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的阳光-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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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纪忆轻轻咬住下唇,犹豫了会儿,才继续问,“你和我也是……初吻?”
“是啊,”他继续笑,“初吻。”
女孩子总是喜欢纠结这些。
以前他觉得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接吻只是嘴唇和舌的纠缠,性|爱这件事说穿了也不会有什么花样。可是此时此刻,他看到纪忆嘴边特别满足的那抹笑容,他忽然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很有意义。
血液在悄然升温,她觉得手心下的地毯,软绵而温暖。
季成阳在自己之前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女人,光是这种念头就让她飘飘然,毕竟以他们的年龄差来说,这种概率非常小。纪忆慢慢靠近他,第一次主动,去亲吻他的嘴唇。
季成阳抬手,扶住她纤细的腰。
他很享受让纪忆这么主动地张开小嘴巴,将舌尖递过来的感觉,甚至感觉到她会学着自己的样子,慢慢缠绕住自己的舌头和思想。他心头虽然被悄然点燃了一把欲望的火,却刻意欲拒还迎,享受她主动的乐趣。
倒是纪忆先有些急了,按耐不住地离开他,蹙眉抱怨:“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反应。”
“哦?”季成阳故意不解,“要我有什么反应。”
就是这么一句,将纪忆逼得无比窘迫。
她迅速从地毯上爬起来,想要走,可还不忘记走之前拿走了那本老旧的书,将季成阳一个人留在藏书室。季成阳倒是真笑了,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胡乱地抚弄了下自己的短发,从地上站起来,竟又回到浴室。
纪忆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到床上时,听到浴室的水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仔细听听,的确是洗澡的声音。他怎么又去洗澡了?
她并不知道浴室里的季成阳,已经彻底将热水关掉,任由冰冷的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水顺着他的肩膀留下来,沿着腰,再流到修长的双腿。自然降温的方法是最有效的,就是有些极端了,季成阳两只手臂撑着墙壁,闭上眼。
脑海里仍旧是纪忆趴在自己面前,从领口望进去那一览无余的风景。太过美好。
“你又洗澡了啊?”纪忆的声音隔着两道门,问他,仍不不敢确认。
“在洗澡,藏书室太热,出了汗,不太舒服。”
……
藏书室很热吗?
纪忆一瞬茫然,转身离开。
这天到后半夜,季成阳成功因为初春的一个冷水澡而感冒,第二天他去了台里,特地戴上了浅蓝色的医用口罩,和同事说话的时候,还会刻意回避。会议室里众人看季成阳,有种英雄你终于中标了的感觉,还不忘调侃:“没关系,这里坐着的都不太怕死,怕死就不会这时候还来上班了。不过,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感冒啊。”
有另一人应和:“是啊,还是挑这时候,可真够应景的。”
众人乐呵呵,倒是刘晚夏难得没有参与众人的嬉笑怒骂,在散会后,拿来一盒据说很有效的感冒药,放在季成阳的办公桌上。季成阳呆的这间办公室人少,他这才摘了口罩,泡了杯热水,将黑色的保温杯握在手里,拒绝了刘晚夏的好意:“我带了药。”
“那就留着,常备些药没坏处,”刘晚夏如此说,瞅着他的眼睛,“我越来越觉得,你有些地方和高中真没差别,这么多年都没变,最会装傻的人就是你了。”
季成阳微怔,看着面前眉眼有笑的刘晚夏。他想起高中的时候,似乎刘晚夏也是经常来和自己探讨数学物理题。不过刘晚夏比那些女孩子聪明许多,她会带着她脑子里的一套解题方法来,边和他讨论,边写在纸上,又多半写到中途就停下来,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一来一去,就能让他多说两句话。
刘晚夏一直很聪明,她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明确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
“我真带了药——”季成阳不得不再次重复。
刘晚夏看着他,他今天难得不穿黑色,而是穿了件浅蓝色的细格子衬衫。她想到,她也认识了季成阳许多年,这么多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何等着装,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有着季成阳式的从容不迫,这种冷静而旁观的气场对任何女人都是致命的吸引。
她转过身,随口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话这么直接,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以前吗?
其实,始终没变过。
只不过以前他从不开口说拒绝,而是直接避开。
季成阳拿起那盒感冒药,在两指间晃荡了两下,想起纪忆因为自己没有过女朋友就能那么开心,忽然觉得自己过去远离一切女生,真是明智选择。他随手就将药扔给斜后方始终“旁听”的男同事方响:“放你那里备着。”
方响笑的很有深意:“谢了啊。”说完就拉开抽屉,将药扔了进去。
季成阳继续喝自己的热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的药盒,这是纪忆给他准备的,特别袖珍,还有好几个小盖子,里边有退烧药,感冒药,还有维生素片……
方响瞅了一眼:“什么啊?”
