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集-纯文本无空格版-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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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谦让不肯主盟。往年,予尝戏谓君谟言,学书如溯急流,用尽气力,船不离旧处。君谟颇诺,以谓能取譬。今思此语已四十余年,竟如何哉?
《跋范文正公帖》
轼自省事,便欲一见范文正公,而终不可得。览其遗迹,至于泫然。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可不哀哉!元丰八年九月一日。
《题陈履常书》
此书既以遗荆州李翘叟,继而亡其本。后从翘叟借来誊本,辄为役夫盗去,卖与龙安寺千部院僧。盗事觉,追取得之,后归翘叟。翘叟屡来索此卷,云:“恐为人盗去。”予谓不然,乃果见盗。夫不疑于物,物亦诚焉。翘叟一动其心,遂果致盗。孔子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诚然哉!
《题颜长道书》
故人杨元素、颜长道、孙莘老,皆工文而拙书,或不可识,而孙莘老尤其。不论他人,莘老徐观之,亦自不识也。三人相见,辄以此为叹。今皆为陈迹,使人哽噎。
《跋秦少游书》
少游近日草书,便有东晋风味,作诗增奇丽。乃知此人不可使闲,遂兼百技矣。技进而道不进,则不可,少游乃技道两进也。
《跋黄鲁直草书》
草书祗要有笔,霍去病所谓不至学古兵法者为过之。鲁直书。
去病穿城蹋鞠,此正不学古兵法之过也。学即不是,不学亦不可。子瞻书。
《跋鲁直为王晋卿小书尔雅》
鲁直以平等观作欹侧字,以真实相出游戏法,以磊落人书细碎事,可谓三反。
《跋王晋卿所藏莲华经经七卷如箸AA68》
凡世之所贵,必贵其难。真书难于飘扬,草书难于严重,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今君所藏,抑又可珍,卷之盈握,沙界已周,读未终篇,目力可废,乃知蜗牛之角可以战蛮触,棘刺之端可以刻沐猴。嗟叹之余,聊题其末。
《书杜介求字》
杜几先以此纸求余书,云:“大小不得过此。”且先于卷首自写数字。其意不问工拙,但恐字大费纸不能多耳。严子陵若见,当复有卖菜之语。无以惩其失言,当乾没此纸也。
《书赠宗人》
宗人,贫甚,吾无以济之。昔年尝见李驸马璋以五百千购王夷甫帖,吾书不下夷甫,而其人则吾之所耻也。书此以遗生,不得五百千,勿以予人。然事在五百年外,价直如是,不亦钝乎?然吾佛一坐六十小劫,五百年何足道哉!东坡居士。
《戏书赫纸》
此纸可以钱祭鬼。东坡试笔,偶书其上。后五百年,当成百金之直。物固有遇不遇也。
《自评字》
昨日见欧阳叔弼。云:“子书大似李北海。”予亦自觉其如此。世或以谓似徐书者,非也。
《跋太宗皇帝御书历子》
京朝官中选三十人充知州,而赐以御书历子,臣得此可以为荣矣。而审官任其事,盖犹有古者选部激浊扬清之风也。非太宗皇帝知钱若水之深,若水亦自信不疑,则三十人者独获此赐,其能使人心服而无疑乎?元四年四月十九日,龙图阁直学士臣轼书。
《跋焦千之帖后》
欧阳文忠公言“焦子皎洁寒泉水”者,吾友伯强也。泰民徐君,济南之老先生也。钱仲盖尝师之,以伯强与泰民往还书疏相示。伯强之没,盖十年矣,览之怅然。元五年二月十五日书。
《题刘景文所收欧阳公书》
处处见欧阳文忠书,厌轩冕思归而不可得者,十常八九。乃知士大夫进易而退难,可以为后生汲汲者之戒。元五年三月八日,偶与杨次公同过刘景文。景文出此书,仆与次公,皆文忠客也
。次公又其抵掌谈笑,使人感叹不已。
《题欧阳帖》
欧阳公书,笔势险劲,字体新丽,自成一家。然公墨迹自当为世所宝,不待笔画之工也。文忠公得谢,其喜如此。以是知士非进身之难,乞身之难也。
《跋刘景文欧公帖》
此数十纸,皆文忠公冲口而出,纵手而成,初不加意者也。其文采字画,皆有自然绝人之姿,信天下之奇迹也。
《题苏才翁草书》
才翁草书真迹,当为历世之宝。然《李白草书歌》,乃唐末五代禅月而不及者,云“笺麻绢素排数箱”,村气可掬也。
《题所书东海若后》
轼久欲书柳子厚所作《东海若》一篇刻之石,置之净住院无量寿佛堂中。元六年二月九日,与海陵曹辅、开封刘季孙、永嘉侯临会堂下,遂书以遗僧从本,使刻之。
《题所书归去来词后》
毛国镇从余求书,且曰:“当于林下展玩。”故书陶潜《归去来》以遗之。然国镇岂林下人也哉,譬如今之纨扇,多画寒林雪竹,当世所难得者,正使在庙堂之上,尤可观也矣!
