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发少年狂-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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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国公府的嫡孙,需要下跪的人本就不多。像这样被晾着的情况更是没有。一阵屈辱之感慢慢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知道他可能胖了点,可是至于这样吗?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可置信!
小少年的自尊心有些受损。
还是皇后身后的大宫女咳嗽了一声,小声在她的耳边提醒“皇后娘娘,该让小公子起身了”,张摇光这才如梦初醒。
“是本宫不好,本宫想起你年幼时的样子,一晃十年过去你都这么大了,百感交集之下竟然呆住了。”
跪着的李小胖提醒自己这是国母,不可失态,他已经满脸是汗,万万不敢抬头,只好在口中连呼“娘娘宽厚”,将头接着埋在地上。
“本宫疏忽,好孩子,快快平身吧。”
张摇光去扶李锐。李锐这人,一向是跪下去容易爬起来难,张摇光平日去搀扶别人,往往都是手伸出去虚扶一下,别人趁势起身,然后对方说些“有劳娘娘”或者“臣妾/奴婢惶恐”之类的话。双方谦让一番,皆大欢喜。
可是今天她伸手去扶这个孩子,这孩子居然一动不动。只是上身晃了一晃。
是跪久了头晕吗?张摇光有些过意不去,搭上七分力气,真的去扶。
结果李锐还是一动也不动。
……
……
……
顾卿和花嬷嬷都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有笑出来。上次李小胖知道真相,趴在顾卿的膝上痛哭,事后顾卿的腿都麻了,花嬷嬷一个人竟是拉不起来李锐,还是李锐跪走到墙边扶着墙,在花嬷嬷的帮助下慢慢起身的。
胖子行动不便,真的不只是一句形容词而已。
“香云烟云,孙嬷嬷,还不快去扶你们少爷!”顾卿看着还尴尬地伸着手的皇后,连忙救场。“我这孙子体胖,每次弯腰蹲下等闲没有两三个人是起不了身的。资质也平庸的很,每日一读书就睡着。皇后娘娘是初次见我这孙子,怕是不知道这胖人的烦恼,气虚体乏之下,连读书都没有什么精气神。哎,每年宫里赐下来的好料子,在我这孙子身上费的竟比成人还多些。”
“呵呵,公府这样的人家,自是不愁料子的事情……”张摇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随口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个小人在尖叫,脑子里也乱成一团乱麻。
她已经开始想象以后李锐做他儿子的伴读,若是圣上驾临,这李锐跪下起不来,她那瘦弱的儿子使出吃奶地劲帮着把他从地上“拔”起来的情景了。御前失仪啊!
这样的想象已经让她悄悄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是不是要让李锐当晨儿伴读,她还要再想想。
反正离李锐十四岁还有两年,说不定这两年里有什么变化也不一定。小孩子小时候胖,长大了瘦下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张摇光做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心理安慰。
这边李锐在几个丫头婆子的帮助下哼哧哼哧起了身,已经是衣衫凌乱,汗流浃背。仪容不整示人,这是“不敬之罪”。香云赶紧递过去一条帕子,李锐感激的对她笑了笑,拿起帕子擦起了头脸和脖子。
这时候讲究“德辉动于内,仪礼动于外”,像这样的行为,若是个成人,甚至是会被御史参上一本的。
“本宫是微服出宫,身边没备的什么礼物。圣上与你父亲平辈论交,本宫也算得你家婶婶,这是婶婶的一点薄礼……”张摇光从广袖里取出一枚羊脂玉的玉佩,这佩上并没有刻着龙凤的图案,而是一个童子抓着蝙蝠的形象,寓意“纳福迎祥”,显然并不是随手拿出来的随身之物,而是早有准备。
李锐看了看顾卿,见顾卿点了头,这才接过玉佩,又要屈身磕头谢恩。张摇光这次是怎么也不肯让他跪下了,连忙拉住他,口中只称“切莫要多礼”。
李锐也不想老是跪来跪去,皇后一拉,他连忙就站稳了身子。要是把皇后带累地摔倒,那不是好玩的。
张摇光出宫之时,备下了两套礼物。若这次老太君带来的是嫡次孙李铭,她就送出袖中的前朝古玉。这枚小佩材料珍贵,更难得被把玩的温润通透,又不起眼,送给李铭也算是合适,又不失亲近。
