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途之一品郡主-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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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眉心堆叠的褶皱越发明显了起来,看着拓跋榕瑶却是将信将疑。
罗皇后也是不解:“如果是八字相冲,就该早有迹象,哪有突然发作起来就这样凶险的道理?”
杨承刚继续道:“娘娘她生在正午时分,命里本就阴气薄弱,如今再加上身怀有孕,更是容易被人所趁。微臣听闻这段时日之内娘娘的精神就一度不好,如果微臣所料不错的话,那位和娘娘八字相冲的人此时应该就在殿中。以前是离的远了故而无恙,今日撞上,娘娘的身子受不住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又是满殿哗然,到处一片抽气声,每个人颈后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这要是被杨承刚指证为克了荣妃的丧门星,必得皇帝厌弃,做官的仕途不保,女子日后也势必受到其他人的排挤,一辈子都完了。
对于杨承刚的本事,皇帝是不怀疑的,只就略一思忖便是目光往殿中一扫道:“你说那人此刻就在殿中?”
“十之八九!”杨承刚道。
“指出来!”皇帝命令道。
所有人都是呼吸一窒。
杨承刚却是有些为难,迟疑道,“微臣本事低微,恐怕不能只凭面相便点出此人,皇上可否命在场的各位贵人将准确的生辰八字写出来,供微臣一一参照比对,也省的微臣妄言,连累无辜。”
皇帝迟疑了一瞬,道:“那荣妃呢?可有性命之忧?”
“当是无碍!”杨承刚道,“只是娘娘体虚,近期最好是静养,不要再受什么刺激才好。”
皇帝听了这话方才放心,当即也就不再犹豫,吩咐道:“李瑞祥,吩咐准备笔墨。”
“是!”李瑞祥领命,不多时就有宫婢鱼贯而入,将笔墨呈送到各桌。
众人屏息敛气忐忑不安的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书下,这边罗皇后已经命人将拓跋榕瑶先行扶了出去。
她举目四下看了眼,目光从陈赓年和延陵君的面上一掠而过
陈赓年当是有意为之,不偏不倚就站在延陵君身前半步,完全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罗皇后心中不喜,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就调开眼睛抬手一指之前的李太医道:“既然荣妃的脉是你诊的,你也跟着去吧,好生伺候着,万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
“微臣领旨!”李太医连忙规规矩矩的行礼,跟着快步离去。
这边有宫人将所有人写好的生辰八字收了,放在一个小匣子里双手呈送上来。
皇帝只看了一眼,就示意杨承刚道:“拿去吧,尽快给朕消息!”
“臣遵旨!”杨承刚接了,又再施了一礼就先行退下。
这里被这么一搅和,宴会已经被耽搁了近一个时辰。
罗皇后看着满殿的残羹冷炙,试着开口道:“皇上,您看这宴会”
“继续!”皇帝一挥手。
李瑞祥马上招呼人进来把各人桌上的酒菜撤换。
那婢女蓉焉的尸首被拖了下去,拓跋榕瑶的桌子也撤了,虽然下毒害他的幕主使还没揪出来,皇帝却像是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事儿一样,再就只字不提。
褚琪炎的目光微微一动,就对褚易民递了个隐晦的神色过去。
褚易民刚端了酒杯准备压惊,见状忽而想起了什么就又将那酒杯放下,起身对上座的皇帝施了一礼,笑道:“父皇,方才因为荣妃娘娘一事,漠北五皇子受了不小的委屈,现在既然证明只是误会一场,父皇您最是赏罚分明的,是不是”
拓跋淮安方才的处境的确尴尬,甚至险些被皇帝下狱,此时给予一定的安抚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的唇角带了一丝笑容,缓缓道:“这是应当的。”
说着就看向拓跋淮安问道:“方才的事让你受了委屈,说吧,你有何要求,朕都会尽量满足你!”
