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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苏轼集-纯文本无空格版-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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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钟繇以足疾乘车就坐,疑若不拜,然亦无明文。君前乘车,岂足为法。而马燧延英不拜,盖是临时优礼,无今后遂不复拜之文。祖宗旧例,如吕端之流,以老病进对,亦止于临时传宣不拜。今来彦博、公著今后免拜指挥,自是朝廷优贤贵老,度越古今,无可议者。但臣是有司,合守典礼,兼恐彦博、公著终不敢当。以臣愚见,不若允其所请。若圣恩优闵老臣,眷眷不已,遇其朝见,间或传宣不拜,足以为非常之恩。臣忝备侍从,怀有所见,不敢不尽。所有不允批答,臣未敢撰。取进止。(御宝批:依奏,修撰允所请批答进入。)

《乞允安焘辞免转官札子》

臣今月八日,准内批安焘辞免转右光禄大夫札子,降诏不许。臣窃谓人主之驭群臣,专以礼义廉耻。若使受无名之宠,则为待臣子之轻。今朝廷岂以执政六人,五人进用,故加迁秩,以慰其心。焘位冠西枢,委寄至重。岂肯见人擢用,即以介怀。既无授受之名,仅以姑息之政,纵有先朝故事,亦是一时误恩。今焘力辞,正为知义。臣欲奉命草诏,不知所以为词。伏望圣慈,从其所请。若除受别有缘故,即乞明降指挥,苟于义稍安,敢不撰进。取进止。(御宝批:可。且用一意度作,不许辞免诏书进入。)

《乞允宗晟辞免起复恩命札子》

臣今日准中书省批送到宗晟辞免起复恩命札子。奉圣旨学士院,降诏不允。谨按宗晟饬行有素,持丧中礼,所辞恩命,已四不允。而宗晟确然固守,其辞愈哀。且曰:“念臣执丧报亲之日短,致命殉国之日长。”出于至诚,可谓纯孝。臣谓宗晟未经祥练之变,且无金革之虞,孝治之朝,宜听所守。因以风厉宗室,庶皆守礼笃亲,顾不美哉。若以宗正之任,恐难其人,亦当差官权摄,须其从吉,复以命之。臣忝备禁从,不敢不言。所有不允诏书,臣未敢撰。取进止。

《乞致仕表》

臣轼先自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朝奉郎、定州路安抚使,蒙恩落职,降授承议郎、知英州,遂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经涉四年,蒙恩责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又三年半,该陛下登极大赦,量移廉州安置。又经皇子赦恩,移舒州团练使,永州居住。臣以老病,久伏瘴毒,顿赴道途。未至永州,特蒙圣恩,复授臣朝奉郎、提举成都府玉局观,外州、军任便居住。臣素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了饣粥,所以崎岖万里,奔归常州,以尽余年。而臣人微罪重,骨寒命薄,难以授陛下再生之赐,于五月间行至真州,瘴毒大作,乘船至润州,昏不知人者累日。今已至常州,百病横生,四肢肿满,渴消唾血,全不能食者,二十余日矣。自料必死。臣今行年六十有六,死亦何恨,但草木昆虫贪生之意,尚复留恋圣世,以辞此宠禄,或可苟延岁月,欲望朝廷哀怜,特许臣守本官致仕臣无任。





●卷六十六
◎奏议九首
《代张方平谏用兵书(熙宁十年)》

臣闻好兵犹好色也。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则变速而祸小。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何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殆于道路者七十万家。内则府库空虚,外则百姓穷匮。饥寒逼迫,其后必有盗贼之忧,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上则将帅拥众,有跋扈之心,下则士众久役,有溃叛之志。变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兴事首议之人,冥谪尤重。盖以平民无故缘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

自古人主好动干戈,由败而亡者,不可胜数,臣今不敢复言。请为陛下言其胜者。秦始皇既平六国,复事吴越,戍役之患,被于四海。虽拓地千里,远过三代,而坟土未干,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婴就擒,灭亡之酷,自古所未尝有也。汉武帝承文、景富溢之余,首挑匈奴,兵连不解,遂使侵寻及于诸国,岁岁调发,所向成功。建元之间,兵祸始作,是时蚩尤旗出,长与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师行三十余年,死者无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帝虽悔悟自克,而殁身之恨,已无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继事夷狄,炀帝嗣位,此志不衰。皆能诛灭强国,威震万里。然而民怨盗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无敌,尤喜用兵,既已破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犹且未厌,亲驾辽东。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后武氏之难,唐室凌迟,不绝如线。盖用兵之祸,物理难逃。不然,太宗仁圣宽厚,克己裕人,几至刑措,而一传之后,子孙涂炭,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观之,汉、唐用兵于宽仁之后,故其胜而仅存。秦、隋用兵于残暴之余,故其胜而遂灭。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流涕,伤其计之过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随即败衄,惕然戒惧,知用兵之难,则祸败之兴,当不至此。不幸每举辄胜,故使狃于功利,虑患不深。臣故曰:胜则变迟而祸大,不胜则变速而祸小。不可不察也。

