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都市 -张秀珠 著-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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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
我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开始欣赏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这样一个画面：淡蓝色的夜空，有几颗闪烁的星星，一轮圆月娴静的悬挂在空中。月亮上有一个如梦如幻的美丽女孩的笑容。地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岸边有几棵掉光树叶的小树，还有几蓬衰草。这样的景色应该是深秋或初冬。岸上还坐着一个忧郁的孤独的男人，陪伴男人的是一只同样忧郁孤独的老狗。它默默坐在男人的身边。河面上倒映出他们默默的相依为命的身影。
画上配有这样一段解说词：我的昨天是你的，也属于河面上的枯草，属于荒原任意奔走的风，但，我的未来不属于你，让你退入安静的往事里，我属于一场不明所以的战争。
我突然觉得一阵伤感，眼角被一种莫名的忧伤润湿。我的未来属于谁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公司不动一枪一炮赚了十万块钱的消息，不径而走。有许多皮包公司开始效仿，他们开始认真地研究合同。不论用什么方法诈骗都是要担风险的，而这种欺骗却冠冕堂皇地受到法律的保护。其实我们无意中钻了一个法律的空子。
他们不知道，这种骗术也得占天时地利人和，就像守株待兔一样，可遇而不可求。抗着枪不去打猎，而是坐在大树边，等着兔子撞树，只有傻瓜才做的出来。可生活中，偏偏就有那么多傻瓜，让你无话可说。
其实想这样做的人，不是真正的生意人。他们太目光短浅，而忽略了能让公司振翅飞翔的翅膀。那就是被生意人忌讳的信誉。
这种消息很快带来了副作用。
后来我们公司又来过几个南方客户，谈了几次就走了，他们后来无一例外地提到了这件事情。
直到这时，韩经理脸上才丧失了笑容。我的理论推理应验了。
那天韩经理皱着眉，狠劲吸着烟，来到我办公室。我赶紧站起来，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韩经理无可奈何的说：这消息怎么就那么快呢？南方人真的太聪明。
我笑笑说：如果当初我们不赚这十万块钱的话，我们公司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清。生意场有一些被默认的游戏规则，看似无序，实则次序黯然。
韩经理说：我是有点急功近利了，还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我笑笑说：基本上很难！
韩经理又狠吸了两口烟。
我说：这得等待时机，我们只有完美地做好两回生意，才有可能挽回我们所损失的名誉。
韩经理没说话，他狐疑地看了我两眼，默默走了出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韩经理不是我能托起的人。这样也好，如果当初，我不让他挣这十万块钱，而货万一发不出去，我的罪就大了。要知道，报车皮计划是一回事，把货发走又是另一回事。其实把货发走比报车皮计划还难。哪个车站不是瞎了大批的车皮计划？货运员不给你报请车，你没办法，货运员报了请车，分局不承认不送车，你更没办法。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疏通，而想疏通这些关系，除了金钱的力量以外，还得有能穿针引线的关系。
想想我也有些后怕，我也有些太急功近利了，我太想证明我的能力了。而这绝对是生意场上的大忌。
李蓝打来电话，我接了，她却不说话。我说：你玩什么深沉呢？你再不说话，我可挂了！
李蓝温柔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她说；你看你！人家不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嘛！
我说：你不是听到了嘛！
李蓝就笑。她说：听到了，还想听！
我说：我给你唱支歌吧？
李蓝说：好呀！
我说：唱一支《唱支山歌给党听》。
李蓝说：去你的，党还没要我呢！
我说：那你想听什么？
李蓝说：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我说：好呀！那就给你来一曲。我对着手机喊了起来。
李蓝说：真好听！再来一个！
我说：算了，该你了。
李蓝说：我对着电话唱不出来，你到我这来吧，我当面给你唱。
我说：算了，我害怕被你吃了。
李蓝说：哎呀呀！你以为你是鲍鱼呀！
我嘿嘿笑了笑。
李蓝说：停几天，俄罗斯和塞拉利昂歌舞团来我们这里演出，我想法弄两张票，一起去看？
我说：好的！
李蓝说：说定了！
我说：定了。
李蓝说：再给我唱支歌！
我扯着嗓子又给她唱了支《北国之春》
韩经理终于坐不住了。第二天一上班，他又挠着头来到我办公室。他嘶哑着嗓音说：我昨天一夜没睡觉，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公司下一步怎么办？我们不能守株待兔，我们应该走出去，然后把客户引进来。
我说：这样也对。
