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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是谁家新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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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包里都装这么多零食吗?”徐周周艳羡地说。

江子燕微微一笑,说:“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带给你吃。”

第9章

正式签劳务合同的时候,也需要提交体检报告。江子燕再请了半日的假去体检,何绍舒听说后,索性亲自带她去吴蜀医院的体检分部。

车停稳,江子燕刚要往里走,却被何绍舒拉住。

“先等等,我老公说他忙完了,会来体检中心门口接我们。”何绍舒懒洋洋地说,她有股顾盼生姿的神气,叫老公的时候带着些骄横和自信。

果然,没过了片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矮个子疾步从远处走出来。

吴蜀的样貌,就如传言般普通,只算得上面部端正,身材有些中年人的微胖。额头宽大,眼睛炯炯有神。

“你们来早了点。”他先对何绍舒说,很普通地口吻,手自然而然地把妻子拉来身边,再从头到尾打量江子燕一遍,颔首说,“子燕,抱歉。年底忙,你回来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再聚聚。”

江子燕对她曾经的主治医生只有模糊印象。此刻,迎着他清明的目光,笑着说:“姐夫。”

何绍舒在旁边也噗哧笑了声:“你俩好客气。”

整套体检项目很周密,打着吴蜀的旗号,江子燕在个别项目中便捷地插了队。但等体检结束,依旧花了快一个小时。正是快到中午的时间,体检后提供的便餐,吴蜀和人打了声招呼,也拿了杯豆浆坐在她对面。

他先谈起江子燕寄给他的片子,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最后结论是她如今恢复状况良好,暂时无大碍。

江子燕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并不怎么担心。不过,她依旧把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随口问出来。

吴蜀听完后皱眉:“恢复记忆。这个,还是不太好说。”

江子燕随手拨弄着铁盘子里的素包,心不在焉地吞下去。她吃饭很慢,且不讲究。就像早已不期待答案,这只是生活的流程,每次见医生后公式化询问的一部分。

吴蜀把杯子放到桌面,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回旋一圈,郑重说:“我依旧是几年前的观点,万事有可能。你可能会逐渐恢复记忆,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但你唯独不可能在一夜间,恢复全部记忆。我们的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同时也是最为复杂的器官,很少出现这种粗暴的奇迹。”

江子燕点了点头,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她失忆后的有段时间,频频地被白大褂接见和诊断。但对眼前平凡面孔,她细想片刻,终究没什么印象,索性先把自己针对何智尧的饮食控制计划告诉他。

吴蜀听完便温和地说:“术业有专攻,我不是营养学家,也不懂儿科。我只能说饮食习惯会影响身体,你的担心有道理。可是,即使是儿科医生,针对儿童的治疗通常也会留有余地。你想法是好的,但在短时间内不要强行戒断智尧吃零食的习惯。”顿了顿,又说,“我也会把我的意见,让邵舒转告给岳父岳母。”

江子燕脸一热。她对吴蜀说这番话时,确实存了点希望吴蜀支持的意思,毕竟他是医生,说的话总有公信力。但没想到此人心思敏锐如此,大大出乎意料。

她忽地问:“吴医生,你觉得我现在有能力独立抚养何智尧吗?”

吴蜀不由望了一眼他的前病人。他从医以来,经手的那些失忆或记忆力减退的病患,只多不少。江子燕却是诸多病人中,较为罕见从未追问过“我什么时候才会好”“我怎么才会好”“我恢复几率是多少”的类型,当她得知自己状况,问得第一个问题是,“我大脑是不是已经摔成废人了?”

