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女儿香-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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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姓王的师父,也就是花家香铺那王管事的兄长,他抱了一红一黄一黑三颜色不同的箱子嘭地放到花九面前,那箱子密封严实的很,只在顶上开有一小小的圆形口子,方便考核者伸手进去抽取题目。
然后他便站到一旁冷眼看着花九,而封家公子依然和王师父站同一侧,摇着山水折扇,湖蓝长衫上坠着上等玻璃种的貔貅雕饰,此刻他脸带浅笑,一身云淡风轻地瞧着花九。
另外还有两个老者同站一旁,这两个一穿黑衣,一穿白衣,竟像是那传说中的阴间黑白无常一样。
此刻,那穿白衣的老儿摸着胡子就对花九嘿嘿一笑,“小辈,赶紧地伸手进去抽题,早点考完早完事,小老儿还要和老黑去喝一盅呢。”
“老师父若是想喝,在下一会请了两位便是。”花九拱了一下手,她声音压的极低,便有一点沙哑的味道在里面,虽说是要比平常男人清朗一些,倒也听不说怪异之处,加之她穿着男装,又戴着短纱黑帷幔,旁人也不会起疑。
哪想,那穿黑衣的老头听花九这般说,他竟一拂衣袖,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冷意,“不考就滚。”
言语之间,却是甚为不客气,然而其他人仿佛习以为常般,竟对这等粗鲁的话不为所动。
黄清生怕花九受不得气抽身就走,他赶紧一步上前,凑近花九就在她耳边道,“那两位是行会长老,穿白衣的是封家老祖封老,已不管家族任何事了,黑衣的是昭洲唯一一位调香大家黑老,性子古怪了点,言语也不顾忌,但人还是正直信诺的。”
“黄小儿,你在说我们什么坏话呢?老黑的耳朵可灵着。”封老那脸上的皱纹一挤,就看着黄清笑的似是而非。
“哪里,这是我们楼里的新师父,初来昭洲什么都不懂,小的自然是跟她介绍介绍二为位老师父。”黄清说的恭敬,他还拱手行了个礼,言笑晏晏,那股子从内心散发出的尊敬却是实打实的。
花九在帷幔的小脸上看着黄清有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连这两人,黄清居然也是相熟的。
趁这功夫,花九一步上前,到箱子面前,伸手就进箱子,从三个不同颜色的箱子里分别摸出三份用绸带扎着的纸卷来。
黄清连忙接过,然后将三份纸卷直接呈给封黑二老,根本就无视王师父,赤裸裸打脸的将他迈过了。
封老先打开的是从红色箱子里摸出的纸卷,他看了一眼,然后自有捧银质托盘的小厮上前将那纸卷接过送至外面专门用于考核闻香的花厅内。
一般来说这等考核却是不需要封老和黑老两人出面的,但花九是黄清带来的,且听说还是暗香楼新请的师父,已经签了商契,可是却是个从没考核过毫无等级的,封老便起了兴趣,硬是拉着黑老凑上一脚。
花九被小厮请到考核闻香的花厅,其他人皆只站在门外观望,离得远远的,不允许靠近,就连封黑二老也是如此。
自有那会香艺的女子进来,拿了数个托盘,每份托盘中放十份香料,并用红绸布盖住,花九细数了一下,整整五个托盘,五十份香料,其中只需辨认出三十种以上便算这环节过了。
闻香开始,先是香艺女子上前用一屏风隔断花九的视线,然后那女子坐屏风中,开始用香。
自大殷调香盛行以来,香品种类繁多,自然调制香品的材料便也是数以万计的,品种也是个烦杂。
花九自是波澜不惊,这闻香的功夫是任何初学调香之人必须学会的,后随时时间的累积,能闻出的味自然是越多越好。
