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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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已死,其情也悯,其言也哀。但这一刻,李许氏不知道哀悯些什么。
她看着李斯年的尸体,心里空空落落的,耳边仿佛听到有人在吟唱“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一生,她都不可能等得到了。李许氏缓缓合上了眼。一直打转的眼泪终于从眼角落了下来,不止不绝。
这眼泪,是哀悯自己啊!
李家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了。在朝堂官员的心目中,李斯年及其相关的一切。已经从朝堂抹去了,对于一个戏份已经结束的人,他们不过多投半点关心。
就连是五皇子,他们都不再提及了,何况只是一个中书侍郎?他们更关心的,是冬至夜宴后京兆的格局,他们更关心。是谁将会坐上那个位置。
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的上官长治,终于结束了多日的哀吼,他已经声嘶力竭。而那些侍卫,竟然像个聋子瞎子一样。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有过半点色动。
在挣扎不甘了这么多天之后,上官长治几乎要崩溃了,他知道自己被长泰帝厌弃了,甚至遗忘了。不然这些侍卫不会是这个样子。
“殿下,别这样子了,我们安安稳稳地在府中住下来吧,等皇孙生下来,皇上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何况还有父亲呢。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郑少宜哭着说道。
这几日,她的眼泪水就没有停过。明明前一刻她还在重华殿参加冬至夜宴的,皇上也当众期待了皇孙的出生,怎么现在就被圈禁在府中了呢?
她想不明白,自然就不可能有任何办法。惊惶无措之下,她只能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她的心目中,她最依赖的父亲一定会有办法救她们出去的。
“对,还有岳父,岳父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说得没有错。”上官长治听到郑少宜这句话,眼神猛地亮了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情势艰险,就越要冷静,他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有可能挣得一线生机。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岳父,户部尚书郑濮存,户部尚书掌天下之财,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原本上官长治对哭哭啼啼的郑少宜很不耐烦,现在自己能不能出去,就靠自己这位皇子妃的娘家了。想到这,他小意地安慰她:“你也别忧心了,好好养胎,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只要还能出去,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输,就还有希望!上官长治这样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的眼神越发阴鸷。
上官长治正满心希冀着的郑濮存,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感受着这满室满府的沉寂,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夫人,叹气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和夫人,已经这样坐了两个时辰,相顾无言。
冬至夜宴后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郑濮存早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缘由,他怎么都想不到李妃竟然会和李斯年私通,现在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已经受其累,被圈禁在皇子府中了!
他相信这一定不会是真的,这肯定是有人在设局诬陷,就是为了往五皇子身上泼污水!
出事的第一时间,郑濮存就已经给长泰帝上书,为五皇子请罪和求情,可是长泰帝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当众斥责他“教女无方,家教有失”。
尽管如此,他还是为五皇子四处奔走,联系原先五皇子府的势力,想要集合他们的力量,去向皇上求情,只求五皇子不被圈禁。
但是那些官员个个都闭门不见。墙倒众人推,事涉宫闱*,谁敢再沾惹半点?就算是为了从龙之功,也要有命去享才是!
这些官员袖手旁观,郑濮存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又怎么会这样落力为五皇子府奔走呢?
明天,再去奔走奔走吧。如今只能尽微薄人力了。
想起那个自小备受宠爱的小女儿,郑濮存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他们身为父母的,连再见她一面都没有机会了。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嫁进五皇子府,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呢?皇家是是非艰险地,自己一早就对她说过了的啊。可是她偏偏不肯听!
赐婚,这哪里是君恩,分明是催命符的!郑濮存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小女儿,也第一次怨恨长泰帝为郑家赐婚。
“老爷,中书侍郎沈大人求见。他道有急事,早前没有帖子的。”门外,管家这样禀告。打断了郑濮存的思虑。
沈华善?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沈华善是为了什么事情上门?自己的小女儿和沈家姑娘交好。但五皇子府和沈家却是隐隐敌对的。
这些,郑濮存都知道,沈华善是为了什么上门?郑濮存皱起了眉头。
第二日早朝之上,户部尚书郑濮存给长泰帝上了一道请罪折子,自言“教女无方,家教有失”,向长泰帝请罪。道自己有负皇恩,恳请致仕。
退朝之后,郑濮存又去紫宸殿求见了长泰帝,将折子的内容再陈述了一遍。
“臣多年来沐浴皇恩。愧疚无以为报。如今又因为臣女一事,未能为皇上分忧,臣心有惶恐,更觉恩深罪重。臣是耽于骨肉之情了,请皇上恕罪。”说罢。郑濮存伏地不起。
这是在解释他为五皇子府四处奔走的原因,乃是为了骨肉之情,全无半点势力纷争,也没有,为五皇子拉拢什么残余的意思。
长泰帝面色不显。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郑濮存,他的头发斑白,动作微颤,这是自己的老臣了,长泰帝想起自己和郑濮存君臣相交的画面,心里也叹了一口气。
自己是对郑濮存信任的,不然那也不可能提拔他为户部尚主掌全国之财,原先自己想着老五有郑家做后盾,做个安稳的富家翁不是个问题,自己是为老五的长久考虑的,谁料那贱人……那贱人!
