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宠皇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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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孝帽一起垂着的白色的带子,正垂在他的脸颊两侧。
夜风一吹,那白色的长条的带子便随之晃晃。
苏婵忙从地上起来,原本要为他理理带子的,只是刚才跪的太久了,她的小腿都有些麻,这一起来,她的身体便晃了下。
他很快扶住她,轻轻问道:“腿麻了?”
“还好。”她一面回着,一面打量着他的面色。
一向不动声色的脸庞,此时少有的露出了哀容,虽然不像那些哭的拍地跺脚满地打滚的臣子。
可她心里还是动了一动。
她正要说什么,很快的捧着白色孝服的太监宫娥齐齐的走了过来。
苏婵也不好再说什么,忙立在那,被人伺候着披上孝服,戴上白色的孝帽。
第46章
自从宣德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一时间京内家家户户换上了白灯笼,便连商铺都歇了。
寺院也不断的敲着钟鼓。
宫里上上下下都是缟素。
只是大丧之后还有大典呢,历朝历代也都是如此,上一代皇帝新死,嗣皇帝便会于丧期内即位,更何况这位太子萧璟之连龙袍都准备妥当了。
此时做工繁复的龙袍呈了过来,礼部尚书也按部就班的奏请太子即位。
一时间长乐宫正门象征性的垂帘,以示丧事暂停。
与此同时太子萧璟之穿着龙袍到中和殿升座,各级官员依次行礼。
而在另一侧,齐王正同其他的亲王宗亲在长乐宫内守灵。
白色的蜡烛燃着,还有长明灯也是亮亮的,长乐宫内人数不少,太监宫娥,还有那些跪在灵堂的皇亲。
可此时长乐宫内却是鸦雀无声,只有纸钱燃烧发出的沙沙声。
苏婵作为皇家的媳妇,正同几位王妃、公主一起在白色幕帘后守着。
中间柳太后来过一次,哭了一会儿又被劝走了。
剩下的时间,苏婵便一直在看着齐王。
齐王表情凝重,双眉不展,原本便显清冷的人,此时如同被寒冰覆住了一般。
旁边的司礼监的人会负责祭奠,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颂一声:“起礼。”
随着众人行礼,司礼监的人便会在火盆内重新放上些纸钱。
一时间火还有些许的烟冒了出来。
他似是被纸钱的烟熏了下,可他也未怎么躲闪,照旧是全神贯注的行礼祭拜。
想起宣德帝这个做父亲的对他的诸多冷落,苏婵心里都有些闷闷的。
只是便有万般不是,宣德帝人也是给了他生命前途的人。
他的心情一定比自己还要复杂吧。
她正在看着他呢,不知他是察觉了她的视线还是忽然想看看她这边,他远远的隔着幕帘看了过来。
一阵风吹过,烛火晃动,微风把幕帘吹的晃动起来。
顷刻间,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怕被人笑话,她赶紧转过身去。
齐王倒是慢慢的收回视线,他早便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很奇怪明明隔着幕帘,那些女眷又是穿的一般的衣服,可他还是一眼便能认出她。
再者便是不看也知道她多半正在悄悄打量自己,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睛从来都是柔柔的。
倒是苏婵转过头后,往前面望了望。
皇后如今陪着太后在慈宁宫内,此时太子妃便成了她们这些妇人里级别最高的。
而且登基仪式一完,太子妃良娣都要有新名分了。
柳太后也会成为太皇太后,柳皇后则升了一级成了柳太后。
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安排齐王呢,她正琢磨着呢,忽然便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太子萧璟之穿着龙袍,身后跟着一些大臣,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苏婵知道这是登基后的固定形式。
她们这些女眷忙避了开。
往幕帘深处避了避。
果然很快的便见太子跪在灵堂前,痛哭道:“树欲止而风不静,子欲孝而亲不在……”
好像怕太子的干嚎会嚎坏身体一般,那些跟过来的臣子忙七手八脚的过去搀扶着他。
一时间都是些什么保重,社稷为重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闹腾,之前的灵堂内的萧瑟反倒是没有了。
而且原本要继续守灵的,可太子一来便把几位亲王都放出了宫,让他们明日早些再来。
虽然这与礼法有些不合,可如今新皇登基谁敢拂了他的面子。
苏婵也便同齐王从长乐宫内出去,两人沉默的坐在马车上。
虽然知道宫里的规矩,做亲王的遇到这样的时候都要“言而不语对而不答”以示哀悼。
可她还是忍不住的轻轻扯过他的袖子。
他素色的袍子外罩的孝服很宽大。
她扯过他的袖子后,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殿下请节哀。”
他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很少这么明显的露出倦意,此时他脸上的倦意像是化不开一般。
苏婵看了都觉着心疼了。
她伸手慢慢的,像是要试图展开他脸上紧皱的眉头一般。
宣德帝的去世一定让他想起了很多,而且不光是那些往事,他如此聪明有心机的一个人,多半也知道下面的路会不好走。
她说不了太深的话,只能柔声劝着:“天冷,等一会儿咱们回府的时候,我让人给王爷备点暖身子的羹,王爷多少都要吃一些。”
