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不可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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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哨声响,比赛结束,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她还陷在回忆里。
孟西城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她还坐在那里,走到身边问她:“怎么不跟主任他们一起先走?吃饭的位子已经订好了,可以先过去的。”
她恍然清醒,定了定神看着他:“啊……你不是也还没去吗?”
“我总要换个衣服,收拾一下。”他在她身边坐下,打开运动拎包,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她,“这是给你的礼物,礼轻情意重。”
“谢谢,有礼物收我就很满足了。对了,还没问你,你这回是到哪里去玩儿?”
“东南亚。”他含糊地说,“冬天去那边,比较暖和。”
莫澜拿着那个盒子在手中把玩,想到跟程东去埃及看金字塔的约定,心里躁动又不安。
“走吧,去吃饭吧!年底最后一顿,要吃好一点,别错过了。”
他拉她站起来,她却突然说:“我不去了,你帮我跟主任和你们处长说一声,我找时间再请你们一顿赔罪。”
孟西城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摇头:“没事,我就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晚些时候大概还要去找个人。”
“找人?程东吗?”
她没否认,只是思绪好像又飘忽起来。
孟西城放开手,笑了笑说:“看来我离开这一趟,真的错过很多。总觉得好像跟你生疏了,可又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
莫澜听出他话里有话,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孟西城好像也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在她肩膀上虚揽了一把:“刚打完球,我也不太想跟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吃饭。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
她的拒绝还没说完,就看到程东从球场门口冲进来,目光直剌剌地落在她身上。
他好像赶得很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专程跑来找她的。南城刚迎来一场冷空气,外面那么冷的天,他硬是出了一身汗,额前的发丝凌乱,衬领带和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也扯开了,胸膛剧烈起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她瞧。
她被他看得无处藏身,忽然有种想逃的冲动。孟西城大概也看出来了,把她拨到身后,对程东道:“程医生,有什么事吗?”
程东上前几步,哑声对莫澜道:“跟我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被他眼里的痛苦吓到了,讷讷道:“程东……”
孟西城固执地拦住他:“有什么话,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冷静一下再说。”
程东苦涩地笑了笑。冷静?今天已经是第几个人叫他冷静了?他表现得很癫狂吗,那么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会有这样的表现,有些事还故意隐瞒他?
“我很冷静。”他深深呼吸,重复一次,“莫澜,跟我走。”
莫澜不动,他大步上前,拉起她就走。
☆、第44章 几轮春光如玉颜〔1〕
孟西城没有追上来。
莫澜试图挣脱程东,未果,被他一路拖着走到他的车子旁边,才狠狠甩开他,揉着手腕道:“你放开我,痛啊!”
“上车,我有话想问你。”
她仍然是被他眼里的痛楚震慑,不自觉地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两人坐在密闭的空间里,程东握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却不发动车子,也不说要去哪里。莫澜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今晚不是要请同事吃饭吗?”
他不答,似乎压根就没听她说了什么。他这样沉默不语,通常就代表在生气,莫澜以为他又乱吃飞醋,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道:“孟检他们跟我们所今天有场球赛,早就订好的时间场地,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主任叫我们来加油,我就只好来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东还是不说话,她的解释好像没起到任何作用。
她也气闷,焦躁,在几乎快要丧失耐心的时候才听到他说:“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心脏漏跳一拍,声音低下去:“你在说什么?”
他苦涩的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他把那个文件袋拿过来,抖落里面的两张纸,指着其中一张纸上模糊的影像道:“我是医生,看得出这里……这个高亮的区域是一个胚胎着床发育的地方。你不认得这个b超检查结果吗?有没有一点眼熟?这是你三年前在医院检查时的记录,病患的姓名处清清楚楚写着你的名字,你不认得吗?”
莫澜盯着那一团黑乎乎的图案,提不起勇气回答一句是或不是。但她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很快平静下来,别开视线看向窗外:“那你也应该看得出来,胚胎并没有怀在子宫里面,本来就不可能发育成活的。”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不然呢?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孩子也没了,你让我说什么?”
他握着纸张的手渐渐垂下去,莫澜自嘲般笑笑:“其实就算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们还是会分开,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他们经历的那些曲折和明暗仍是真实而直接的,假如只是因为这个新的牵绊不得不继续绑在一起,感情只会更加千疮百孔。
何况也太迟了,不管是怨怼还是关切,都来得太迟了。
“如果你只是想来问这个,那我没什么好说的。”莫澜的手已经搭在车门把手上,“孩子是自然流产的,也怪我自己糊涂,没造成大出血已经算是幸运了。你放心,医生说即使做了手术,切掉了一侧的输卵管,也不会影响我今后生儿育女,只是受孕的几率会小一些。”
“别说了。”
“你也别怪其他任何人,我们那时没有做父母的缘分,强求不来的。”
“我叫你别说了!”