想起李妃,长泰帝的怒气又浮了上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郑濮存,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卿请起吧,此事朕自有决断。”
郑濮存离开紫宸殿后,中书侍郎沈华善就来到紫宸殿了。李斯年出了事,原本李斯年份内的事务,现在都是沈华善在负责了,所以他来紫宸殿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
这一次,他就是为了五皇子的事情而来的。
“皇上,朝官人心惶惶。韦大人嘱咐微臣将京兆动态向皇上汇报,请皇上定夺。”韦景曜之所以会这样说,是有根据的。
因为冬至夜宴一事,原本和五皇子府有来往的官员都惶恐不安,生怕皇上会追究牵连,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别的变故。
在长泰帝问起中书省有何建议的时候,沈华善说了:“现在京兆官员都在观望郑家的动静呢。毕竟郑家是五皇子妃的娘家,如果皇上连郑家都不追究的话,京兆人心可定。微臣私以为,郑大人一向忠心耿耿,他在打理户部期间,国库年年有盈余的。互市之事、河内水患、东郊地动,幸有郑大人坐镇,才会这么顺利解决这些事情。韦大人也认为此事不可牵连过大,人心安稳为上。”
他这是在为郑濮存求情了,想起孙女沈宁跪在书房跟他说的一番话,沈华善硬着头皮向长泰帝说了这个建议,就是请长泰帝顾全大局,将郑家轻轻放下。
听了沈华善的话,长泰帝沉吟不语。
户部官衙内,郑濮存正不紧不慢地收拾公文,刚才他离开紫宸殿的时候,见着了中书侍郎沈华善,对方微微点头,他便知道,自己请求致仕的要求很快就会被批准了。
当他惆怅离开官衙的时候,浮上心头的,不是这些年在京兆的宦海浮沉,也不是最牵挂的被圈禁的幼女,而是那一晚,沈华善上门说的那一番话。
“谁无骨肉之亲?谁无父女之情?但是,郑大人,您为了这个一个女儿,做的事情已经够了!您身后还有郑氏一族,怎么能因一人而招来一族之祸?听说你还在四处奔走,游说五皇子一系的官员向皇上求情?郑大人,我来,是为了劝说你一句:此乃招来大祸之举,死路已经不远了!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不孝女而将全族带上死路?”
沈华善一来,就是这么指责郑濮存,让他忍不住要发火。
“你可知,李斯年和李妃私通,是实情?而且还被皇上亲眼看见了!没有诬陷,这就是实情!”沈华善沉沉说道。
“想必郑大人也知道沈家还有一两个得用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这就是真相!如果不是令嫒和宁儿交好,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存郑家,今日我是不会来走这一趟的。郑大人,想想身后的宗族。赶紧上折子请求致仕,从此远离京兆,这是生路!我会为你求情,保你全身而退!”沈华善又说话了,语气凛然。
如果不是为了孙女,他才不会提点郑濮存,由他自寻死路去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该做的他已经做了,郑濮存还是想不透,那就由他了!
一人,一族,如何取舍,他郑濮存要是不懂,那么就枉为户部尚书这些年了!
沈华善离去之后,郑濮存一宿不睡,第二天,就递了请罪折子,向长泰帝请求致仕。
致仕之后,他举家搬离京兆。终长泰一朝,他都没有再踏入京兆一步,这位显赫的全国财政大臣,因为最钟爱的幼女,就这样黯然退场。
沈华善因为沈宁的一念之慈,去了郑家一趟。这一点善因,却为沈家日后带来无穷的福祉,这是后话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全力诛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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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让如流处全力诛杀五皇子?”沈则敬听了沈宁的话语,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儿在说什么?
五皇子已经被皇上圈禁在皇子府了,和三皇子一样,非诏不得外出,等于是废了,就好像沈家的沈则熙一样,已经完了!
如今的五皇子,已经对沈家没有任何威胁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况且,诛杀皇嗣,这是多么严重的罪行,是大逆不道!
虽然沈家可以设计五皇子,但若要沈家派人去诛杀五皇子,那就不可以!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做法?
“父亲,虽然五皇子已经被圈禁了,但是难保他没有再出府的时候,万一皇上心软,我们沈家就麻烦了。我认为,趁着皇上对他心生不喜之际,正好趁乱杀了他,皇上也不会过多追究的。”沈宁说道。
皇嗣?想必上官长治现在在长泰帝心目中,已经是一个杂种了吧?
她一点都不认为沈家诛杀上官长治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沈家这些年来做的事,藏兵器匠人、布局西燕、设计朝臣,有哪一件事情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呢?
