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大人是竹马-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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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村子自然是遭遇什么变故了,人家既不愿提,宫晔便要他们莫再多问,惹人反感。只提了筷子,让大家用饭,却道是接下来的事情必不寻常,需得养足精力。
清欢早便盯了那装米饭的破碗好大一会,却见一碗饭里,竟有小半碗是沙子。
玄凌往外转了一圈,村人们也正用饭,吃的甚至都还不如提供给他们这些外客的。他回来的时候已微红了眼眶,捧起饭碗,便很快地吃完了。
清欢瞧出来,这实是一名真性情的汉子。再看宫晔亦是不紧不慢地吃着,他这神态就与前几日他们在酒楼中用饭时,并无什么区别。这样的帝王,当得起九五之尊,亦尝得起民间疾苦。清欢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何当初二哥的选择是他。她甚至都有些忘了,《史实通鉴》上所载,宫晔“弑兄夺位”四个大字。
同样捧起饭碗在吃着的是薛景熙。清欢想起他那一身的刀枪伤痕,也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
薛景熙见她望来,微停了筷子,压低声音道:“吃不下去吧?女孩儿家胃肠细,你还是不要吃了,省得肚子疼。明日到了祁西,应该也就能有正常的饭食了……”
清欢想着,若真那样顺利,倒也好了。
唯一让她觉得意外的,是那不声不响,看上去好像对一切事情都不在意的二皇子。该是自小养尊处优,未吃过半点苦的娇贵皇子,对这普通人都难以下咽的,和着泥沙的糙米饭,竟是随着他父皇一起,闷声不响吃了个碗底朝天。
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胡地罗阴沉着面色走了进来,对他们郑重嘱咐,“天黑以后,无论你们听到什么声音,都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清欢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待的这间屋子,仅有的一扇小窗,也被木板封死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天黑以后,日间沉寂的土村寨反而相对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村人们走动,并以俚语交谈的声音。
玄凌扒拉了半天被木板封死的小窗,却根本听不出也瞧不见个所以然来。
宫晔忽然看向月无瑕,“景熙啊,你在苍西这带打了三年仗,应该能够听得懂这个地方的俚语吧?”
薛少将军本尊好整以暇看着那个冒牌货,就等着他怎么出洋相。
月无瑕面不改色,“姑父不晓得,这地方的土话,连句习惯跟咱们的完全不同。侄儿在苍西打仗,那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现在就算还能够听得懂只言片语,连起来那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宫晔丝毫未起疑。
薛少将军颇无奈地看了眼身旁的平凡少年,也就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清欢。
两人正以眼神交流对月无瑕的不屑,一屋子的人却或多或少齐齐打了个激灵。
屋外,忽然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然后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好像正有一大群人往他们逼近。就在清欢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门外的那群人却又好像只是路过而已,一下子就去的远了。
咿哩哇啦的交谈声此起彼伏由远近传来,他们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却也能听出这话语里饱含着的焦虑与着急,随即慢慢演变为哭喊声,怒骂声,甚至金铁交击的混战声。
白日里死气沉沉的村寨,竟在入夜以后发出了如此不寻常的声音。
一屋子的人尽皆看向宫晔。宫晔沉着面色正要说话,屋外所有的声音,却都在此一瞬间消失了。清欢感觉自己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坠有千钧巨石的那根头发丝终于断了,鬼哭狼嚎一般的凄厉惨叫再一次由屋外爆发开来,并伴随了各种钝响。清欢听出来了,这是钝器割入肉中的声音!
宫晔面色一肃,对玄烈道:“开门!”
玄烈对胞弟使个眼色,玄凌会意,推门不开,便知是大门由外反锁住,拳脚聚起力气,砰然撞击间,木门连着门框,一起被推倒在了地上。
浓重血腥伴随大门倒下扬起的烟沙,一起卷入屋内。
村中混战的人群明显分作两拨,听到响动,两拨人一起止了手上动作,齐往他们望来。
时间仿佛被勒住咽喉似的静止,然后人数少的那拨人猛然暴起身形,猛往他们扑来!
