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下by蓝淋[出书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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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四看了他一眼:「给我做什么?」
「咦?」
「不是说了,赢了算你的吗?你拿去用就是了。」
「啊,但是……」
「对了,明天去买张好点的床来。」
「哦……」
「烧水的你也该换一个了。」
「好……」
白秋实在这种被信任的愉快里,幸福地去任劳任怨了。
乔四把去赌场当成上班,而他显然是这一带最轻松的上班族,隔些日子才干一次活,而且时间还不用太久。以他的耳力,听荷官一般手法摇出来的骰子点数,基本不会出错,收入那是相当相当的有保障。
不过乔四坚持有输有赢地低调着,赢的数目也是见好就收。他只求财,太露锋芒没好处,出风头会妨碍他的生财之道。
但自家经济条件日益改善,白秋实上菜场买菜都选最好的那一等,还租了某个大户人家闲置的空楼来住,在这巴掌大的渔村里,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邻里之间茶余饭后的闲谈不免把他给神化了,一时有了不少跟风去试手气的,还有专程上门想找他拜师学艺的。乔四自然不予理会,不过他觉得有趣的是,纵然赌钱赌得这么风光,钱来得又快又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白秋实倒都没有要动手试试的念头。
不管乔四每次拿回来的钱让他有多羡慕,他还是照旧雷打不动地做他那捞点鱼虾捡点海贝的营生。闲来无事,乔四就要逗一逗他来消磨时间,随意将骰子在盅里摇了一阵,一开便是三个六,而后说:「你想学吗?」
白秋实看得目瞪口呆,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摇摇头:「不想。」
乔四皱眉:「为什么?」
「我不行的。」
「你怎么知道你不行?」
白秋实一边翻晒干的虾米,一边说:「要是每个人都有本事赢钱,那赌场早就关门啦。我见过好多人赌得卖房跳楼,只见过你一个在赢的,所以你不是一般人。但我是一般人,我肯定不能跟你一样的。」
他的笨里倒很有几分清醒。
乔四无趣地放下骰子,一手托了腮,懒洋洋地看他干活。而白秋实却又突然直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乔四说:「而且,我现在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了。」
「嗯?」
「你落海的事……」
乔四看着他。
「但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白秋实认真道,「只是你也要小心点。老去赌场,太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
乔四把手放到身后,笑一笑。「你知道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男人并不知道他那个笑容的含义,全然不觉危险,老实地:「其实过去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介意。」
乔四挑起眉:「嗯。」
「你一定是欠了睹债,才被仇家追杀,丢到海里的。」
「……」
隔了段时间,乔四吃饱了没事做,又逗他:「你都这岁数了,不想讨老婆吗?」
被这么一说,白秋实脸就红了:「唉,这个……我要供弟弟读书,没钱谈亲事。」
「我有啊。我做主,出钱给你娶一个。」
男人像是很惊讶:「怎么行,那是你的钱啊。」
「有什么关系。又不要你还。横竖你都不吃亏,担心什么。」
男人坚决地摇头:「那不能。我不能占你便宜。」
在白秋实之前,乔四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老实人。他以往的生活里什么也不缺,唯独「真」是最罕有的。而他在这什么也缺的乡下地方,碰见了他一直觉得难得的东西。
饱暖思yin欲,时间长了,越看越顺眼了,乔四也就觉得白秋实长得算还不错的,尤其没有任何修饰,成日鱼虾为伴,有这水准已经不容易。
虽然容貌年纪都达不到他一贯的要求,不过将就着吃吃应该还不错。年纪大了比较塞牙,也有种乡野的天然风味,又是个未经人事的,口感可能还挺脆。
只可惜兔子不能吃窝边草。把这人给嚼了,谁来给他做饭,让他使唤呢?
