种田小娘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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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英语塞:“这,大山……”
张大山低了头,他偷偷拿家里的鸡蛋本身就是不对:“没人下蛊,是我自己想着徐松妹妹身子不好,徐越妹妹又刚刚伤了耳朵,但是徐婶儿并没有要这鸡蛋的,娘……”
李巧英只得说道:“是我误会了徐家。”
徐越知她是不情愿,但是眼下必须一件一件地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了,不然以后还有得她闹。
徐越看看张大山,心里想着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张大山对徐松再痴情,他娘的反对也只得有他自己解决了,于是对李巧英说道:“要是你自己的儿子放不下我大姐,硬是来找我大姐,这怨谁?”
李巧英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阴沉沉的:“怨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我以后定会管教好她,不会再怪到你们头上。”
徐越看看李巧英,再看看围着的众人,又看看自己的爹娘站在一旁缄默的样子,大声说道:“趁着今天大家都在,也就跟大家都说清楚了!我们徐家是没有儿子,但是这不是错!我爹娘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儿!我们姐妹四个也都渐渐地长大了,会听会看,那些瞧不起我们的我们也还看不上呢!谁都过好谁的,别指望欺负谁看谁的笑话来取乐!我现在手里可是拿得动刀的,谁再以为我们徐家好性儿由着欺负的,就尽管来试试!”
说完把那刀抡起来往旁边的一段木头上用力一砍,那根木头一下子断成了两截!
徐越的手被菜刀震得生疼,李巧英见刀不在自己脖子前了,爬起来拔腿就跑,围着的人也都一个个散去,张大山也跟着自己的娘回去了。
徐壮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闺女,走上前去:“月啊,你这要是,要是真伤了她可咋办?”
徐越心里还咚咚咚地加速跳着,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爹说:“爹,我拿的是那把用坏了的钝刀,切菜都切不断的,这个木头是前儿个我劈到一半还未劈完的。”
周彩凤欣慰地说:“月,苦了你了,现如今竟要你来出头,只是……”
徐越好奇道:“只是什么?”
周彩凤叹气:“只是虽今日吓走了那个李巧英,却也把咱家的名声又传得更难听了,都心里记挂着我生不出儿子,你姐是个不会说话的,如今定要说你是个泼辣的使刀的,你们姐妹俩的婚事怕是……”
说完,周彩凤摇了摇头。
徐越却满不在乎:“娘,世界上的好男儿千千万万,不一定非得嫁村子里的男人呀。”
徐壮和周彩凤看着自己女儿天真的脸,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他们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怕是都是要嫁不出去的了。
这事儿过去之后,坝头村的婆子小媳妇们都传开了,徐壮家的二闺女徐越,被疯狗咬了一口反倒变得厉害了,谁敢说她娘她姐一句不是,直接拿刀架脖子上!
有人暗暗笑,这不也是疯狗的作风么。但是笑也只敢暗地了笑,再没有谁敢当面儿地给周彩凤和徐壮脸色看了。
徐家婆婆听到了这话,却把那嘴一撇,嘴里哼地一声唾道:“我看她能厉害到天上去!一个没用的贱妇生出来的赔钱货!连我孙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听到这话,她怀里的宝贝孙子徐旺也田有模有样地“呸”了一声,徐家婆婆低头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满意地喂鸡蛋羹给他吃。
没想,她的大儿媳妇夏氏从里间拿着一块抹布,一边擦手,一边不悦地说:“娘,您看这天,吓了好几日的雨,前儿个刚收的干菜都回了潮,家里没油,青菜吃起来没个味道,豆面咱们旺田一吃就哭,就指望着给他喂点子玉米面或者糙米,偏生家里人口多,地又少,这旺田可该怎么活呀。”
一边说着,夏氏愁眉苦脸地抹起泪来。
这个夏氏,家里实在穷得厉害,从小爹娘连个名字都没舍得给取,后来还是徐家婆婆眼尖把她带回来当自家家大儿媳妇,成亲后,连着几年生了仨儿子,可把徐家婆婆给欢喜死了。对比着生不出儿子的周彩凤,她是越看越喜欢,只要有孙子在,夏氏再怎么耍小性儿,她都不计较。
再说了,夏氏生气,她也生气,这都是因着周彩凤那个不争气的,才害的他们那么惨!
