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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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水带着碎瓷片,有些还挂在李老爷子的须发之上,酒水滴滴而下,碎瓷片也摇摇欲坠,这一切使得李老爷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呀!怎么会这样?这个酒杯也太薄了吧?还是外祖父老当益壮,和瑾儿碰个杯也这么用力?”就是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时候,彭瑾倒是说话了。
他这几句先声夺人,指责李家的酒杯太差,又暗说这是李老爷子发怒才会使得酒杯碰裂了。
李老爷子的脸色先是红润,然后是青绿,现在则是黑沉了。彭瑾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分明就是想破坏他这一个重要的寿宴,也是对李家权威的挑战和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再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了!李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那低沉的嗓音正在昭示他的怒意。
“惠山,请公子下去!许是公子在外头游历太久,忘记了大将军的教诲和叮嘱!将公子好好护送回大将军府!”这一番话语刚下,李惠山和李氏子侄就簇拥到彭瑾身边,想要抓住彭瑾的双手,强行将他“请”下去。
“倒不用外祖父和舅父们护送了!瑾儿这就回府去,给父亲好好请个安才是!想来我这也不适合参加这寿宴!那么瑾儿就先告辞了!祝外祖父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呵呵……”彭瑾脸上的笑容不变,在李惠山几个人靠近之前,就这样高声说道。
与此同时,脚步和身段也快速地移动,竟然一下子就来到了宴会入口处。
“外祖父,瑾儿先走啦!母亲,自会有府中下人来迎接的……诸位请好好宴饮,我先行告辞了!”彭瑾仍这样笑呵呵地说道,只是话语刚落,就这样笑呵呵地走出了宴会大厅。
他就像来时一样,这样突兀地离开了。
面对着这一幕闹剧,众宾客面面相觑,仿佛还没能反应过来:敢情,这祖宗。就是专门来捣乱的?!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诸位请落座,今日招呼不周,实在是李某的不是,让诸位看笑话了!这是大将军公子和我们李家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志在彩衣娱亲、热闹这宴会的气氛。大家看过热闹也就算了,这一杯酒水,大家都干杯!李某先饮为敬了!”
在彭瑾离去之后,李惠山又发挥了他一贯活络的本领,笑着举起酒杯对众宾客说道。硬生生把彭瑾的捣乱的行为扭成是彩衣娱亲的热闹,令众宾客打开眼界。
李惠山那真诚的语气和热络和举止,令众宾客纷纷醒悟过来,他们都一直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李老爷子祝寿,就和彭瑾没有到来之前一样。
至于那个寿礼和李老爷子身上的酒渍。他们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嘴上绝不再宣这一件事。那彭公子是不是彩衣娱亲,这个,大家心里都是有想法的了。
在众多李氏子弟的活跃之下,这宴会大厅中的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了。
虽然嘴上不宣,但是所有宾客心里都觉得。这热闹,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也有宾客在想:今日这寿宴见到了那么精彩的一幕,倒也不虚此行了。
沈得善看着那个乐呵呵笑着离去的彭瑾,听着他饱含深意明褒暗贬的话语,心里是感到无比欢乐。
他双眼微眯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个彭瑾,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他对彭瑾刚才的表演是叹为观止。
是的。表演,这对彭瑾来说只是一场表演。宣扬和昭示他对李家不满的表演!
通过他刚刚送寿礼和敬寿酒,瞎子都看得出他和李家不对付!这送礼和敬酒,就是为了捣乱来的,在李老爷子七十寿宴的时候专门来捣乱,这彭瑾胆子也太大了!
关键是,他捣完乱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笑嘻嘻离开,令李家众人敢怒不敢言。
不管李家是为了什么容忍彭瑾,又或者李家会在事后对彭瑾有什么样的打击,起码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成功搅乱了李家这一个重要的寿宴,而且还狠狠地甩了李老爷子一巴掌!
李家要收拾这个残局,消弭乌龟和泼酒的不好影响,有得忙了!
这彭瑾,真是不简单啊!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看来如流处还要重新调查彭瑾的情况了,从他刚才的表现来说,其人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这个人,耐人寻味啊。
想到这里,沈得善双眼熠熠发光,似是想到了什么,先是恍然大悟,继续轻松微笑。
“或许,我已经找到打开李家的钥匙了。来给李老爷子祝寿,真是来得太对了!”沈得善这样对自己说道,觉得肩上沉沉的压力,似乎轻松了很多。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寿宴,真是太幸运了!
