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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贱者长存-第57章

小说: 贱者长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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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丞又交代了水缸和厨房所在,说如要洗漱尽管唤他,便退了出去。

林飞飞举起筷子咬了一口萝卜,道:“在京时便听闻楼相主张削减驿站开销,落下不少当官的埋怨。看来所言非虚。”

原焕心道:何止于此。楼相本在士林中声望极高,在国子监生员中亦有十足的影响力。先前那帮学生聚众请愿逼迫女皇大婚,就与楼相脱不了干系。可最近没少听人抱怨,原因是楼相主张精简朝廷官员。本来国子监的学生等候补缺就要排在进士的后头,如今补到职缺更是遥遥无期,不少人因此怨声载道。

原焕父亲当年的案子因河工贪墨案的审理得以彻底平反,因而不少学生虽羡慕他这么快就补到都察院的职缺,却也因着旧案的关系,只当朝廷为了抚恤蒙冤忠臣的遗孤,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原焕自己却心知肚明,若非在女皇跟前露过脸,等八百年也轮不到他当这个监察御史。

林飞飞扒完最后一口饭,猛灌了两口水,道:“原兄,明日如何行事,你给个章程吧。”

原焕略一沉吟,方道:“我想咱们先在地方上到处看看,不要急着去府衙与青州官员接触。”监察御史的名号亮出来,不一定会有好结果。最好的情况是人家一面客客气气把他当瘟神一样供着,每日吃斋念佛盼着送他走,一面又防贼一样防着他。惨一点的呢,还没等他的奏疏上达天听,那些封疆大吏便连成一气反过来参他一本。皇帝到时为了维持地方安定,难保不会丢卒保车,让他这个初入宦海的小虾米再也游不动。届时他的下场不会比父亲当年好多少。原焕翻阅过大量都察院往年的旧档,当监察御史与地方官员冲突,遭到朝廷舍弃的例子屡见不鲜。然而,他也明白,朝廷要的是一方安定,有时候不得不对地方上的欺上瞒下睁一眼闭一眼,而这时候为了息事宁人,“挑起事端”的监察御史理所当然会被推出去顶缸。

林飞飞虽不知原焕心中如何权衡利弊,但他为人素来机变,听原焕这样说没有不赞成的道理,当即道:“都听原兄的。”

两人取出地图,商议路线,估计了一下行程,草草洗漱一番便倒头睡下。第二天天不亮就雇了一辆马车赶往青州。

梓州地界不大,黄昏的时候二人便已能远远看见青州城门。因着恩科刚过,原焕便谎称是落第回乡的举子,顺利入了城。他早就看过地方志,知道青州一带曾在大禹开国初期因开垦荒地需要,被太祖强令移民来此居住,久而久之便成了口音混杂之地。果然,他的口音虽与当地原住民略有不同,城门士兵也并未留意。

林飞飞既扮作仆役,雇佣车架的事自然得由他出面。二人雇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驴车一路颠簸着往镇子里去。

赶车的老汉见他二位风尘仆仆,但都是模样周正的年轻人,便随意攀谈起来。林飞飞只说跟自家少爷来投亲。他素来言辞便给,套问了不少当地风土人情。

驴车走了大半个时辰,原焕忽然插言道:“咱们一路行来,有不少荒地,这是什么缘故?”虽说春种秋收,隆冬季节田间无人耕作实属平常。但这几日并未下雪,地上附着一层白霜,看起来干裂得厉害,像是已经荒了许多年了。

“二位是来投亲的,想来不知青州的底细。不是老汉不说好话,实在是二位有所不知,方才咱们经过的这片原先都是军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便没人耕了。”一顿,老汉颇为担忧地道:“二位来此之前不知与亲眷有否往来,说不定人早走了。”他一席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却真是为原焕二人寻亲不成忧心。

原焕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老伯是说此地居民大部分都迁走了?”