“大儿媳妇,你莫要生气,为娘心里都是知道的,要不是你那不争气的二弟跟他媳妇连着生了四个赔钱货,还舔着脸分了家里的地,咱们也不至于到这光景。前儿个,那个被疯狗咬了的二丫头片子还撺掇着村长来借粮给军中,至今未还!”
徐家婆婆越说越激动,夏氏也跟着点头:“娘,您说他们害人也不带这样狠毒的呀,我竟怀疑二弟还拿不拿我们当一家子的了!”
徐家婆婆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把孙子往地上一放,声音愤怒地说:“我今儿是不管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倒要去看看,我们没粮吃了,他们的粮是不是还藏着掖着不肯给我瞧上一瞧!”
说完,她揣着一肚子火就往徐壮家走去。
老小徐溪这几天一直发烧,因着才两岁,平日里饮食不好,这几日天气也糟糕,忽地一病,就像是好不了了一样,周彩凤急得好几天滴米未尽,徐壮也只是叹气。
徐云站在一病懵懂地问:“娘,上次二姐病了您不是找了大夫吗?可以让他来给小妹瞧瞧吗?”
周彩凤摸摸徐云的脑袋,黯然地说:“上次花的铜板还是问你大秀婶儿借的,如今还没还上,现下实在是借不到了……”
徐越坐在门旁在择一筐青菜,这是一家人每天的吃食。听着周彩凤的话,她心里一片苦涩。
怎么可以这么穷?穷到这种地步?眼看着徐溪的小脸苍白,已经睡过去很久没有醒了,身体各处都烫得厉害。
徐越心里乱糟糟的,手里机械地掐着青菜的根儿,忽然,她想起来上一世时,幼时跟着爷爷一起下田挖菜时遇见过一种草,叫做鸭跋草,野外随处可见,那时乡村里很多人发烧都是喝此汤,一剂即可退烧。
以前的徐越是不信这些的,生病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去镇上的卫生院挂号开西药吃,但是这年代,能吃得上草药就不错了,只是不知,坝头村这片地,有没有这种草。
徐越整理好青菜,走过去问周彩凤:“娘,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采到草药的?”
周彩凤看看自己的二闺女,知道她是想救妹妹:“你小小年纪又怎么会认得什么草药,我和你爹都不认得,再说了,村子里也从未听谁说过有能退烧的草啊。”
徐越眼睛亮晶晶的:“娘,让我出去找下可好?万一就找着了。”
徐壮在一旁说:“外面雨这么大,出去也没个方向,去哪找?找什么样子的草?”
徐越看看徐壮:“爹,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不走远,就在咱家屋后看看。”
农家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有个命就不错了,都不怎么金贵,徐越说要去,周彩凤和徐壮也就同意了。
家里没有伞,徐壮给徐越找了只有些坏的斗笠,勉强挡一些雨。徐越就戴着那斗笠出门了。
屋子后头的河边杂草丛生,雨太大,冲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徐越浑身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她蹲在地上扒拉了半天,勉强找了一会,又走的远些,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几株鸭跋草,连忙薅了装进怀里。
徐越踉跄着起身准备回去,略一犹豫,怕那草药不够,又赶至另一棵树下找了一找,又找到一株,立马也薅了装进怀里。
她心里高兴地想,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有的时候,还是有些希望的。
刚走到家中院子门口,徐越就听到了周彩凤凄惨的哭声,她浑身一抖,这是发生了什么?让周彩凤哭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徐溪不行了?也不至于这般快吧!
徐越三步并作两步走近院子里,赫然看到她的奶奶正站在自家堂屋里!
第七章
徐家婆婆一进门就火气冲冲地进了厨房,在灶台边扒拉,一边扒拉一边嘴里乱骂:“杀千刀的!面呢?粮呢?都藏哪儿去了?!都交出来!”