韩经理说：用铁路发货太麻烦，我们可不可以用船发货？
我说：用船发货比较慢，风险也比较大。
韩经理说：为什么？
我说：船的安全系数比火车要小的多。
韩经理说：我们可以和船队签合同。
我笑了笑说：合同有用吗？他们是到处跑的人，哪里有货哪里装，三个月五个月都不一定回来一回，到哪里去找他们？
韩经理说：做生意本身就是有风险的，我们可以叫客户拿钱买货，我们只收劳务费。
我说：好的。
韩经理说：你准备一下，我们到港口去看看。
我说：行。
我和韩经理开车去了港口。其实不应该叫港口，应该叫码头。因为是运河，没有太大的船，码头自然也很小。而且许多码头都是私人的。
运河里也有些能盛五百吨的大船，这在运河里应该是大的了。更多的是拖队。也就是十来条船互相挂在一起，由船头带着，在运河里跑来跑去给人拉货。
拥有船头的人就是这个拖队的队长。联系货源，签定合同也是他们的事情。但船头挂的船数是不固定的，这要根据货主运货的数量而定。
每一节船都是一家人家，大多是三口之家。他们以此为生，常年漂泊在水上，四海为家。
我们找到了一家码头，码头的主人非常热情。我们说明来意。码头主人说：来我们这里的南方客户很多，但他们不敢把钱放到矿上，一是怕拉不出煤，二是怕用次煤冒充好煤。他们希望能找一家中介公司，在码头上化验完煤质，装船付款，也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韩经理说：这样的客户可以给我们介绍两个，我们公司可以做。
码头主人非常高兴，他说：旅店里就住着一个，谈了几家公司都没谈妥。因为现在煤炭很紧张，很多公司都有自己的老客户，而那些客户都是把钱存到公司帐户上的。就是客户没钱，那些公司也可以先发货后收钱，因为他们都是多年的信用单位，信誉是非常重要的。
韩经理哈哈笑了两声。我觉得韩经理的笑多少都都些尴尬。
韩经理让码头主人给那客户打电话，码头主人很热情的打了。
中午码头主人请我们和那南方客户一起吃了顿饭。
那南方客户是一家卫生局下属的服务公司，姓申，我们叫他申经理。
申经理非常狡猾。他说：我们南方上当的太多了，在码头上化验煤炭发热量5500大卡，可拉倒我们家，连4000大卡都不到，别说挣钱了，连裤子都赔掉了。我们都笑。
申经理说：一夜之间他们就能把打碎的煤矸石掺进煤炭，让你防不胜防。
我们又笑了一阵。
申经理说：我们的条件就是装船时取样化验完付款。而且只付煤款和短途运输款。船的运费和你们的劳务费货到化验完煤质再付。
韩经理说：我们把煤炭拉到码头，你们不要了怎么办？
申经理说：看来韩经理不了解现在煤炭的行情，煤炭拉出来就可以挣钱，你们在这里就可以卖掉，只不过没有拉到我们南方的利润大。
韩经理问码头主人。码头主人说：韩经理，我们都是当地人，在装船之前我可以给你担保，申经理不要，我保证给你卖出去。我赖好还有个码头吧！就是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是吧！
韩经理又哈哈笑了两声。
韩经理问申经理要什么质量的煤炭，申经理说：别的不要求，只要求发热量，发热量必须在5500大卡以上。
韩经理又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我们还是先回去了解一下煤炭的价格，回来再给申经理谈。
韩经理说：可以。
韩经理给了申经理一张名片。他约申经理明天去公司再谈。
然后我们和申经理以及码头主人握手告别。
煤井的煤炭真的很紧张。我和韩经理跑了几个煤井，那里都很繁忙。许多车排成长龙，在矿上等煤。从地下运上来的煤炭还没成堆，就被铲车铲了装上了汽车。
矿长显得很牛逼。办公室里满满的人，他们大多是老关系户，也有一些通过各路关系被介绍来的客户。他们满脸堆笑，不停地给矿长敬烟，说着阿谀奉承的话。不到吃饭时间，矿长就失踪了，也不知是哪个关系户拉了去，找一家酒店山吃海喝。
矿长姓单，我认识他，我们以前的公司经常调他的煤。我们以前的公司是他的大客户。他们矿上的一半煤炭，差不多都是通过我们向外发运的。有许多次单矿长双手捧着酒杯给我敬酒，不停地说我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我相信那时侯单矿长说的话，绝对是真话。
但那时侯矿上很冷清，随便来个客户，不论买不买煤，单矿长都会把你拉进附近的酒店，喝个你死我活。然后再说上一大堆讨好的话。
我一进办公室的门，单矿长就看见了我。他慌忙站起，豪气地大笑，慌忙过来和我握手。一屋子的人都露出羡慕的眼光。
单矿长说：有事？
我笑笑说：你说呢？
单矿长又豪爽的笑笑。我把韩经理介绍给了他。
单矿长说：走，我们找个地方谈。
单矿长又叫了一个副矿长，我们开车去找了一家酒店。
我说明了来意，那副矿长说：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煤炭确实很紧张。
我笑了笑，不理那副矿长，而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单矿长看。单矿长又哈哈笑了笑，赶紧站起来给我端酒，他先训斥了一番副矿长，然后说：扬经理来了，我们停了谁的也得先给他发，我们可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扬经理可是大老板，我们不能光想着旺季，我们还得想着淡季呢！扬经理，你说对不？
我也学单矿长的样子哈哈大笑，然后站起来，和单矿长碰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单矿长让我们先把钱交上，三天以后给我们发货。
接下来是事情非常顺利，我们找了车队，很快就把一千吨煤炭运上了码头。码头主人和申经理都满脸堆笑。