若是来的李锐,她则准备的是一方“金龟钮烙鱼鸟篆”的小印。这印本身的价值并没有那方古玉珍贵,可它代表的含义却能让许多士族动容。这是天下未乱,胡人未入侵中原之前,“熙”朝一位著名的宰相郑惠臣的私印。这位郑惠臣三朝元老,位极人臣,更难得是忠心耿耿,一生并无留下任何诟病之事,后人对他的评价极高。
若邱老太君愿意让李锐做他儿子的伴读,张摇光准备送他这枚印。一是寄予他好好辅佐皇子,将来必能位极人臣的含义,二是“印”往往还有“正统”的含义,掌印者往往都是当权之人,张摇光想隐晦的向李锐传达这层意思。就算他现在年纪小,没他父亲那般的聪颖,等他再大一点,看到这方印也能明白过来她现在的深意。
但如今李锐这种情况,连自己起身都很困难,再加上邱老太君“我这孙儿实在愚钝”这样的话,她临时变了主意,把右边袖子里准备赠与李铭的小佩拿了出来,赠与了李锐。
张摇光和邱老太君又说了半天话。皇后对公府表达了深切的问候之情,对邱老太君身体送上了诚挚的祝福,还有对李锐的殷切希望等。等聊完这一切,张摇光看了看天,旁边的宫女立刻有眼色的上前提醒皇后“天色不早该回宫了”。
顾卿心里叹服一声。都是人精啊,在皇宫里做个宫女,没点眼力劲儿估计连伺候人都没人要。瞧这一唱一和,跟捧哏似得。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送别皇后娘娘。原来皇后的侍卫并座驾等全在如是庵的左门,那边朝着着宫城的方向,所以竟是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也来了。
信国公府之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是送走了这个“一国之母”。
虽是“微服”,这皇后娘娘在左门外的排场一点也不比信国公府上邱老太君的声势小。怕是担心邱老太君发现会避开,张摇光才在左门只带了几个心腹进庵,又从观音殿的方向绕个大圈往药师殿而来。
“偶遇”?
呵呵,谁信。
皇后离开,如是庵的庵主才又重新出现。世人皆知这如是庵的庵主原本就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头,她会提早给宫里的皇后送信,告知邱老太君要来看望水月师父的消息,顾卿并不觉得奇怪。来的这么快又这么巧,怕是已经这如是庵的庵主在接到公府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派人入宫了。
想不到如是庵还有替皇后传递消息的功能。也是,这里住着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女眷,就算那些公子们为了看望母亲,也会露出一些信息来。只是不知花嬷嬷和水月师傅的对话,庵里是不是也有办法偷听了去。
在回府的马车上,顾卿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她有意想要让李锐多听听花嬷嬷的见解,所以没有让李锐去其他马车,而是跟着她在这驾朱漆马车里。
花嬷嬷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我不知道。”
这下,顾卿倒是露出意外的神色来。因为花嬷嬷在这方面向来很是敏锐。
花嬷嬷见顾卿的表情,向两位主子解释道:“若说监听,依这位皇后娘娘的心智和手腕,应该是有的。只是,一来这些都是下堂妻,这般做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后院里的那些*对皇后娘娘并无多大用处。二来,若是被发现,这些‘师父’原本就万念俱灰,如是庵是唯一的归宿,如果连这里都不再单纯,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难讲。”
“所以,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每个厢房里都有耳目。但是,皇后因为来探望晋国公府上那位‘舅母’,还有过来慰问各位故旧夫人的理由,常常可以出宫,却很是便利。这样的好处比‘如是庵’能带来的耳目作用要大的多。像是今天,不就‘偶遇’了太夫人你了吗?若是哪天再‘偶遇’哪位少夫人,少奶奶,也不是不可能……”
顾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花嬷嬷的意思是说,也许有偷听的渠道,但皇后不会经常用到它。若是些家长里短或者下堂妻的哭诉之类,她没必要听。可若是真有什么时候需要,会不会用上就难说了。
这些古代的女人,真是让在现代最多看看大妈叉腰吵架的顾卿叹为观止。
“我不喜欢那位皇后娘娘。”
坐在顾卿身边,静静听着花嬷嬷和祖母交谈的李小胖,突然开了口。
第25章另一个孙子
噗,说着“我不喜欢她”的小胖子,表情太傲娇了啦!顾卿虽然觉得李小胖的长相被那些肥肉所扰,一点也谈不上萌,可是偶尔也实在是会让人心痒痒啊。小孩子摆着大人的表情什么的……
真的太反差萌了!
