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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青竹梦-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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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巽勋怒极,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老和尚慌忙上前护住摇摇欲坠的杯子和茶壶,心有余悸的摸了把冷汗,咕哝着:“功夫又进步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胎。”

“没事,没事,当时就被我捉了一只,然后又给了药。”转眼又换了副心疼的要死的模样:“那药费了我多少功夫哦,今儿真是发昏了,竟大材小用的给小丫头拿来打虱子,哎呀,这回儿心疼肝也疼喔。”

正当老和尚板着手指头念叨着自己费了多少钟药材时,小沙弥在外头来报:“林家三小姐来道谢。”

接着就听到少女清甜的声音:“知道大师有客来访,本不欲打扰,但出来已久,再不回去恐母亲担忧,特来多谢大师赐药。”没有大家闺秀常见的矜持清高,那声音水水脆脆,满是真诚和感激,似乎还带着笑意,让人听了就心生喜欢。

“走吧,走吧,跟出家人谢什么。”

显然这个主持大师还有些记仇,雨竹也没回嘴,她是真感谢,做人就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微微行了个蹲礼,转头就要走。

“林姑娘——”低沉好听的男声突然响起。

流光刹那,电光石火,周遭光景俱褪了颜色,点化为淡淡黑白水墨。

雨竹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腿就一软,急忙向前跳了一步掩饰过去,惊惧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就是这个声音!上次在城门口听到了,身体也是这般反应。

欲哭无泪的蹭了蹭竖起的寒毛,雨竹勉力平稳了心绪。

“以后一定不要大意,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对手。”程巽勋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但不说又觉得不放心那小丫头,最后还是干巴巴的说出了口。

雨竹被这身子奇怪的反应弄怕了,赶紧答应下来,带着丫鬟逃也似地走了。

因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府,所以尽管对这美景仍然恋恋不舍,雨竹也只得忍痛离开。

到了门口才发现雨梅早就等在了马车边,正亲亲热热的含笑看着她。

雨竹不确定那个三等丫鬟背后的主子是谁,但一心撺掇自己出门的雨梅显然嫌疑最大,毕竟要不是出门,三等丫鬟根本近不得自己的身。雨竹刚才就打定主意试探一下,看了眼匆匆跟上来的解妈妈,解妈妈了然的点了点头,从身后将那个丫鬟拖了出来,不知道解妈妈说了什么,刚才被发现后面色惨白的小丫鬟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垂头恭敬的样子和来的时候一般无二。

当马车摇摇晃晃的回程的时候,雨竹很自然的打起了哈欠,眼睛也越睁越小,仿佛玩累了困倦不堪的样子。最后竟然一下子扑到了雨梅的身上,睡眼朦胧的嘟哝着:“梅姐姐,我好困喔,睡一会儿,到家了叫我。”头一歪就偎在雨梅肩上睡过去了。

“竹妹妹,这样睡不舒服,还是睡到垫子上吧。”

雨竹感受着靠着的身子僵硬之后的颤抖,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任凭雨梅死命的推拒着,身子却死死靠着不动,还贴的更紧了些。

哼,敢算计我,先膈应你一路,讨些利息。

第62章暗潮

不出雨竹所料,一马车刚停下,雨梅就匆匆丢下一句:“屋里丫鬟吵架了,我得赶紧回去。”也不等回应就没命似地提着裙子跑了。

早园过来扶着雨竹下车,惊叹道:“原来大小姐身手这么利索,居然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了,踏脚凳摆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雨竹伸展着因长期保持着一个动作而有些僵硬的手臂,嗤笑道:“那是,我也是才知道我这大姐不像表面上这么温厚呢。”

穿过垂花门,走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阮妈妈忽然拦住雨竹就要右转的步伐,提醒道:“小姐,先要去老太太那儿……”

“你,代我去老太太那儿说一声,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意思就是今儿实在是太累了,明儿再去。”伸手点了点银链。