蓦地,空旷的花厅一股幽幽之味传来,花九只轻嗅了那么一点,便脱口而出,“香楠木。”
话音才落,便听得屏风内有香器磕碰的声音,然后有小厮拿着大扇鱼贯而入,对着整个花厅门窗扇了几下,那味便很快散去。
然后是第二种,如此反复,一直到整整第五十种香料,花九一直都答的毫无犹豫半点没迟疑。
一直在门口看着的封老和黑老都很难得面露赞许之色,这一环节花九算是满分而过,很少有来考核的调香师父能做到这一步,就连黑老这下都对花九起了丝兴趣。
封老当场解了第二环节辨香的纸卷,依然是刚才那捧银质托盘的小厮上前,接了纸卷便匆匆转入屏风之后,然后便听得一阵清润好听的古筝琴音响起。
好的香艺师,在品香之际,自是要用乐助兴,更有甚至会即兴而舞。
在这种琴音之中,袅袅一袭淡香升腾,那香烟一蹿上顶,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白鹤展翅的模样,神态活灵活现,有风而起,那青烟飘散飘渺,那白鹤就真如在翱翔飞翔一般。
而随着那香烟的深浅变淡,便有清雅如兰的香味在整个花厅弥漫,让人闻之犹如梦醉温柔乡,倏地有一刻钟的时间,那香越发浓郁,竟变得甜蜜馥郁如最诱人的情人耳语,当想仔细聆听那呢喃耳语之际,那香味又瞬间浅淡起来,恍若一番甜蜜温存之后,伊人远去,惟留无尽的缱绻温柔还缠留在指尖唇边经久不散的回味。
微翘的唇尖一点,粉樱的唇边有婉约的弧度隐现,花九极淡的瞳色在黑纱帷幔的遮掩下便有笑意出现,真切到眼眸深处,那眉目之间便都是温柔安宁的意味,“此香名为窈窕伊人,需百结花两钱,碾磨成粉,山蔷薇一钱,沉香半钱,茉莉取液……用烈酒浸泡一日,加炙提香,和以清蜜调之,最后辅以白玉兰,封入瓷中三日,取出加英粉成膏便成。”
只听得安静的花厅中花九低哑的声音娓娓道来,音量不大不小,却是在个让人听着舒服的范围内,立马就博得了封老和黑老的好感。
要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调香师父,除了要有自己特有的香品配方,在面对一些为人熟知的大众香品时也需能识的,最好能亲手调制出来。
然,花九这两点都算做到了,能那么详细的将调制之法顺畅无比的说出来,那自然多半都是自己亲手调制过,才会那么坦然自信。
到第三个制香环节,竟是黑老迫不及待了,他一把抢过封老手里的纸卷,猛地打开,就念道,“七宝莲花香……”
刚一念出这香品名字,封老就默了,连同黑老在内都面色颇为怪异地看着花九。
而黄清更是脸色一变,他以怀疑的眼神看了王师父一眼,然后不顾规矩直接进到花厅到花九面前就道,“华师父,还是不考了……”
然,他话还没说完,花厅里就想起王师父刺耳的笑声,“怎么?我当你多厉害,到这七宝莲花香就怂了,不会调香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当真被一不知所谓的那等外行蠢货一吹捧,便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王师父,你这话过了。”封老脸沉了,他闲闲地看了得意忘形了地王师父一眼,视线在调回花九身上时便有淡淡的惋惜,抽什么题不好,偏生抽到这张。
有疑惑之色从花九小脸上闪过,然黑纱帷幔之下无人知道,她只低低朝黄清问了声,“有何不对?”
听闻这话,黄清苦笑了一声,他这会也没了和王师父打嘴仗的心思,“大大的不对,小的本就不该和您一道过来,那考核题目的箱子是王师父准备的,您抽到这七宝莲花香的题目,定是被人做了手脚来,即便是封老和黑老在,他们却也是不能干预的,小的原本还想着有他们二位看着,那些个跳梁小丑不致于这般猖狂,谁想……哎……”
细眉一皱,花九眸色发冷地看着王师父,人却朝黄清又问道,“这七宝莲花香怎的就不能作为考核题目了?”