其冷静可见一斑。

他略微怔住,江子燕自己就笑了,她了然如心,摆了摆手,说:“我在和姐夫开玩笑,不要跟我计较。”

吴蜀见她伤神,宽慰说:“你不在的时候,邵礼对智尧是没有话说的。”

江子燕只是一直在笑,她何尝感受不到呢?但何绍礼还那样年轻,他会有新的妻子,他们可以再生很多儿子和女儿。然而,她这辈子只能有何智尧。

吴蜀告别江子燕,返身回去找他妻子。

何绍舒的产检都在专门的医院做完,然而今天来都来了,还是老公医院的妇科复查确认。胎儿和孕妇的状态结果良好,她笑靥如花,很满足的情绪。见到吴蜀来了,也只是歪头说了句:“老公。”

吴蜀面色柔和下来,他扶着她的腰:“子燕因为要上班,先回去了。“何绍舒笑着说:“还挺忙。”又问,“她身体怎么样?”

“她没问题。”吴蜀压下了后半句话。江子燕脑子固然没退化,性格也仿佛更圆融了一些,懂得示弱。但她好像依旧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体检,入职,不知不觉,日子就临近农历春节,马路频繁出现红黄装饰物,灯笼春联也一应俱全地摆在各个便利店最显眼的结账处。办公室里依旧认不全的同事,都在讨论春运,担心着,却也期盼着,本市的人反而会感叹终于要清静了。

人心越来越热烈的时候,远在西北的冷空气突然间就扑过来。全城的气温一夜内降了五六度,像是去年的严冬,很不甘心地为春风让位。

江子燕提着电脑包,慢吞吞地跟着何智尧,一前一后在马路牙子边上走。她依旧那身黑色呢子大衣,很薄很瘦,看上去就很冷。而何智尧裹成一个温暖的球,快乐地来回跑着,哈着白气。冷风中,小男孩露在外面的小嘴被冻得像寒枝樱桃般,越来越鲜红。

她低眉一眼,解下自己的围巾,轻柔替他缠在脖子上。没有了遮拦物,那长发在凛冽冬日中向后刮起来。

何智尧的幼儿园已经结课,诸位家长也拿到自己家宝宝的成绩手册。

印的手册不薄,最后一页才是成绩。江子燕定睛一看,何智尧这学期的考核成绩处填着巨大的英文黑体字:G。在瞬间里,她心中万马奔腾,又重新确定了A;B;C到G的距离,拿着成绩单到前面询问老师。

对方慢条斯理地解释:“为了怕给孩子增加压力,我们不是用传统的A、B、C、D来计算孩子的表现。您的孩子是G,G代表gorgeous,是优秀的意思。”

江子燕认为这话的可信度有待检验,这到底是什么教育改革呢?她刚想仔细盘问何智尧在班里的具体表现时,正在旁边玩耍的何智尧就已经仰头,微微不满的神色,噘着嘴,好像有点嫌弃她这么啰嗦给自己丢人了。

江子燕没继续问,只是笑了笑。

同班的其他小朋友见这女人总是来接何智尧,奶声奶气地问是谁。何智尧在幼儿园开口说英语从不含糊,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可惜当时离得远,她没听到终究答案。

但唯一肯定的是,何智尧没有回答她是他的妈妈。

江子燕与何智尧将近一个月时间的相处,何智尧显然并不讨厌江子燕,对她的同住和照顾都没什么排斥,但是,小胖子对她显然也没有半点多余感情。

也就早晨的时候,何智尧心满意足地吃着她做的早饭,一边对爸爸比划,附带挤鼻子弄眼。

何绍礼看了他半天,含糊地说:“不会。”

他们以为她在旁边不明白什么意思,殊不知江子燕早摸透了那些简单手语。何智尧此刻问他爸爸的问题是,家里这个不速之客什么时候走?

明明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具有种能伤人心的能力了呢。江子燕这么想着,随后对上了何智尧幽怨的目光。

她柔声说:“尧宝,你待会看电视的时候想吃零食吗?”

小胖子下意识地点头。

江子燕轻轻一笑:“等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去庙会玩吧,据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何智尧眉开眼笑,连连点着他那柔软的脑袋,但还是转头先看向爸爸,要征求他同意。

何绍礼也无声望着他,何智尧的眼睛长得很像他,晶光四射,大黑眼珠里面此刻布满了百分百的真诚恳求和渴望,令人动容。

孩子平日爱吃爱闹,但确实是个傻的。江子燕刚才那番话,只说会带他去庙会,从始至终没允许他到庙会上吃零食,甚至也没回答他看电视是否能吃零食的问题。这小缺心眼,如果不看紧点,大概没几日就会被江子燕骗过去吧?

