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门第-第3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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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析玉站在原地,看着娄二爷迅速消失的背影,心中就一点一点悲凉起来,他不是对她不好,关心的时候也会嘘寒问暖,但仅限房中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一概不让她过问,更不要说问她的意见,比如前些日子唐家和钱家下了小定,因为唐老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所以两家商议将婚事提前办了,这种两府里来往随份子的事情,在府里各房都是单独随一份,而后公中另出一份。
可她带着人进库房挑选要送去的礼时,才知道,唐家的礼娄二爷早就送去了。
她当时就愣住了,因为她事先根本没有听娄二爷提过半句,晚上她见娄二爷心情不错才小心提起来,谁知道他却轻描淡写的道:“正好顺手办了。”
这是内宅中的事情,他招呼不打一声就办了?
这件事也就罢了,还有和大房合伙在福建投客栈和酒楼的事情,他从房中取了八千两银子送去了福建,她还是从大嫂口中才知道的……
她当时当着大嫂的面,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今天又是这样,仿佛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的衣服,只要外观好看有保暖的效果,至于别的事情,则与这件“衣服”毫不相干……
她委屈的在书桌后面坐了下来,看着门外就发起呆来。
*
佟析言一巴掌扇了面前女子的脸,对面的人顿时脸上红肿了一片,佟析言却是余怒未消,道:“你本分过你的日子,我要如何做不需要你过问!”
对面女子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佟析言看也不看她,摆着手道:“你下去吧,老三的婚事我心里有数,至于嫁什么人家许什么人,就不用你操心了。”说完一顿又道:“下去吧。”
佟析言端茶吃了一口,想到析秋在宫中生死未卜,她冷冷笑了起来:“站的多高就摔的多重,我在等着你是怎么死的。”
门外有敲门声传了进来,佟析言目光一转问道:“什么事?”
丫头隔着门回道:“夫人,外面有人……有人来找您。”房门被打开,佟析言站在门口,问道:“什么人。”
“好……好像是东街的钱老板,说……说他愿意出了一千两的聘礼,求娶三小姐。”丫头害怕的看了眼佟析言,低声道:“正站在院子里等着您呢。”她想到那个钱老板满脸横肉的样子就双腿发软,三小姐若真的嫁过去,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佟析言满意的笑了起来,道:“走,去瞧瞧。”
众人心思各异,佟府和宣宁侯府对与析秋被无故留在宫中养病的事生出不满,不但他们便是朝中众臣也是议论纷纷,甚至已有不知情的人,写了奏折要求皇后出面解释此举,一时间朝堂议论声此起彼伏……
“真是一群废物。”皇后满面怒容:“不过是个风寒高热,治了四天也不见好转,还越加渐重。”她看着面前跪着的太医,就道:“我给你们半日的功夫,她若是不能清醒过来,你们全部都卸了乌纱回家去。”
一众太医有苦难言,这四日他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就是不见好转,就是再有半日他们也不见得有什么办法。
可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敢出言反驳,具点了头退了出去。
“真是气死我了。”皇后说完便捂住胸口咳嗽起来,一咳便停不下来,毛姑姑听见动静便掀了帘子进去,拍着皇后的后背顺着气道:“娘娘,奴婢给您倒杯水。”
皇后来不及说话,毛姑姑扶着她喝了口水进去,还不待下咽便又吐了出来。
毛姑姑变了脸色,飞快的喊人去请太医。
“娘娘。”毛姑姑也不敢再喂水,只能等太医来,不待太医回来门外便有女官回禀:“皇后娘娘,雯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话语落,雯贵妃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中,听见皇后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她面露焦急亲自打了帘子进去,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也和毛姑姑一起给她顺着后背,皇后强忍着咳嗽看了眼雯贵妃:“本宫还死不了。”说完拿帕子捂住嘴角又咳了两声,指了指远处的杌子,道:“坐吧。”
雯贵妃目光一转,松了原本扶着皇后的手,朝她行礼步履轻盈的走过去坐下。
皇后靠回迎枕上,接了茶喝了一口,又是咳嗽了几声,问道:“有什么事?”自从她病了之后,宫中妃嫔就免了晨昏定省,雯贵妃一般无事便不会过来。
“是这样的。”雯贵妃接了女官奉来的茶,捧在手中回道:“这两日朝中对后宫非议颇大,说您留住了四夫人分明就是干政,让娘娘将四夫人送出宫去。”她说完果然见皇后脸色一变,她话锋一转:“臣妾也知道您和四夫人一向私交甚好,适巧四夫人正陷丧子之痛,又病倒在床,你留了她在宫中照拂一二,是您和她的情分也是四夫人的福气。”
皇后面色转好,看着雯贵妃:“你来就是要说这些的?”