徐壮和周彩凤听到这声音,连忙赶到厨房里,徐家婆婆正把他们唯一的一个面罐子掀开来,立马还剩三分之一的杂面粉,这是全家每日里都舍不得吃的东西,熬青菜汤的时候,要混一点进去,周彩凤每次抓的时候都要抖三抖。
徐家婆婆嫌弃地看着那颜色晦暗不明的面,唾道:“这是什么面!颜色这般难看!好面都放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小米?豆子粉?玉米面?都藏到哪里去了?”
徐壮终于忍不住发话:“娘!统共就分给我们那么一点田,还都是地势很不好的地方,我们去哪里种出来那么多粮!”
徐家婆婆横他一眼:“别人种得出,就你们种不出?想哄我老太婆呢?!快交出来!儿子给娘交面天经地义!”
周彩凤冷冷地看着她:“有本事你就自己翻,你要是翻得出来我反倒佩服你!”
徐家婆婆生气地说:“大壮!这就是你的好媳妇!搁到旁人早就一巴掌打上去了!她哪来的脸这样来跟我说话?!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我不跟你计较,你快把好面拿出来,你大哥的儿子吃不下那豆面和玉米面,直叫唤嗓子疼,眼见着就要饿死!你快拿出来给我我赶着回去做饭给他吃!”
周彩凤简直要被气疯了,她走上前去指着自家瓦罐里那几乎要盖不住罐底的黑黑黄黄的面,那是各种杂粮打出来的,比豆面玉米面都要难吃很多倍!可是他们却只有这个可以吃!周彩凤嗓子发硬,声音颤抖地说:“你自己看看,我们吃的什么面!我们连豆面玉米面都没有!”
徐家婆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胳膊一掀把周彩凤推倒一边嚷道:“别想骗我!拿出来!别想留着给你家的几个赔钱货吃!就当你没好面,那前儿个我可听说了李巧英的儿子张大山时常给你家送鸡蛋!快把鸡蛋给我!”
周彩凤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婆婆,喊道:“你只听说了这个!那你有没有听说我们小溪都快病死了?!就躺在堂屋里,你去看看!你要有眼你就去看看!”
周彩凤痛哭起来,声音凄厉!
刚走到院门口的徐越疾步踏进来,看到自己奶奶的一瞬间,她厌恶到了极点!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个老太婆是怎么回事!
周彩凤瘫在地上哭得伤心,历年的往事一下子都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指着徐壮,声音哽咽地说:“你今天要不把她赶出去,我就带着几个孩子都跳河,死给你看!”
徐壮面色为难,有些祈求地说:“娘,我们真没有面……”
徐家婆婆却揪住了周彩凤的话,眼睛瞪得老大:“你让我儿子赶我出去,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坏我儿子的名声,让人家都说他不孝?你这个周氏,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她年轻的时候可是打架的一把好手,现下心里想着周彩凤总不敢对自己动手,于是伸了手上前要去打周彩凤!
徐越上前抓住她胳膊:“你要打我娘?!”
徐家婆婆咬着牙说:“好哇,真是好娘养的好闺女!一个欺负自己的婆婆,一个欺负自己的奶奶!大壮!这就是你的好媳妇和好闺女!你都不管?!走!我们见官!去衙门评评理!”
“够了!”一向老实的徐壮突然闭着眼睛大声说了这么一句,此时,徐松也赶过来正倚在门框边,一双眼睛怯怯的。
徐壮指着徐松,跟他娘说道:“娘,松子是咋变成这样的,您都知道吧?”
徐家婆婆眼睛一怔,装着无辜的样子:“你们自己的闺女,我从哪里知道!”
“娘!”徐壮痛心疾首地说:“我是您儿子没错!松子也是您亲孙女啊!那么冷的天,她还那么小的时候,您把她按在雪地里打了一个时辰!松子做错了啥?被吓得胆小成如今这般!”
徐越震惊了,自己上一世的奶奶也是重男轻女的,但是平时也只是比较疼孙子忽略孙女而已,虐待孙女的事情却也是没做过的。
一旁的周彩凤回想起往事,哀哀痛哭:“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因为多吃了您一口稀粥,你就把她打成了那样!等我们从地里回来,你还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他们忍气吞声当做不知道,然而徐家婆婆却越来越过分!
