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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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媳妇和大猛媳妇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拦阻。
大头媳妇从未见过杜鹃打人。
她是看着杜鹃从小长大的,太了解她了:平常对人没话说。挑不出一点不好;可真要惹火了她,那是死也不肯干休的,爷爷奶奶也别想让她屈服。
眼下。娘家嫂子算是惹毛了这丫头了。
她能说什么?
大嫂二嫂骂的那些话,难道就让人家受着?
没这个道理呀!
再说。她私心里也隐隐希望杜鹃教训两个嫂子,她也存了一肚子气没出呢。要是她上去,顶多跟大嫂二嫂发火骂几句,她还能动手打她们?
所以,她便装傻了。
大猛媳妇也不好上前,因为杜鹃问她“狗一直追着我咬,我要怎么办?是随它(她)咬死我呢。还是用棍子赶、用石头砸?”
她便知道魏家人把杜鹃惹火了。
这口气要不让她们姊妹出了,等任三禾和冯明英出场,后果更不可收拾。这两人可都来了呢,正站在门外。拦住林大头父子,愣不让他们进来插手劝阻,都看着杜鹃姊妹砸。
也好,她也早看这两婆娘不顺眼了。
跟大头媳妇想的一样,她也觉得自己就算出面。也不好动手打人,不如让杜鹃教训她们。
冯氏赶来了,掳袖子就要开骂,被黄雀儿拉住了。
“娘,咱不能学人家。狗咬咱们。咱们不能咬回去。让妹妹用‘石头’撵走她们就好了。”
冯氏见这场面,明白闺女意思,便不再骂二舅母等人,转而骂自家闺女道:“谁叫你们来的?家里没吃的了?惹不起人家还躲不起啊!”
这是说给林家人听的。
杜鹃高声道:“娘这话不对。从来只有人撵狗,哪有人躲狗的。狗都全来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冯氏反接不下去了。
林春一个表嫂,一直没插话,因此也没被袭击,这时怒道:“看着你们长得白白嫩嫩的,骂人长辈是狗……”
杜鹃明知她没好话,高声截断道:“虽然咱们是庄稼人,嘴巴也要干净。就算嫁了人的媳妇也不能没顾忌,满嘴的脏话丑话,自己丢人不说,让儿女在外都抬不起头来。人家听了要说,长辈都这样,养的闺女还能好了?整天听着也学坏了。你们说是不是?”
桂香和青荷早义愤填膺。可是杜鹃姊妹不出声,她们也不好出头。现在见杜鹃这样反击,心里无比畅快。
她们才不怕得罪魏家人呢,因此大声道:“是!”
“就该撵走!”
“砸死她!”
杜鹃将二舅母等人砸得满脸油污,眼睛都被糊住了,丝毫不给她们张嘴骂的机会,然后见好就收,一拉黄鹂,命她别砸了。
黄鹂至此才对二姐佩服,令行禁止,马上停手。
姐俩刚一停手,二舅母和大舅母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立即释放了出来,没有人来得及阻止:“三个小骚*货,从小就*,勾引一个村的男人,老小都不放……不认爷爷奶奶的畜生……”
屋里很安静,两妇人污言秽语乱喷,突兀极了。
饶是在场的都是乡村媳妇,平日里什么脏话混话都听过,跟人吵嘴对骂也不含糊,可看看跟花朵儿似的杜鹃三姐妹,都觉得这骂声说不出的刺耳。
偏偏黄家人一声不吭地听着。
杜鹃紧紧拽着黄鹂,严厉禁止她还口。
黄雀儿也紧拉着冯氏,使眼色不叫她出声。
她觉得,杜鹃还有后招。
果然,杜鹃任那两个妇人骂了一大段,见林春兄弟就要爆发,立即高声叫道:“大头伯伯!”
这回,她没喊大头婶子,而是叫林大头。
林大头便满面怒气地走了进来。
二舅母还不觉得,以为杜鹃要林大头为她出头,更加卖力的痛骂。
杜鹃却问道:“大头伯伯,你说,我该不该砸?”
林大头额头青筋乱跳,大声道:“砸!”
一语未了,黄鹂抄起那条红烧鲫鱼就扔了过去。
***
周末愉快!