程东红着眼睛,失控地朝她吼。她却愈发平静,点点头,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身体却在这时被困住——程东的手臂从身后围拢来,紧紧抱住她。
她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热度和分不清来自谁的心跳,特别大力地跳动着,震得她脑海里有刹那的空白。
“疼吗?”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只有她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是的,很疼,即使打了麻药,但冰冷器械穿过血肉的那种疼痛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但她不会跟他说。
他是外科医生,是除了病患之外离创伤最近的人,一定听过无数倾诉和哀嚎。
所以即使她只是身体僵了僵,他已感同身受,痛苦地闭上眼睛,呼吸埋在她肩上,手臂一而再地收紧,声音发颤:“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怪你?我谴责我自己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他怪他自己,重逢之后也有肌肤之亲,却从来没留意到她身体上多出来的伤疤。到底是她掩饰得太好,还是他太过粗心,那明明是他熟悉的一切……是他的莫澜啊!
她怔住,嵌在他怀里,听他继续喃喃自语地说着:“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隔了这么久才想起要查……”
仔细想想,他们重逢至今,每次提到跟孩子有关的话题,她的反应都不够自然,他竟然也没放在心上。在鸳鸯山求签的时候,他还那么无所顾忌地提议生养一个孩子……
她那时一定很痛苦吧?还要隐忍着,独自承受着曾经失去过的痛楚。
“不怪你想不到,我自己那时候也没想到。”
吵到要离婚了才发现身体里有个小豆芽,她是个糊涂的准妈妈。直到身体出现了不好的征兆,她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小孩子来过的轨迹。
程东掰转她的身体,跟她面对面的,问道:“医生怎么说的,你自己有没有好好休养?”
他责怪她、跟她大吵一架,或许她还不至于那么难过。他一说安慰关心的话,她的眼睛反倒红了:“能怎么说,才那么一丁点大,位置也不对……大概是太调皮了吧,从一开始就跑偏了。”
她是坐着轮椅被推上手术室的,医生说万幸没有大出血晕倒在外面。
她被他重新抱进怀里,两个人抱紧对方,竟无声啜泣。
一切不过是恰逢其会,只有这个拥抱才是真正应到而迟到的。
她从来没见程东哭过,这次他也不准备给她看到。她只得拍怕他的肩膀:“宝宝知道我们没准备好才自己悄悄离开,以后……他还会回来的。”
他喜欢听她在这时候说起“以后”——至少,他跟她还能有以后。
这种久违的悲伤,莫澜也花了不少时间去克制,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所以才有这样的冷静。但对于程东来说就没那么轻巧了,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她跟他躺在她的公寓里,两个人都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相互依偎着取暖。
她问他:“升职加薪,大家都等着帮你庆祝,你不去真的好吗?”
“钟老师会处理,他是老主任,大家都会卖他面子。等过几天我再补请一顿。”
现在跟两人曾经历的那些比起来,任何事他都不在乎。
他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却什么话都不讲。莫澜绷不住,扬起头来看他表情:“你千万不要从今往后都这样小心翼翼地跟我相处,当初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才什么都不告诉你。”
他已经过了最初受惊又受伤的阶段,轻轻按她肩膀让她重新躺回他胸口:“是因为孩子的事,你才去英国的吗?”
“不是。”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学校我早就申请好了,怀孕是后来才发现的。我想过放弃留学的机会,可惜宝宝不愿意。”
想来孩子是真的懂事,仿佛知晓那时不是好的时机,干脆不到这世间来受罪,让他们做两难选择。
“你之前是不是怀疑我为了出国才不要他?”
程东摇头:“我没这么想过。”
他如今对她足够坦诚,生怕又错过什么。他了解她的为人,就算她再好强、再不甘,也不会扼杀他们共同的孩子。
他只是在想,假如孩子好好的,没有出什么意外,她是不是就会把他生下来,那他们还会不会蹉跎这几年时光?
莫澜像是猜到他的心思,自言自语道:“要是真能把孩子生下来,我大概也会生的。只是大概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的。我人在国内,很容易就会被你发现,一大一小,很难瞒得住。”
然而两人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即使再见也是冤家,不能化解的矛盾在日积月累中仍会成为□□,再加上无辜的孩子……那对他们的关系有害无益。
他知道她说的对,撇开自己那点可笑的自尊,行动仍然受内心真实*的驱使。假如她这三年都在国内,他一定会打听她的下落,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他爱她,从十六岁到现在,从未停止过。
“当初你是不是也打算要把事情告诉我?你到我家去,送回那些东西和你的日记,是因为孩子的事吗?”