以往倒是有人床上床下都能伺候他,爱护着他,只是已经没了。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虽然自认为过得十分低调,乔四在这邮票大的小村子里,也算薄有了名气,免不了有人来拉拢他。
对于这类招徕恐吓,乔四是很不耐烦的,他什么世面没见过,这些乡下流氓拿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要逼他去给他们做事,太可笑了简直。
他是软硬都不吃,闭门谢客。然而有天白秋实去街上买菜回来,不仅两手空空,脸上还肿了。
「这是怎么了?」
白秋实垂头丧气:「路上遇到上次来找你的那帮人……」
乔四登时勃然大怒,他自然就把这男人当成他的所有物,胆敢欺负到他的人头上,光天化日之下找死。于是他亲自出马,找到那伙胆大包天揍了他家宠物的小混混。
那群年轻人是不太把他这种脸无血色还白头发的病夫放在眼里的,叼着烟嘻嘻哈哈。然而手还没碰着乔四,乔四两个指头一用力,对方当即就哀嚎一声,抱着胳膊满地打滚了。
白秋实眼里几乎要冒出水来,都星光点点了:「你好厉害啊。」
这样既不谄媚也不畏惧的由衷赞美,让乔四心满意足。
这样简单轻松的生活是他以前没有过的,他觉得还不错。
连落魄的这时候,老天也会送他个良善可欺的软柿子给他差遣,天生的大爷命。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那些要紧的,要命的东西,他都可以不再去想。现在的他,每天所需要思考的最困难的一个问题,也不过就是,晚饭午饭究竟要吃什么。
他并不想怀念过去。连回头看也不愿意。
只要稍作努力,回忆就会淡化,他有些害怕于作茧自缚。毕竟他回不去,有些东西也回不来。
说不定他就要心甘情愿地终老在这静谧的小渔村里。
归来一
而这一日,乔四在院子里呈老年人状晒太阳的时候,白秋实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一路跑到他跟前:「我要到城里去啦。」
乔四睁开一只眼睛:「干嘛去?」
「我弟弟要结婚了!」
乔四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都没听你说过啊。」
白秋实还是兴奋不已:「我也是刚知道的。唉,大喜事呢……」
乔四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弟弟啊,这么大的事,到最后才通知你?」
男人的兴奋略微减弱了些,但终究也还是快活的:「嗨,现在的年轻人嘛。反正这事,他自己觉得好就是好,我也做不了主,什么时候告诉我都是一样的。」
乔四又闭眼继续晒太阳:「随你吧。送礼也算上我一份,不用替我省钱了。」
白秋实还在兴头上:「啊,那谢谢啦……」
「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哩。」
乔四「嗯」了一声表示许可:「去了赶紧回来。别耽误我吃晚饭。」
白秋实却没有马上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扭捏道:「我去了城里,指不定就不回来了。」
乔四睁了眼,看着他。
「我弟弟要接我过去,过好日子哩。」
不同于他的喜孜孜,乔四只冷冷瞧着他。
男人被看得忐忑了,有些不安地:「那我走了,你是要在这里住着,再找个人给你做饭收拾吗?还是……」
乔四也不吭声,从椅子上起来,就进屋去了。他腿脚还是不太灵便,扶着拐棍就有些一瘸一拐的。白秋实瞧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了。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安静,乔四不吭声,白秋实也不敢有动静,只把饭粒含在嘴里慢慢地嚼,不时偷眼去望乔四,而乔四连看都懒得看他。
晚上乔四早早睡下了。在乡下就是没什么娱乐,每日早睡也早起,连电视都没几个台可看的。在床上躺了有一阵子,乔四就听见外边有人敲门。
他知道那是谁,不过也要等那人小心翼翼敲了五、六遍,才说:「进来。」
白秋实推门进屋,也不敢开灯,关好门就期期艾艾地凑到床边去。
「什么事?」
「那个……」
「嗯?」
「我后天要走啦。你一个人,过得惯吗?」
乔四哼了一声:「有什么不惯的?找个会料理家事的又不难。」
「那也是……」白秋实想了想,挠挠头,「你的钱,我都帮你放银行啦,存钱的本子在你床头第二个抽屉里……」
「嗯。」
「家里还有点米面,上次买的鱿鱼干我都一条条剪好了,炖汤只要抓一把……」
叨叨絮絮地交代了一番,白秋实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犹豫了半天,又说:「我弟弟好多年没回来了。他事情忙,我要不去城里,就见不着。我也想他啦。」
「……」
「所以我是一定得进城的。」
「……」
「我走了,你、你会不会舍不得我啊?」
乔四硬邦邦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地方不挺好的吗?」