《题张乖崖书后》
以宽得爱,爱止于一时。以严得畏,畏止于力之所及。故宽而见畏,严而见爱,皆圣贤之难事而所及者远矣。张忠定公治蜀,用法之严似诸葛孔明。诸葛孔明与公遗爱皆至今,盖尸而祝之,社而稷之。元六年闰八月十三日,过陈,见公之曾孙祖,以轼蜀人,德公宜深,故出公遗墨,求书其后。
《跋勾信道郎中集朝贤书夹颂金刚经》
乙巳至今二十八年,书经三十二人,逝者几三之二矣。梦幻之喻,非虚言也。惟一念归向之善,历劫不坏,在在处处常为善友。元七年正月二十二日。
《跋旧与辩才书》
轼平生与辩才道眼相照之外,缘契冥符者多矣。始以五年九月三十日入山,相对终日,留此数纸。明年是日在颍州作书与之,有“少留山中勿便归安养”之语,而师实以是日化去。又明年,其徒惟楚携此轴来,为一太息。五月十一日书。
《跋陈莹中题朱表臣欧公帖》
敬其人,爱其字,文忠公之贤,天下皆知。使嘉以前见其书者,皆如今日,则朋党之论何自兴!元元年四月,延平陈书。
美哉莹中之言也。仲尼之存,或削其迹,梦奠之后,履藏千载。文忠公读《石守道文集》,有云:“后世苟不公,至今无圣贤。”公殁之后二十余年,憎爱一衰,议论乃公,亦何待后世乎?绍圣元年五月书。
《书归去来词赠契顺》
余谪居惠州,子由在高安,各以一子自随。余分寓许昌、宜兴,岭海隔绝。诸子不闻余耗,忧愁无聊。苏州定慧院学佛者卓契顺谓迈曰:“子何忧之甚,惠州不在天上,行即到耳,当为子将书问之。”绍圣三年三月二日,契顺涉江度岭,徒行露宿,僵仆瘴雾,黧面茧足以至惠州。得书径还。余问其所求。答曰:“契顺惟无所求,而後来惠州。若有所求,当走都下矣。”苦问不已。乃曰:“昔蔡明远鄱阳一校耳,颜鲁公绝粮江淮之间,明远载米以周之。鲁公怜其意,遗以尺书,天下至今知有明远也。今契顺虽无米与公,然区区万里之勤,倘可以援明远例,得数字乎?”余欣然许之,独愧名节之重,字画之好,不逮鲁公。故为书渊明《归去来词》以遗之,庶几契顺托此文以不朽也。
《题所书宝月塔铭(并鲁直跋)》
予撰《宝月塔铭》,使澄心堂纸,鼠须笔,李庭墨,皆一代之选也。舟师不远万里,来求予铭,予亦不孤其意。绍圣三年正月十二日,东坡老人书。
.塔铭小字,如季海得意时书,书字虽工拙在人,要须年高手硬,心意闲澹,乃入微耳。庭坚书。
《书天蓬咒》
绍圣三年端午,惠州道士邹葆光云:“今日今月皆甲午,而午时当庚甲合,人之遇此也难。请书《天蓬神兄》。”予嘉其意,乃为斋戒书之。
《跋山谷草书》
昙秀来海上,见东坡,出黔安居士草书一轴,问此书如何?坡云:“张融有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吾于黔安亦云。他日黔安当捧腹轩渠也。丁丑正月四日。
《跋希白书》
希白作字,自有江左风味,故长沙法帖,比淳化待诏所摹为胜,世俗不察,争访阁本,误矣。此逸少一卷为尤妙。庚辰七夕,合浦官舍借观。
《题自作字》
东坡平时作字,骨撑肉,肉没骨,未尝作此瘦妙也。宋景文公自名其书铁线。若东坡此帖,信可谓云尔已矣。元符三年九月二十四日,游三州岩回,舟中书。
《书舟中作字》
将至曲江,船上滩欹侧,撑者百指,篙声石声荦然,四顾皆涛濑,士无人色,而吾作字不少衰,何也?吾更变亦多矣,置笔而起,终不能一事,孰与且作字乎?
