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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无心法师-第80章

小说: 无心法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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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感觉马宅有鬼,而且不是善茬。可鬼在哪里,他不知道。鬼仿佛无处不在,然而只躲着他。

翌日清晨,马老爷在床上听闻了佩华的死讯。戴着他的绣花小帽垫坐起身,他先是下意识的骂了一句:“贱货,还要闹殉情吗?”

话音落下,他若有所思的发了一会儿呆,随即猛的一拍手,脸上现出喜色。把他最信任钟爱的大管家叫到卧室,他嘁嘁喳喳的好一番嘱咐命令。而大管家出了卧室之后,立刻宣布了老爷的旨意,要为太太大办丧事,顺带着把冻在医院里的八姨太也一并捎上,再给死无全尸的大少爷和五少爷造个衣冠冢。

马家的人受着监视,但合理出入还是没有问题。管家每天穿梭似的里一趟外一趟,趁乱往外运出了大批黄金。黄金的终点站是上海。马老爷有个老姐姐在上海。老姐姐对弟弟的感情,和妈妈对儿子也差不多,即便弟弟是个天怒人怨的货色。

128险境

赛维见无心天天擦银腰带,就给他拿来了一盒牙粉,让他用湿抹布蘸着牙粉擦,保准马上擦成雪亮。无心随口说道:“不用,我慢慢擦,反正闲着也没事做,正好打发时间。”

赛维描眉画眼的站在他面前,手托着牙粉盒子想了想,感觉无心的回答有点不对劲。

片刻过后,她放下牙粉盒子,对着无心露出的后脖颈抽了一大巴掌:“我在你眼前哪,你竟然闲着没事做?”

无心猝不及防,被她打得浑身一哆嗦,险些把银腰带扔了。仰头望着赛维眨巴眨巴眼睛,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请坐?”

赛维一屁股压上了他的大腿,背对着他怒道:“我坐了怎么着?我坐也是应当应分!你都是我的,何况你两条腿!”

无心把额头抵上赛维的后背,一边擦腰带一边附和:“随便坐,欢迎坐。”

赛维来了月事,身上冷,小肚子疼,导致性情异常暴躁,没事还要找事,如今事情到了眼前,正合了她要发疯的心意。无心算是落了网,被她狠狠揉搓了一顿。而赛维大耍威风,正是得意之时,管家忽然来了,说是老爷请二小姐过去说话。

赛维一走,无心得了大赦。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他末了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

马老爷对赛维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反正赛维天黑才回,进院之时谈笑风生,是个兴致很好的样子。胜伊则是窝在自己的卧室里蒙头大睡,赛维让他出来吃新鲜的巧克力蛋糕,他隔着一层棉被“哼”了一声,闷声闷气的不肯动。

赛维脾气好的时候,是真好。隔着一张小炕桌,她问无心:“生不生我的气?”

无心切着蛋糕答道:“不生气。”

赛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生气,我给你赔个不是,往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无心抬眼向她一笑,低声说道:“孩子话。”

赛维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十分后悔,悔不该白天对他连打带骂。

无心在赛维房里吃过蛋糕,因见天都黑透了,便要回胜伊房里睡觉。穿过小院推开了西厢房的房门,他经过外面的小房间,进了里间卧室。

蛋糕太甜了,所以他摸黑站在窗边桌前,轻手轻脚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冷茶。端着茶杯转向大床,他忽然发现床上被褥凌乱,胜伊不见了!

放下茶杯走到床前,他伸手一摸床边位置,感觉还有余温。转身大踏步冲出房屋,他迅速返回了赛维所在的东厢房。赛维正坐在梳妆台前,用小块棉纸蘸了冷霜擦脸,忽见无心冒冒失失的闯进门来,她愣眉愣眼的起了身:“怎么了?”

无心停在门口:“胜伊晚上出去了?”

赛维连忙否认:“他不是在房里睡了一整天吗?刚才我让他起床吃蛋糕,他还不愿意呢!”

无心脸色一变:“卧室里没有他。”

随即他上前抓住赛维的手腕:“你不要落单,跟着我走。我们一起去找胜伊!”