白秋实遭了打击,很是泄气,但还是说:「城里也挺好的,我好几年前去过一趟,可漂亮了。听说打工什么的,比这里要容易找哩。好吃好玩的,都比咱这里多呢。要、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得到这最后一句邀请,乔四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忙说:「我弟弟在那好多年,咱们要是去了,吃住什么的,他能照应的。等安定下来,就可以找活干……」
乔四哼了一声:「你这么大的人了,出个门还舍不得我呢。」而后又说:「上来躺着吧。城里还有什么好的,你都一样一样说给我听,我再想想。」
白秋实应了一声,十分之高兴地爬上床,躺进被窝里,把头跟乔四靠在一起,开始讲他脑子里的城里生活。
听着男人认真地讲些可笑的想像,乔四翻白眼之余简直有点为自己而悲哀了。时代果然是变了,从来都是别人跟着他,还没有过他跟着别人的。
这样一份简单质朴的感情并不算什么,而他竟然就会这么的舍不得。
两人只用一天时间便收拾好了东西,白秋实没什么「细软」可带,乔四又禁止了他要把脸盆碗筷都往身上背的行径,行李除了日常衣物,便是大袋小袋的土产。
到市区其实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但风景就大不一样。从吊在屋檐下的咸鱼,变成了满街霓虹广告,白秋实扒着车窗看十字路口的电视墙看得目瞪口呆,一路应接不暇。
比起晕头转向的白秋实,乔四倒是熟门熟路。到了这种地方,对他而言是如鱼得水,打了车子就直奔酒店而去。
以他们俩的打扮进出高级酒店,难免令人投以怀疑眼神,但乔四态度内行,行事老练,俐落地订下半个月的房间,现金支付,前台也就当他们是千奇百怪的赌客中的一种,对白秋实肩上手上那散发着鱼腥味的大包小包不以为意了。
「先在这歇一歇,吃个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你弟弟那里。」
白秋实答应了。他一辈子没来过这种地方,觉得无比新奇,对着浴室抽屉里免费提供的牙线棒都赞不绝口。
但想到要去跟弟弟一起住,却又比这能看见还海港夜景的酒店更令他兴奋。
第二天两人找到了白秋实弟弟所在的公寓。乔四对于自己居然愿意陪同,也是十分的想不通,但要把白秋实一个人放上街,他又觉得不放心。
女主人对于白秋实汗流浃背扛上门的礼物,反应是皱一皱修得纤细的眉毛,倒退一步。「这是什么味道……」
白秋实还热情地:「这咸鱼是顶好的,用来做茄子煲,特别香。城里买不到。」
白秋实的弟弟长得一点也不想他,架个眼镜,读书人的模样,安排道:「哥,你把东西拿那边去,那个房间给你住。」
妻子在一边忙说:「那将来是要当宝宝房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你是打算……」
乔四在这家庭式的啰嗦争执中告辞了,只塞给白秋实一叠钱。不管怎么说人家那是家务事,他不过是全然的外人。
送走白秋实,乔四一时寂寞到十分。
虽然兜里不缺钱用,足以去找乐子,可想着身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以往围着他的人一个也不剩,他简直就是天煞孤星一般的命,顿时连花钱的兴致都没了。
然而他的寂寞还没延续到两天,白秋实就背着包包回来了。
乔四对于这么迅速的回归表现出惊讶:「怎么,那边没酒店住得舒服?」
白秋实挠挠头:「不是啦。人家新婚……我在那不方便……」
「一家人能有什么不方便?」
「那个,我弟媳是个有学问的,爱干净,屋里东西怎么摆都有规矩,吃饭也有讲究。我不太懂,老弄得她不高兴,我弟也挺为难的。人家刚结婚,被我弄得不顺心,也不好……」
乔四不悦道:「你管她那么多呢,你刚到这里,要他们照顾着点那是应该的。没有你,你弟弟怎么能读完书?你都没钱过日子了,还给他寄生活费,他倒有钱结婚。他敢说没亏欠你?」
白秋实倒是摇了头反驳:「那也不能这么说啦,供他读书,是我自己愿意。没什么欠不欠的。」
乔四瞪着他:「他不欠你,就不用回报你,那你不是白在他身上费力气了?」
白秋实想了想:「对人好,不是指望人家报答什么啊。看见他有出息,找了好工作,也成家了,我心里就高兴。不能靠他过上好日子,也没什么的。」
乔四鄙视地哼了一声。
他一直以来总是纠结的,算计的,谨慎而紧绷的。白秋实这样放松豁达的人生观,他并不以为然。只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心底似乎也没有以往阴郁得那么厉害。
他不觉得白秋实那种活法是对的,但那样又的确比较轻松愉快。以至于他也不由会想,以往的自己,是不是把许多事情都看错了。
白秋实和弟弟团聚且安居乐业的梦想破灭,终究不免伤心,闷坐了一会儿,便说:「要不,我们回乡下去吧。这里东西好贵的……」
乔四怒目而视:「你想折腾死我啊?」
归来二
乡下资源贫瘠他尚且活得滋润,M城中心的豪华赌场一家接着一家,他更不愁吃穿。乔四重操旧业,维持他们的日常用度那是绰绰有余。
在市中心租好公寓,闲来无事,他也开始教白秋实一些东西。白秋实只是老实,没见过世面,并非蠢笨,有时候还有那么点小人物的大智慧,最重要的是人品可靠,要教成一个帮得上忙的小跟班倒也不很难。
因为吃喝玩乐的生活实在太闲了,乔四就开始给白秋实改头换面,照着他的审美换了发型,买了衣服鞋子,逼着他要抬头挺胸地走路,不许驼背,甚至于给报名了夜校。
乔四对于自己漂亮与否是无所谓的,但喜欢看别人漂亮。
白秋实任他摆布,他也有种玩布娃娃的愉快。而白秋实收拾好之后居然也清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