他摸了摸鼻子,对笑得无限柔顺的江子燕说:“你的体检报告寄过来了,我放到桌上。”

江子燕面色不改:“谢谢,我待会收起来。”

何绍礼却继续问她:“子燕姐,你这里怎么样?”

她下意识地问:“什么?”

何绍礼飞快地指了下太阳穴,江子燕这才领悟“这里”是指她的大脑。她不由抿嘴,随后才微微一笑,意有双关地说:“我很好。你可以拆开我的体检报告看结果,我没有问题的。”

何绍礼却没有看那个信封,只说:“不用看那个,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江子燕的“这里”,几乎如同白蚁蛀过的老爷摇椅。失忆带来的后遗症有太多,最初是没日没夜的漫长偏头痛,天灵盖下几乎是热针扎般的耳鸣。随便打开一本书,陌生的字在眼前飞过。交互作用失灵,注意力很难集中十分钟以上。手脚至今不协调,她如同西西佛里无望地推动山顶石块,成千上万次地枯燥重复着辅助康复训练。

如今,江子燕在中文阅读方面依旧慢于常人,反而因为读了三年的研究生,英语运用更娴熟一些。

她面无表情地说完,何绍礼听完后亦沉默半天,终于淡淡地说:“还好还好,还活着。”

第10章

这话不厚道,但又说得过分自然。江子燕不由盯着何绍礼的脸,她那有些发愣的模样在白天看清丽至极,杯中美人般。

何绍礼笑着说:“子燕姐?”

她回神,有些讪然移开目光。

失忆后所附带的迷茫挣扎,苦果自种,饮者自知,多说无益。但江子燕不打算对何绍礼隐瞒,一来是存了点阴暗念头,她以己度人,认为何绍礼并不希望她在外过得好。二是看准何绍礼做人有些心软,不妨抛弃自尊多诉苦,希望能换取与何智尧更多相处。

可目前情况,何绍礼显然没有到心软智昏的地步,不吃这种无效的示弱,那以后也不必做了罢。失忆前,精算执局都没拿下的年轻小男人,此刻依旧难守难啊。她略微羞愧,但心底也并不失落,幸好幸好,她的小朋友个性就十分乖软单纯。

两人说话的时候,何智尧已经双手双脚地爬下椅子,无声地跑到电视机前坐下。因为双方都要上班,一个男看管会在放假前的白日里前来,照顾小朋友。

江子燕望着儿子,重新笑起来,眸中温柔倾斜。

体检报告原封不动地交给人事,到了春节前三天,她都没收到劳务合同的副本。

人事部歉意地说,合同最末需要傅政最后签字,老板这几日一直连环出差,行踪难定。江子燕也想到自己入职后,确实只在面试那天见到那位颇爱谈情怀的老板,至于其他时候,他都没出现在公司。

何绍舒经过多次检查,终于算是把这胎彻底安稳下来。她前段时间整日在家,倍感窝心,动念要去横滨待几日,除了散心外打算采购些婴孩用品。只可惜吴蜀有手术,没法请这么长的假。何家父母视大女儿若珍宝,董卿钗一合计,索性提出一家人在日本过个海外春节。

江子燕如今回国尚短,对旅游的兴趣确实没那么大,婉言拒绝邀请。只是放下何绍舒电话,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的拒绝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着何绍礼和何智尧的意见。

“你和尧宝春节不要跟着他们去日本啦。”江子燕对何绍礼解释自己的理由,她骤然发现,两人因为住在一起,相处比预想中多得更多,“绍舒说她这次购物为主,大多数时间在商场,尧宝会无聊的。再说姐夫不去,爸爸也不去,如果妈妈帮着照顾智尧,谁又来照顾怀孕的绍舒?你一个男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总之,这份热闹还是不要凑啦。”

她东拉西扯地说完,才假装问何绍礼的意见:“你是怎么想?”