“正是这个话。要不是老汉舍不得离开祖祖辈辈住的地方,也想跟着儿子走。”

林飞飞疑惑道:“老伯的孩儿搬去了哪里?想必比青州更好讨生活吧。”

“搬去凉州了。都说那里种地收成好,盐价也便宜。”青州当地的盐价已经涨到三百钱一斤,是凉州的十倍。

林飞飞不由跟原焕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都知道,青州跟凉州毗邻,按地域划分,官盐的价格应当是一样的。老汉这么说,定是指私盐。青州在内陆,不靠海也没有盐井,盐的供给都从凉州来。而凉州私盐便宜是因为凉州本身就有个盐湖,人说靠水吃水就是这个意思,那湖里头的盐捞起来就行,比晒海盐成本还低,更不用说跟盐井煎盐比了。因而早就有“西凉盐池,玉洁冰鲜,不劳煮沃,成之自然,”的说法。

不等二人再问,老汉感叹道:“二位是没赶上好时候啊。这里从前军屯、商屯都在的时候,百姓的日子也是极好过的。”

林飞飞自己是在北面边军待过的,闻言不禁疑惑更深,当即问道:“老伯此话怎讲,难道这里的军士还能失踪不成?”军屯是指军士自己种田,实现自给自足。但因为边关常年战事吃紧,除了打仗,平时还需要操练,要真正做到自给自足显然是不现实的,因而北面嘉陵关的军粮大部分从漕运来,由朝廷统一筹集供给。然而,内陆卫所的军士则又不同,平日除了操练还需要耕种。

所谓的商屯亦称“盐屯”。大禹开国之时,由于边关缺粮,朝廷便实行“开中法”,即盐引代币制度。盐商们运送粮食到边关,再从各个封疆大吏的手中换取盐引,之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换盐,最后将盐运到指定的地区销售。后来,盐商们因为长途运输粮食耗资巨大,就在各边就地雇佣劳力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再就地入仓换取盐引,以便获利更多。因这种形式的屯田是由商人经营的,故又称商屯。

老汉又轻轻抽了小灰驴两鞭子,慢声道:“这老汉就不知道了。总之如今在青州地界已经很少能看见军士了。不瞒二位小哥说,老汉年轻的时候也下地种田,种的地还是卫所负责管理耕种的土地。”

军队没了,商屯便会随之消失,这很好理解。奇怪的是,如今耕地荒芜至此,这些军士都去了哪里?林飞飞跟原焕不由齐齐望向头顶那一大片压迫过来的黑云,心头亦蒙上一层阴影。片刻之后,二人对视一眼,却都忍着没说话。

到了镇上,二人付了车资,随意找了一家门面还算整洁的客栈投宿。

因是淡季,投宿的客人极少,小二十分殷勤周到,很快便取了热水小菜来。

林飞飞待小二离开后,关严了屋门,神情肃然道:“看来青州的状况大大不妙。”

原焕不由点头:“我来之前专程看过青州交上来的黄册,也比对过,青州连续几十年耕地和人口数量都并无太大的浮动,甚至近几年几乎持平不变。可是照赶车老伯方才所说,这里的耕地早就逐渐荒芜,人口大规模迁徙却是近几年的事。”

“耕地少了倒也不奇怪。从前凉王还在的时候,西凉驻军需要粮食,青州毗邻西凉,商屯兴盛。后来凉王不在了,商屯自然也就散了。只是,按照老伯的说法,青州地界的军士也都没了,这就十分怪异。”

原焕凝重道:“据我所知,青州布政使报给朝廷的军士人数从未减少过。按察使也从未对此提出过异议。”

林飞飞接口道:“幸亏咱们进入青州的时候没有亮明身份。”按察使是监督地方官吏的,如果青州虚报卫所军士人数,而按察使又没有向朝廷揭露,说明地方官早就连成一气蒙蔽圣听。

原焕轻声道:“咱们最终还是得跟青州地方官接触,探一探他们的虚实也好。不过,只怕得换个身份。”监察御史在地方上素来是人人喊打的待遇,有来无回也不是没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小王爷割据的是宝地啊宝地。陛下要打他,既没钱也没人,悲催了。