“哦?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呢?”顾卿觉得自己的口气,像是那种问幼儿园的小孩“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老师啊”的家庭主妇。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她连儿子都生过,这就直接带孙子了!还是免费的!
李小胖的脸鼓鼓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娘娘虽然口中称自己是孙儿的‘婶母’,却一口一个本宫,搀扶我的时候,脸上有一丝迟疑。后来我半天没起来,她怕我带倒她,瞬间就收回了手。我的舅母虽然也觉得我胖,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的样子,只是惊讶罢了。”
顾卿听着李小胖的话,渐渐坐直了身子。
“她看着我的样子,像是在看其他人。她看的根本不是我。嗯,恐怕她现在连我的长相都忘了吧?她只是把我当成了‘信国公府上的嫡长孙’,孙儿不喜欢那样的眼神。”
顾卿和花嬷嬷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讶然。她们一直认为李锐即使并不蠢笨,也绝不会是那种心有七窍之人,不然也不会在锦绣院里呆了这么多年,都看不出方氏的恶意。
可是今日他见皇后,却表现出了稳重(真的很重!)大方,不卑不亢的态度,也能心细如发,看出皇后对他并不满意来。
“还有,皇后娘娘给我这枚小佩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的手先在左边袖子里顿了顿,才又从右边袖子里取出了这枚小佩。我想她起先大概是想给孙儿其他的礼物,可能看不上我,才临时改了别的吧。”李锐撇了撇嘴,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纳福”玉佩,然后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这古玉虽然贵重,但他身为公府的嫡长孙,比这还要贵重的东西也不是没赏玩过。东园库房里的东西,很多叔父和婶母都是随他取用的,只要登记做册就行了。也许当时婶母是想养出他的纨绔之气,但他的眼界拜婶母所赐,早就开阔了许多。
这时,顾卿和花嬷嬷的惊讶之色更盛了。
顾卿仔细地看着李锐,像是第一次见这个小胖子。顾卿和花嬷嬷都没注意到皇后娘娘有这么多小动作,李小胖居然敏感地察觉到了!
这李小胖说不定真是块璞玉呐!
“皇后娘娘想让你去做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今年十岁,再过两年,你也十四了,和他做伴正合适。我平日里不大出门,你出门更少,皇后娘娘这是特地在这里等着我们的。”顾卿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皇后的来意告诉李锐。
“你奶奶我并不是正经的官家出身,对于这些前头朝堂里的事情没有什么见识。贸然答应或者不答应,奶奶都怕耽误了你,所以我并没有把话说死。等你那舅舅年后回京,我们再就此事商议一番。”
李锐点了点头。
顾卿又接着正色道,“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奶奶能护着你。可若你再长大一些,面对的就真的是豺狼虎豹了。你是男人,是迟早要离开后院的庇护的,在那之前,你必须要自省,让自己立起来才是啊!”
“奶奶的教诲,孙儿定铭记在心!”