多少次,周彩凤想把这件事摔到她脸上,都被徐壮拦住了,他不想背负一个跟自己爹娘决裂的罪名。
每一次,徐壮和周彩凤都会大吵一架。
徐家婆婆听到自己做过的事情被揭穿,索性恶狠狠地指着徐松,叫道:“这个死丫头片子,本身就是个不成器的!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替你们打死了她!活到十五岁了都还嫁不出去!真是丢徐家的门!”
徐越看不下去了,直接大声说道:“我知道您一直看不惯我们家,觉得我娘生不出儿子就是天大的罪过!不如今天索性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也不给您丢人!”
徐家婆婆不屑地看着徐越:“说清楚什么?你能做主把你家的面都给我?!”
徐越利落地把家里所有罐子的盖都掀开,有的是空的,有的是装了点干菜,盐罐快见底了,已经被徐家婆婆掀开的面罐也是快要见底了,徐越直视着徐家婆婆:“看到了吗?想拿什么尽管拿,拿完以后就别来了,别脏了您身上的衣裳。”
徐家婆婆一无所获当然不满意,她怪异地笑了两声:“你们这晦气的屋子,我也不愿再来!”
说着她一脚踢翻了那个面罐!周彩凤立时拼命爬过去护住了面罐!可还是洒出了一小半在地上!
周彩凤眼泪哗啦啦地跟那面一样,都掉到了地上。
徐家婆婆歪过头,解气地走了。
徐越对徐壮感到很失望。她把面罐摆正,周彩凤一边淌着眼泪一边把洒在地上的面捧起来放到一个碗里。
徐越沉默地问:“娘,这些还要么?”
周彩凤悲凉地说:“不要?那吃什么?下一茬粮食还得要几个月,能捱一日是一日。”
徐越也不再问,只取出采到的鸭跋草,洗干净了开始生火煮水。
外面的雨还在下,徐壮已经回了堂屋沉默地吸烟斗,灶膛里火不好生,徐越试了好多次,那柴火就是燃不起来,只时而冒出一阵青烟,徐越被呛得厉害。
好不容易鼓足气吹了一吹,那火终于猛得蹿了出来,吓得徐越猛一退,跌坐在板凳上,眼睛被熏得眼泪哗啦啦只掉。
周彩凤见着了,走过来摸摸她浑身尚还湿漉漉的衣裳,心里酸楚:“月啊,身上冷吧?娘给你找件衣裳换换。”
衣裳?哪来的多余的衣裳,及时周彩凤去找了,找到的也不过是尴尬。
徐越一边拉住周彩凤一边说:“娘,不冷,我烧着火身上很快就干了。”
她眼睛被火熏得生疼,此刻脸上还有泪,周彩凤伸出粗糙的手给她擦掉眼泪,轻轻说:“生到咱们这样的人家,苦了你了。”
徐越笑笑,继续低头烧火。
她第一次感受到周彩凤的手,粗糙得宛如小锯子一般,磨得她脸上生疼。徐越回想着周彩凤的话,又想起了上一世临死时母亲的话,都是带着愧疚的母亲,对她说着,这一世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辛苦你了。
人固然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世,可是真的有命这一说吗?
徐越神思恍惚地看着灶膛里的火,她还有很多很多期待,她会等,会努力……
徐溪喝了那鸭跋草煮出来的水,过了几个时辰总算是体温降了一点点。一家人自是欢喜,守着徐溪看了一晚上,都累得不行,周彩凤撩着围裙说道:“也该用饭了,我去煮饭。”
徐越跟着去厨房烧火,今天周彩凤把两口锅都放了水让徐越烧,徐越心里疑问,也没多问。
等到烧开以后,隔着热水腾上来的漫漫水汽,徐越看到周彩凤分别在两口锅里放了两份青菜,放了点盐巴,煮了一会,从面罐子里抓了一小把面放进去搅了搅,又拿起一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