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的唯一儿子,又和昆州李家不对付,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甩李家巴掌,就冲这几点,沈得善就觉得自己该笑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谁知还有一条小道,你以为即将面对的是难以攀越的高山,却没想到即将踏上的是宽阔平底,恰恰遇上巧巧,事情就会变得有趣和容易得多了。
此刻,沈得善就有这样深刻的感受。因为有着这样的感受,他觉得这宴会的一切都是好的,就连李家精心准备的佳酿,似乎也甘醇了许多。
带着细微的酒意,沈得善和沈则远回到了金碧大街旁的宅子。
甫回到宅子坐下,沈得善便对沈则远说道:“你速去吩咐如流处的人员,重新搜集彭瑾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要尽可能列个清楚。他是和谁喝花酒,平时最知交的是谁,又最不喜欢的是谁……逛青楼,是去逛哪一家青楼,喜欢的是一个妓子,看重的又是哪一个妓子……这些,我统统都要知道!这些资料,要尽快告诉我,如流处要抓紧时间……”
会接到沈得善这样的要求,沈则远并不感到意外。在李家寿宴之上,他自己对彭瑾也十分感兴趣,原先就想着对这个人加强关注的。
没想到他竟然和叔父想到一处去了,这彭瑾,是值得重视的人啊。
在沈则远领吩咐下去之后,沈得善又想到了应南图。应南图在西宁道游历了那么久的时间,对彭瑾有没有了解?或者,和彭瑾有没有交情?这个,还是要问问应南图本人才是。
不管怎么说,知道了钥匙在哪里,沈得善感到无比轻松,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如今,那钥匙已经出现了,这当务之急,当然是把钥匙拿过来了!
至于怎么把钥匙拿在自己手上,这就是个技术活了……沈得善微微笑着,眼里闪过算计般的精光,看着,就像一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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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第两百七十八章将军府旧怨
就在沈得善和沈则远热切地讨论着彭瑾的时候,在西宁卫大将军府也有人在讨论着彭瑾。
只不过,在大将军府讨论着的人可就不是“热切”了,而是气愤指责。在这气愤指责当中,还夹杂这妇人家的哀求和嘤嘤哭声。
这指责和哀声,都是指向了府中那个意态悠然的彭瑾。
“老爷,这事您得评评理。本来伯父七十寿辰,这是个多么重要的场合。府中已经给伯父送去了九尺红珊瑚作为贺礼。可是瑾儿他……他竟然当众送了一只大乌龟给伯父,还讽刺伯父就是这只大乌龟!最后还故意打翻了酒杯,对伯父不敬……我在后院听到这些汇报时,心都凉了,这下大将军府什么脸面都没有了!瑾儿此为,是不孝不敬啊……”那妇人这样戚戚哭诉道。
“那只是大海龟,是我从东海捕来的……不是大乌龟!母亲大人可不要弄错了。”听了那妇人的话语,彭瑾一脸不忿地反驳道,脸上还带着几丝不以为然的笑意。
“老爷……您看,您看看……瑾儿当着您的面,都敢如此顶撞我了。这都怪我没本事啊,没能把瑾儿教好……”那妇人似乎是没有想到彭瑾会反驳她的话语,语气先是一滞,随即这样控诉道。
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嫡妻和唯一儿子的说话,深感为难和苦恼。
平时一脸煞气的他,雷厉果敢的他,此刻脸上十分无奈,全然没有半点大将军的威严。
嫡妻和儿子之间的不和,由来已久。彭明义不知道如何去调解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早些年彭明义专注于官场和战场,忽略了府中杂事。没想到这一忽略,就后患无穷。
不知不觉间,嫡妻和儿子之间积怨甚深,就像水和油,怎么都无法融合在一起。就像如今。为了儿子去李家送寿礼捣乱的事情,嫡妻正不依不饶要他评理。
评理?一边是扶持自己青云直上的糟糠之妻,一边是寄予自己未来希望的唯一儿子,这个理怎么评?
“你来说说吧,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给李老爷子送上那样的寿礼?再怎么说,李老爷子也是你母亲的伯父,就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目无尊长?”彭明义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对彭瑾说道。
“母亲误会瑾儿了。瑾儿是觉得海龟长寿,动辄活个几百上千岁。正好符合了瑾儿对外祖父的祝愿。却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这寿礼送得不对。瑾儿知错了。谨遵母亲的教诲,下一次送上一份更好的寿礼便是了。至于那酒杯,瑾儿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了彭明义的话,彭瑾一脸无辜地解释说道。
他那瞪圆的眼睛闪烁着纯良又天真的光芒。那么真诚地认错和解释,倒是让彭明义点点头,却让一旁的李氏气得够呛:这小兔崽子,又在装模作样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这个小兔崽子给自己甩了脸就会露出这副姿态,她真是看够了!偏偏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老爷……这事都快成昆州笑柄了,这事,可不能轻易就算了……”见彭明义脸色稍霁。似是不打算追究彭瑾的行为,李氏心里一惊,这样急匆匆地说道。
“好了,瑾儿他都说知错了,他年纪不大。寿礼之事没考虑周全,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一次的事情就这样算了,改日我会亲自给伯父送上赔罪礼,你也别计较了。今天你也奔波了一天了,早些回房歇着去吧。我也有谍报要看了。”彭明义抬了抬手,止住了李氏继续说话。
这些事情认真追究起来,会没完没了,倒不如和个稀泥算了。
不盲不聋,难做家翁。一家之长何尝不是如此呢?有些事情过得去就算了,真没有必要分出个对错道理来。
“……是的,老爷。那么我就先告退了,老爷也请早日歇息,注意保重身体才是。”李氏还想说什么,在看见彭明义一脸不耐烦之后,连忙转了个话题。
她也知道这一时半会的,彭明义不会怪罪那个小兔崽子,便按照彭明义的吩咐告退下去了,样子是十分恭顺乖巧的。这些年来,她一直留给彭明义的印象,都是端庄娴熟的。
离开之前,她狠狠地剐了一眼还在笑嘻嘻的彭瑾,也微微笑了起来。
不急,她还有时间,总有一天,这眼药上多了,老爷也一定不会待见这个小兔崽子的!