周围环绕的丫鬟都怔住了,没想到自己小姐居然这般大胆,雨竹冷笑一声:“反正大姐姐现在也去不了。”

三个管事妈妈都是人精,顿时会意过来,姚妈妈要拉银链到一边指点说什么话,雨竹却止住了,道:“不用教,万一待会儿她背书似地说话,老太太一准儿就发现了,还是让她自己想、自己说。”说罢扭头就进了崔氏的院子。

她心眼小着哪,别指望自己被欺负了还要上前去掩饰太平,前世为生活不知多少次妥协、多少次的忍下委屈的泪水点头哈腰,这辈子她的身世决定了自己完全不用再受这些不必要的委屈。

崔氏正听着陪嫁庄子上的庄头媳妇报账,见一天没见着的女儿回来了,赶紧把那老实巴交、说话结结巴巴的媳妇子打发走,还没来得及开口,怀里就冲进软软香香一小团。

听着雨竹呜呜咽咽好不可怜的哭声,崔氏急的不行,只觉得心疼的要命,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哄到:“不哭不哭,这么大了还哭羞不羞,快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啦。”

雨竹哭的哪里是因为今天的事啊,她是典型的不能惯,前世风里来雨里去的也能活得很坚强,这一有依靠就娇气了,受了委屈能哭出来真好,哭的时候有人安慰的感觉真好。

崔氏被那种储了一世的泪水吓坏了,急的直骂人:“你们怎么回事,今天出门是怎么伺候的,待会儿都去领三十手板。”

姚妈妈听到三十手板就一个机灵,赶紧一五一十的把在禅业寺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末了犹豫了一下,把雨竹后来试探的事也说了出来。

听到马车一停雨梅就跑了下去,雨竹忽然觉得崔氏身体一紧,然后就听到瓷器摔落的清脆声响,睁眼一看,旁边那个榆木雕花炕桌上的茶壶茶杯都不见了,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崔氏怒极而笑:“哼,平常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轻狂样,害起人来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

温柔的拿帕子擦着雨竹脸上的眼泪,崔氏的声音却是极其冷硬:“竹丫头,自我们归京后日子都是顺顺遂遂的,娘也就没有刻意的教过你这些,因为你也机灵,一般的手段难不倒你,再不济还有解妈妈呢,这是娘的错,以后再不会了。这次娘不会替你想主意,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为什么会让人得逞。”

说罢狠心不去看女儿哭后直打嗝的可怜模样,让阮妈妈领着她回去了。

刘妈妈吩咐小丫鬟进来收拾碎瓷,换上新的茶盏,咬牙道:“一定是因为大太太的侄子,上次见面时大小姐就一副思春的模样,后来范家大太太又中意我们小姐。”

崔氏端起茶抿了一口,眼里冷芒一闪而过:“这种话再也不准说了,没的坏了竹姐儿闺誉,我们竹丫头在京里声誉可是好的很,只要不出事不愁没有好人家上门求娶。”顿了顿,崔氏伸手把骨瓷清花手绘小杯清花缠枝莲纹小杯放在炕桌上,淡笑道“对了,听说今天学里也不平静,我倒奇怪,那些小丫头心思怎么这么大,王府世子是她们那些破落户能够肖想的吗?”

“主子是想留……”

“你别轻举妄动,这小世子听说是个好的,可这传言能不能听还不一定呢,毕竟汝南王好色的名声满京城都知道。”崔氏压低了声音:“左右我不急,竹丫头今年才十一,且慢慢给她选着。”

刘妈妈连连点头,崔氏把玩着骨瓷清花手绘小杯清花缠枝莲纹小杯,忽然笑得很慈爱:“你怎么换了这套杯子,小丫头前些时候就看中了向我讨,事情一多倒是忘了,你收拾一下给送到她的幼竹居去吧,顺便看看她琢磨出什么来了,再敲打一下院子里的丫鬟服侍着早点睡,还有今儿受了惊吓别忘了点根甜梦香。”