“感冒药,维生素片,退烧药。”
“哎呦,台花你可活得够精细啊,我还一直以为你经常在战场上跑,多不会照顾自己呢。”方响绕过来,仔细研究那个药盒,越看越乐。
“我女朋友准备的。”季成阳解释。
“女朋友?”方响愣了,这才琢磨过来,“那天听他们说,我还不信呢,你真有女朋友了?”季成阳一时啼笑皆非:“有什么不信的,我又不是和尚。”
“那你赶紧的,别走时政口了,换财经吧,要不然正常女的怎么受得了,天天不是阿富汗就是叙利亚,要不然就是车臣的,没一个安全地方。”
方响兀自感叹了会儿,溜达着出门,去了剪片室。
季成阳没太在意方响说的话,这些话他隔三差五地听,早已麻木。
他只是按着纪忆所嘱咐的,一个个打开小盖子,将药片吃进嘴巴里,忽然想到……如果名字前面能有个标签也是件好事,比如,他,季成阳,是纪忆的男朋友。如果能有这么个标签写在办公桌前,不知道能省多少力气。
他如此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如果真能有个标签,估计够小姑娘笑上整一个月,甚至一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0。0艾玛,又爆字数了。
真心的,不太舍得继续推进剧情……
第四十一章 同一屋檐下(3)
到五月;非典的形势开始好转。
五一长假前,纪忆接到一个电话,是远在南京念军校的实验班班长徐青的,她仍旧记得自己在同学录上给他留言的那天,一转眼竟已过了一年。老班长的意思是;他五一会从南京回来,准备安排一场同学聚会。
纪忆当时正在吃午饭;饭盒里是季成阳做的蛋炒西红柿和黑胡椒牛柳,她应了,很快就听到班长问她:“你能帮我告诉季暖暖吗?就省得我给她电话了。”
纪忆手顿了顿:“还是你打吧……”
“怎么了?”老班长疑惑;“你不是最容易找到她吗?”
纪忆含糊找了个借口;一个一听就不太对劲的借口,拒绝了。老班长也是个聪明人,就没太追问。纪忆有些内疚,其实她内心里一直觉得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老班长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回他从高一就爱上并一直深爱的季暖暖……
可惜,暖暖和她已经形同陌路。
季成阳说过,暖暖已经答应他不会告诉任何家人和邻居他们的事。暖暖的确做到了,可是她也不再和纪忆的生活有任何联系。纪忆结束通话,低头继续吃季氏午餐,吃着吃着就有些心酸,她给暖暖发的短信都石沉大海,好像,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样。
等到了同学会那天,班长凑了足足两桌人,除了在外省念书不回来的那些同学,凡是人在北京的都来了,班长甚至第一次喝啤酒,高兴地红光满面,他开心的是毕业一年了大家还这么在意他这个班长,基本都来捧场。
在座的这些人里,纪忆是唯一一个当初去文科班的,自然大家吃喝到兴头上,就开始调侃她,说她当年背叛组织,纪忆被挤兑的百口莫辩,班长竟然还真就当了真,跑过来她这桌替纪忆挡着那些不断灌她啤酒的人:“我说你们,可不能欺负女生啊。”
有男生哈哈大笑,说:“班长你怎么念了一年大学,还这么思想正统啊,我说啊,大班长,你绝对是我这辈子认识的最一本正经的人,我们逗纪忆玩儿呢,哪儿是真灌她。”
班长嘿嘿笑,黑亮亮的眼睛里蒙着醉意,指着那男生说:“抽烟可不好,赶紧戒了,真不好,对身体不好。”
众人笑。
有女孩子望着班长,开玩笑劝酒:“班长,我前几天听人说,别的班连同学会都组织不起来,一毕业人心就散了。其实我们来,可都是给你一个人的面子,还不多喝点儿?”班长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二话不说,就倒了满满一杯:“好,喝!”
说完真就一仰脖子,干了。
纪忆看着,今天他是不横着回去不算完了,有些觉得大家闹得过分,甚至还帮着劝了两句。等众人移步到KTV,班长已经彻底霸占了厕所,吐得昏天黑地,被人拎回来的时候,就不省人事地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季暖暖,就有人制止了。
纪忆知道,其实季暖暖不来,不一定都是为了避开自己,可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会忍不住内疚,哪怕是暖暖不来的原因里只有10%自己的原因,她也会觉得很对不起班长。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吧。
年纪小的时候,笑真就是笑,哭也真就是哭。
可今天的班长,明显在笑着喝着,可总能让人感觉到那笑脸后的心酸。他开始想隐藏情绪了,而大家看穿了,也开始学着不点破了……
大家在点歌,聊天。
纪忆说是要给大家买点儿饮料零食回来,从KTV走出去。这个KTV离附中并不远,她来得路上还看到附中装修一新的校门,还有肖俊和付小宁开的店,已经换了东家,变成了一个小超市,没有了先前的热闹,也没有了先前那个恩爱的老板娘和老板。
她脑子里有些乱,念头太多。
就在KTV一楼的超市里,提着购物篮,胡乱去拿零食。直到,险些撞到一个人,或者说,那个人看到她故意没有动,止步在那里,看着她。
纪忆拎着金属的购物篮,怔了两秒,笑:“这么巧……”
付小宁轻笑着:“我也来玩,没想到就看到你了。”他看着已经快十八岁的纪忆,看着她,忽然就想,怎么那个羞怯而温柔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么美。
他想,幸好当初纪忆没有和自己在一起。
自己越来越配不上她。
纪忆没有以前那么怕和他接触,拎着购物篮和他说了会儿话,想起了那个音像店。付小宁倒是有些困惑:“怎么,暖暖没告诉你吗?”纪忆摇头,有些不好预感。
看着她不知情的神情,付小宁也有些难以启齿了:“先付钱吧。”
纪忆将购物篮放在柜台上,KTV内部的服务员一边结账,一边和付小宁闲聊,看起来是老熟人:“怎么,换了个新的?”
