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途之一品郡主-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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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了这话,就只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和褚易安私底下有来往,脸色立刻就变得十分难看。
风邑却是全不在乎,还是笑意绵绵的扭头冲延陵君一抬下巴道:“君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舅舅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你还不请皇帝陛下成全?”
满殿的人都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延陵君往前走了两步,挨着风邑跪下去,道:“荣烈倾慕郡主已久,还请皇帝陛下成全!”
这一刻,他脸上笑容隐去,脸上神情极淡,和以往众人眼前那个风流倜傥谈笑风生的延陵君完全的判若两人,却是——
清俊而卓绝的一个人,从容镇定,不卑不亢。
着实是历尽千帆的皇帝,这一刻也有些难以接受这样错乱的身份转变,他的嘴唇蠕动,却是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褚琪炎狠狠的闭了下眼,掩饰住眼底自嘲的情绪,再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眸子里还是一片清明冷然的神采道:“安王殿下您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眼前这位刚刚辞官而去的延陵君就是您那重病缠身的外甥?”
延陵君现在的确是身染恶疾,但很显然,当初他刚到西越的时候却不是这样的。
“南河王世子这是何意?外甥难道还是可以随便冒认的吗?”风邑说道,面上还是一副坦荡又无关痛痒的表情。
“既然你肯认了,那就好。”褚琪炎道,语气冰冷,神情淡漠,“如果本世子没有记错的话,年前他荣家公子初到我朝之时,正是两国兵戎相见,战争打的尤为惨烈的时候,那种情况下,他堂堂南华镇国公府的嫡系子孙却改名换姓,编造身世,混入我朝为官,还千方百计的接近陛下身边,他的此种举动,您就不觉得不合时宜?”
皇帝心里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一重,心里的芥蒂之意突增。
“这个么——”风邑被他问的一脸尴尬,掩饰性的干笑了两声,才有些底气不足道:“世子所谓的不合时宜具体是指的什么?方才您带来的这位神医和那些太医们不是都有言在先的吗?你这意思,难不成是指的君玉图谋不轨,有谋害西越皇帝陛下的嫌疑?这话你方才怎么不说?便就要等到本王当众认了外甥之后?这其中是否就有针对的嫌疑了?就因为我们是南华人?如果本王所闻非虚的话,我是记得之前君玉曾在年初的宫宴上救过皇帝陛下一命吧?本王承认他隐姓埋名是有不对,可是就事论事——你若是真的拿出他图谋不轨的罪证来,本王无话可说,而你要只是因为他是出自南华而一定要栽一个欲加之罪下来——”
风邑说着一顿,随后便就冷了脸,寒声道:“你要明白承认是这回事,本王也不与你再分辩,万事都请皇帝陛下休书一封去同我皇兄谈吧!”
如今两国正处在缓和关系的关键时期,如果就只因为延陵君是南华人就要追究——
无异于是当众给了南华皇帝一记耳光。
皇帝也是搜肠刮肚的想,竟然真是不曾找出延陵君身上的什么错处来。
褚琪炎碍着皇帝的面子,也不能过分和风邑争论。
延陵君便是冷笑一声道:“还有世子你说我隐姓埋名我认了,至于编造身世一说,可就是无稽之谈了。当初我来你西越之初就和简小王爷说的很清楚了,我是来投奔我师伯的,我母亲师从鬼先生,是他的关门弟子,这也有问题吗?你倒是说说看,我有哪一句是编造出来的?当初陛下准我接管太医院,无疑也就是看中了我的这一重身份,我是没有主动言明我父母姓甚名谁,可我师公一生就只收了我师伯和我母亲两名弟子,如果皇帝陛下我这样也算刻意隐瞒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延陵寿的脾气古怪,又神出鬼没,皇帝是早就从陈赓年那里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弟子,可是对这女弟子的身份,陈赓年却是绝口不谈的。
延陵君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他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漏洞,明显就是从他来西越之初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防备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
褚琪炎和皇帝都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就连旁边的风邑也忍不住暗暗咂舌——
他这外甥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个性,居然阴险至此!
真要细究起来,他那些话的确是一句也不假的,风清茉是延陵寿唯一的女弟子,只要有人想要追究,就可以去查这条线索,可是问题是这件事在南华国中却是秘密,除了他和荣显扬之外,再没有人知道风清茉和延陵寿之间还有这样一重的试图关系。
别说皇帝根本就想不到要去查,褚琪炎当时可是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了,最后一样也是无功而返。
殿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若说皇帝本来还想顺水推舟的准了这门婚事,那么这会儿——
他心里便是有千百个不情愿了。
无关乎两国政局,只就冲着这一年以来延陵君将耍的团团转,他的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皇帝陛下,君玉这孩子也是追随过您的,他的秉性脾气如何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将来也定是不会让浔阳郡主受委屈的。”风邑才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又滔滔不绝的开始游说,“而且就算不为别的,就直冲着他也曾对您尽忠报效的情分上,请您成全此事,也当是不为过的吧?”
皇帝这回是当真被他气的不轻,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是挟恩图报?”
