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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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毫无记忆的梦魇之后,陈云从中醒来。他感觉背上有一些汗,他掀开被子,尽管再冷,他都在台灯下找到了一些可以用来权作为扇子的东西,让背上尽快干爽起来。
他能听到自己极为严重的喘息的声音,哈呵,哈呵,哈和……,一次比一次紧蹙,一次比一次刺耳,却又那么的重要,令陈云巴不得这胡乱的喘息声,变成一根,哪怕是一根已经完全湿透了的稻草,对,这个时候就需要一根稻草,哪怕是一根稻草!!!
我不能停下来!!!我必须坚持!这样的呼喊声在陈云的心理和脑海里反复着,重复着,虽然就像是用磁带从电视节目里录制下来的歌曲那样模糊不清,但是他一次次的重复着,一次次的重复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脏,脑海,交替的呼喊,不能停止,必须前进!要是可以,他多么希望肺,肾,脾,胃,还有肠子和四肢,都开始这样的呼喊,让这样的呼喊充满全身,响彻整个山谷!
可是不行。现在能够继续呼喊的只有脑海。就连心脏,也开始觉得不堪重负起来。他还头疼欲裂。根本无法思考,可是就算时刻经受着电钻穿透一般的痛苦,他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或者说尽可能的清醒。心脏飞快的跳动着,像是那一次次重复着的呼喊声的节拍。心脏是节拍器,对的!!!心脏是节拍器!跟着心跳的节拍!!!
手脚冰冷,已经开始麻木了,他现在真的后悔没有穿上婷婷送给他的保暖内衣套装,可是有什么用呢?保暖内衣套装只能抵挡寒风,可是冰冷的河水,还有陈云臆想中的碎冰块,已经深深的沁入了自己的每一吋肌肤。冰冷的河水,包裹着身体,这个时候再厚的衣服,也不能够抵抗寒冷。关节也很麻木,可是还必须行动,就算是机械的重复运动,也必须运动着。
不远处还有微弱的灯光,陈云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过灯塔的力量。他将头指向灯光的方向,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膜拜自己的神一般。身体开始渐渐的颤抖起来,渐渐的不受控制,可是还不能停下来!!!
必须坚持,直到……
陈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呼喊变得微弱,就连自己也听不到。内脏开始衰竭,只能听到缓慢的呼吸声了……
我这种被抛弃的孩子,终于也要被这个世界所嫌弃,所厌恶了吗?好不甘心啊!就这样结束了吗?
越来越卑微的生命,也不能苟且的活着了吗……
这是他最后一个思考的问题,在这之后,他决定静静的睡去。不再考虑所有的这些问题。逃离心灵寂寞的痛苦,还有酸痛到极点,冰冷麻木到极点的身体。都消失吧!在睡梦的世界里,什么都消失吧!
放弃吧!
……
几十秒钟之后,陈云才确定自己不是度过的奈何桥。他不知道是怎么站立起来的。总之,没过颈子的河水下面,有着可以站立的支撑。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慢慢的走向那个可以让自己身体再次感受寒风,而不是冰水的方向。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浑身战抖的躺在了地上。
不能睡下!睡下也是结束!!!
强撑着身体,他走向了灯塔。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身体很烫,发烧了……
老郑终于解决了问题之后,两方人在小镇简陋的鱼庄吃完饭。然后喝得伶仃大醉。陈云也喝酒了,因为肚子不舒服,就没喝多少。司机也喝酒了,不知道喝了多少。几个小时之后,他们连人带车一下子飞入了那条奔流着的小河。陈云对自己呼喊着,终于爬上了岸。
司机死了,老郑也死了。陈云没有哭泣。他心理只是有着一万个问号,或者说完全的懵懂状态。醉驾,车祸,死人。
公司的总经理快要赶到这个,勉强算是镇医疗卫生所的地方。
☆、遗事
陈云曾经无数次的从烂醉如泥中醒来,但是没有那一次有这么让自己刻骨铭心。如果说酒精可以让人失去意识和记忆的话,那么不管多少酒精,都无法抹去昨晚的那段记忆。
此刻的陈云正躺在镇上的医疗卫生所里。病房破旧狭小,让人觉得难以呼吸。偏僻的小镇,空气寒冷,又让陈云巴不得将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地板都拉到一起,当做被子将自己给盖起来。输液,不知道有什么大问题。全身酸痛,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多年前为救小惠而逞能的代价。没想到今天却再次尝到。生命总是这样一次次的轮回。连经历似乎也变得一样。
陈云感觉到自己体温正常。想起昨晚那寒冷刺骨的冰河,他就不由得自己打了一个冷战。肌肉因为昨晚看似在危难中镇静的分配体力却是世界上是疯狂的求生而极度疲惫。确定自己不是在梦境中之后,他开始慢慢的回忆昨晚的事情。
老郑,和自己,还有司机在出发前就喝了不少酒。自己和司机稍微少喝了一些,但是他也醉得一上车就倒下睡着了。老郑更是歪歪倒倒,不省人事。司机是个老江湖了,虽然几杯酒下肚,但是他似乎还是开车比较问稳当。可是昨天傍晚却偏偏有下了雨,道路湿滑,老江湖的司机喝酒之后也开始托大,在有些泥浆和水渍的乡间道路上开得飞快,后来陈云才知道,这样的路况是最容易出事的。
果不其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阵剧烈的摇晃将自己的额头狠狠的撞在了前边的座椅上,猛地一下醒来之后才发现冰水从完全碎裂的前玻璃窗迅速灌入,几乎是一瞬间,车子就被河水完全淹没,后来的事情,当然是自己挣扎着求生,最后爬上岸来,向当地的村民求救。
医生进来之后,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警察跟着进来,问了一些自己也说不出答案的回话,警察叫再想想,陈云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但还是只能答应再想想。
手机进水,什么都联系不上。也不知道这情况如何。警察问话的时候,陈云也向警察询问一些情况。
“警察同志,和我一起在车上的人怎么样?”