后来，码头主人给我们介绍了一个拖队。那队长叫葛八。
葛八个子不高，但黝黑粗壮，是常年在水上漂泊的原因，谈笑中眉宇间还流露出一种风尘和沧桑。显得很诚实的样子。但后来我们这一千吨煤炭，差点就毁在了他的手里。
装船前，我和申经理在煤堆上采了五个点，取了一包煤炭，然后去化验。发热量5800大卡，申经理满脸堆笑，他把钱从银行划入了我们帐户。然后开始装船。
我悄悄地记下了船号，一共十一节船。其实船队在港监也有备案。我只是多了一个心眼而已。
船队离港的时候，韩经理，我，葛八，申经理，还有码头主人还一起喝了回酒，预祝船队一帆风顺！
我对韩经理说，我跟船队一起走吧？得半个月才能到呢，别出了什么事情。
韩经理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船上很苦的，再说，船上的煤炭有我们用石灰打的标记，怕什么？
我说：标记谁不可以打呀？
韩经理笑笑说：不会有问题的，你累了，也该休息休息了。一星期以后，我带着李萍去结帐就可以了。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我知道韩经理其实并不信任我，多多少少心里有些失落。韩经理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韩经理给李萍打了个电话，说下班后别先走，找她有事情。
我知道韩经理是想和李萍做那种叫“天地一家春”的事情，车不到公司我说急着回家，就下车了。韩经理假情假意说了两句留我一起吃饭的话，我坏笑着坚决地拒绝了。
饥饿都市（10） 文 / 张秀珠
十 诗意李蓝
一星期以后，韩经理和李萍开车去了南方。临走前，韩经理使劲握着我的手说：扬经理，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李萍结完帐就回来。
我微笑着说：韩经理放心，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
韩经理张开大嘴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真幽默！你真幽默！
我心想幽默个屁！幽默也是黑色幽默！我把碉堡炸了，枪眼堵了，就差生擒匪首了，你却把我撤了下来，带着小蜜去度蜜月，还把我留下来站岗，巧了那匪首的床就是陷阱呢！
我尽管这样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我在有这些恶毒的想法的时候，脸上一直微笑着。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句话其实是不正确的，真正能展现内心世界的眼睛，应该是孩子的眼睛。你不会从一个久经沙场的人的眼睛里，捕捉到真实的信息。我可以微笑着用最纯真的眼睛和你对视，心里却可能骂着最恶毒的话，这是我在生意场上历练出的本领。
韩经理说：要是结帐顺利的话，我们再去考察一下别的单位，争取多带些客户回来。
我继续微笑着说：祝你们马到成功！其实心里却在想，但愿你们阴沟翻船
其实他们真阴沟翻船了，这是因为葛八倒了鬼。如果我跟船走的话，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有时候一件微小的失误，可以影响整个事情的结局。就像是下围棋，全盘皆输的结局，往往来自于一粒棋子的失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这时候我还不知道。韩经理和李萍当然更不知道，他们还沉浸在成功和暧昧的双层喜悦里。
就在我翻着书，胡思乱想的时候，李蓝打来了电话。
李蓝说：你真能沉住气呀！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给我打！哼！
我说：我正在想你呢！
李蓝说：骗人！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
我说：想的你白天不睡觉，夜里不吃饭！哈~~
李蓝说：哼！就知道你没那个好心肠！
我说：有事情？
李蓝说：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呀？
我嘿嘿笑了笑说：当然当然！
李蓝说：俄罗斯和塞拉利昂歌舞团的演出票，我搞到了。
我说：是吗？晚上几点？
李蓝说：七点半。你现在过来吧！到酒店门口给我打电话，我领你去个新地方。
我说：哪里？
李蓝嘿嘿笑了笑说：保密！
我说：好吧！我去。
李蓝对着话筒亲了一下，我的心跟着蹦了两蹦。
关了电话，我接着给小梅打了一个。我对小梅说，今天来了个客户，不要准备我的饭了，我可能得晚回去。
小梅说：不是李蓝那个狐狸精找你吧？
我说：你看你想哪去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慌慌地乱跳。也许再说两回谎，我的心就能平静了。我自己安慰自己。
我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李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没用她的车，而是截了一辆出租，我俩一起钻了进去。李蓝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我听出是一个新建豪华小区的名字。
李蓝打开一个房门，把我让了进去。这是一个三室两厅的住房，装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