“是,是。”刘妈妈笑着应诺,捧着那一套茶具下去了。

史氏眯着眼念完了每日必念的经,扶着夏初的手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还未开口,夏初就伶俐道:“老太太放心吧,大小姐和三小姐都回来了,因身上疲累就派了大丫鬟来回话,这会儿都在外面候着呐。”

满意于她的贴心,史氏的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叫进来吧。”

待打发走了两个丫鬟,史氏心中疑虑益深,面色也不好起来,立马吩咐秋实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实匆匆领命下去,一个面貌陌生的二等丫鬟又急急的跑了进来,匆匆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史氏顿时勃然大怒:“还问什么,寻个错处撵出去,不,把她一家子都卖了,杀鸡儆猴还是有必要的。我只不过不管事罢了,还真当她大太太只手遮天了不成。”

夏初忙上前给老太太顺着气,腿肚子哆嗦着,手却不敢有一丝颤抖,别看老太太成日里吃斋念佛,一副慈祥老封君的模样,可那些私下里的手段可是一点不少。

“夏初,听说你有个哥哥?”史氏很快就平静下来,拈着佛珠漫不经心的问道。

夏初心中一紧,不知道自己那个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具会的哥哥是怎么入了老太太的眼,只得回到:“是,奴婢是有个哥哥。”

“最近叫他别乱走,我有事要吩咐他。”

夏初不敢多言,恭顺的应是。

外头打帘子的小丫鬟喊道:“大爷回来了。”

帘子一掀,一个微微发福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保养良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气度高雅,虽已年过四十倒也不失为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史氏一点给儿媳妇告状上眼药的意思都没有,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儿子聊着,一时间倒是母慈子孝,气氛十分温馨。只在林珩之转身要走的时候,状似无意道:“今天别去你媳妇那儿,今天她管的事比较多想必累的很,你去了她又要伺候你,就别去闹她了。”

林珩之立刻点头同意了,反正他后院还有很多纤细美貌的小妾,不担心没人伺候。

等到了近日最喜欢的一个扬州瘦马出身的妾屋里,看到那妾惊喜的脸色才忽然想起今天这日子本该是去正妻那里的,但他也懒得再走了,况且也舍不得离开眼前的这温香软玉。

这一夜,范氏又是气又是恨,辗转到三更天才沉沉睡去。

第63章萌发

次日一早,宁远侯府的下人就发疯似的私下传着,大小姐恐怕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因为从昨天傍晚回来就不停的洗头,二房的丫鬟成群结队的跑到大厨房要水,直逼得大厨房烧水的婆子一夜没睡,热水烧的一锅又一锅,实在困得不行速度一慢,二太太竟然亲自气急败坏的来到大厨房将众人敲打一番,搅得婆子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下人们心中有气,自然不积口德,怎么难听怎么说,就这样,流传的话也越发不堪,到主子们知晓的时候,大姑娘被鬼附身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压都压不下去了。

雨竹慢斯条理的喝下最后一口杏仁粉冲羊奶,满意的舒了口气,被鬼附身可是个好理由,难得她昨晚灵光一闪,还特意让青藤找个粗使小丫鬟在厨房里提了那么一句。

忽然想到了什么,雨竹抬头看向失魂落魄的华箬,不忍道:“算了,不就是双鞋子吗?坏了又怎样,再做一双就是了。而且当时你随我去禅业寺,自然照管不到屋里,在这边内疚个什么劲?”