“不是。”雯贵妃就笑着道:“臣妾就是来问问皇后娘娘,若是您不方便,臣妾原为代劳。”说完掩面一笑,又道:“毕竟臣妾受圣上所托,将后宫交由臣妾代为打理,这期间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圣上回来定是要怪罪臣妾的。”
“你!”皇后脸色骤变:“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拿圣上和凤印来压我?”
“臣妾不敢。”话虽如此说,但面上却无半分的惶恐:“臣妾不敢对娘娘不敬,可也请娘娘体谅臣妾,若是四夫人在后宫真出了事,圣上问起来臣妾也不知要如何和圣上交代呢。”
“四夫人的事情,你不用管,只管拿稳了你的凤印别摔了才是。”说完去看毛姑姑:“送雯贵妃出去。”
毛姑姑垂着头应是,余光却扫了眼雯贵妃,四夫人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她早不来晚不来恰好此时来……她打算做什么?
“娘娘,你可要郑重考虑啊,四夫人的身子一向不好,听说去年小产后一直未曾康复,只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还请您三思啊。”说着一顿又道:“再说,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可千万不能连累了我们的名声啊。”这话已经逾越了。
“你!”皇后指着雯贵妃就道:“很好!你给本宫记住今日的话。”说完,抓起床头边杌子上的茶盅就朝雯贵妃丢过去:“给我滚。”
本以为雯贵妃应该躲开才是,她却是动也不动,任由杯子直直朝她丢了过来,满杯的热茶和茶叶夹杂着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额头就流了下来,雯贵妃目光一转眼底划过喜色,顿时尖叫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娘娘,臣妾一时口误惹恼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息怒,臣妾再也不敢了。”
毛姑姑惊讶的看着雯贵妃的举动,心中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皇后也没有料到雯贵妃会真的被砸到,一瞬愣怔后再看她的嘴脸更加的厌恶,怒喝道:“滚!”
“娘娘臣妾知道错了,还请娘娘饶了臣妾,娘娘若不息怒臣妾就在此跪到娘娘原谅臣妾为止。”雯贵妃却是没有起身,跪行着走到殿门口,当着满院子女官嬷嬷内侍的面,顶着满头满脸的茶渍和血迹跪着。
众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第一反应自然是雯贵妃说了什么话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怒之下拿茶杯砸了雯贵妃的额头……皇后娘娘自病后脾气越发难以捉摸,雯贵妃毕竟是贵妃,便是有怒也不该下如此重手。
皇后怒不可遏,捂住胸口又是咳嗽不止,太医匆匆赶了过来,施针喂药忙碌了两个时辰才将将止住咳嗽,待太医离去,毛姑姑才来回道:“……贵妃娘娘还跪在门口。”
皇后眉头一拧:“让她跪着去。”圣上不在她能做给谁看!
毛姑姑目光转了转,看了眼皇后,嘴里的话便隐了下去,沉默的端着药碗出了门去。
宫中非议愈大。
雯贵妃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终是抵不过头上的伤晕了过去,凤梧宫中顿时乱糟糟一片,哭声震天的将雯贵妃抬了出去……
沈太夫人疾步匆匆的从宫门进来,正碰见被人满脸是血狼狈不堪的雯贵妃被人抬出去,她进门问皇后:“怎么回事?”