北园,锦绣院内。
“什么?你说老太太去如是庵的时候碰到了皇后娘娘?锐儿还磕了头?”方氏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账簿。方才她正在和核对这个月的用度,早上一起跟着老太太去如是庵的下人却偷偷摸摸地跑来了她的院里,告知了她这个惊人的消息。
“你给我仔细讲讲。”方氏给大丫头文绣递了个眼色,文绣立刻开匣子取了两个素面的银手镯来。方氏和颜悦色的将银手镯赏了那个婆子。
这婆子是府里管喂马的,她的男人是府里的车夫。这次老太太去如是庵探望生病的那位姨娘,她也跟着他男人一起去了,帮着上下马车时候放放脚凳车墩什么的。
“太太仁慈。”那婆子欢天喜地的接了素面银镯,在手里颠了颠。
啧啧,怕是有六七两!抵上好几个月的月钱了。府里都说太太慈善又仁厚,果然不假!那婆子笑得更开心了。
她受了镯子,连忙迎奉着说:“是在太夫人准备回府的时候偶遇的,说是想叙叙旧。后来花嬷嬷就让我们往后退,所以奴婢不知道太夫人和娘娘说了什么。但后来太夫人确实让车上的锐少爷下来,给娘娘磕了头,娘娘还给了锐少爷什么东西。”
“锐儿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吧?冲撞了娘娘没有?”方氏倒不担心皇后娘娘一见李锐就有好感,她对李锐现在的样子有信心。虽然皇后娘娘和大伯少时有那一段,但正因为是有那一段,皇后娘娘更不会对李锐表现的太过关心。
“锐少爷……跪下来后一下子没有爬起来,还是几个丫鬟婆子一起拽起来的……”那婆子有些想笑,但一想到方氏平日里将锐少爷视如己出,就没敢笑出来。
“皇后娘娘当时都呆住了。后来锐少爷起来的时候,还吓得不停擦汗。”
方氏这才安心的放下了账簿。
李锐若是表现的太好,她反而担心。这一阵子没听见锐儿闹出什么风波,她心里却不踏实了。刘嬷嬷的侄孙又没进的了持云院,现在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几次她去持云院想接李锐回来,都被老太太驳了,这让她更是一阵心慌。从前老太太是从来不管事,她说什么都无所谓的。
方氏也都不知道是哪里让老太太厌弃了,往日里日日请安,老太太对她都和颜悦色的,现在却连她的请安都免了。想伺候她,她却说自己忙,不敢指使,还是早添孙子要紧。
连老爷都问她,是不是她告诉李锐大嫂的嫁妆在老太太那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所以老太太才生的气。
她哪里知道啊?她原本只是想李锐知道这件事后疏远老太太,彻底孤立才好,谁知道他会跑去持云院里闹!有心想去问个究竟,又真怕老太太往老爷身边塞人。她这婆婆,是真的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她现在是有劲都没处使。
“娘?你在忙吗?”
对了!明天一早可以叫铭儿去老太太院里请安。老太太也有一阵子没见过铭儿了。
顺便叫他问问锐儿,昨天见皇后娘娘到底说了些什么。
李铭平日都住在外公家里。他母亲是外公家唯一的女儿,两个舅舅一个在翰林院任编修,一个在外地为官,外公府里除了时任大理寺卿的外公,以及外祖母,只有他们这一辈的几个孩子。
他在外公府同辈的几个表亲之中年纪最大,已经习惯了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几个孩子也都对他言听计从。舅母和外公外婆都对他极好,他在外公的府上事事都过的称心如意。
可是他一回到公府,父亲和母亲却总是对兄长比对他还好。从小到大,他书要读不好,就要罚跪、打手板,可是兄长读不好,母亲却和颜悦色的让他不要太劳神。他那兄长老是惹祸,也从来没做出过哥哥的样子,父亲却要他对兄长恭敬,要牢记“孔融让梨”的典故,要事事谦让,要温良恭俭让……
久而久之,他都不愿意日日回家了。哪怕两家只隔着两条街。
他一直觉得反倒是外公府上的弟弟妹妹们让他更亲近些。
今日天还未亮,他就被母亲和丫头们唤醒了。新的秋衣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