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孔雀 作者:[英] 依里诺尔.法吉恩-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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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正等着她。罗塔又一次穿上闪烁的衣服,罩上旧斗篷,让人送进到王宦里。男仆又一次把她护送到接待室中,让她坐在一把安乐椅上,男仆自己则站在她面前。罗塔又一次问,“昨晚舞会的情况怎么样?”
“国王每次都同那位银色的女伯爵跳舞,眼睛一直盯着她,“男仆说。“我看勃朗歇小姐没有多少机会了。”
“也很难说,”罗塔说。她感到太累了,连斗篷也不想脱,更不想表演给他看。因此男仆替她脱了斗篷,放在椅背上;他看见罗塔像云层衬托下的一道小彩虹一样闪闪发光,他在罗塔面前跪了下来。
“啊,小姐!”他低声说。“难道你不愿意同我跳个舞,像上两次一样吗?”
可是,罗塔摇了摇头,因为她太累了,她想微笑,谁知这时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两颊上滚了下来。男仆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彩虹上出现泪珠似乎是很自然的,当她坐在椅子上时,男仆用双手搂住她,吻了她一下。男仆还没有吻完,铃响了,罗塔只好擦干眼泪走了。
勃朗歇小姐被彩虹般的衣服迷住了,罗塔转来转去表演如何穿上这件衣服之后,勃朗歇小姐便打扮起来,跑进舞厅。当这位可爱的人物一出去,罗塔就听到里面一片赞叹声。罗塔回到空荡荡的接待室里,穿上旧斗篷,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她只想上床睡觉,睡个痛快。
回到门口时,大裁缝带着一副失望的面孔上来迎接。
“你想怎么着?”她大声说,“女王刚送来一张订单,要我们明天给国王新娘做一件我们从来没有做过的最漂亮的结婚礼服。婚礼将在明天中午举行,现在快想一想吧,罗塔! 我们给她做什么样的结婚礼服呢?”
罗塔设计出一件像雪一样洁白的衣服,她刚要动手剪裁,却不禁说道,“可是,夫人,我们还不知道穿这件衣服的是谁呢?”
“照你自己的身材做就行,”大裁缝说,“你和那三位小姐都是一个尺寸。”
“你看是哪一位呢?”罗塔问。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国王同时被太阳般的衣服和月亮般的衣服迷住了,不用说他也会被彩虹般的衣服迷住的。”
“国王在舞会上穿什么衣服,夫人?”罗塔问,无非想使自己不至于睡着。
“国王穿了一件最最令人失望的衣服,”大裁缝说。“他穿上了自己仆人的制服!”
之后,罗塔再也不问什么了。她只是低着疲倦的头做那件洁白的衣服,缝呀,缝呀,缝得十指发疼,眼睛红肿。
黑夜过去了,清晨到来了,中午前一个小时,衣服做好了。
“马车来了,”大裁缝说。“快穿上衣服,罗塔,新娘肯定希望看看穿在你身上是个什么样子。”
“新娘是谁?”罗塔问。
“还没人知道呢,”大裁缝说。“他们说,国王这时正在挑选,一旦他决定之后,马上举行婚礼。”
于是,罗塔穿上婚礼服,走到马车跟前,没想到那位男仆正等在那里,搀扶她上马车。她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说, “你不就是国王吗?”