无心知道胜伊一定没走远,而赛维一边往院外走,一边高声问丫头看没看见三少爷。冬夜严寒,丫头们早都各回各位的歇息了,当然是一问三不知。接连几日都是晴天,地上只有下午落的一层薄雪。赛维临出门时提了一只小花灯笼,灯笼里面放着干电池和小灯泡,是个玩具似的小玩意儿。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了地面,她忽然“咦?”了一声。

无心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发现地面上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人脚印,从形状尺寸来看,正是胜伊所留。

赛维惊讶了:“怎么?他出门……没穿鞋?”

无心辨认了脚趾方向。胜伊的双脚大概是带着相当的热度,以至于他脚下的冰雪先融化后结冻,起初的几个脚印是特别的清楚。

“我怀疑宅子里还是不干净。”他压低声音对赛维说道:“好像有东西跟着我们,从山林一起回来了!”

赛维没出声,只瞪着眼睛向他做了个口型:“鬼?”

无心点了点头:“可是我始终看不到它,它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赛维为了胜伊,是可以拼命的。此刻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镇定情绪之后轻声说道:“如果是它要害胜伊,恐怕见了你还是要躲藏的。我在前边走,你偷偷跟着我,见机行事,好不好?”

无心别无他法,只好答应。于是赛维亟不可待的转了身,大致的辨清了方向之后,她心急火燎的迈开了大步。走出不远,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目的地已经注定——只要不向两边花木丛中乱钻的话,道路尽头不就是花园了吗?

不祥的预感几乎压得她要呕血。她提起一口气开始小跑。小肚子里像是兜了一块生铁,沉甸甸的胀痛;手脚也没力气,虚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她只庆幸自己食欲还好,刚刚吃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

小花灯笼像流星一样掠过黑暗,赛维的速度越来越快,小跑在不自觉间转成了狂奔。一个箭步越过横在地面的一块凸起山石,她落地之时腿软了一下,感觉自己一腔的鲜血都被震下来了。

寒冷的风刮过她的面颊,她像匹矫健的小母马,一路跑得四蹄腾空。花园多么的大,谁知道胜伊在哪里?甚至谁又知道胜伊是否真的在花园?赛维连方向都不辨了,凭着直觉冲向河边。小河对岸的山上修建了简易房子,此刻房中漆黑,看守宝藏的日本兵也都睡了。一弯惨白的月亮斜在空中,在白月与黑山之间,她遥遥看到了胜伊的身影。

胜伊就站在小河中央。

赛维吓得尖叫出声——小河冬天是冻不实的,两岸浅滩倒也罢了,河流中心永远只是一层冰盖。而半薄不厚的冰盖,是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的!

“胜伊!”她在河边收住脚步,嘶声的叫:“你疯了?给我回来!”

胜伊姿势怪异的歪着脖子,歪到极致,仿佛颈骨将要折断。似笑非笑的望着赛维,他的表情并不稳定,一时像胜伊,一时又不像。

冰面起了咔咔的裂响。胜伊的身体忽然一倾,是一只脚下冰面破碎,赤脚缓缓陷入了喷涌而出的冰水之中。不等无心出现,赛维丢了灯笼向前就跑。脚下的冰面不住的成片塌陷,她伸长手臂抓向胜伊,带着哭腔狂喊:“手给我!手给我啊!”

胜伊不为所动的望着她,一张面孔渐渐扭曲,复杂表情在他脸上交替闪现。一条手臂要抬不抬的动了动,他忽然轻声唤道:“姐——”

一声过后,他倏忽间变了脸,却是诡异的笑了。一边笑,一边笨拙的拖动双腿,在塞维面前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双手。

赛维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引诱自己深入,甚至没有注意到脚下冰面已经彻底支离破碎。正在她进一步的要追逐胜伊之时,两人之间的冰面忽然自下而上的受了冲撞。一个人影顶着水花一跃向上,一把揪住了胜伊的衣领,正是无心。

手指点上胜伊的眉心,无心一边画咒一边吼道:“赛维回去!”