“小王不敢!”拓跋淮安连忙起身谢礼。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公开跟皇帝讨价还价。
褚易民提一口气,刚要顺着话茬再开口,旁边的褚易安已经微微一笑道,“五殿下只是个后生晚辈,父皇您就是当众问了,他又如何好意思开口?反倒是叫人觉得父皇您小气呢!这事儿何必急于一时,待到宴会散了再提不迟。”
拓跋淮安和褚琪炎连成一气,不可能没有图谋,褚易民想要借机讨人情?想都别想!
皇帝自己心里本来就还不痛快,此刻闻言自是点头,对拓跋淮安道:“这样也好,回头你自己想想,想要个什么补偿,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朕都一并允了你就是!”
有的事,别人说出来可以,但要拓跋淮安自己开口,那就得要斟酌着来了。
褚易民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但是大庭广之下,对方又是他的亲哥兼太子,怎么来看说话都比他有分量,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附和了两句讪讪的坐下。
睿亲王起了个头,众人遥遥举杯对帝后敬了一杯酒,之前的那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事后褚易简却是举着酒杯并没有马上落座,而是含笑对皇帝道:“陛下,漠北五皇子方才受了委屈就得了您的恩典,您当是不能厚此薄彼的吧?延陵大人救驾有功在先,后面还险些被人栽了罪名蒙受不白之冤,陛下圣明,可该是一碗水端平的!”
“你这皮猴儿,两年不见,这人情都讨到朕的跟前来了!”皇帝难得好心情的朗声一笑,目光落在他自行稳稳站立的双腿上,眼底神色一晃,似是颇多感慨道,“延陵小子的确是个有本事的,青出于蓝啊!”
褚易简的双腿废了多年,就连陈赓年都束手无策,如今他却是当众站了起来。
哪怕之前有再多的人觉得延陵君只是凭借一时运气的沽名钓誉之辈,经过今日一事,也是叫人刮目相看的。
皇帝沉吟片刻,就侧目对李瑞祥道:“太医院的刘院使前两日不是刚上了折子请辞么?赶明儿就批复了发下去吧,就说是朕准了!回头再颁一道圣旨,就让这小子顶上,也算实至名归了!”
刘院使原是告假回乡照料病中的老母,不想那刘老夫人病重,已然是回天乏力。皇帝本还考虑着要不要夺丧,将刘院使再召回来用着,如今这个契机,也就顺水推舟了。
一个年仅十九岁,却富贵天降、少年成名的太医院副使,本就叫无数人艳羡唏嘘,如今短短不过三个月时间,已得皇帝亲封,坐上了太医院的第一把交椅!
那些在太医院摸滚打爬许多年还不上不下老头子齐齐红了眼,但是皇帝都说是“实至名归”了,谁还敢反驳什么不成?
延陵君也不推辞,坦然受了皇帝的封赏。
苏霖手里捏着金杯狠狠灌了一口酒,目光怨毒盯着暖阁里那男子从容坦荡富贵天成一般洒脱自然的背影,眼中迸射出来的目光恍若刀锋般,咬牙切齿道:“狂妄!”
而对面那席上,苏皖亦是目光晦暗,眼睛转了转,却是讳莫如深的侧目朝褚浔阳看去
苏霖也许不知道,她可是看的分明,褚灵韵会和褚浔阳针锋相对,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出自这个延陵君身上,如今延陵君是平步青云更进一步了,若是让褚灵韵知道了消息,岂不是更要把褚浔阳给恨到骨子里去?
这边她的心思飞转,快速的谋算着。
暖阁里,皇帝和陈赓年又寒暄了两句道:“爱卿你难得进宫一趟,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入席喝两杯吧!”
“陛下恩典,臣敢不领命?”陈赓年道,一改方才凶悍的作风,躬身领命。
皇帝深深的看他一眼,最终也只是无奈的摇头,抬手示意李瑞祥:“去给添张桌子!”
“不用不用!”陈赓年连连摆手,眉开眼笑,“不敢劳烦大总管,老夫孤家寡人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我和延陵小子挤挤就好,不麻烦,不麻烦了,哈哈!”