这一下,清欢等人借着村子里的火光,全都看得清楚了——这哪里还是些人,说是恶鬼还差不多!却见往他们冲来的这七八个人里,个个头发油腻湿漉粘在脸上,遮住半张狰狞面孔,剩下来的那半张脸则面皮青紫,筋脉凸起,眼睛里也沁了血般发出红光。
这一照面,即使早有准备,屋子里头的这一群人还是被骇得不轻。尤其钟裘与包南海这两个年老的,面上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玄家兄弟忙护了帝君及皇子等人退回屋内,清欢与薛景熙也帮着拦在大门口,清欢万分复杂地瞥一眼月无瑕,他竟真的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
但月无瑕显然是有所保留,并未很快地结果那几个恶鬼。一行人尽皆陷入血战。清欢腰际虽有月无瑕给她的普通长剑,仙脉却被封死,进退浑不自如。眼看一只血爪袭至面门,她竟闪避不及。值此当口,身后忽来一股柔和劲力,将她往后一带。
第二百七十六章 无所祷
清欢一经脱困,略有恍惚,这股力量,竟是熟悉至极。下意识地旋身后望,却正望见薛景熙举剑护在她的身后。
刚刚,是他?
不及多虑,却闻“咄、咄”数记风响,数枚羽箭飞射而来,直贯那些化身恶鬼的村人头颅。数声惨嚎之后,村中终于恢复宁静。玄烈等人已是浑身浴血。
胡地罗手持弓箭,几步掠至他们身前,眼眸含怒,“你们为什么要出来!”
宫晔推开护在他身前的玄家兄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及胡地罗开口,却见寨门方向陡然混乱起来。火光跳跃之下,胡地罗罩有阴影的面色,也很快就变了。清欢瞧见站在他身后的数名村人,甚至腿脚都开始发抖。
一名当地青年飞速跑来,对着胡地罗口中哇啦一阵俚语,胡地罗便再顾不得这几个外来人,立即率人往寨门赶去。
一齐变了面色的还有薛景熙。
“不好。”薛景熙嘴角略颤,“他们说,那些‘东西’,又来了,潮水一般……”
宫晔飞快地看他一眼,也无暇追问他如何能听懂当地俚语,便往寨门处而去。
“陛下!”玄烈伸手拦住他,情急之下一时也忘记改口。
“无论对方是什么邪障,但敢伤及朕的子民,朕必要他们有来无还。”宫晔掷下此语,又执起地上鬼尸散落的一柄长刀,便往胡地罗等人离开方向追赶而去。
与他同样快速动作的,还有月无瑕与二皇子。
玄家兄弟方要追随,薛景熙却一跃而出,与玄烈道:“你在这里,保护二位大人。”
玄烈面上神色略有些懵,似乎是没太明白过来,这相处多日的少年严冬,怎么就对着自己下达起命令来。可他的口吻又是如此的熟稔自然,容不得人抗拒。
薛景熙也是心间一口热血沸腾而起,长剑插回腰际,在地上寻了一柄长兵牢握于手。这,才是他薛少将军上阵杀敌时,惯用的兵器!