男仆说,“什么使你这样想的?”他关了车门,马车便飞跑起来。罗塔靠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很快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正坐着车去参加婚礼。
她醒来时,马车正拉到一扇门前;那不是一扇宫廷的门,而是一扇乡村小教堂的门。
男仆跳下来,把罗塔扶下车;她穿着雪白的婚礼服挽着男仆的胳膊穿过教堂走廊走进去,一切仿佛都跟她刚才做梦一样,她发现牧师正在祭坛上等着他们。两分钟后他们结了婚,手指戴上金戒指的罗塔,走回马车。这次男仆和她一起进了马车,继续头天晚上没接完的吻。马车开走了,罗塔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们到达年轻国王的城市,在年轻国王的王宫前停下来时,罗塔才醒过来。在这里,她稀里糊涂地发觉自己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挽着男仆的胳膊走上了台阶,面带微笑,站在上面迎接他们的,正是年轻国王本人。
是的,你瞧,那个男仆确实是个男仆。由于国王一点也不想结婚,他派男仆去代替他当国王。由于这位男仆和罗塔一见钟情,在第一次舞会开始以前他就选好了新娘,所以对女公爵琼开特,女伯爵克拉默尔和勃朗歇小姐来说,就没有任何机会了。这真是幸运,因为一旦男仆从她们三 个中挑选了一个并同她结了婚,那么老女王发现上了侄子的当,一定会非常生气;新娘子也会非常生气的。 后来,真相还是传到了女王的耳朵里,她在年轻国王生日时写来一封信说:
我亲爱的理查德,
我写这封信表示我对你的爱。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想说说,我对你很不满意。对你的婚姻问题我再也不会关心了。
你慈爱的姑妈
乔治娅·里吉纳
对这封信国王回答说:
亲爱的乔治娅姑妈,
非常感谢你。
你的爱侄迪克
附言:啊,还要谢谢你送来铅笔盒,让我非常快活。
小姐的房间从前有一位小姐住在一间雪白的房间里。里面一切东西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白丝窗帘,白羊皮地毯和一个挂白亚麻布床罩的小象牙床。小姐以为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房间,一天到晚住在里面感到非常幸福。
可是,一天早晨她往窗外看看,听到小鸟在花园里鸣唱,突然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啊,天哪!”小姐叹息道。
“怎么啦,小姐?”窗户上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说,原来窗台上坐着一位还不到手指头那样大的仙女,她脚上穿着一双像四月青草一样翠绿的小鞋。
“啊,仙女!”小姐大声说,“我十分讨厌这间尽是白色的房间!要是有一间绿色的房间,我会感到非常幸福的!”
“说得对,小姐!”仙女说,她跳到床上,仰面躺着,用她的小脚往墙上踢了踢。一眨眼工夫,白房间变成了绿房间,绿色的墙壁,绿色的天花板,绿色的纱窗,一块像树林里苔藓一样翠绿的地毯和一张铺绿亚麻布床罩的小床。
“啊,谢谢你,仙女!”小姐高兴地笑着说,“现在我从早到晚都会很幸福的!”
仙女飞走了,小姐高兴得像一只小鸟,在绿色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可是,有一天她往窗外望望,闻到花园里的花香,突然又叹起气来。
“啊,天哪!”小姐叹气道,“啊,天哪!”
“你怎么啦,小姐?”一个细小的声音问,窗台上坐着一位仙女,摇晃着她那两只像六月玫瑰花瓣一样粉红色的小脚。
“啊,仙女!”小姐说,”上次我向你要一间绿色房间,是犯了一个错误,我是多么讨厌我那绿房问!其实我想要的是一间粉红色的房间。”
“说得对,小姐!”仙女说,她跳上床仰躺着,用她的两只小脚蹬了蹬墙,转眼间绿房间变成了粉红色房间,粉红色的墙,粉红色的天花板,粉红色的锦缎窗帘,一块像玫瑰花瓣的地毯,一张铺粉红色亚麻布床罩的黄檀木小床。 “啊,谢谢你,仙女!”小姐拍手道。“这正是我一直在向往的房间!”