人言可畏,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正好北京有个短期进修的机会,他签好离婚协议就去了,回来才跟她办妥手续,没想到中间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夜深了,莫澜抵不住强大的困意,本来已经半梦半醒地闭上眼睛,听到他的话,又骤然惊醒。
“……不,流产是在那之后。”她不知要怎么跟他说。
程东也就不问了,抱紧她的肩膀:“你累了,睡吧!”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他其实是不打算再拿它来伤害任何人。但也正因为这陈年旧伤,他不允许再有其他任何人来伤害莫澜。
☆、第45章 几轮春光如玉颜〔2〕
程东照常上班,下了手术遇见林初蕊。
她追着他瞧:“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是欲求不满还是纵欲过度啊?”
程东不睬他,领了盒饭回办公室。她也捧着饭跟在他后头,往他办公桌前一坐,抢了他的位置。
他也不生气,在另外一边空置的桌子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林初蕊也打开自己那份盒饭,忽然看到他桌上多出来的东西,惊喜道:“哎,你这什么时候养了乌龟啊?好可爱!”
她撮了几粒米饭打算投喂,程东动作敏捷,刷的一下就把装乌龟的盒子从她面前拎走,放到了自己那边。
“小气,看一下都不行啊?”
“龟还小,不能随便喂食,现在生的小鱼小虾都得剁细了喂给它们。你别乱来,把水给我弄脏了。”
林初蕊看他宝贝的样子,好奇地问:“你不是身边方圆百米生人勿近的吗?怎么突然养起活物来了,难不成这也是给莫澜的?”
他不说话就等于默认,林初蕊啧啧几声:“你对她还真是没得说,爱干净到发指的人居然都养起小动物来了。她肯定感动死了吧?”
“我不要她感动,她只要喜欢就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的温柔遮都遮不住。林初蕊轻轻叹口气:“那天约好请大家吃饭的,你没来,是不是她遇到什么事了?”
“你又知道?”
她撇了撇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爽约的。要不是为了她,你会把大家晾在那儿让舅舅帮你善后吗?猜也猜到了,而且你妈妈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生气?”
嗯,其实她不提,他也能想象。
“不是我说啊,你这样只会让你妈妈对她的成见越来越深,你们将来的路就更难走了。”
“我明白,我会慢慢跟我妈解释。”
“解释得通吗?她要是固执己见,就是不肯改变看法,那怎么办?”
“她不能改变,就只有我自己改变了。”他语调平淡,态度却极为坚决。
林初蕊皱了皱眉头:“你不会要闹得像雯雯当年那样吧?她离开家这么多年,你妈面上不说,其实应该是挺想她的,你要再这么来一回,她真该伤心了。”
还有一条,程雯雯当初不听家人劝告,远嫁北京,结果遇人不淑,婚姻失败,仿佛印证了俗话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么到了程东这里,秦江月就会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程东道:“放心,我有分寸。”
…
转眼就是农历新年,除夕的前一天,不算危重的病人基本都回家过年了。程东一间间病房看过来,遇到正好收拾完东西打算出院的病人和家属,都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他也微笑着一一回应:“过年好。回家休息也要注意一点,不要把伤口又崩开了。”“这次不要随便发脾气了,钱财、房子都是身外物,心脏是自己的。”“放宽心,记得按时吃药。”
一年到头,大概也只有这几天能看到病房像这样空荡荡的,说话大声一点都能听到回声。
除夕当天,程东回到母亲家里,一进门就看到林初蕊和爸妈都来了,秦江月正陪着他们说话,空气里满是食物的香气。
自从母亲再婚,这个家里就完全是男人掌勺——节假日或是来了客人,都是他跟钟稼禾在厨房忙碌。
林初蕊的妈妈是钟老师的亲妹,往年也曾有跟他们一起过年的时候,人多图个热闹,更有年味儿,看来今年也是一样。
年夜饭照例是钟稼禾准备,秦江月陪着林氏夫妇,见儿子回来也只是抬了抬眼,什么也没说。
林初蕊又使劲朝他使眼色,他放下手里的年货,跟他们寒暄两句,脱了外套就要往厨房走:“我去帮老师的忙。”
林初蕊松了口气,她挤眉弄眼半天,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林妈妈非常喜欢程东,起身拉住他坐到林初蕊身边,笑眯眯地说:“哎,你们辛苦工作一整年,也就过年这两天稍微轻松一点,做饭烧菜这种事就让我老哥发挥余热就好,你就别去凑热闹啦!陪我们说说话,给我们讲讲小蕊在医院的表现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好。”
程东看了林初蕊一眼,笑道:“她说好,那肯定就是好的。她是您亲生女儿,您还信不过她吗?”
“就是因为亲生的,从小看到大,太了解她了。这丫头从来就是报喜不报忧,谁知道是不是真是那么回事?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