《书沈辽智静大师影堂铭》
邻舍有睿达,寺僧不求其书,而独求予,非惟不敬东家,亦有不敬西家耶?
《论沈辽米芾书》
自君谟死后,笔法衰绝。沈辽少时本学其家传师者,晚乃讳之,自云学子敬。病其似传师也,故出私意新之,遂不如寻常人。近日米芾行书,王巩小草,亦颇有高韵,虽不逮古人,然亦必有传于世也。
《跋所书圜通偈》
轼迁岭海七年,每遇私忌,斋僧供佛,多不能如旧。今者北归,舟行豫章、彭蠡之间,遇先妣成国太夫人程氏忌日,复以阻风滞留,斋荐尤不严,且敬写《楞严经》中文殊师利法王所说《圜通偈》一篇,少伸追往之怀,行当过庐山,以施山中有道者。建中靖国元年四月八日书。
《题凤翔东院王画壁》
嘉癸卯上元夜,来观王维摩诘笔。时夜已阑,残灯耿然,画僧踽踽欲动,恍然久之。
《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诗曰:“蓝白石出,玉川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此摩诘之诗,或曰非也。好事者以补摩诘之遗。
《跋文与可墨竹》
昔时,与可墨竹,见精缣良纸,辄愤笔挥洒,不能自已,坐客争夺持去,与可亦不甚惜。后来见人设置笔砚,即逡巡避去。人就求索,至终岁不可得。或问其故。与可曰:“吾乃者学道未至,意有所不适,而无所遗之,故一发于墨竹,是病也。今吾病良已,可若何?”然以余观之,与可之病,亦未得为已也,独不容有不发乎?余将伺其发而掩取之。彼方以为病,而吾又利其病,是吾亦病也。熙宁庚戌七月二十一日,子瞻。
《书通叔篆》
李元直,长安人。其先出于唐让帝。学篆书数十年,覃思甚苦,晓字法,得古意。用锋笔,纵手疾书,初不省度,见余所藏与可墨竹,求题其后。因戏书此数百言。通叔其字云。
《书李将军三げ马图》
唐李将军思训作《明皇摘瓜图》。嘉陵山川,帝乘赤骠,起三げ,与诸王及嫔御十数骑,出飞仙岭下,初见平陆,马皆若惊,而帝马见小桥作徘徊不进状,不知三げ谓何?後见岑嘉州诗,有《卫节度赤骠歌》云:“赤髯胡雏金剪刀,平明剪出三げ高。”乃知唐御马多剪治,而三げ其饰也。
《题赵几屏风与可竹》
与可所至,诗在口,竹在手。来京师不及岁,请郡还乡,而诗与竹皆西矣。一日不见,使人思之。其面目严冷,可使静险躁,厚鄙薄。今相去数千里,其诗可求,其竹可乞,其所以静、厚者不可致。此予所以见竹而叹也。
《跋蒲传正燕公山水》
画以人物为神,花、竹、禽、鱼为妙,宫室、器用为巧,山水为胜,而山水以清雄奇富变态无穷为难。燕公之笔,军然天成,粲然日新,已离画工之度数而得诗人之清丽也。
《跋文勋扇画》
旧闻吴道子画《西方变相》,观者如堵。道子作佛圆光,风落电转,一挥而成。尝疑其不然。今观安国作方界,略不抒思,乃知传者之不谬。
《跋吴道子地获变相》
道子,画圣也。出新意于法度之内,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盖所谓游刃余地,运斤成风者耶?观《地获变相》,不见其造业之因,而见其受罪之状,悲哉!能于此间一念清净,岂无脱理,但恐如路傍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耳。元丰六年七月十日,齐安临{白木}亭借观。
《跋与可纟亏竹》