第204章奶奶出头(粉红130加更)
鲫鱼砸在二舅母脸上,肉撞成了红红一坨烂泥,可鱼刺却很有力道,扎得那妇人一脸密密麻麻的刺疼,又辣,顿时惨嚎起来。
黄鹂却哭喊道:“我叫你骂!我叫你骂!啊——”
她到底年小,当着人被骂得如此不堪,心理承受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又喊爹又喊娘,疯了一样把一桌的菜都扫到地上,不依不饶。
堂上更加混乱了,坐在席上的人纷纷起身躲避,这酒宴算是彻底被毁了。
任三禾放手,林春兄弟冲进来,架住两个舅母就往外拖。
两媳妇满头满脸油污、色彩斑斓,嘴里还在谩骂不休,又痛恨秋生兄弟帮黄家的三个小狐狸精欺负舅母,连带他们也骂上了,一直嚎到院中。
屋里,冯氏随手扯下围裙,抱着大哭的黄鹂,帮她擦油污的右手,一面对林大头夫妻道:“退亲!我要跟你们退亲!这样的亲戚我们不敢攀。再来一回,我三个闺女都要被人害死了。”说完朝杜鹃姊妹道:“回家!”
大猛媳妇等人急忙上前拦阻,哪里拦得住。
杜鹃傻眼——这口气出得好像不大利索。
家里人跟她还是不一样,始终很在乎这些人事。不像她,虽然融入了这山村生活,但涉及这样的纷争,却超脱的很,不会太把这些村夫村妇之流当回事,砸归砸,砸完了气也就没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跟着娘和姐姐走。
门外,黄老实闻声也赶来了,对着二舅舅等人跳脚痛骂道:“我日你老娘!我日你媳妇!我日你闺女!日你一家子老小!”
他也只会骂这个了。
这是乡下娃儿从小就学会的村骂。
林春两个舅舅顿时脸色难看无比,再一瞧媳妇被几个外甥架着拖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肉菜油污。红红白白的,也不知是血水还是鱼汤,禁不住恶向胆边生。愤怒地质问秋生:“混账东西!你们都帮着外人欺负舅母?”
他可是听见林大头那一声“砸”的。
林春呛声道:“舅母不骂人人家会砸她?”
外甥顶嘴,二舅舅更怒。直问到他脸上:“小莲怎么被人害的?闺女被人害成这样,还不许你舅母说几句出气?”
林春反问:“你闺女是人,人家闺女不是人?”
晌午的时候,他敢打八斤,敢威胁八斤娘,却没有对舅母怎么样,只因为怜惜表妹小莲遭遇祸事。所以原谅舅母伤心愤怒之下口不择言。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骂杜鹃,还蛮不讲理地将所有的过错全怪到杜鹃头上,终于将他心里一点怜惜磨尽了。
二舅舅红了眼睛:“八斤是冲着哪个来的?”
林春咬牙切齿地回道:“小莲是冲着哪个去的?”
二舅舅狂怒:“小莲就是给你送水。那个畜生是来害人的!这能比?”
他听媳妇讲歪理听顺耳了。越想越是那么回事:要不是杜鹃惹来了八斤,小莲就不会被害,所以杜鹃是罪魁祸首。
林春攥紧拳头,无话可回。
不是理屈词穷,而是无法跟他讲理。
若对面的不是他舅舅。他准要一拳揍他脸上。
冯明英在旁笑道:“是不能比。小莲就是找错了人。要是找到的是春生,春生又喝多了,又好巧不巧地把小莲抱住了,那就没事儿了。只怕这会子大家坐一块喝茶攀亲呢,当舅舅舅母的要喜欢的放炮仗庆贺呢。可惜那丫头心急了些。没看清人就扑上去了。这下好,只能拿两千两银子回家了。不过这也不错,两千两呢,魏家几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银子。把闺女卖到这个天价,赚大了……”
二舅舅疯了一样冲向冯明英。
任三禾闪身挡住,也不见他怎么动手,二舅舅就往后倒退三步。他嫌恶地看着这汉子,觉得无趣的很。对这样的人,他实在没兴趣下手,偏偏每一次找麻烦的都是这些人。
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汉子,他不禁有些愕然。
他故意把他往林春那方向推,好卖个人情给他,结果那小子居然闪身让开了,竟然不扶舅舅。
林春可真生气了。
他再听话、再懂事,也不过才十五岁,能指望他有多老道、多沉稳?况且长这么大,他除了潜心学文习武、学木匠外,也没遇见过什么大事件;在家里,他也是最受爹娘疼爱的,从没受过一点闲气。
如今见舅舅舅母这样蛮不讲理,他便发了犟脾气,或者说孩童脾气,丝毫不顾亲娘舅面子,满脑子想的是:要不要学杜鹃,也来个不认亲娘舅呢?