赛维六神无主的停住了,同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块浮冰上,已经无路可回。胜伊落到无心手里,瞬间软得没了骨头也没了意识。而赛维进退两难的低下头,就见漆黑水面上印着一弯残月,以及一张顶熟悉的面孔。

“老五!”她难以置信的抱了脑袋,两条细腿失控似的抖战:“老五?”

在她出声之后,马俊杰的影子便消失了。

无心把赛维和胜伊全救上了岸,周身湿透了,风一吹,一身衣裳立刻冻出了冰碴子。

赛维带着他急急的往回走,心想无心要冻死了,又想我如果再欺负他一次,我就不是人。

进了院后,赛维没有声张,把人全赶进了自己住的东厢房。赛维做主,扒了胜伊的湿裤子,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昏睡。无心也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手里托着一条大毛巾,无心对赛维问道:“你看到了马俊杰?”

赛维连连点头:“我在水面看到了他的影子。就像倒影一样,很清楚。”

无心若有所思的擦着脑袋:“我也看到他了,他上了胜伊的身。”

赛维勃然变色:“他——”

无心继续说道:“鬼上身不是大事,驱出去就是了。我只是不明白一点——他是怎么来的。”

他放下毛巾,抬头望向赛维:“平常的小鬼,没有力量作祟。马俊杰刚死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

他欲言又止的换了说法:“照理来讲,他一出地堡就该魂飞魄散了。”

赛维说道:“他……他可能和别人不一样吧?你看他活着的时候也像个小鬼。可我们并没有害过他,他为什么要杀胜伊?他今天害了胜伊,明天是不是该害我了?”

无心没敢说“鬼怕恶人”四个字,怕赛维发飙,只说:“你还好。你比胜伊厉害,鬼也是欺软怕硬的。”

赛维给宅子前头的马老爷打了电话,有一说一,说得马老爷面如土色。

马老爷失眠一夜,翌日起床定了主意,抄起电话联络上了稻叶大将。字斟句酌的交谈一番之后,当天上午,一大队日本兵开进了马宅后花园。

马老爷打算让日本兵的凶气镇一镇马俊杰的邪气。而日本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妙用,他们只是分批下入地洞,搬运起了洞中古董。

因为动作太小心了,导致他们的速度很慢。马老爷远远的过去瞧了一眼,看他们从地洞中运出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陶疙瘩。陶疙瘩并不能让马老爷动心,他素来喜欢直观的刺激,比如钞票的颜色,或者是金银的光芒。

第一部分报告书已经写完,并且送到了稻叶大将面前,马老爷计算着时间,认为自己还有十天半月的准备期,时间太多了,根本不需要。

胜伊昏睡了一夜一天,最后在一个阴霾的傍晚醒了。

他患了重感冒,两只鼻孔全不通气,被鬼上身前后的事情,也记不得了。

赛维也伤风了,并且腰酸肚子痛。裹着毛毯坐在床尾,她小声说道:“胜伊,家里不太平,我们真得快点走了。”

胜伊打了个喷嚏,病怏怏的起身坐到了赛维面前:“时间定了?”

赛维点了点头,声音轻成了耳语:“差不多。”

胜伊又问:“带无心吧?”

赛维理直气壮的答道:“当然带。爸爸说等我们在昆明安顿好了,就举行婚礼。”

129复仇

马老爷用手捂着心口,独自坐在大床上发呆。鎏金床柱反射了水晶吊灯的明烈光芒,马老爷的卧室,素来装饰得偏于辉煌。

他是怕黑的,而在有大动作之前,又是格外的谨慎,甚至不肯叫个姨太太来陪睡。两厢相加,导致他方才做了个噩梦。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胸前,他摸了个空,想起自己护身的翡翠菩萨早送给伊凡了。