延陵君闻言,额角又是一跳。
皇帝已然是没了力气和他们计较这些,疲惫的摆摆手。
陈赓年便是兴高采烈扯着延陵君的袖子走出暖阁,退到外面的他的席位上去。
因为是在国宴之上,倒也没有人敢于公然凑上来恭喜延陵君高升的,只是间或总有无数的视线,或是审视,或是艳羡,也或是倾慕的往这边飘。
延陵君心中不悦,面上也不好显露,仍是那副风流不羁的笑容,给陈赓年斟了杯酒递过去,道:“师伯劳苦功高,先喝一杯解解乏吧!”
他的一张笑脸,在陈赓年的面前更多了几分有些孩子气的狡黠。
陈赓年却不领情,翘着胡子接了那酒杯牛饮而尽,抬手便是一巴掌往他脑后拍去,骂道:“臭小子,就会给我惹麻烦!”
这老家伙果然是不分场合地点的就要撒泼!
延陵君脸上从来收放自如的表情瞬间就跨了,但也好在是早有准备,不动声色的稍稍往后一侧身子,然后顺势将桌上自己的那杯酒又塞到他扫过来的那只手中。
陈赓年贪杯,尤其对这这宫中封存百年的琼浆全无抵抗力,当即就又接了杯子,砸着嘴巴细细的品,摇头晃头称赞不已,一时也就把方才那一招“横扫千军”的初衷给忘了。
延陵君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才慢悠悠道:“其实我本也没打算麻烦你的,这点小事,我还能应付!”
拓跋榕瑶的背景本就复杂,他早有防范,又怎么会叫人利用那女人算计到?只不过要周旋起来得多费些力气罢了!
“卖乖?你再卖乖!”陈赓年闻言,立刻又是一瞪眼,骂道:“你还好意思说,闹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跟我吱个声,我可是拿你娘做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看待的,真要叫你有个好歹,将来你让我怎么好意思拿这张老脸去地底下见她?”
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说是严厉,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在眼里却反而会叫人觉出几分滑稽来。
“这话要让师公听见了,可不得跟您急了?”延陵君闻言,却是忍俊不禁的笑了,冲他眨眨眼,“他一向最重辈分的!”
他母亲当年入门晚,和陈赓年之间就差了足有二十岁,所以虽是师兄妹,但陈赓年说是将她做女儿看待也是半点也不为过的。
陈赓年这老头子脾气虽大,但是对自己师父却是一向恭敬,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畏惧。
闻言就哑了声音,只象征性的哼哼了两声道:“你要真有那份孝心,多陪在他身边两年就比什么都强,哪像现在,四处乱窜的还要给我惹事!”
延陵君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晃了晃手中酒壶,感觉壶中残酒所剩不多,就又招呼内侍让再取了一壶过来,然后目光一移,飘向了暖阁里头,看着王座上高坐的那人,唇角勾了勾,一抹笑容微薄而带了几分讽刺的慢慢道:“我还以为他六亲不认,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人能在他面前拿人情讨债!”
“有些人情,用一次也就到头了。”陈赓年自己抱着个酒壶仰着头把最后一滴酒倾进口中,意犹未尽的舔舔唇,不想却是一改方才的散漫姿态,也是跟着看过去一眼,叹息道:“我能保你的也就这么一次,后面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些年来,他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在皇帝临危之际救过他许多次,所谓的救命之恩,于别人而言重过千金,但是到了这位皇帝面前
他方才罔顾尊卑的闹了那么一场
皇帝没有追究,这场所谓的君臣缘分也就到头了!
延陵君淡淡一笑,从远处收回目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就这一次,够了!”