华箬一下子红了眼圈,两双手死死的扭在一起,声音都带了哭腔:“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管好屋子,才让人得了机会剪坏了鞋,要是耽误了小姐送给老太太的寿礼,那可就……”

“好了,好了,你要哭我可就生气啦,不是还有三日嘛,将那双剪坏的鞋再补补不久成了,又不用全部返工,最多补好看些,快打起精神来,瞧你今儿早上这冒冒失失的样子耽搁了多少功夫,我都快误了去塾里的时辰了。”

解妈妈微笑着抚平刚刚熏好的衣服上的褶皱,庆幸着雨竹的好性子,她很明白自己后半生的日子就指着眼前这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一般来说这么大年纪的小姐,又是个受宠的,都免不了骄纵,不骄纵也是单纯没心计的,总要在跌了许多跟头之后才会慢慢成熟起来,而经过这些日的相处,解妈妈惊奇的发现自家小姐居然是一点没这些毛病,做事老道的就像个当家多少年的主母,该狠则狠,当宽则宽,还极其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那双介于丹凤眼和杏眼之间的水眸仿佛汇聚了看透人情的慧光,当它清清凉凉的看着你的时候,总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选择顺从。

雨竹收拾好了便抬脚出了门,解妈妈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春日初升的朝阳在那张玉莹莹的脸上流离着浅浅的光晕,越发显得欺霜赛雪,眼尾眉梢却含着一汪三月春水,暖融融,俏娇娇,灵气盈然,这位身世坎坷的妇人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后半辈子似乎能够安安稳稳了。

不出意料,雨梅果然告了假,雨竹不厚道的想,她现在一定恨不得把头发一根根洗过去呢,而这时候的女子洗头都不频繁,乍然洗多了肯定头皮发痒、发质干枯毛躁,加上雨梅做贼心虚以为自己头上是染上了鬼头虱,稍微一痒就以为是虱子作怪,又会再洗……

如此便是一个恶性循环,谁让这个时候女子的头发如此宝贝呢,那可是和命运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当然也是有人怀疑雨竹和这件事的关系的。

“竹妹妹知道梅姐姐昨日出了什么事情吗?”雨竹抬眼望去,云霓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桌旁,眼里闪着的不是关心,而是隐隐期待的光芒。

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各人,雨竹暗忖,这云霓的心思果然是最浅的一个,至少比起她姐姐云霞差多了,看看人家那担忧的小眼神,那真诚的神态要搁在现代铁定是影后级别的啊。还有那个润心也不差,眼圈红红的,颇有些楚楚动人的风采,雨兰、雨菊一个事不关己一个胆怯懦弱,倒是和往常一样,只有那个红豆……

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雨竹只觉得这位才是最不简单的……隐隐还有些熟悉感……

脑子转的飞快,嘴巴却瞬间做出反应,微笑着回道:“不知道呢。”转眼就换了副愁容满面的表情:“大姐姐和我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只和我说屋里丫鬟打架,就匆匆走了,我当时还以为姐姐敷衍我,现在看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云霓只得讪讪的闭上嘴,强笑道:“哦,原来是这样。”

旁边的润心。身着一袭鹅黄百褶裙,裙摆刺着几只翩飞的蝴蝶,鬓角一支纱制的兰花,斜插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泛着泪花,道:“云霓姐姐也是没有恶意,竹妹妹莫要生气。”

得了,又是一朵沾着露珠的纯洁小白花,就是不知道芯子怎么样,雨竹懒得回应她那略带讨好的眼神,这种人还是离远点好。

这时,红豆进来了,只见她难得的一袭淡粉色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裹身,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裙幅褶褶如雪,配合她清丽秀雅,端庄优雅的姿容,倒也是别有一番风韵。看到隐隐围在雨竹身边的众女,她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眸子回到自己位置,神色间却冰冷淡漠,一点没有加入的意思。雨竹却好像感觉出那一眼中的不屑,不由暗自纳罕自己最近哪儿又得罪人了,眼角忽然扫到一片白色闪过,仔细看去又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就像是听力没听到一样,想也没用,雨竹索性不想,拿过桌上的字帖慢慢的临摹起来。

润心尴尬的低下头,眼神闪烁,她是外室所出,自小就饱尝屈辱,因而比同龄人更善于察言观色,刚刚红豆那一眼别人可能没察觉出,她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鄙夷?哼,谁愿意去讨好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可是花了这么多心思笼络的雨梅显然快废了,不再找一个林家嫡枝依靠,她怎么能接触到那上层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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