“娘。”皇后靠在床头,就将雯贵妃下午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我实在气不过,真以为我病着她手中有凤印我就拿她没有办法,我若想治她,随时都可以,便是圣上也不能说我。”
沈太夫人点了头,没什么心思听这件事,就道:“消息回来了,圣上后日到山东境,再有三两日的路程就能回京了。”她说着一顿又道:“炎儿已经醒了,虽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一字一句说出来,费尽力气。
想到属下回话的内容,沈太夫人心若刀绞,炎儿的手臂……若是炎儿的手臂真的残废了,那他以后要怎么办?在大周历朝之中,不,便不是大周就是前朝,历史上,也从不见哪一位帝王继位前身有残疾,将来即便是圣上喜爱,炎儿与那个位置再也无望了。
她费尽心机,她筹谋了半生,难道到头来都成了一场空?
不可能,不可以!
她要阻止这一切,哪怕付出性命她也再所不惜。
那个位置,是属于炎儿的,谁也夺不去。
不知道沈太夫人心中所想,皇后听到消息只觉得喜出望外:“真的?”几日的担心终于松了口气,她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睁开眼,却见沈太夫人面色沉冷并无喜悦之色,她问道:“娘,您怎么了?”
沈太夫人沉吟了片刻:“派去的死士凭空消失了。”隐去了皇长子受伤,只将死士的事情告知于她。
“什么?”皇后大惊失色:“怎么会消失了?不是说悉数处理干净吗。”她说着激动的抓住沈太夫人的手:“娘,到底怎么回事,您不要吓我。”
若死士只是失去了联络也就罢了,可若是被人抓住送去圣上面前,到时候她们就是张一百张嘴也难以洗脱嫌疑了。
“现在还不清楚,我已派人去查。”这一次她也没了把握,自从上一次死士被萧四郎抓住之后,沈季便着重整顿了一番,这一批是最为精英的一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也想不明白。
“若是阿季在就好了。”母女两人顿时有种无力感,即便是手段再强也不如男人方便,她们只能待在内宅等着消息,若是沈季在大可亲自去迎一迎圣上,也能探到消息……
“我已经派沈离和沈洪前去,一有消息他们就会传递回来。”沈离沈洪与沈季乃是堂兄弟,近亲。
皇后一想到死士可能被圣上知道,她心里就发慌的厉害,沈太夫人就握着她的手道:“我们不能再等了。”说着一顿就道:“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四夫人不能一直留在宫里,你立刻让太医不管用什么方法,今天之内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我们要在圣上进京前将萧四郎拦住。”
“我知道了。”非常手段,这事情自是要问行医之人,至于四夫人是伤着还是其后的死活,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只要拦住萧四郎给她们挪出时间来。
皇后立刻将太医唤进来,仔细交代了一番,太医额头上冷汗簌簌流个不停:“娘娘,此法虽有效可极为险恶,只怕人救回来也会伤了根本,将来……”身体受了亏损,无论怎么调养都不可能再恢复了。
“你去做便是。”皇后不悦道:“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是,微臣这就去准备。”太医抹了脑门上的汗,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析秋迷蒙之间,便听见有脚步声不断靠近,不断靠近,她睁开眼眸虚眯着看着来人,不甚清晰的问道:“太医?”
对面隐隐绰绰有三个嬷嬷两个太医,个个面色阴沉,其中一人回道:“四夫人,微臣给您施针。”说着就有嬷嬷有意的用了力压住了她的手臂。
析秋身体虚弱,但脑中却是清晰,她心中一提顿时便明白了来人的用意。
是想用强硬的法子,将她逼着转醒么?
皇后和沈太夫人等不及了?