皇帝薄凉,这一次能给陈赓年这个面子已属难得,谁若是还指望着再拿这些旧情去他那里讨恩典,才当真是自寻死路。其实就算方才陈赓年不出现,今天这一局他也不会栽进去,但是现在这样更好
陈赓年这么一闹,他的身份反而是坐实了,只要有陈赓年在的一日,就再不会有人拿他来历不明一事来做文章。皇帝信任陈赓年,再有陈赓年的这般态度作保,相对而言,他也跟着得益不少。
所以,这才是陈赓年这一次出现的最大作用。
这么想着,延陵君的目光就不觉往殿内的方向移去。
褚浔阳是皇亲,座位是紧挨在皇帝的暖阁外面的,离着他这一席的位置很远,他这样看去,只能于人群中寻她一个大致的轮廓,但是在那么多盛装打扮的贵女中间,却似乎唯有她的身影最为清晰醒目,一眼看去,视线里便唯她一人,明明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是那抹影子存于脑海中,却似是能将她此时与人交谈时候一颦一笑的风景都尽收入目。
那去取酒的内侍迟迟不归,延陵君突然失了魂一般安静了下去,陈赓年倒了半天的空壶,实在是等的急了又觉无趣,便是提着袍子往延陵君身边凑了凑,挤眉弄眼的扯着脖子往内殿的方向张望道:“君玉啊,你那小媳妇呢?是哪一个?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出来一趟不容易,先指给我瞅两眼?”
延陵君的酒都省给他喝了,这会儿正兀自端了茶碗抿茶,闻言一呛,一碗茶水翻了自己满身,正恨不能一茶碗将他砸晕了了事的时候,后面忽而就闻一人轻笑。
“什么小媳妇?”却是褚易简不知何时眼就言笑晏晏的凑过来,手里一只玉壶一金杯站在后面,饶有兴致的也沿着两人视线的方向往那殿里张望道,“延陵你是有中意的姑娘了?是哪家小姐?指来看看!这些朝廷重臣之家都得卖我父王几分薄面,届时托了他去替你说项提亲,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诚然,褚易简不过就是个玩笑,陈赓年却是脸上乐开了花,两眼放光的就要蹭上去。
延陵君见势不好,连忙夺了褚易简手中玉壶塞给他道:“我师伯贪杯,先谢过小王爷的酒了!”
言罢,唯恐陈赓年再搅和,连忙起身拽了褚易简的手往殿外走去。
陈赓年翻了翻眼皮,刚好那内侍的酒也送到了,当即也就没心思再去理会旁人的闲事,一手一壶酒,眉开眼笑的开始啧啧的添壶嘴。
这边褚易简和延陵君从偏门出了正殿,就在那回廊上的无人处站定。
“今日殿上,还要多谢小王爷出面替下官解围!”延陵君道,说着就要抬手对他作揖。
“哎!”褚易简却是没让,抬手将他的动作拦下,面上敛了笑容,正色道,“你我之间不提这个,你与我,是有再造之恩,今日我只是投桃报李,举手之劳而已!”
延陵君笑笑,也不勉强。
褚易简垂眸抿了口酒,目光缓缓延伸到远处,面色却是带了几分忧虑道:“陈老是个难得心明如镜的聪明人,今日他这一闹与你而言也并非坏事,好歹再没人会拿着你的出身来历做文章了,日后你的仕途也会更顺畅些。”
“小王爷说笑了,太医院里到顶了领的也不过就是个混口饭吃的闲职,不谈什么仕途。”延陵君道,“不过我在此间无所凭借,还得要仰仗睿亲王和小王爷的庇护提携。”
褚易简怔了怔,不解的回头看他:“你真就准备一直在太医院呆下去?”
“否则呢?”延陵君反问。
褚易简却是语塞,目光复杂的看了他半晌,几次张嘴,最终却都是欲言又止,一拍他的肩膀道,“罢了,你有你的打算,我不干涉,不过咱们的交情摆在这里,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当心些!苏霖那人还不足为惧,但是褚琪炎,你被他盯上了,却断不是什么好事!”
毫无疑问,褚易简也看出了今日一局里头有褚琪炎的小动作在里头。
“是,多谢小王爷提醒。”延陵君莞尔,面露感激的对他略一颔首。
褚易简一笑,眼中一扫方才的沉重和阴霾,紧跟着就是目光四顾,瞧着四下无人,便是往前凑了一步,作势替他整了下领口,顺口打趣道:“你若真有本事哄了浔阳那妮子做媳妇儿也是不错的,届时本王的辈分也能跟着往上提一提!”
言罢就是扬声一笑,步履轻缓而认真的慢慢回了殿里去。
延陵君站在原地目送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就算他和褚浔阳之间绝大多数的联系都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