纟亏竹生于陵阳守居之北崖,盖岐竹也。其一未脱箨,为蝎所伤,其一困于嵌岩,是以为此状也。吾亡友文与可为陵阳守,见而异之,以墨图其形。余得其摹本以遗玉册官祁永,使刻之石,以为好事者动心骇目诡特之观,且以想见亡友之风节,其屈而不挠者,盖如此云。
《书黄筌画雀》
黄筌画飞鸟,颈足皆展。或曰:“飞鸟缩颈则展足,缩足则展颈,无两展者。”验之信然。乃知观物不审者,虽画师且不能,况其大者乎?君子是以务学而好问也。
《书戴嵩画牛》
蜀中有杜处士,好书画,所宝以百数。有戴嵩《牛》一轴,尤所爱,锦囊玉轴,常以自随。一日曝书画,有一牧童见之,拊掌大笑,曰:“此画斗牛也。牛斗,力在角,尾搐入两股间,今乃掉尾而斗,谬矣。”处士笑而然之。古语有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不可改也。
《跋赵云子画》
赵云子画笔略到而意已具,工者不能。然托于椎陋以戏侮来者,此柳下惠之不恭,东方朔之玩世,滑稽之雄乎?或曰:“云子盖度世者。”蜀人谓狂云犹曰风云耳。
《跋艾宣画》
金陵艾宣画翎毛花竹,为近岁之冠。既老,笔迹尤奇,虽不复精匀,而气格不凡。今尚在,然眼昏不能复运笔矣。尝见此物,各为赋一首云。
《书画壁易石》
灵壁出石,然多一面。刘氏园中砌台下,有一株独,然反覆可观,作麋鹿宛颈状。东坡居士欲得之,乃画临华阁壁,作丑石风竹。主人喜,乃以遗予。居士载归阳羡。元丰八年四月六日。
《书陈怀立传神》
传神之难在于目。顾虎头云:“传神写照,都在阿堵中,其次在颧颊。”吾尝于灯下顾见颊影,使人就壁画之,不作眉目,见者皆失笑,知其为吾也。目与颧颊似,余无不似者,眉与鼻口,盖可增减取似也。传神与相一道,欲得其人之天,法当于众中阴察其举止。今乃使具衣冠坐注视一物,彼敛容自持,岂复见其天乎?凡人意思各有所在,或在眉目,或在鼻口。虎头云:“颊上加三毛,觉精采殊胜。”则此人意思,盖在须颊间也。优孟学孙叔敖,抵掌谈笑,至使人谓死者复生。此岂能举体皆似耶?亦得其意思所在而已。使画者悟此理,则人人可谓顾、陆。吾尝见僧惟真画曾鲁公,初不甚似。一日,往见公,归而喜甚,曰:“吾得之矣。”乃于眉后加三纹,隐约可见,作仰首上视,眉扬而额蹙者,遂大似。南都人陈怀立传吾神,众以为得其全者。怀立举止如诸生,萧然有意于笔墨之外者也。故以所闻者助发之。
《跋画苑》
君厚《画苑》,处不充箧笥,出不汗牛马,明窗净几,有坐卧之安,高堂素壁,无舒卷之劳,而人物禽鱼之变态,山川草木之奇姿,粲然陈前,亦好事者之一适也。元二年二月八日,平叔借观,子瞻书。
《跋宋汉杰画》
仆曩与宋复古游,见其画潇湘晚景,为作三诗,其略云:“迳遥趋后崦,水会赴前溪。”复古云:“子亦善画也耶?”今其犹子汉杰,亦复有此学,假之数年,当不减复古。元三年四月五日书。
《又跋汉杰画山二首(之一)》
唐人王摩诘、李思训之流,画山川峰麓,自成变态,虽萧然有出尘之姿,然颇以云物间之。作浮云杳霭,与孤鸿落照,灭没于江天之外,举开发宗之,而唐人之典刑尽矣。近岁惟范宽稍存古法,然微有俗气。汉杰此山,不古不今,稍出新意,若为之为已,当作着色山也。
《又跋汉杰画山二首(之二)》
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许便卷。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