只要府中其他妾室的肚皮争气,这大将军多了一个男丁,看那个小兔崽子能够蹦达到哪里去!——李氏这样自我安慰道,然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在李氏离去之后,彭明义和彭瑾这一对父子一时无语。彭瑾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面无表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彭明义面前,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无言的控诉。
“你这是何苦呢?当众落了你母亲的面子,自己也落下一个不孝不敬的声名,你还嫌弃你纨绔子弟的名声不够响吗?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过几天,你给我上李家道歉去。”
良久,彭明义这样说道,当是为寿礼一事作结。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故意去闹台的,可是……可是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要道歉你道歉去!我是什么声名又有什么紧要呢?反正我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人人都会看我几分脸色,我不去道歉!”彭明义的话语一落下,彭瑾立刻反驳道,脸上也带了桀骜的匪气。
那模样,和彭明义倒是十足像。
“你……就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以后的家业家声都会要你来承继!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你那早逝的生母,行为收敛一些……”彭明义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这个不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早就往死里揍他了,哪里轮得他这样放肆?!
“你不许提她!你没资格提她!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早逝的,我们都清清楚楚!你也别在这里猫哭老鼠了。什么家业家声,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只是一个妾生子。有何资格继承这将军府这西宁卫!”
听到彭明义提起自己早逝的生母,彭瑾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语气也变得极不客气。
他用着嘲讽的眼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彭明义,这令彭明义感到一阵阵的难堪和愧疚,他扬了手掌,似要忍不住想刮了彭瑾一巴掌,却又颓唐地放下。
最后,他语气落寞地说道:“她……我是对不起她。罢了,你下去吧。你要这样自毁。我也无可奈何。只是我怕我也保不了你几年了……”他挥挥手。让彭瑾退出去,神情萧索不已。
彭瑾看着彭明义那副落寞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什么也没有说。就连礼也没有行,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留下了彭明义一个人在房间里怅然若失。
这世上,有一句名言谓:无怨不成夫妇,无仇不成父子。若真要形容,彭明义和彭瑾这一对父子,倒也合了“无仇不成父子”这句话。
彭瑾和李家的恩怨,说到底,也是为了“无怨不成夫妇”这句话。
彭明义是靠妻子李氏及其家族李氏发迹的。这是西宁道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在彭明义还是个小小的果毅都尉的时候,当时李老爷子就相中了他,认为他日后必成大器,李老爷子甚至把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嫁给了他,这等于是对他全力支持了!
其后的事实证明了李老爷子非同一般的相人本事。彭明义凭着自身骁勇善战的本事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又有李家以钱财、人脉为其打点周旋,彭明义于是一路青云直上。
到现在,他做到了一卫的主官,成为大永一朝为数不多的大将军之一。
李家有了付出,自然就有了回报。彭明义感念李家的赏识和栽培,多年来对嫡妻李氏敬重有加,对李家也是多有照拂,彭明义和李家的关系一直是十分融洽的。
然而世事并不尽如人意,对于彭家和李家来说,这当中就有一件憾事,那就是李氏多年来只诞有一女,此后就无所出了。
李氏没能为彭家生下男丁,这就意味着,彭明义这些年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将无接受之人,也就意味着,西宁卫的兵马和势力迟早会旁落他人手中。
这对彭明义和李家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于是在李家的张罗下,彭明义纳了李氏的一个远房表妹罗氏为妾,用意为彭家继后香火。
没想到那罗氏肚皮十分争气,没多久就为彭明义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儿子就是彭瑾。
罗氏性子温婉与世无争,与李氏的端庄大方很不同,加上又为彭明义生下了儿子,她在彭家的地位一日一日上升。
渐渐地,彭明义对罗氏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她的宠爱和看重也日益增加。
这一切,都被李氏看在了眼里,这令李氏又妒又恨,恨不得马上置罗氏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