何绍礼倒也对这种旅游无所谓,他毕业后就创业,如今拥有一家蒸蒸日上的智能车配公司。公司规模虽然小,每日处理的事情不比江子燕的老板傅政少,临近春节还在连轴地忙。

车企及相关副产业,又豪又土,也都是靠经验和预算吃饭的工作。何绍礼长着一副比较讨巧娃娃脸,岁数看上去比实际更轻,很符合年轻才俊的定义。早些年时候,有些大客户动了别的心眼,隐晦地说“我女儿目前还单身,大家一起吃顿饭”。

眼前的才俊笑着说:“实在抱歉,我儿子还在家……”

啊?什么?!对方惊了一下!他才多少岁!

后来,何绍礼公司的副总帮着解围:“绍礼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

太太是谁?做什么的?何绍礼对这些问题,只能摸着鼻子苦笑,他患有鼻炎,每次尴尬的时候会无意识做这个小动作:“我现在在国内工作,供着我老婆继续读书。她学成后回国,以后有机会带来让您看看。”

周遭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声音。

江子燕这时候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貂皮。

天气实在极冷,单靠着大衣已然扛不住,这是她刚从行李箱最底层找出来的御寒物。江子燕自认是老年人土气的审美,冬日从不穿羽绒服,嫌弃臃肿。而身上过于华丽的貂皮大衣,是在法拉盛的某家可疑古董衣店里买的。

排除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可能,这种丰沛皮草大概是内乱时期流落的富贵人家女眷因为囊中羞涩,不得已的典当物。但这件皮草扔在旧衣店常年卖不出去,因着版型古怪,腰和袖子极窄,整体又极长,普通白种人和瘦小的亚洲人都不适合。唯独到江子燕这里,就仿佛裁缝为她特意订做般,让她捡了个漏。

江子燕如今仍保持古怪的洁癖感,肯拣他人二手衣也确实是喜欢极了。送到衣服干洗店清洗三次,每次的清洗价格都比当时购入的价格贵三倍。

水貂皮原本被压着,此刻略微抖开,每一寸毛尖在灯光下都凝着光,触手覆之上,既暖又滑,显而易见是上品。何智尧看江子燕穿着件皮草,连忙把胖脸凑过来,来回贴着她袖子滑动,眯着眼睛,显然也觉得貂皮舒服得很。

廿九公司放假,财务更是厚道,痛快地早发了上个月的工资。

江子燕至今不过入职一周多,却因为赶着月尾入职签合同,也收到一笔算是厚道的过节金。她裹着那水貂皮,喜气洋洋地带着何智尧逛了一下午的商场,依着自己恶趣味把男孩身上的旧衣服都剥下来,从头到尾换了新衣服。

年夜饭已经订了酒店外卖。家政上次还留下不少现成食材,因此也不多劳心。

大年三十,何绍礼当天才算结束工作,尽早推门进家,已经看到满桌丰盛的饭餐。

何智尧正笑眯眯地趴着玩小火车,他身上穿着整套新买的飞行员服,小寸头还被江子燕往后梳,是个神气得意的小胖子。而江子燕正走到各个房间,仔细地把家里的所有隔音窗户关紧,再拉上窗帘。她不喜欢热闹,更不很适应国内每到过年那股子把一切炸上天的热闹,感觉自己才是被鞭炮声驱赶的年兽。

她回头,正好看到何绍礼正有些沉默地站着。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他脱了带着寒气的外套。

“也没有等你多久。”江子燕站起来要礼貌接过外套。然而她视力的准头总有偏差,不小心手指擦在他手肘之上,很快缩回来。

何绍礼已经感觉触手冰冷,温度很低,他内心刚刚动了下,江子燕已经退后了几步,跟被烫了似得。

他眼看着她耳朵泛红,不动声色地坐到桌前:“胖子,过来吃饭。”

吃这顿年夜饭的时候,旁边一直放着电视节目。幸而联欢晚会红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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