她心中冷笑,就朝对面的几人看去,虚弱的道:“等等。”她虚弱的声音,飘渺的让人抓不住,却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上位者的威严:“你们这么做,可曾想过后果?”
做这件事,大家心里早就绷着如惊弓之鸟,这不是宫中的一个普通妃嫔,也不是毫无权势的下人女官,而是外命妇,是宣宁侯的四夫人更是萧四郎是夫人,也是当今佟阁老的女儿……
这样重重叠叠的背后,是他们难以抵抗和测探的势力,和他们相比他们如同蝼蚁,随时都可能被人碾压而死。
可是皇后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
捏着金针在手,太医就颤抖起来,他迟疑的看着躺在床上,虽面色惨白虚弱的四夫人,但眼底流露出的冷意,却依旧让他不敢直视。
有人在后面紧张的道:“四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说完催着太医不要拖延。
“得罪?”析秋冷笑一声,反问道:“这一针下去我会不会死?”
太医飞快的摇着头:“不会,绝对不会,四夫人放心。”析秋却是挑起了眉头,冷冷的质问道:“既然我不会死,你们还敢动手?”说着一顿,她目光一一看了过去:“不如索性将我置死,你们也能逃得一命,否则,你们所有人都不会见到明日的太阳。”
这是他们心中最为害怕的事情,他们但凡做了,事后皇后娘娘也好,萧四郎也好都不会饶了他们的,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在宫中这么久,他们心中早就清楚的很。
是人都惧怕死,他们也不例外,只是身在险境,此刻能求的也只是家人不会被自己牵连罢了。
“四夫人,我们别无选择,对不起了。”
*
雯贵妃待太医包扎好头上的伤,她揉着腿就坐了起来,看向贴身的嬷嬷,问道:“什么时辰了?”
“娘娘,酉时三刻。”说着拿了个迎枕放在雯贵妃身后:“您要不要吃些东西,可是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
雯贵妃揉着膝盖,疼的直皱眉:“幸好我装晕了,否则这条腿是保不住了。”说完叹了口气:“我心里有事也吃不下,你去给我找见浅色的衣裳来,我要出去一趟。”
嬷嬷一愣,便问道:“这个时间您要去哪里?”雯贵妃便想也不想回道:“去一趟四夫人那边。”说完,就在嬷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嬷嬷脸色骤变惊恐万分道:“娘娘,这样太危险了。”
雯贵妃露出无奈又坚决的样子,她摸着额头上包着的棉布,里头隐隐作痛,又想到二皇子堪忧的前程她越发的心神不宁:“我若不拼一次,倘若圣上对我真的生出疑心来,以后我们在宫中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她说完掀了被子下床来:“将来,即便不能坐那位子,也要我儿得一处好的封地,尊贵无匹的活着。”
这也是她做母亲的心愿,在这之前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嬷嬷没有再说话,心疼的扶着雯贵妃,两人朝梳妆台而去,嬷嬷轻声道:“奴婢瞧着四夫人为人不错,至少不是那种歹毒之人。”雯贵妃闻言轻笑,并不在意的道:“好不好的,我如今也只能信她,不能去拿皇儿的命做赌注,再说,我也仔细考虑过她的话,如今之计只有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嬷嬷叹气,给雯贵妃重新梳头却并未上妆:“日子定会越来越好的,只要等二皇子大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雯贵妃出了门便上了玉辇,去了琉璃宫中,琉璃宫与凤梧宫中间隔了一座小花园,约莫半盏茶的距离,她不似前一次去时夜半无人,此一刻她大张旗鼓的进了门,门口守着的嬷嬷女官见她过来纷纷跪地行礼,雯贵妃碎步进了门。
“你们在干什么?”便瞧见析秋床前站了三个嬷嬷,还有两位着了太医袍子的男子,一人手中持着金针,析秋靠在床头闭着眼睛,闻言睁开眼朝雯贵妃看来,虚弱的笑道:“娘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