说完她也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倒是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就这么紧紧的握了住。
一时间马车内静静的,谁也没再说话。
冬天的宫里原本便肃静,此时又是国丧,等马车从宫里面出来的时候,便见东门处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出殡仪式呢。
苏婵知道皇家葬礼盛大着呢,这还只是出殡仪式的一小部分,还有去陵墓的御道需要修葺,为了出行方便,便是上万人都会派过去开路。
一想起陵墓,苏婵不由的多想了些。
本朝从立国开始,大部分陵寝都在君芝山附近,倒是自己身边的这位,大约是造反的原因,待他登基后,选陵址时便改换了位置。
犹记得当时负责勘察的还是陆言呢,那正是陆言春风得意的时候,而且那一次也不知道陆言那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带了她过去,说那地方的风水好,景色别致。
只是她早被他吓坏了,怕他是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待进到山里的时候,便找了个机会往山里钻。
现在想起那些事,早已经跟做梦了似得。
等到了王府,整个王府都是肃静的。
里面的下人,便连出门迎接的陆言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苏婵不知怎么的,等下了车,再看到这个陆言的时候,她忽然的别扭了下。
原本她只记得他的坏了,刚才却是不小心的想起,当日他进到林子里救自己的样子,头发披散开,她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林子里遇到了白面鬼,还有他拥自己入怀的样子,很奇怪,自己转世为人的时候却是都忘记了。
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忽然就有点不想看到陆言似的。
知道齐王还有正事要忙,她也便先坐了轿子往后宅过去。
到了正房,她才觉出累来。
香寒几个忙伺候着她更衣洗漱。
等收拾妥当苏婵又吃了一些细米羹,胃里终于舒服了些。
待齐王回来的时候,苏婵忙让人也端了些细米羹过来。
亲自伺候着他用了些。
等撤下去后,苏婵又把之前为他找的玉冠拿了出来。
如今在国丧里,肯定是怎么素净怎么穿,他戴的那个黑玉发冠按理说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只是她总觉着他戴着这种黑乎乎的发冠人,阴沉沉的,不如戴这个玉冠看着好一些。
倒是齐王不知为何,跟有什么心思似的。
如今这个时候,苏婵也不好打扰他,把床铺收妥妥当,又亲自探了探茶杯的温度。
都妥当了,苏婵这才说道:“王爷,您早点歇息吧,明早咱们还要进宫呢。”
一直神游天外的齐王,这才收回视线,平缓的说道:“王妃也要早些休息。”
苏婵想起什么,忙找了条薄被,盖在他的腿上,觉着没什么需要做的了,她这才转身往东暖阁走去。
丧事期间,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皇家,夫妻都是百天不能同房的。
只是到了东暖阁的时候,苏婵一时间总有些睡不着似的。
她在辗转反侧的时候,齐王也正在思踌着宫里的事儿。
宫里的眼线已经捎话出来,柳皇后假借着父皇托梦给她,要编派他一个守灵的差事。
他早便知道这次进京诸事不顺,如今暂避锋芒去君芝倒是成全了他。
只是他望着盖在膝上的薄被,默默想着,该如何安置她呢。
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她的娘家父兄都在这里,她守着自己在贺北经历战事已经不容易了,又怎么好带着她去山里守灵。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再抬头看的时候,便见苏婵披了个披风,正往他这边走过来。
室内地龙烧的很暖。
苏婵从东暖阁过来的时候,只在衣服外面披了个披风。
本朝守孝有各种讲究,可实际上只要不在孝期闹出孩子来,也便没什么大碍。
普通夫妻在一起夜谈几句,亲近下也犯不上忌讳。
而且她在东暖阁看的清楚,他这边蜡烛一直亮着呢,显然他一时半刻的也不想歇下。
她也便索性起身走了过来。
心里想着哪怕是不同他说什么,只是陪着他坐一会儿也好。
走到榻边的时候,苏婵轻轻的坐到榻上,她扯起他膝上的一角被子,很快的把自己的腿也探了进去。
两个人腿贴着腿的。
她进来的时候,特意打量了打量他。
她出去前他是什么样子,什么姿势,等她再过来的时候,他竟然还是那副样子。
看来自己出去的时候,他满腹心事的都没动过地方。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很怕自己过来回叨扰他,她便把手小心的放在了薄被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仿若能说话一般,不知怎的,在被她这样看过后,那些近乎掩饰不住的浮躁焦虑渐渐的散了去。
很快的他握起她的手,轻轻的说道:“我还不歇呢,你多坐会儿。”
第47章
过了几日出殡那日终于是到了,护卫仪仗队,一时间京城地方官员都穿麻带孝跟在后面。
伴着天上的飘雪,远远看去甚是壮观。
早先的时候赵贵妃已经在宫中自尽,按理说该是朝廷表彰一番,迁入嫔妃所用的墓室,可因唐王的关系,赵贵妃也不过是草草下葬罢了。
而唐王离得死期也不远了,如今萧璟之虽未大开杀戒,可苏婵心里明白,以萧璟之那疯魔的性情,这是早晚的事。
她坐在软轿内,在记忆里,好像没多久齐王便要去守灵了吧?