二舅舅跌倒,看着外甥伤心又愤怒。
另一边,夏生听冯氏喊“退亲”,拉着黄雀儿姊妹要回家,顿时懵了,恼怒地冲林大头大叫:“爹!”
他们兄弟再能耐、再恨,也不能对舅舅和舅母怎样,只有靠爹出头了。
林大头两口子拼命地拉冯氏母女,说着恳求的话。
林大头对舅兄两口子的憎恨到了极点,他从未这样愤怒过。之前听说小莲被八斤祸害了,他都没这么愤怒。
看着依然满脸含笑的杜鹃,他忽然就明白了:他心心念念想要为儿子娶杜鹃,不仅是看中了她这个人,更是把她当作闺女一样了。
她生下来就吃媳妇的奶,几乎就是媳妇养大的,他都记得她小时候牙牙学语的模样,看了心里软乎乎的;她从小常跟春儿一块玩,脆声欢笑填补了他没有闺女的空虚;等长大些了,就淘气了,常捉弄他,可他一点也不生气;她每做了普通却新奇的食物,总不忘送给他们一份;他和媳妇过生日的时候,她也会给他们做一身衣裳和鞋袜……
她就跟他的亲闺女一样。
他就是喜欢她,比黄老实溺爱黄鹂都不差。
可是,今儿她却在林家被人这样辱骂。
他可生气了,比黄老实还要生气。
他一边好言恳求冯氏。一边愤怒地瞪向魏家人。
这时,黄老爹和黄大娘从东屋出来了。
黄大娘本来跟林家的老奶奶们坐在里屋,西屋吵起来的时候。林老太没理会,说有儿孙去管。当老人的别出头,乐得自在。
等一帮人吵到院子里来了,黄大娘听见林春两个舅母骂自己孙女,冯氏又喊“退亲”,黄鹂又哭叫,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即就出来了。还喊了黄老爹。
差不多的人都有护犊子本性,黄老爹和黄大娘也有。
黄大娘冲向二舅母她们,就要放声大骂。
才喊出“老娘”两个字,就被杜鹃上前拼死拉住。捂着嘴拖到一旁。
等她松开手,黄大娘气道:“你拉我做什么?”
杜鹃拥着她肩膀小声道:“奶奶,你不能骂人。我刚才还说呢,骂人的人是狗叫,我当狗打的。瞧她们身上。都是我跟黄鹂砸的。奶奶要是也骂起来,人家对出来,那不变成我骂奶奶是那个什么了么。”
黄大娘听了吓一跳,急忙捂住嘴。
接着,赶紧又拿开来。惊问道:“她们身上是你砸的?”
杜鹃用力点头,飞快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黄大娘听得瞪大眼睛,然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暗赞孙女有能耐、不算太吃亏。想想又不甘心地问道:“这两个死婆娘又骂了。你不让我骂回去,那你就再砸她。把她门牙砸碎了才好。”
杜鹃忙摇头,低声跟她说了一番话。
黄大娘恨恨地说道:“就随她骂?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杜鹃劝道:“奶奶你别骂脏话,太难听了。你得跟她讲理。”
黄大娘嘴抽了抽,心想小娃娃家不懂事,这时候讲什么道理呀,讲道理有屁用。
杜鹃忙又说道:“奶奶我告诉你,骂人的最高境界是不带一个脏字。你得这样……”附耳嘀嘀咕咕跟她说了一番话。
黄大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将信将疑。
孙女说得好像很深奥,她不好意思多问。
正好二舅母见黄家两个老的出来了,便骂冯氏“一家子不孝的东西。教出来的闺女不认爷爷奶奶,都是畜生。”
这是想挑拨她们婆媳反目。
黄大娘上前“呸”了她一口,骂道:“老娘高兴跟儿子媳妇吵架玩,管你屁事?老娘的孙女不晓得有多孝顺,这全村人都晓得。你才是畜生,把闺女卖了两千两,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她骂得别扭极了,因为谨记杜鹃说的不能骂脏话,还要讲道理,所以一边骂一边想,十分不解恨。
她又惦记另外一桩事,又转向冯氏训道:“没脑子的东西!被人三句话一骂就昏了头,就要退亲。这亲事是老大和大头侄子亲口定的,你说退就退,你没脑子雀儿还要名声呢。那婆娘不安好心,巴不得你退亲,她好跟着就把闺女送进林家,你被人算计了还不晓得……”
当年他们要死要活地逼着大儿子退亲,都没有得逞,如今冯氏说退就退,他们做公婆的脸面往哪搁?