可当他与清欢、玄凌三人赶至寨门的时候,却很快就发现,他挑选的兵器,暂时无用武之地。
角楼之上,宫晔弯弓引弦,三箭连发,寨门之外,顿起三声哀嚎。
胡地罗侧头看他一眼,目中神色化为敬重。随即,也是对着目标射出凌厉一箭。可无论是他还是宫晔,目中都无半分自得欣喜之意。甚至宫晔每一次执箭,手心都略微发颤,直到指尖拉动弓弦,这双掌控大苍风云的帝王之手,方重新变得平稳。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不死,会有更多的人死。”胡地罗说完,伸手一指村中鬼尸方向,“就和那些一样,早死,晚死,都是死。”
宫晔与其对视,皆在对方面上看到凝重阴郁之色。
无数青面獠牙的鬼尸,当真如同潮水一般,一*地不断向着寨门进攻。他们的神色呆滞有若走肉,指甲黑长好似钢刀,每一记挥舞,都在寨门上留下重重一道划痕,甚至直接洞穿而过。
清欢与薛景熙站在角楼之下,协守寨门。他们自然也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些鬼尸,原本都是些普通百姓,不知遭受了何等异变,方成如此模样。但是,他们却一样别无选择。不同于他们的拼尽全力,月无瑕明显是在全程划水。但也幸有他在,寨门处虽数度历险,却终究未被攻破。
沾染血腥与黑暗的长夜,终于过去。
天际方露出第一缕鱼肚白,寨门外的攻势就缓了下来,不多时刻,那些青面獠牙的恶鬼亦如潮退般散去。寨外尸体已然堆积如山。
清欢累得跌坐在地上,薛景熙托着她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相比体力上的耗损,更让他们喘不过气的,还是心理上的压迫。
寨民们出了寨子,将尸山上的羽箭拾取回来,不时有人认出那死去的鬼尸乃是自己的好友甚至至亲,跪在尸体旁边嚎啕大哭。
清欢跟着出了寨门,却见那无数鬼尸面上青紫竟逐渐褪去,恢复为正常人色,黑长指甲也跟着消退,只是周身还遍布着流脓伤疮。这模样,可不就是昨日他们一路行来所见到的那帮难民?
“我们哈德部有句老话,从天上降下的灾祸,再怎么诚心祈祷,那也是不被上天饶恕的。”胡地罗与宫晔并肩走出寨子,一面指挥人将地上尸身收敛掩埋,一面说道,“你都看到了。一到晚上,好好的正常人也会变成那个鬼样子,如果不死,第二天他们就会变成这样。”胡地罗指着地上的一具尸身。
宫晔面色耸动,“这些,原来都是这寨子里的人吗?”
“有我们寨的,也有附近别的几个村寨的。”胡地罗道,“一旦变成了这个样子,白天还能保留点神志,晚上……”胡地罗摆了摆手,“如果昨夜你们没有出来,我们就会把发病的人围捕,赶出寨子。但是你们出来打乱了计划,就只能对他们赶尽杀绝了。”
宫晔紧蹙着眉心,欲言又止几次,抱歉的话就是说不出口。生死之前,抱歉两字实在太轻。
胡地罗拍上他的肩膀,“回去吧,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更加危险。”
包南海陪在宫晔身边,问道:“祁西城,现在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是。”
钟裘蹲在地上验看尸体,其他人帮着寨民们收敛死去者的尸身。村寨东北,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坟包。因为死去的人实在太多,许多又面目全非难以辨别身份,又或者来自外寨,所以许多坟前就连墓碑也没一个。
清欢不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尸体,心情却比上一次,公仪修带她闯出隳帝追捕时,更为沉重。当真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但是,什么又是天呢?
同时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有隳国南部山坳间的淡上村,无数化作猫脸的村民,同样也是这样锋利黑长的指爪。但那里的情况与这里相似又好像有些不同,清欢只觉这其间关联飘忽不定。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字差
“陛下。”包南海压低了声音与宫晔道,“钟太医已经察看,这些人得的绝非寻常病症。臣以为眼下最得当的法子,还是我们赶紧回去星熠,命人向三神天司求助。”
祁西城守奏报所言,浑无他们所见这般严重。兹事体大,地方上必不敢刻意隐瞒。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不足半月之内,情况已经飞速恶化到如此程度,确实已非寻常人力可以掌控。
宫晔缓缓点头,举目望去,却见胡地罗与存活下的寨民们,依旧站立坟包之前,良久未动。
宫晔走上前去,看着胡地罗。
胡地罗严肃坚毅的面孔竟忽然浮现一个笑靥,“赶紧走,说不定哪天晚上,老子也会变成那副鬼样*******晔道:“离开,跟我们一起。”
“外乡人,你的根不在这里,但哈德人的根在这。哈德部有句老话,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门口。”胡地罗道,“你会因为自己的家破了,漏了,就不要这个家吗?”