付小宁蹙眉,没答话,直接掏钱包。
纪忆赶紧付钱,付小宁看她这么躲避,打了个愣,随手从柜台上的小架子上拿了根棒棒糖,买了来,递给纪忆:“我就想请你吃个什么东西。”
她犹豫着,还是接过来了。
最后将零食和饮料送到包厢,付小宁临告别时,终于告诉她:“肖俊有点儿太急功近利,太想赚钱,不留神走了些歪路,我也没劝住他。我眼瞅着暖暖和他分手好多次,看他们也折腾的累了……你是暖暖的朋友,帮我也劝她一句,别折腾了,就这么分了吧,吸了毒的人真心不容易拉回来。”
付小宁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可越到最后,越让她难以接受。
等他全部说完,纪忆竟觉得有些不真实,肖俊走了歪路,在吸毒吗?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在香港的时候,暖暖想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些?
“别害怕,”付小宁仍旧像是对着十四岁时的纪忆,总是怕吓坏她,“没传说的那么可怕……总能戒掉的。”他这些话其实不太有底气,但还是尽量安抚她。
纪忆还想追问。
门被推开,班长被人半架着晃悠出来,估摸着又想去洗手间。他的视线里,模糊地看到纪忆还有付小宁后,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着,将纪忆拉过来。
班长还记得,当年校门口带头斗殴的人,就是站在包厢门口的这个男人。
“你干什么?又想干什么?”班长又摆出一副当年当班头的架势,保护自己班里的每一个人。架着他的男生不明所以:“班头,班头?醉了吧?”说完,对着付小宁点头,“不好意思啊,这位喝高了。”付小宁倒是猜到因为什么,笑笑:“没事儿。”
他最后多瞥了纪忆一眼,真的告别:“走了,西西。”
付小宁转了身。
待人走远了,班长没有需要保护人的意识,立刻就软了身子,彻底失去意识。
纪忆走进去,大家纷纷致谢纪忆的慷慨请客,纪忆笑笑,没多说话,在包房的大转角沙发的尽头坐下来。她攥着手机,给暖暖发了很长一段话,接连7条短信,她想告诉暖暖,无论如何,她都是暖暖的朋友,希望她能和自己联系。
直到晚上,依旧石沉大海。
她回到季成阳家,季成阳正在换衣服,显然也是刚刚才到家:“怎么了?同学聚会回来这么没精神?”他将衬衫的纽扣一颗颗扣上,走过来。
纪忆前思后想,并没有将事实真相告诉季成阳:“我想回一次家。”
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以住校为借口,很久没有跨入那个大院的大门,所有生活费父母都是每年固定打到一张卡里,余下的都不再过问。而她不回自小生长的那个家,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自从她上大学以后,曾经住的那个房间早已被收拾出来,做了个客房,二叔和三叔的孩子轮流住上一阵,她回去了反倒没有落脚地。
可是,现在,她很想回去。
回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季暖暖。
“好,”季成阳没过多追问,他看出她心里有事情,既然不想现在明白告诉他,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谈,“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过去。”
“嗯。”
“一直忘了问你,你买个世界地图做什么?”他笑。
“世界地图?”她回忆了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天接暖暖最后一通电话时,刚才买了世界地图,后来呢?她都忘记搁在哪里了,“你看见了?在哪里?”
“你放在我书桌上,我不知道你要用来做什么,就一直没敢动它,”季成阳用手去捋顺她脸颊边的发丝,“原封不动,还在书桌上。”
都一个月了啊。
“你怎么一直没问我?”纪忆有些奇怪。
季成阳当然不会告诉她,是看出她心情不好,特地找了个话题:“忽然想到了。”
她小心思扭捏了会儿,轻声说:“想贴在墙上,每次你出国的时候,都标上你去哪儿了,做纪念。这样我会觉得,就算你不在我身边,起码我们还在同一张世界地图上……”
他听得微怔,一瞬,竟像是隔着无数惨烈的画面,看着层叠画面后的她。炮火,饥饿,难民,尸体,武器,母亲怀抱婴儿,士兵与恋人在街角的拥吻。
他被她一句话戳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对死亡有了具体的恐惧,以前也怕,只是在炮弹落下的一霎,有本能恐惧反应。此刻却更多了对纪忆的不放心,唯恐自己死后深爱的人会哭得昏天黑地,甚至变得生无可恋……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春闺里的爱人倘若收到死讯,又会如何?
他想,他终于能彻底明白那些经历战争的士兵,也会怕身首异处,但更怕的却是死后父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