冯氏听了轰然醒悟,脚下便不动了。
林大头急忙道:“谁说要退亲?大娘放心,我是坚决不答应退亲的。”
黄大娘听了十分得意,转而又去跟二舅母“讲道理”。
另一边,黄老爹也怒斥林春两个舅舅。
老两口这样维护孙女,除了护犊子,也是另有缘故的。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黄家的局势也是一样,早风云变幻,不同当年了。
当年任三禾下狠手砸了黄家老宅,不但没让杜鹃家和爷爷奶奶那边断绝关系,反而从此相安无事起来。
其中缘故多多,最主要有几条:
首要一条便是黄老爹他们畏惧任三禾,不得不服软。
其次则是杜鹃姊妹不论打鱼打猎,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孝顺爷爷奶奶。这可不比往常,这些都是她们姊妹亲自捕获来的。黄大娘见孙女跟男娃一样上山下河,心便软了,每回都十分承情,不像从前不知足。
最后就是杜鹃教小顺读书的事。黄家几辈子也没人认得一个大字,如今小孙子居然读书写字起来,连小宝也跟着认了几个字。黄老爹老两口就不说了,凤姑和黄老二早低头了,逢年过节都会让小顺给大伯这边送东西。
虽有这些缘故,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黄家老两口跟大儿媳和好,那是不可能的,但黄小宝兄弟和杜鹃姊妹却处得极好,老两口对几个孙女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更有一桩缘故:林大头家几年间就兴旺起来,黄家老两口见黄雀儿嫁夏生已成定局,渐渐的私心里也认可了这门亲,心想这样也好,雀儿将来能帮衬小宝小顺兄弟。因此,黄家跟林家也走动起来。
所以,黄大娘听冯氏喊退亲,能不生气吗?
她一边在心里骂大儿媳没脑子,一边就冲了出来。
于是,看热闹的人就发现:杜鹃嚷嚷不认爷爷奶奶,好像是上辈子的事,祖孙俩好着呢。黄大娘一边骂,一边还低声跟杜鹃嘀咕商量几句,那情形就像杜鹃在教奶奶骂人。
林春两个舅母骂得全是污言秽语,黄大娘却一桩桩、一件件地摆事实、讲道理,还拉林家有脸面的人来评理。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大头媳妇更恨哥嫂了。
她觉得这一辈子的脸面都让哥嫂给丢尽了,因为黄大娘把她哥嫂卖女儿、向外甥逼亲的事统统抖露了出来。
林大头见媳妇难过,忍无可忍正要大发作的时候,二舅兄不知死活地撞了上来:“桃子,你看看你儿子,合着外人欺负舅舅;还有这几个毛丫头,把你嫂子欺负的这样;还有你侄女……桃子,今天你要不给哥哥一个交代,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子!”
二舅母也叫道:“对!跟黄家退亲。不要黄家的小骚*货。”
大头媳妇只觉头晕晕的,眼前人影晃啊晃,终于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大猛媳妇惊叫着上前搀扶。秋生兄弟几个也一拥而上。
林大头冲着二舅兄怒吼道:“那就滚!老子再不认魏家这门亲!”
喊完,急冲冲地跑去看媳妇。
二舅舅等人都惊呆了。
黄大娘面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拉着杜鹃的手问:“累了半天,可饿了?你先前都没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