“不敢!”风邑撞死惶恐,又在干笑了一声道:“小王只是就事论事。”
说着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侧目瞪了延陵君一眼道:“也是你这小子缺心眼,当初多少次大好的求亲机会摆在眼前,你自己不说,偏得现在来为难舅舅我?脸皮再薄,在娶媳妇的事上也不能含糊啊!”
他和延陵君之间就只差了五岁,这么端出长辈的款儿来,着实是叫人觉得不适。
延陵君漠然的移开了视线,不接他的话——
不是他当初不想趁热打铁,而是那时候根本就没拿下褚浔阳来,皇帝答应了有什么用?不过废话而已。
“陛下,我十二舅舅的脾气随意,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还请您见谅。”定了定神,延陵君就直接对皇帝说道:“不过臣下是真心想要求娶浔阳郡主,还请您成全。您若是因为太子表兄而有顾虑,那么大可以现在就宣他进宫,我们当面说清楚了就是,一点家务事,不劳陛下挂心!”
皇帝心里是一百个也不会赞成把褚浔阳和风连晟绑在一起的,闻言便是一再沉默,有过了半晌,他方才定了主意,对李瑞祥道:“去东宫传旨,请太子和浔阳一道儿过来,其他人都暂时请到偏殿里等着。”
说完,他便是当先起身进了内殿。
风邑弹了弹袍子起身,却是十分配合的跟着宫婢去了旁边的偏殿。
李瑞祥进去安置好了皇帝,又去吩咐人传旨东宫。
褚琪炎是先一步出的大殿,而延陵君则是落在最后,出门去见他也不曾离去,就站在右侧回廊的尽头,负手而立,看天际云卷云舒的画面,面容冷峻,不知道在想什么。
延陵君的脚下并未迟疑,脚下方向一转,直接就走了过去。
“世子还不走,是要继续留下来搅混水吗?”延陵君随口问道,与他隔着两步之外的距离,两人并肩而立。
褚琪炎的面部的线条本就十分冷硬,今日看来,就更是有一种刀雕一般十分惊人的冷厉气势。
他却是没有回头和延陵君对视,只就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你隐藏至深,如今却突然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自曝身份,这一前一后的反差太大,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吧?”
延陵君莞尔,唇角牵起一个弧度,笑问道:“世子这是在质问我?”
“不是!”褚琪炎否认,语气平平,并不掺杂任何的情绪,“只能算作是彼此间探讨问题。起先的时候说你是为了接近浔阳才处心积虑的混入朝廷,我并不相信,不过现在,我倒是信了。你既是为她而来,要走——自然也无外乎一个她的!”
之前很多人都怀疑过延陵君接近皇帝是别有居心,可事实上他近水楼台,但却什么也没对皇帝做过。
现在他又自行暴露身份,在这样的多事之秋里,要说他不是为了褚浔阳,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反倒说不过去了。
延陵君不置可否。
褚琪炎似乎也并不在乎他会不会回答,静默片刻,就又突然再度开口问道:“你想要带她走?”
延陵君闻言,便是笑了,反问道:“不可以?还是——”
他说着,就再次侧目朝褚琪炎看去,刻意的加重了语气道:“世子你确乎是很反感此事的。”
褚琪炎的唇角扯了一下,回望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一个绵里藏针,一个笑里藏刀,却都能明确的感受到来自于对方眼中的森冷冰凉的敌意。
对视半晌,却是褚琪炎先开口。
他直视延陵君的面孔,不避不让,字字清晰又肯定的开口道:“你错了,我不是反感,是不准!”
他的语气不重,但是每一字的咬音都很清楚,落在心上,掷地有声。
即使延陵君知道褚浔阳和他之间无甚关系,但是在外人眼里,他和褚浔阳之间可还是担着一个堂兄妹的名头的。
这样的事,换做是任何人,一定都会无地自容,难以启齿的。
可褚琪炎却偏就这样坦然的承认了。
延陵君也大为意外,不免怔愣了一瞬,然后再下一刻,他的目光便是突然收冷,一改方才散漫不及的面容,整张脸上的神情瞬间就转为冷肃。
他看着褚琪炎,唇角牵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凉凉道:“不准?南河王世子,你好像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此时的身份,我和她的事,可从来就没有第三人置喙的余地,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当是十分清楚的。”
他会来见皇帝,并且请求赐婚,可并不是因为稀罕他这一道赐婚的圣旨,而分明就是别有目的。
褚琪炎自是有所察觉。
“那是你的事!”褚琪炎道:“你要做什么,不用跟我商量,而至于我要怎样,自然也无需同你招呼过才能去做,大家各凭本事罢了,没甚的好说。”
“就是这个话,大家各凭本事罢了!”延陵君道,也是针锋相对,话到一半,他就是不由的语气一沉,讽刺道:“众所周知,东宫和南河王府势不两立,浔阳她是和你们南河王府结怨不浅,你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上方对决,刀剑无眼,她对你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真要将她留下——我还是好心劝你一句,切莫要作茧自缚才好!”