“这七宝莲花香为佛香中的上品,其中需要一味降真香为原料炮制,然而,这味香料如今的昭洲城却是没有的,没有调制的香料,这香品又如何能制?不能制,这考核便只有过不了。”黄清语气中也颇为惋惜,花九前两环节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暗香楼的崛起指日可待,只要有花九这般有天赋的调香师父在,那便还怕什么花家香铺。
然而,王师父做的这手脚却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
“王师父是笃定我调制不出七宝莲花香么?”这当,花九懒懒的开口,她低沉的嗓音中就带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傲来,“那么,来赌一把如何?若你赢了,我自废双手,但若你输了——”
说到这里,花九顿了一下,她白玉般的小脸在黑纱帷幔中巧笑嫣然,极淡的瞳色有深沉如墨的色泽一霎弥漫,就宛若最汪蓝的蜜毒,诱人舔尝,“我要你也自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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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父黑须怒地直抖,他看着花九,反而怒极反笑,那声音中的蔑视如此清晰,简直是在笑话花九的不自量力,“赌便赌,我还怕你一黄口小儿不成!”
眼见王师父一口应承,隔着黑纱的帷幔,花九那白玉般的脸上就冷笑浮起,这般的蠢货,也省的她在激将,“那请王师父立下字据,封老和黑老二位师父为证。”
封老有心想劝阻,然后被黑老一拉,便歇了心思,花九能抽到调制七宝莲花香的题,他们还没老糊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偏生,黑老又是个正直嫉恶如仇的,生平最是见不得这般下作的手段,今日的花九在考核中表现极为出色,让他临时起了爱才之心,这般在调香上极为有天赋的苗子,几十年难得一遇,他也是不愿花九的调香之路就断送在王师父这样的小人手里,故他拦了封老。
在香行会两位长老的见证下,花九与王师父各自在字据上按了手印,那字据上将这场博弈赌注写的明明白白,如若花九调制不出七宝莲花香,那么她便要自废双手,如若成功调制出了,那么王师父便要被废去。
对于调香师来说,一双手却是无比重要,很多的动作技艺与习惯经验全都凝结在一双手上,没了手,那便等于是这辈子都没法在调制香品。
花九提出的这一赌,却是将两人的命运压了上去。
黄清有心想阻了花九这场调香,然而她看着那比平常男子都纤细的背影,蓦地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试着去相信花九一次,相信她定会成功。
七宝莲花香,以檀香、降真香、沉香等均经特殊炮制,按君、臣、佐、辅精和而成,为上品佛香,以味清雅悠久,焚之净心著称,受各大寺庙禅院所喜,然而此香制作工艺复杂,且需要调制的降真香原料颇为难得,故此香配方所大众所知,然而能调制出来的却少之又少。
降真香,以降真木碾碎,加水研磨,用铜质长筷搅拌加炙,渗漏而出的香液是为降真香。
然,降真木,这个接近腊月的天里,整个大殷王朝都是没有的,此木通体幽香,叶、花、果皆香味迥异,且生长的年份越久的降真木,香味越是经久不散,常配之,有延年益寿的功效,然而,这木却是只在春秋生长,受不得半点的冷,且多长于大殷之南,气候温暖适宜之处,并根本不易保存,故,在冷天里,这味香料却是连半点库存都没有。
花九却根本不管那么多,只从送香料进来的小厮那挑了檀香、沉香、麝香这几种便像封老要了间清净的香室,自行调制去了。
封老很好奇,黑老同样好奇,因为从未听说过能有哪味香能替代降真香,这降真香之所以珍贵,稀少是一原因,更重要的是此香香味独特,能让闻之者身心通体都似被洗涤了一遍,罪孽骤减,顷刻便能升入仙神的舒畅。
但考核在制香这一最后环节的时候,旁人却是不能进入香室观看的,故所有人也只能在外等候,好在,这七宝莲花香要想调成,必得经过三天三夜。
日渐黄昏的时候,花九从香室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细末粉尘,然后到王师父面前,就轻言道,“王师父,现在要后悔了还来得及。”
然而,调制了几十年香品的王师父又怎会这般轻易便放弃,且他还仗着自己身后能合调香世家的花家拉上那么些关系,便更是目中无人,“笑话,我看是你要早点做好自废的准备才是!”