曳地的厚呢窗帘,因为沉重,所以纹丝不动,让马老爷联想起一面居心叵测的夹壁墙。掀起棉被下了床,他穿着绣花软拖鞋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小儿子。烦躁的一撇嘴,他转身绕到了床尾。床尾距离墙壁还有一大片空间,于是对着大床摆了一只西式立柜。立柜门上嵌了一小块装饰用的梅花形玻璃镜,他对着镜子仔细审视了自己的面容——新剪过的卷发挺服帖,而一张面孔,他自己认为,也并未见老。

用长长的小手指甲刮了刮鬓角,他披上白底蓝花的睡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慢慢喝了,他无端的叹了一口气,后背凉飕飕的,心情也低落。

“五个孩子,如今就剩了两个。”他端着茶杯站在窗帘前,漫无目的的想:“政治生命也将要彻底结束了。”

他突然想哭,一边想哭,一边暗暗的惊讶,不知道自己的伤感是从何而来。他的头脑素来是条理分明,一生不知冲动为何物。

慢慢的把茶杯放到桌上,他脑海中浮出了一个新念头:“活着没意思啊!”

苍凉的长叹一声,他对着虚空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将要背井离乡,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跑出日占区。跑不出去,必定是死路一条;跑出去了,也无非是养老。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马老爷把双手插进睡袍口袋里,含着一点眼泪缓缓的踱,想自己死了倒比活着更享福。末了靠着床尾栏杆站稳了,他一抬头,又从梅花镜中看到了自己。

眼中的泪光让他骤然震惊了,他心思一动,立刻做了反省:“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然后他打了个冷战,关灯上床去了。

灯光一灭,富丽堂皇的卧室立刻堕入黑暗。梅花镜中浮现出了马俊杰的面孔,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双眼睛斜出去,盯着镜子里的大床,以及床上的马老爷。

马老爷没睡好,凌晨就起了床。下地之时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就像被寒风吹了光身子一样,汗毛竖起一大片。

吃饱喝足之后,他裹着貂皮褂子去了后花园,遥望小河对岸的动静。小河对岸的日本兵换了一批,其中有好些便装人物,干干净净架着眼镜。士兵们也全戴了白手套,昼夜不停的入洞出洞。马老爷看了良久,末了发现他们在搬石片。

马老爷掐指一算时间,认为此刻稻叶大将对自己没起疑心,家里的日本兵们也正把精力全放在陶疙瘩和石头片子上,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马老爷把赛维叫到面前,父女二人关了房门,做了一场秘密的长谈。出了马老爷的书房,赛维回到自己院里,开始悄悄的收拾体己——她和胜伊两人的私房钱,全由她一人代管了。

无心坐在一旁,先是静静的擦腰带,擦着擦着犯了嘀咕,偷偷去看赛维。赛维忙死了,他却闲死了,这可不是个好形势。万一赛维意识到了,很有可能大发淫威。

赛维说话不算数,昨天又欺负了他,完全不占理,还做狮子吼。无心也说不上自己是更爱她还是更怕她,反正目前看来,他不是很敢独自坐在赛维身边。

赛维留意到了他的窥视,忙里偷闲的向他一笑,然后手里托着个小算盘,念念有词的进行计算。算着算着,她转向了无心:“你总看我干什么?我不用你陪,你如果坐着无聊,可以找胜伊玩;胜伊不是刚收到了一沓子新杂志吗?你向他要几本去。”

无心听她和声细语,戒备心立刻就放下了:“不用管我,我坐得住。”

赛维凑过来,很亲昵的兜头摸了他一把。

赛维避着外人的耳目,做贼似的忙了两天,最后收拾出一只粽子似的小皮箱。到了这天傍晚,她抄起内线电话,打到了马老爷的书房。因为害怕电话已经受到监听,所以她打了暗语,只说胜伊的感冒彻底好了,晚上想吃烤鸭子呢。

马老爷的声音有些微弱,然而言语很清楚,说是厨子手艺不行,让管家出门去把烤鸭子买回来吃。

赛维听了马老爷的回答,登时安了心。挂断电话之后,她对围在一旁的胜伊和无心低声说道:“管家马上要出发了。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夜里走暗道。”

胜伊又恐慌又兴奋的搓了搓手:“姐,好刺激哦。”

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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