两位警察顿了半秒,其中坐在靠近自己的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干瘦警察说道:
“昨晚任何条件都不具备,我们的救援工作也很难开展。现在上午对车辆的打捞工作已经基本上结束。”
“那郑师傅和老金怎么样?”
陈云或许已经知道了答案。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更别说醉得不省人事的郑师傅,还有坐在前排,要承受巨大的冲击力的司机老金。自己的额头上都肿了好大一个包,颈子也痛得不得了……
“这位同志,很抱歉。”
陈云觉得很惊讶,自己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或者知道昨晚自己也应该和他们一起去的。不管是奇迹,还是幸运。他还要面对让自己头疼的,来自婷婷的催婚。他此刻竟然丧尽天良的想到,要是自己可以先死个十几天,逃过这段时间婷婷的各种追问,那该是多好的事!完全将两位同事的死抛在脑后。
他木讷着望着脚的方向,不再说话。警察同志们则决定先回避一段时间,将整个事件的过程再理清一边,有什么不清楚的,再来找这个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年轻人。
极不负责的自私自利的思考之后。他才开始被无尽的悲痛和绝望所淹没。有很深的同事之情?有很深的友谊?没有。和同事之间,能有多深的情分?在勾心斗角的国企,在人人自危的外企,没有,都没有。有的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和目标的合作而已。老郑是领导,也是师傅。是在公司和自己关系最紧密,最熟悉的人。他喜欢老郑的邋遢和不修边幅。喜欢他做事的直接高效,还有他时常叫上自己去打小麻将,还有两人一起在街边喝喝小酒,向他汇报自己的思想和抱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陈云在这个依旧陌生的城市里,最能够让自己有继续停留的强有力的理由之一。虽然艰难并遥远,在老郑的许诺和目前的情况下看来,自己那有些飘渺,有些虚幻的未来,似乎正在努力的,一点点的,一滴滴的,显现出它真正的面貌。虽然还是不清晰,还是很模糊,甚至像是幻想和海市蜃楼,但是他至少,四年之后,再次有了一个奋斗的目标,和一个具体的方向。他害怕回到高中时代的那种生活在压迫下的日子,但是却更害怕在所谓的象牙塔中无所事事,每天就知道打工赚零花钱还将自己本来就脆弱的情感葬送在了两个抛弃自己的女人手中。
陈云慢慢的躺了下去,只露出了鼻孔以上的部位。他害怕死神再次找到他,拧断他本来就脆弱的脖子。深深的害怕,深深的害怕之中,陈云在思考老郑,或者说脑海里浮现着老郑的样子。老郑是灯塔,老郑是领路人,老郑是火车头,老郑也是开路先锋。将自己的未来和梦想寄希望于一个公司领导,这可不是当代年轻大学生的志向。可是没办法,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地方,举目无亲,有这么实际的小小的想法,难道有什么大的问题?婷婷就是骑在自己肩膀上的乖女儿,她才不会去在乎,自己的每一步走得有多辛苦,更别说为了让自己轻松点,去减个肥什么的了。
一切尚未真正的开始,就“及时”的结束了。
公司的领导过来了。陈云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他不够级别和这样高层的领导开会。询问了相应的情况之后。一行人大概是了解了情况。管安全的段姐当然是一起来了。将自己好说歹说的安慰了一番。
公司了解了司机醉酒驾驶的情况,会怎么处理?自己会不会也因此被处罚?之前自己在和警察交代事情经过的时候说了三人喝酒,会不会因此对事故的定性有影响?就算不说,尸体检查还是能够查出来吧?到底该怎么办……
虽然脖子还是很痛,但是他依旧乘车回到了江门区,在中心医院,陈云接受了医生的检查,结果显示他只是肌肉有些扭伤,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至于额头上的大包,几天之内就消弭了不少。他在家里躺着休息的时候,少不了婷婷的各种嘘寒问暖,不过这个时候一切都好似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自己能够听到的只有蜜蜂震动的翅膀,所发出的声音,完全不能够理解她说要表达的含义是什么。
后续的事情还要继续,警察的问询,高层领导的谈话,以及让自己处境尴尬的追悼会。三个人喝酒开车,自己没事,另外两个死了。不用说。虽然老郑离异已久,但是他的宝贝儿子和前妻,还是带着一家老小,在司机老金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公司是要出面的,可闹是不可能少的。不然为了这几十万块,不出声不出气的就把人给埋了?