这人居然是对褚浔阳起了觊觎之心,并且还这样的明目张胆。
延陵君这话也当当真是毒的很,直接泾渭分明的给对方划了楚河汉界——
你和她是死敌,这辈子都别指望了。
不过话虽是说出来了,他心里却也并不觉得痛快,那眼神还是冷飕飕的。
褚琪炎被他的家激着,却是无从反驳——
褚浔阳和她之间,在他幡然醒悟,她已经在他心上的那一刻,她也更是早就站在了他的对面,大马金刀,势不两立。
若说是别的任何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就是她——
他就是有千般本事也无能为力的。
褚琪炎极力的隐忍情绪,唇角紧绷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冷淡的不再言语。
延陵君和他想看两厌,冷笑一声,便是一甩袖,扬长而去,径自出了皇帝寝宫,到附近的花园散心去了。
褚琪炎负手而立,站在原地,看着他那一道身影时而从花树中间错落而过,眼中神色一沉再沉,直至最后,落入一片苍茫无边的晦暗夜色当中。
李林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可是碍着延陵君在场,便是没敢露面,这时候才轻手轻脚的绕到了褚琪炎的身后。
“世子!”他没听到方才褚琪炎和延陵君都说了什么,但很显然,那场谈话并不愉快,所以开口的时候就带了几分小心。
“嗯!”褚琪炎头也没回的冷冷应了声,直接问道:“交代你的事,办妥了?”
“是!”李林道:“已经妥了,皇上派去浔阳的四名暗卫,都解决掉了,没有纰漏,应该——消息很快就能传进宫里来了。”
“哼!”褚琪炎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忽而扭头朝皇帝寝殿大门的方向看了眼。
皇帝派出去的暗卫出事,他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东宫做贼心虚,到时候只要在此基础上稍加运作,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在皇帝的心里这根,要成长起来,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主仆两个心里各有盘算,彼此沉默了片刻。
李林正犹豫着要不要告退的时候,旁侧他才刚拐过来的小径那里,就见一名手下的侍卫探头探头,神色焦灼的正拼命往这边探望。
看到那人脸上挂了彩,李林就是心下一惊,赶忙将他叫了过来,惊疑不定道:“你不去浔阳城了吗?怎么——出事了?”
褚琪炎闻言,也忍不住拧眉看过来。
那人的神色愧疚,立刻单膝跪了下去,沉痛道:“是属下失职,未能完成主子的嘱托,可是——可是这事情真是邪门了。”
他说着,便是心有余悸的四下里观望了一圈。
李林赶忙把周边查探了一遍,确定无人偷听,方才回转身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是不是额外又派了人秘密赶往浔阳城?我们在半途的茶寮和另外两人撞上,可能是因为交谈中无意泄露了此行的目的地,出了茶寮就被缠上了,广九他们几个全部被杀了。”那人的眼圈通红,说着就是满脸愤恨,“那两人的身手绝佳,兄弟几个几乎全无还手之力,属下是广九他们拼了命的护着,才得以侥幸逃脱,回来给世子报信的。”
“什么?”李林勃然变色,有些震惊的回头去看远处皇帝的寝殿大门,“难道是皇上不放心,所以又派了别人去?”
自己手下人的身手他心里有数,要不是皇帝精心训练出来的暗卫,谁又能有那样的本事,竟然将他们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褚琪炎并不表态,只是闭目沉思了片刻,紧跟着他便是一挥手,道:“你先回去养伤吧,这间差事——到此为止!”
“啊?”那侍卫却是十分意外,原还以为他还会再派别的人去,“可是我们的人被杀了,行踪已经暴露了!”
“你去吧!”褚琪炎却不多言,仍是态度冷硬的一挥手。
他人于是也不好再强辩什么,行了礼,原路退下。
“世子,广九他们的尸首落入对方手里,皇上顺藤摸瓜的查下来,一定会知道——”李林想想还是觉得心惊不已。
褚琪炎闻言,却是神情冷淡的笑了,摇头道:“随便他们去查好了,一天的功夫不到,他们能走到哪里?又不是在浔阳城那里人赃并获,怕什么?”
“可是皇上——”李林心中甚是不安,还想再说什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道:“难道那两个不是皇上的人?是——”
他越想就越是惊讶,直至最后,近乎有些难以置信的露出纠结的表情,道:“是东宫!”
如果是被皇帝的人劫杀,那么就算不是在浔阳城那里人赃并获,皇帝也势必起疑。
可要是换做东宫的人,那就完全的另当别论了。
他们要告状,他大可以说是派了那些人去执行别的任务。
只要不是直接冒犯上了皇帝——
皇帝现在最为忌惮戒备,是东宫,而不是他褚琪炎。
“可是怎么会?”李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时难以接受。
他不是想不通透其中原因,只是——
不敢相信罢了!
东宫为什么要派人往浔阳?又为什么怕他们的人先一步赶到浔阳城?不是显而易见是做贼心虚吗?
李林兀自挣扎了许久,最终才是心有余悸的开口道:“难道康郡王的身世真的有问题?”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