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将士惰偷,兵革朽钝,元昊乘间窃发,西鄙延安、泾、原、麟、府之间,败者三四,所丧动以万计,而海内晏然。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国无遗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今陛下天锡勇智,意在富强。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邻国。群臣百寮,窥见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远之心。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在台谏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从微至著,遂成厉阶。既而薛向为横山之谋,韩绛效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阴与之协力,师徒丧败,财用耗屈。较之宝元、庆历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背叛,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无怨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以称上心。于是王韶构祸于熙河,章造衅于横山,熊本发难于渝泸。然此等皆戕贼已降,俘累老弱困弊腹心,而取空虚无用之地,以为武功。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故沈起、刘彝,复发于安南,使十余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毙于输送,赀粮器械,不见敌而尽。以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宪之师,复出于洮州矣。今师徒克捷,锐气方盛,陛下喜于一胜,必有轻视四夷凌侮敌国之意。天意难测,臣实畏之。

且夫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薰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饣善馐,食者甚美,见食者甚苦。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挺刃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箸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且使陛下将卒精强,府库充实,如秦、汉、隋、唐之君。既胜之后,祸乱方兴,尚不可救,而况所在将吏罢软凡庸,较之古人,万万不逮。而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积,扫地无余,州郡征税之储,上供殆尽,百官廪俸,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久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且饥役之后,所在盗贼蜂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边事方深,内患复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自止也。且臣闻之:凡举大事,必顺天心。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举事必败。盖天心向背之迹,见于灾祥丰歉之间。今自近岁日蚀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疠疫,连年不解,民死将半。天心之向背,可以见矣。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惟有恭顺静思引咎自责,庶岁可解。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故臣愿陛下远览前世兴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绝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邻,安静无为,固社稷长久之计。上以安二宫朝夕之养,下以济四方亿兆之命。则臣虽老死沟壑,瞑目于地下矣。昔汉祖破灭群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战百胜,祀汉配天。然至白登被围,则讲和亲之议;西域请吏,则出谢绝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盖经变既多,则虑患深远。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轻议讨伐,老臣庸懦,私窃以为过矣。然人臣纳说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锐而折之,则难为功。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好胜之意。方其气之盛也,虽布衣贱士,有不可夺,自非智识特达,度量过人,未有能于勇锐奋发之中,舍己从人,惟义是听者也。今陛下盛气于用武,势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德宽大,听纳不疑。故不敢以众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他日亲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藉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代滕甫论西夏书》

臣素无学术,老不读书。每欲披竭愚忠,上补圣明万一,而肝肺枯涸,卒无可言。近者因病求医,偶悟一事,推之有政,似可施行,惟陛下财幸。臣近患积聚,医云:据病,当下,一月而愈。若不下,半年而愈。然中年以后,一下一衰,积衰之患,终身之忧也。臣私计之,终不以一月之快,而易终身之忧。遂用其言,以善药磨治半年而愈。初不伤气,体力益完。因悟近日臣僚献言欲用兵西方,皆是医人欲下一月而愈者也。其势亦未必不成。然终非臣子深爱君父欲出万全之道也。以陛下圣明,将贤士勇,何往不克,而臣尚以为非万全者。俗言彭祖观井,自系大木之上,以车轮覆井,而后敢观。此言虽鄙而切于事。陛下爱民忧国,非特如彭祖之爱身。而兵者凶器,动有存亡,其陷人可畏,有甚于井。故臣愿陛下之用兵,如彭祖之观井,然后为得也。

臣窃观自古用兵者,莫如曹操。其破灭袁氏,最有巧思。请试为陛下论之。袁绍以十倍之众,大败于官渡,仅以身免。而操敛兵不追者,何也?所以缓绍而乱其国也。绍归国益骄,忠贤就戮,嫡庶并争,不及八年,而袁氏无遗种矣。向使操急之,绍既未可以一举荡灭,若惧而修政,用田丰而立袁谭,则成败未可知也。其后北征乌丸,讨袁尚、袁熙,尚、熙走辽东,或劝操遂平之。操曰:“彼素畏尚等。吾今急之则合,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遂引兵还。曰:“吾方使公孙康斩送其首。”已而果然。若操者,可谓巧于灭国矣。灭国,大事也。不可以速。譬如小儿之毁齿,以渐摇撼之,则齿脱而小儿不知。若不以渐,一拔而得齿,则毁齿可以杀儿。故臣愿陛下之取西夏,如曹操之取袁氏也。