清欢想说,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跟在哪个地方一点关系也没有。但眼下莫说轮不到她开口,就算她能说得上话,她也知自己绝说服不了眼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甚至他身后的寨民们,眼中虽然有悲痛有晦暗,却也都是坚定的,他们对自己的故土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依恋、归属感。哪怕这片土地,并不是那么美丽。
宫晔没有叹气,只是面向那无数大小坟包,然后,弯膝下跪。
帝王千古一跪!
他这一跪,钟裘、包南海、玄家兄弟等都忙跟着跪下,然后二皇子也跪了下来。
这一跪,许多寨民都跟着呜咽起来,胡地罗眸光颤动两下,有些莫名,又有一些感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
那么帝王的膝下呢?
清欢不知道。但她觉得宫晔这一跪,是在跪拜他的江山万民,又或者,是这大好河山上正在受苦,而他却未能及时救他们于水火的黎民百姓。
离开哈德部的时候,宫晔只对胡地罗说了两个字,“等我。”
胡地罗的面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又好像有些了然。
马车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匆匆行驶。
快要离开苍西范围的时候,宫晔反倒生起病来。也不见具体如何,但就是额冒冷汗,面白发虚,一整日里连水也喝不进去几口。
钟裘诊治过后,说是车马劳顿,思虑过重,众人却仍不放心,宫晔自己却坚持要求赶路。
一行人赶至苍中凉城附近,终需进城采买食水,稍作休整。马车还未进城,便见城郊一处田庄之外,聚集了好大群人,好似推搡着爆发争吵,隐隐还有女子哭声。
宫晔今日精神稍济了一些,便命玄家兄弟停了马车,上前去察看是何事,自己也微掀了帘子,侧耳倾听。
清欢与薛景熙跟着玄烈、玄凌一起上前,却见一名膀阔腰圆的中年大汉,正趾高气昂地一手拿了个字据样物。在他身前,一名老汉并一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相拥着哭泣,一旁还站了个年届三十的青年人,这三人俱是农家人的打扮。
男青年对那中年大汉怒目相向,面上却又颇多无奈。
围在一旁的,则是那中年大汉的家仆亲随,以及看热闹的民众。
玄凌左右一打听,方知那中年汉子名唤熊柏年,原在军队里面打过仗,甚至还因军功加身,干到过百夫长的位置。后来退役从商,走在路上也比别人牛气许多,本就颇殷实的家底变得更丰厚。
此处田地就是他卖给那姓毛的祖孙三人的。毛老头一家本以为总算可以不再租种别人的田地,而凭自己的力量丰衣足食。谁想这瞧着肥沃的农田,却只是最表面上盖着一层薄土,其下是成片的硬石,庄稼种下去,就连秧苗也长不出半根来。毛老头的孙儿憨厚老实,不明就里,择田地的时候竟挑中了这样一块废田。
“熊老爷,您行行好,这可是我儿子儿媳的卖命钱呐,您给坑了去,可要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我孙子快三十的人了,可还没娶亲呐……”毛老头抹着老泪,压弯了身子说道。
“你孙子娶不到媳妇,还要我给他说媒保亲不成?”熊柏年与他身后家仆,一起哄笑起来。
毛小姑娘瞧着他们就更怯了,眼泪淌得更凶。
“还有啊,毛老头你不要胡乱说话,什么叫我坑了你们,咱们可是白纸黑字立过约的,现在你们想毁约,可不是你以大欺小,在坑我么?”
毛老头听了他这番言语,徒瞠着老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不知是何约定,可能让小生一见?”
清欢正听得蹙眉,循声望去,却见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挤进人群中来。众人皆识得他,乃是这庄上唯一的文化人,韩俊彦,平日里颇有些才名。
熊柏年上下瞧了他一眼,仍不改面上得意神色,大手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