当日孟将军杀入皇城的时候,那些宫内太监趁着混乱,放了一把火。
绝望的萧璟之这才知道大势已去,在诛杀了他的那些后宫后,自刎而死,最后葬身大火。
那些内侍宦官都能为齐王大开皇城放火烧城了,可以想见齐王在宫中的根基有多深。
想必他此时已经知道,他就要被派去守陵的消息了吧。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是想他同自己说一声吧。
只是他最近冷冷清清的也不像有话会同她说。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出声。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路厅休息,她们女眷的位置靠后,她也不知道是谁要过来。
便听见香寒在外面福了一福的说道,“王妃,姑太太过来问候您,想着求见您。”
苏婵便有些意外,她这位姑姑并不是家里的嫡女,不过是妾生的,可苏家人丁单薄,她父亲又是个厚道的,对着这个庶出的妹妹从未亏待过,便连亲事也是求的最好的,
只是……
苏婵目光沉了沉,往车外看去。
很快便见一个穿着素净的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有些微胖,走过来的时候一脸献媚。
苏婵在车内静静的坐着,那人便是长辈,可国法大于家法,她是齐王的正妻,便是她亲生父母见了她也要行礼的。
待那人走近后,先是福了一福,随后甜甜的叫道:“苏王妃,如今国丧呢,知道你不便回家,我到府上去看了,家里都好,请苏王妃放心。”
苏婵心里明镜一样,这人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当初费心费力的讨好他们苏家,还不是看上了她母亲娘家是皇商。
果然便听她随后说道:“如今贺北往来货物不绝,你那哥哥功名是不行了,现如今我还能指望谁去,倒是想麻烦您这里给他谋个差事。”
苏婵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冷笑,上一世自己在宫里受苦的时候,她这位“好姑姑”,仗着把小女儿送给了勤王有功的颜青云做填房,保全了他们刘家的富贵荣华,正在意气风发之际。
可曾念着往日的情分,为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宫里出过一指甲的力?
苏婵也便淡淡回道:“如今国丧在身,有什么也等受孝期满吧。”
她姑姑知道自己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也不敢多言,只得讪讪的走了。
苏婵却是被她勾起了心事,尤其是在齐王身边的待久了,她发现她对齐王那边的兵士将领倒是没什么恨意了,毕竟当初大家立场不同。
倒是兵临城下的时候,还有自己入宫为奴之际,遭受的那些白眼让她心底发寒。
锦上永远有添花的,可落到井里的时候,便是没关系人都要往里扔一块石头。
她这样想着,车马随着大部队继续向前走着。
冬天进到山里冷飕飕的,路极其的不好走,她都为那些轿夫捏一把冷汗。
左右看去,京城再是风景秀美,如今大雪天的也瞧不出什么好的来。
而且这里同贺北不同,贺北便是天气再不好,可天高皇帝远的,自自在在的舒服,在这里还要随时提防帝的猜忌。
等到了地方,她下了车,随着宫中女官的引领,跟着一众宫中妇人往内走,随后又随着司礼监跟着祭拜。
如今太子妃已经册了皇后,连带着一众后宫也都分在了宫内各处。
冯良娣最得宠,进宫便得了贤妃的头衔。
祭拜间无数稀世真品,依次抬了进去。
为了昭显孝道,萧璟之还挑选了一百宫女,一百太监生殉。
此时那些穿戴整齐的宫娥太监,被拿着刀枪的御林军往墓地口赶着。
因怕哭闹,那些宫人们早都被喂了哑药,被赶往墓室的时候,那些人神情木然。
苏婵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个。
一时间她整个人手脚都是凉的。
香寒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样的情况,更何况兔死狐悲,原本都是伺候人的下人。
此时看到那些人无辜被送进去陪葬。
有几个一看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一脸懵懂的。
香寒眼圈都红了,在那直落眼泪。
最后等那些生祭的人进去,巨大的墓门很快落了下来,那门是石头做的,好像跟山连成了一体一般。
众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
随后又有数百人过来,用土把墓门埋上。
至此仪式才算完成。
待回去的时候,苏婵一直没出声,她身上的力气跟被抽走一般。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攻城战,经历了父兄的死,经历了那么多,早该看淡生死了,可她发现自己还是会不淡定,会可怜那些人,会为那些人难过……
心里千转百回的想着,人命怎么如此的低贱……
现在的萧璟之如此,那日后的萧昭德呢?
她抬起眼睑看向他。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车内原本光线并不怎么足。
他对自己人是很好的,那些立过功,一直跟着他的人各个都是荣华富贵便是一直摆设似的冯皇后也是享着轻福的。
可是再想规避,也知道他日他兵临城下之际,城内的人生灵涂炭,所过之处,浮尸千里,更别提他水淹的樊城了……
他所做的那些……
虽然那都是勤王路上必须要拔除的钉子,可是那些百姓平民呢?
他一路上都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苏婵才跟想到什么似得,她神色黯然的打开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