方元昊强时,谋臣猛将,尽其智力,十年而不敢近。今者主弱臣强,其国内乱。陛下使偏师一出,斩名王,虏伪公主,筑兰,会等州,此真千载一时,天以此贼授陛下之秋也。兵法有之:同舟而遇风,则胡越相救,如左右手。今秉常虽为母族所篡,以意度之,其世家大族,亦未肯俯道首连臂为此族用也。今乃合而为一,坚壁清野以抗王师,如左右手。此正同舟遇风之势也,法当缓之。

今天威已震,臣愿陛下选用大臣宿将素为贼所畏服者,使兼帅五路。聚重兵境上,号称百万,荟乘补卒,牛酒日至。金鼓之声,闻于数百里间,外为必讨之势,而实不出境。多出金帛遣间使辩士离坏其党与。且下令曰:“尺土吾不爱,一民吾不有也。其有能以地与众降者,即以封之。有敢攘其地、掠其人者,皆斩。”不出一年,必有权均力敌内自相疑者。人情不远,各欲求全,及王师之未出,争为先降,以邀重赏。陛下因而分裂之,即用其酋豪,命以爵秩,棋布错峙,务使相仇,如汉封呼韩邪通西域故事。不过于要害处筑一城,屯数千人,置一将以护诸部,可使数百年面内保境,不烦城守馈运,岂非万全之至计哉?臣愿陛下断之于中,深虑而远计之。

夫为人臣计与为人主计不同。人臣非攘地效首掳,无以为功,为陛下计,惟天下安、社稷固否耳。陛下神圣冠古,动容举意,皆是功德。但能措泰山之安,与天地等寿,则竹帛不可胜纪,而尧、舜、禹、汤不足过也。议者不知出此,争欲急于功名,履危犯难,以劳圣虑,臣窃不取。古人有言:“省功不如省事,省

事不如清心。”刘洎谏唐太宗曰:“皇天以不言为贵,圣人以不言为德。老子称大辩若讷,庄子言至道无文。且多记则损心,多言则耗气,心气内损,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人臣爱君,未有如洎之深至者也。臣窃慕之。虽谪守在外,不当妄言,然自念旧臣,譬之老马,虽筋力已衰,不堪致远,而经涉险阻,粗识道路,惟陛下哀愍其愚而怜其意。不胜幸甚。

《代滕甫辨谤乞郡状》

臣闻人情不问贤愚,莫不畏天而严父。然而疾痛则呼父。穷窘则号天,盖情发于中,言无所择。岂以号呼之故,谓无严畏之心。今臣之所患,不止于疾痛,而所忧有甚于穷窘,若不号呼于君父,更将趋赴于何人。伏望圣慈,少加怜察。中谢。

臣本无学术,亦无材能,惟有忠义之心,生而自许。昔季孙有言:“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之逐鸟雀也。”臣虽不肖,允蹈斯言。但信道直前,谓人如己。既蒙深知于圣主,肯复借交于众人!任其蠢愚,积成仇怨。一自离去左右,十有二年,浸润之言,何所不有。至谓臣阴党反者,故纵罪人,若快斯言,死未塞责。

窃伏思宣帝,汉之英主也。以片言而诛杨恽。太宗,唐之兴王也。以单词而杀刘洎。自古忠臣烈士,遭时得君而免于祸者,何可胜数。而臣独蒙皇帝陛下始终照察,爱惜保全,则陛下圣度已过于宣帝、太宗,而臣之遭逢,亦古人所未有。日月在上,更何忧虞。但念世之憎臣者多,而臣之赋命至薄,积毁消骨,巧言铄金,市虎成于三人,投杼起于屡至,倘因疑似,复至人言,至时虽欲自明,陛下亦难屡赦。是以及今无事之日,少陈危苦之词。

晋王导,乃王敦之弟也,而不害其为元臣。崔造,源休之甥也,而不废其为宰相。臣与反者,义同路人。独于宽大之朝,为臣终身之累,亦同悲矣。凡今游宦之士,稍与贵近之人有葭莩之亲,半面之旧,则所至便蒙异待,人亦不敢交攻。况臣受知于陛下中兴之初,效力于众人未遇之日,而乃毁訾不忌,践踏无严,臣何足言,有辱天眷。此臣所以涕泣而自伤者也。

今臣既安善地,又忝清班,非敢别有侥求,更思录用。但患难之后,积忧伤心,风波之间,怖畏成疾。敢望陛下悯余生之无几,究前日之异恩。或乞移臣淮浙间一小郡,稍近坟墓,渐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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