仙女飞走了,小姐住在她粉红色房间里,像一朵玫瑰花一样幸福。
可是,一天她往窗外望望,看见花园里飘舞的树叶,她还没有弄清楚,就像风一样叹息起来。 “啊,天哪!”小姐叹息道,“啊,天哪,啊!天哪!” “你怎么啦,小姐?”又传来了仙女细小的声音,她穿着一双像十月椴树叶一样金黄的小鞋,在窗台上跳来跳去。 “啊!仙女!”小姐说,“我多么讨厌粉红色的房间!我真想不通,我怎么会向你要一间粉红色的房间。金黄色的房间才是我一向想要的房间。”
“你说得对,小姐!”仙女说,她跳到床上仰躺着,用她两只小脚蹬了蹬墙.你还来不及眨眼,粉红色的房间就已经变成金黄色的了,墙和天花板像阳光,窗帘像金黄色的蜘蛛网,一块地毯像新落下的一层椴叶,还有一张铺金布床罩的小金床。
“啊,谢谢你,谢谢你!”小姐说着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我终于有了我真正向往的房间!”仙女飞走了,小姐在她金黄色的房间里跑来跑去,轻松愉快得像一片树叶一样。可是有一天晚上她往窗外看看,看见花园上空闪烁的繁星,又连连哀叹起来,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似的。
“你又怎么啦,小姐?”来自窗台上的细小声音说。仙女正穿着一双像黑夜一样黑的鞋站在那儿。
“啊,仙女!”小姐说,“都怪这个金黄色的房间!我无法忍受这间明晃晃的金黄色房间,要是我能有一间黑房间就好了,那我就一辈子不要别的房间了!”
“问题是,小姐,”仙女说,“你不知道你要什么!”她跳到床上仰躺着,用她的两只小脚蹬了蹬。墙壁翻倒了,天花板穿了顶,地板陷了下去,剩下小姐站在星光闪烁的黑夜里,什么房间都没有了。
王子下凡记三个小小王子去下凡,
张大嘴巴话难言,
直至次日中午间,
克莱里纳,克莱里纳!
且把木鞋当作眼镜看!
桃子、苹果和银杏,
锅中多出一枚没办法,
快用勺子舀出来,
把它扔外边!
有一首法国儿歌——就像我们英国的拗口令一样。我曾在诺曼底一座位于苹果园中的白色客栈里住过几天,听见两个小女孩唱过那首儿歌。小一点的女孩名叫依逢奈,天真活泼,天天除了玩心爱的小球,什么也不想,似乎小球就满足了她的一切愿望。大一点的女孩名叫杰纳维耶,她既庄重又懂事,有一次她问我英国有没有仙女,我说我看是有的,她便耸耸肩膀,咕咕哝哝说:“不可能!”她父亲的田野里,有一间差不多个个诺曼底果园中都有的小房子。可那间小房子很古怪,像是巫婆住的地方:偏偏就在小房子对面,有一堵篱笆,里边是一个花园,非常美丽,使人联想到花园的主人很可能是仙女。我从来没有进过小房子或花园,对里面的居住者也只能作一番猜测而已。
就在杰纳维耶向我提问后不久,我听到她和依逢奈唱起了那一首儿歌,译成英文大意是这样的:
三个小小王子去下凡。
张大嘴巴话难言,
直至次日中午间。
克莱里纳,克莱里纳!
且把木鞋当作眼镜看!
桃子,苹果和银杏,
锅中多出一枚没办法。
快用勺子舀出来,
把它扔外边!
我没有细问杰纳维耶歌词的意思,她也不可能告诉我,她只知道跟依逢奈—起游戏总要唱这首她一辈子也不解其意,却很滑稽的歌曲。至于究竟什么意思——谁知道呢? 也许是对杰纳维耶说,法国现在还有仙女——这不可能吧?