写这章,某猫通读了一遍黄仁宇先生的《十六世纪明代中国的财政与税收》,大概四百多页。很好看的书,推荐。

某猫对盐政和地方军务的理解都很浅薄,欢迎讨论指正。

晋人王著《洛都赋》云,“河东盐池,玉洁冰鲜,不劳煮沃,成之自然。”

☆、最新更新

冬暖阁。

郑观潮跪在殿内的金砖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长流死死盯着一串数字看了良久,终于轻轻合上奏疏,叹道:“郑卿起来吧。”今年征上来的税比往年又低了许多。罚跪于事无补,她就是把郑观潮拖出去砍了也变不出更多的银子来。

“这份奏疏只报实数;未做丝毫明细阐述。朕料想你还有话说;才宣了你来。”注意到郑观潮的目光有意无意间似在一旁的李婉身上掠过;长流遂接着道:“尔等都出去。”

待殿门重新合上;郑观潮这才斟酌着开口道:“陛下容禀;臣以为造成税收降低有两大主因。”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瞥见陛下听得认真;却并没有不悦的样子;这才接着道:“第一,历年来农户有减无增。第二,盐税总额一年不如一年。”

“先说说这第二条吧。”国家控制盐铁就是为了防止地方造反,以及增加国库收入。每年盐税占到国库总收入的一半还多。

“是。大禹开国初期用的是‘开中法’,鼓励商贾向边军纳粮换取盐引。但自先帝爷灭藩之后,边军除了嘉陵关一线,其余各州已经荡然无存。因此‘开中法’就显得不合时宜。李相公便主张用‘折银法’取代旧法,那些盐商不再需要运粮到边关,只要直接交银子给户部,换取盐引即可。”一顿,郑观潮苦笑道:“原本这法子是不错的,可惜,微臣的前任王善王大人出手太过阔绰,发出去的盐引比大禹全境所有盐场生产食盐的总量还多出不少。”

长流点点头。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通货膨胀,盐价被大幅抬高,最终倒霉的是老百姓。

“如今盐价是三百钱一斤。可朝廷实际抽取的税银每斤只有两钱。这中间的巨利都进了盐商的腰包。”一顿,郑观潮平缓道:“这些盐商都是太渊巨贾,垄断盐业已有几十年之久。”

太渊李氏,五姓之首。郑观潮点到即止,长流却已然通透。李嗣同身为门下侍中,在朝中自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朝廷虽然明令禁止皇亲国戚、朝廷命官以及家属从事工商业,但并没有规定同乡不能经商。李嗣同动一动笔墨,朝廷贱卖盐引,国库和老百姓两头吃亏,银子却如流水一般进了盐商的口袋。而掌管盐引的前户部尚书王善是五姓之一的王家人,此事必然也在柳青纶的默许之下。

“说说第一条吧。”

“是。微臣惭愧,微臣有负陛下隆恩。”郑观潮扑通一声又跪下去,接着道:“陛下吩咐微臣不可逼迫农户太紧,不可增加田赋,应当以增加农户数量为主,臣却没有做到。”农户数量不增反减,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长流长叹一声,道:“郑卿起来吧。此事朕心中有数。”早在几年前,柳青纶便联同几个世家大族封山占水大肆圈地。圈地的方法很简单,放高利贷给农户,让他们用田地抵押。一旦农户还不上银子,田地便归士族所有,他们再雇佃农来种地。甚至更多的情况是农户还不上银子,便直接成为世家的佃农,耕种自己原先抵押的土地,却不再是这块地的主人。王家逼死佃农大致也由此而来。

士族原本就无需纳租服役,他们拥有的土地越多,国家可以征收田赋的土地就越少。士族兼并土地,使得平民身无立锥之地,男子只能依附士族成为佃农,女子则为奴为婢任凭驱策。久而久之,依附于士族之下的人就越聚越多,朝廷可征税的“户”自然越来越少。

简言之,世家门阀越壮大,朝廷就越穷困。长年累月下来,这些集官僚、地主、士人于一身的士族利用手中职权制定各种利于家族的国家政策,逐渐掏空了国家,养肥了自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长流坐了这把金龙椅,才明白前世大禹为什么不堪一击。只怕当时洛轻恒打进来的时候,整个国库就剩下一个空壳子。那些世家门阀只知道中饱私囊,外敌入侵便束手无策。后勤不济,顾涛就是再会练兵打仗也白搭,何况前世顾轩这个废柴还是见鬼的镇国大将军,不全军覆没才怪。