说着,他一拂衣袖,当即傲慢到用鼻孔仰息的愤然离去。
却说花九转身便朝封老和黑老拱手行了一礼,“今日劳烦二位师父,待这考核过后,华某略备薄酒,还望二位长老不要推迟。”
黑老抢在封老之前,朝花九摆摆手,眉宇有浅显的不耐烦之色,“酒稍后在提,你先说,到底是用何香料代替的降真香?”
这话一落,封老老脸一红,他狠狠地拉了黑老一下,然后厚着脸皮就道,“小辈别介,老黑是这性子,遇香便什么都忘了。”
花九不以为意的一笑,诚然黑老这问题很是不合适,毕竟她考核还未完成,七宝莲花香是否被调制出来,那也是要三天后才能知晓,但她并未放心上,就这会的功夫,她便觉得这耿直的黑老头甚为可爱,至少比王师父那等阴险小人要好上太多。
看了看天色,花九便对一直陪同的黄清道,“黄掌柜,回了吧。”
黄清视线落在只堪堪掩着的香室,那张平凡的面上就有举棋不定之色,“华师父,要不我在这守着,每个人看着,我怕是担心有人又动了手脚去。”
这话却是提醒了封老和黑老,两人皆是面色一沉,当即都表示一会便找人过来片刻不离的守门口。
然而,花九只摆了下手,她理了下袖口的皱褶,那低哑的声音中就有无比的恶意与兴味,“无妨,就怕没人去动手脚。”
黄清一噎,封老和黑老也默了,看着花九便根本猜不透她是个什么心思。
无人看见帷幔下的花九,那微翘的唇尖一点,极淡的瞳色中有深深浅浅晕染而出的色泽叠加而落,最后便尽数沉淀为猎人般的冰冷无情。
既然,仗着京城花家的关系先行招惹上她,那么便别怪她下手不留情,这个香行会王师父三日后她是废定了!
花九从香行会出来,最后看了对面那修建精巧的花家香铺一眼。
黄昏之中,天际暖金黄,那精巧两层的小楼廊下的风铃轻曳晃动,便有好听悦耳之声传去很远,那花府香铺的牌匾,无字,只阴雕镂刻着一朵盛放的君影草花,形似铃铛下垂,便泛着古韵典雅。
然而,花九在黑纱帷幔下只冷笑一声,下一次,她便要让花家在这昭洲的手脚全部斩断。
她这么想着,冷不防跟她身后的春生猛地拉了她一下,就惊呼出声,“姑……公子,你看是二爷!”
花九顺着春生的视线看去,一抹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视野,那人穿着青袍直缀,腰身系白玉带,那熟悉的面容不正是息家二爷又是谁。
“跟上!”花九只想了那么一瞬,便果断决定跟了上去,息家二爷脚步匆忙,面有白色,大冷天的,他竟走的从头上冒出了丝热气。
一直从南香坊市跟到东坊,花九眼见息二爷经过一巷边,从那巷子里猛地蹿出几个地痞来,二话不说就将他拖了进深巷。
“姑娘,现在怎么办?”春生咬了咬唇,遇上这种事,她却是有点慌乱了,要不是有自家姑娘在,她铁定丢下息二爷就跑了,懒得管这事。
哪想,花九只朝她竖起中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示意她站到巷边等着,理了下黑纱帷幔轻手轻脚地走进深巷。
春生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恨不得立马跑进去将花九也拉出来就跑,然而,出于为奴为婢的本份,她脑中的念头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照花九的吩咐做。
越发靠的近了,花九连自己的呼吸都放轻,然后就听得有哀求告饶的息二爷声音传来——
“混老大,你在宽限两天好不,不出四天,不……五天……我息二一并连本带息都还上……看在往日咱们的交情上,这别断指了好不……混老大……我一定还……一定还你那羊羔利……”
花九惴然听到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