一
从前有三个小王子,住在天堂里,他们是费里克思,克里斯平和热乌多里,你要想知道天堂是个什么样子,就让我告诉你,那是一片片肥沃的土地,长满了苹果树,李树和桃树,像施了魔法一般,草地上铺满了各色鲜花,一排排密密的白杨树林,伸展开去,在一片片草地之间,像一道道绿色的帷幕,还有麦子比金子还黄,河流比银子还亮。费里克思、克里斯平和热乌多里有他们自己的白房子和小花园,他们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尽管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往往不是这就是那要游荡开去这么一天,一个月或者一百年,到果树园中那些像雨后蘑菇般冒出来的小房子里去睡觉、玩耍或吃饭。这些小房子都非常漂亮,没有一所小王子见了不想进去的。那儿还有鲜花盛开的草场,王子们每逢经过,总想逛上一会儿,采一束色彩千奇百幻的花带回去给依逢奈。他们有小河可以下去游水,有飒飒作响的白杨树可以爬上去,你会以为小王子们整天都是快快活活的。实际上他们也的确很快活。
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有依逢奈在照料他们。她天天给他们打扫房间,整理床铺,准备晚饭。干所有这些活,她只消将三个水晶球中的一个抛向空中,击掌发出一个口令像“勺子”“毯子”或“缝针”,然后,她重新将球接住,勺子就会在火炉上的锅子中搅动,舀出几大碗美味可口的煮水果,那是为热乌多里准备的晚餐;毯子会自动在克里思平的床上铺开来;缝针会自己引线替费里克思补好爬树磨破的裤子唯一用不着缝补的是王子们的鞋,因为他们穿的是永远坏不了的木鞋。
在整个天堂里,只有一个花园他们没有进去过,只有一所小房子他们没有上过门,花园是最最美丽的,房子是最最古怪的。不知多少回王子们把小鼻子贴在花园的大门上,贴在小房子烟熏黑了的窗户上,想看看里面的一切,可是除了门边的花和窗框上的尘土,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过。
有一天,热乌多里坐在家门口削一只模型船,准备拿到河里去放,只听见篱笆那一边传来“嘿嘿!嘿嘿!嘿嘿!” 的高声嗤笑,抬头一看,笑声原来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人发出的,那小女人样子很古怪,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一只尖尖的鼻子。
“你在笑什么?”热乌多里问。
“笑你,”眼睛明亮的女人回答道。
“干嘛笑?”热乌多里问。
“你的鼻尖黑得像一块小小的黑卵石。”
“你把鼻子尖蹭在一块稀脏的玻璃窗上,”热乌多里说, “也会成这个模样的。”
“无缘无故,”小女人说,“我决不会把自己的鼻子贴到稀脏的玻璃窗上去。”
“谁说我无缘无故,”热乌多里说。
“请问是什么缘故呢?”
“我想弄弄明自是谁住在那间房子里。”
“是谁呢?”
“我看不见,没法弄明自。”
“可惜可惜!真可惜!”小女人说。
“是吗?”热乌多里问。
“嗨,”小女人连连摇晃着脑袋说,“我想弄明白的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热乌多里看看小女人,突然他觉得不弄明白谁住在草房里的确很可惜。生平第一次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也许你能告诉我谁住在里边?”
“我不能,热乌多里。”
“真怪,你竟知道我的名字!”热乌多里说。
“那还用说,你是热乌多里,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的名字叫克莱里纳。”
热乌多里又望了望她,看来她是叫克莱里纳。
“那,克莱里纳,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天堂里的事,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休,因为我不是天堂里的人,我生活在人间最大的城市里,知道人世间所知道的一切。嗳,懂得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那才是头等大事。”
“你相信什么呢,克莱里纳?”
“举个例说吧,我相信上等衣服,”克莱里纳说,“你看!” 她跳上路旁一张板凳,热乌多里可以看到她穿着有华丽饰边的长衣,披着名贵的毛披肩。她又跷起一只小脚,让他看绣花高跟拖鞋的鞋尖。
“嘿嘿!嘿嘿!嘿嘿!”克莱里纳笑着说,“这就是我们城里人的穿戴,在城里我们自己有自己的主意;可在天堂—— 嘿嘿!——穿的是木头鞋,连窗玻璃里的东西也看不见!”
讲完这些,她跳下板凳,一面窃笑,一面哒啦哒啦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热乌多里光着脚去吃晚饭,三个小王子围坐在桌子旁,已经拿好碗和勺,等待锅里变出好吃的东西来。依逢奈刚要抛球,热乌多里突然问道:“依逢奈,谁住在田野上那间小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