郑观潮告退后,长流凝视着案上的另一份奏疏。微微泛黄的薄纸间露出字条的一角——“加赋工商”,字如其人,清逸到了十分。翻开奏疏,细看其上书法,楼凤棠刚出道的时候写的字笔力不及如今浑厚,却显得异常秀骨清奇,倒跟韩毓的有几分接近。

长流让韩毓去将楼凤棠早年的奏疏都找出来,其实并没安什么好心。楼凤棠如今刚过而立之年,为官却沉稳持重,叫人找不到丝毫破绽。想了解他,只能从他还青涩的时候寻找突破口。何况,她苦心培养韩毓,不过希望他将来能够长江后浪推前浪,让楼凤棠这个前浪死在沙滩上。故而让韩毓摸清楼凤棠的路数便极有必要。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韩毓会找到这样一封奏疏。

只是,十年宦海,不知他是否本心依旧?

“旺财,你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干什么?”长流正要唤人,一抬头便瞧见旺财隔帘张望。

旺财立刻连滚带爬地进来,跪下道:“奴婢是来领罚的。”

长流一听他说话就知道那副如丧考批的样子是装的,心虚倒是有几分,但不至于怕成面上那个样子,便道:“什么事,说。”

“奴婢最近听了些闲话。”一顿,他抬眼转了转眼珠,接着道:“都说,说韩公子被陛下单独召见,与陛下有……有私。”

长流不禁皱眉道:“不是让你避讳着些么?”

“奴婢该死。韩公子爬墙,哦不,爬窗,不知怎地就被人给瞧见了。如今话都传开了,朝中好些大人议论呢,也不知源头在何处。”

长流一听便气笑道:“他好好的爬窗做什么,定是你这个狗奴婢教唆的。朕让你避讳着些,不是让你叫人当贼抓。”

“是。奴婢知错。”

话是这么说,却一副委屈样。长流见了登时越发好气好笑,道:“罢了。你去宣楼凤棠来。”

“是。”旺财猫着腰,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陛下这儿算是报备过了,今后要真的有什么不入流的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他应当不至于被陛下的怒火烤成一尾干煎小鱼。

楼凤棠进殿的时候看见女皇正在用点心。一旁红泥小火炉上的青铜釜已然微微有声。

“楼卿免礼。朕好久没喝过楼卿泡的茶了。”

言下之意是叫他泡茶。楼凤棠起身,认命地慢慢踱到铜壶边。

本在研磨茶饼的素琴见楼相欲亲自接手,忙敛首退至一旁。

楼凤棠揭了釜盖,见水面上泛起“鱼目”气泡,遂微笑道:“臣来得正是时候。”边说边除去浮在水面上的水膜。等水边缘的气泡“如涌泉连珠”,即“二沸”之时,他先撩起绯袍衣袖,往青铜釜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

待釜中的茶汤气泡如“腾波鼓浪”,便是三沸了。楼凤棠取了“二沸”时舀出的那瓢水,缓缓倒入釜中以“育其华”。一时沸腾暂止,茶汤煎毕。

他先沏了一杯递给长流,微笑道:“陛下先请。”

素来就有“重浊凝其下,精华浮其上”之说,饮茶时舀出的第一碗茶汤自然最好,谓之“隽永”。茶一旦放凉,“则精英随气而竭,”不值一饮。楼凤棠如此讲究之人,品茶之时自有一股风雅气韵。

“好茶。”应是今年新贡的明月峡。

“楼卿若喜欢,不妨带些家去。”

一旁素琴连忙递上一只剔红食盒。楼凤棠又是一笑:“臣谢过陛下赏赐。若非陛下特赐明月峡给臣,臣只怕要误会陛下此举是为了暗示臣交还食盒。”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只掌心大的食盒来,又接过素琴手中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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