再不然呢?陈云无数次的被问及,为何你没死?对啊!为毛自己没死,而是他们两人死了呢?自己被父母抛弃,孤身一人来到江门区,无依无靠,无牵无关,对自己也没有一个什么深刻的认识,好不容易振作一点精神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却要过早的面对一些让人焦头烂额,却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要是自己死掉也不错。再也不用去想老陈和妈妈的事情。要知道他们的事情总是挥之不去的。更别说以后如何面对他们的问题。也不需要纠结着是不是要将二手小房子给卖掉以给自己凑足首付款。更别说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卑,和挫败之感。
可是偏偏这么一个最应该去死的人却人模狗样的活着。老金一家其乐融融,老郑要进入高层管理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不过这一切都没有继续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距那次事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的冷清。段姐本来工作的时候都不大在办公室,这次事件对她的影响也非常大。毕竟是外企,一下子死掉两个人,她的压力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虽然实际上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段姐就是负责安全工作,免不了各种为了对付这个事件的报告,由于陈云是当事人,加上平时也帮段姐些工作报告,所以两人商量着,总算是把这次事件的内容给扯清楚。段姐一年的绩效和年终奖没有了。而对于陈云来说,则更加难过。
公司本来想要对老郑的这个部门进行改革,老郑的离开,使得两个部门的合并被快速的提上了日程,追悼会结束后不久,部门改革的事情就在大会上被提了出来。一个月之后,和陈云,老郑合并的那个部门的领导,成为新部门的领导,空降了一个副职,主管老郑和陈云这一块的工作,从其他部门抽调了几个年轻人,整个班子就此壮大。
☆、四人餐桌
九月份的庆渝,气温依旧炎热无比。所谓的夏天必杀技三伏天之后,隐藏着在当地另一个更为强大,更为凶猛,能够轻易的将炎炎夏日的三伏天必杀技给秒杀的猛兽。对,来过这个城市的人们,都能够深深的体会到这头猛兽疯狂的力量。
庆渝的夏天,是从立秋那天起才算开始的。
对,只有秋老虎,才是庆渝真正的夏天。三伏结束之后是立秋,立秋之前是处暑,立秋到处暑,再到中秋,再到白露,过了重阳,去到寒露,庆渝的秋老虎才渐渐褪去。
所以说这八月底,九月初开学的时候,就正式庆渝热死人的时候。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不管外界的变化是如何,如果一个人的心情好,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就无所谓,或者说,影响不大。
开学对于绝大多数天朝的年轻人来说,那是驾轻就熟的事情。麻利儿的收拾好新书,将寝室卫生简单打扫一遍,参加聊胜于无,每个人都期盼着赶快结束的班会。陈云和熟识的同学寒暄几句,便走出校门,拨通了电话。
“亲爱的,你那边怎样?需不需要我过来帮你一把?”
“不用啦!就是几本书而已,还不简单。这学期课程的确少了不少。我看看课程表,好多都在12周的时候就要结束。”
“对嘛!我们也是一样啊!因为这学期一般按照要求是要完成一个短期实习工作的,期末免不了再布置一个实习报告之类的作业。”
“无所谓。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我马上就回来。”
“明早没课?那你赶紧过来吧!晚上还能回家一起吃晚饭。”
“那行,我马上就去坐车了。”
“好的,等你回来。”
如果说在陈云的生命轨迹中要找到一个记忆强烈,能够清晰的回忆,却又美好,幸福的时段,上帝一定会为他选着这一段时间来讲。一年半以前。陈云在被抛弃几个月之后,开始和认识两年的异性朋友夏欣交往。两人在相邻的两个区的大学里学习。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陈云那个时候21岁,而夏欣20岁。陈云学习金融,而夏欣学习英语。这一段从朋友开始的感情,和所有其他每天发生在世界上各个角落里,相似情况的感情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开始的时候陈云三番两次的反复思考,犹豫,挣扎。因为他自己实在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太过悲伤,还是因为的确对夏欣有着不错的好感。他一直在想。我现在对于夏欣的好感,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上一段感情中的失败而逃跑,与其说是逃跑,不如说他就像是在爱情的战争中被一个巨大的爆炸给震飞,然后以极其狼狈的动作摔倒在杂乱的某个角落里的尸体一般。就像是一瓶空塑料瓶被扔进垃圾桶里的那个样子。然后像是逃过了猎人和猎犬的追杀,惊魂未定的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洞穴一般的狐狸一样。这个时候,他会对任何一个对自己稍微好一点的女性产生一种奇妙的情愫。这种关乎心理学的东西陈云不想去纠结。事实是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避免的。这样的情愫掺杂在自己现在对夏欣的无限好感之中的成分的多少,将是决定自己是否能够几个月后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的决定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