设计皇嗣和诛杀皇嗣,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啊。
况且,沈宁认为,只有上官长治只有死了,沈家才会真正安全,她才算是真正赢了一局,只有他身死,沈家的危机才会过去!
这是沈宁心中最坚持的一点,这一世,沈家绝不能重蹈前世覆辙。
可是沈则敬仍坚决地摇摇头,他担心地看了沈宁一眼。再摇摇头,面色甚是忧虑。
“宁儿,为父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们沈家对付五皇子,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杀了五皇子。而是为了沈家的局面和将来。现在五皇子已经被圈禁,他已经不是沈家的敌人了,沈家不会去谋害一个已经落败的皇子,这样,师出无名!”
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五皇子?正如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对五皇子府有这么深的忌惮一样。
五皇子势盛的时候。沈家都没有害怕过。如今他只是一个落败的皇子,沈家根本就没有必要做到那一步,冒险沾上诛杀皇嗣的污名。
“父亲……皇上的心思父亲还没推测得到吗?就算现在五皇子被圈禁,势力被剪得一干二净。说不定皇上不久就会改变心思了。只要帝心尚在,五皇子要翻身又有什么难事呢?”沈宁i低低叫道。
她同样不明白,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拒绝这个提议,对沈家而言,这个才是安枕无忧的决定。
“不!宁儿。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五皇子如此忌惮和仇恨,但是沈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安心在鉴华堂上课,这个事情不能再想了!”
听了沈宁的坚持,沈则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恐惧,这个女儿近来表现和平时不一样。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得去和鸣轩走一趟了。
“父亲……”见沈则敬欲结束这次讨论,沈宁不甘地叫道,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沈则敬。
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沈华善,焦急而求救地看着他,想请他发表看法,希望他赞同自己的做法。
上官长治一定要死,只有他死了,沈家才能真正安全!
“宁儿,你父亲说的话很有道理。师出无名,沈家不可能派人去杀了五皇子,就算他现在多为皇上不喜,沈家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李妃和李斯年做了那样的事,五皇子复起的可能性等于没有了,皇上绝对不会忘记春熙宫中的事,五皇子对沈家已经么没有威胁了。”沈华善摇摇头,开口却是反对的。
“撇开这一点不论,就只说五皇子活着,对我们沈家是最有利的。须防人不仁,只要这几个皇子活着,将来就算十二皇子登上皇位,也会继续有警醒忌惮之心!他会担心这些皇子会继续争夺他的皇位,只有这样,才会对拥护他上位的大臣多几分恻隐和感念,沈家才会更安全。”
沈华善是赞同儿子沈则敬的说法的,他认为在这个时候,沈家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沈华善虽然不在意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况且,历朝历代,天下定忠臣终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希望沈家有朝一日也会是那样,他得为沈家留有后着。
沈宁看着坚决的父亲和祖父,他们现在,是留了上官长治一命,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可是,前一世,他们都是被上官长治杀死的,就连沈家百余口男丁,也都是死在上官长治手上!
上官长治对他们、对沈氏,可有仁慈过?
上官长治,灭了沈氏一族,断了吴越沈氏的生机,将自己囚禁冷宫十七年,沈家,怎么会没有理由杀了他?
杀他的理由,太足够了!
恍惚间,沈宁似乎又感觉到了长春宫的阴冷和黑暗,也仿佛见到了沈氏一族人头落地的惨况。
失去亲人的恐惧,永无止境的绝望,让她打了个冷颤。这样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分不清前世今生。
总之,为了沈家的安全,上官长治一定要死!
沈宁眼神错乱,似是涣散,却又似再坚定不过。她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地说起来,甚至可以算得上一字一顿,让沈华善和沈则敬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的话语。
“前一世,沈家就是灭于上官长治之手。长泰帝三十八年,沈华善献《承平八策》,助五皇子上官长治得皇上欢心;长泰四十二年,陇右卫将军沈则思在北疆乱战时中箭身亡……正昭三年,七月十二,褫沈华善一等承恩公爵,移大理寺,下狱;七月十四罢沈则敬岭南道观察使职以其渎职。下狱;七月十九沈氏一族男丁无论年幼以谋反罪全部问斩。沈家如同朝露一样在大永消失……”
沈宁寥落地说道,语气不悲不喜。
待沈华善和沈则敬听清了她所说的内容后,脸色都煞白了。她在说什么?
“沈家灭族之后,童谣传遍了京兆的街头巷尾。童音在唱:吴越沈。七月沉,荣华富贵萍无根……”沈宁面目表情,继续说道。
“而我,则因为在后宫行巫蛊之罪被废,从此被囚禁在长春宫,而且一关就是十七年。我前一天还在长春冷宫里等国丧的,一觉醒过来后。就回到了长泰三十五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却知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