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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与子同归 作者:青木源-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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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放开昭娖,抓紧了自己的那一端,自己在前带路。
    “小心;前面比较难走。”昭娖被牵领着。听见前方陈平的嗓音。
    “嗯。”昭娖听了应了一声,更加小心。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两眼真的彻底一抹黑了。无奈之下只好生火。
    昭娖去寻来干燥的柴火搭起来。
    陈平看着昭娖搭柴堆,掏出火石颇有些稀罕,“阿娖还会这个?”昭娖的出身他知道,虽然自从六国被秦国统一,原本的那些贵族失去优渥的供养,甚至比平民还不如。不过昭娖的样子看起来也没吃过太大的苦,甚至家里还有奴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粗活的样子。
    “当年郢都城破,我随父母逃到会稽。家中就阿姆一个;自然也学会了。”昭娖一边将柴火搭好一边说道。
    柴火搭好后,陈平手中火石互相撞击生出火花。
    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
    “拿着。”陈平一只手伸向昭娖。昭娖低头一看,看向他的手心里躺着几根草根,草根已经被弄干净了。
    他的意思该不是叫她嚼吧?!
    昭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话说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到这种地步了!!
    陈平见昭娖坐在那里脸上发愣,就是没有伸手来接。
    “这物什可以吃的。”陈平道。见昭娖还是迟疑干脆自己捻起一根送到她嘴边,“难道我还会毒死你不成。”
    “你要是毒死我,我先在死之前宰了你。”昭娖一口咬下差点就咬到陈平的手指。
    口里的草根咀嚼几下,昭娖渐渐的尝到嘴里有了一丝甜味。
    她颇为吃惊的瞪大了眼,看向陈平。陈平俊朗的面容在火光中笑得格外灿烂,“我没诳你吧?”
    陈平捡起身边的柴火丢进火堆里。昭娖露出这样懵懂表情的情况不多,他看了心情也格外的愉悦。他手中的树枝拨弄着面前的火堆。
    “这种物什对我来说还是美味了。”陈平笑着说道,火光在漆黑的眼里映成了两簇小火苗。
    “嗯?”昭娖将草根吞下去转眼看向他。
    陈平看到昭娖疑惑的眼神,嘴角的笑勾大,“今夜就这么过一下,明日天亮就可以抓捕猎物了。”
    昭娖抿了抿唇,点头。昭娖知道陈平的家境并不富裕,她有些讪然的低下头。眼下夜黑也没法打猎,她那般倒是显得她几分娇气。
    “这火要一直点着,要是有狼之类的野兽见了,也不敢过来。”陈平自己吞下一些嫩草根说道。
    “你以前打过猎?”昭娖听着问道。
    “听猎户说的。”陈平笑道。他看了看四周黑洞洞的景色,“难为阿娖要和我辛苦这么一路了。”
    “你打算投靠谁?”昭娖说出从一开始心中就有的疑问。
    陈平低头笑,“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位汉王。”说着火光映在他眼里的两簇火苗霎时便有些冰冷。
    昭娖看着面前的火光,“我自小与他相识,我原本以为他那个性子我知道的清楚。没想到……”
    她眼眸垂下来,“果然是做了楚王,人就不一样了么?”
    “项籍根本就没有变过。”陈平拨了拨火堆,“他性子急躁,见不得人不听从于他。也……不晓得人之所欲为何。”
    清朗的嗓音里带上几丝调笑,在这三月的春夜里听着竟然有几分冷意。
    “他将我陈平当做白起与张仪么,若是如此,我还真叫他失望了。”陈平的话语里不乏讥讽。白起是战神,而张仪是行纵横之术靠三寸不烂之舌行走于各国之间。
    陈平这话明显着就是讥讽项羽了。
    昭娖听了沉默无言,项羽那个以魏攻魏本来就是相当天马行空的想象。没有强大军力作为后盾,就算一时说来了又能持续多久?
    虽然项羽平日对人待之以礼。但是军士来投,是冲着功名利禄而不是他的礼仪和那几句暖人之言去的。
    就算是要学吴起,也是用错了方法。
    “如今殷国被汉王所吞,这汉楚不打起来是不可能了。”陈平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说道。西魏国和殷国是夹在楚汉之间的两个小国,也算是刘邦和项羽的缓冲地带。如今刘邦吞了这两个地方等于是给被汉将王陵和韩王信揍了的项羽迎面一个拳头。
    原本刘邦和项羽两人还蒙着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如今难说了。
    昭娖盯着面前的火堆半饷,她的脸埋入膝盖中。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不知道我假父和阿母如何了。”
    陈缺自从在齐国见识到项羽的手段后,就觉得这个人是否能成大事就很悬。然后在项羽派他出使的路上就将金印等物留下带着几个家人走了。
    妻子儿女早在收到昭娖的信帛之后就偷偷的做了安排出城。因此他这路跑的分外没有半点负担。
    汉军如今已经灭了殷国,这时传来楚军已经杀光前去平定殷地将领的消息。陈缺听闻之后,他覆在马车车栏上的手猛的收紧,指甲抠进木头里。
    他下令加快速度向汉军军营进发。
    辕门处的兵卒见着马车向这边弛来大声呵斥道“此乃军营重地,何人竟敢随意靠近!”
    只见车上走下一名高冠士人,走进了朗声道“某乃彭城所来之人,身有要事愿一见汉王!”
    刘邦虽然对儒生相当没礼貌,甚至朝儒生的帽子里撒尿。但是对于士人,他还是敬重的。
    刘邦听说士卒报上来的,眉头皱起来,“彭城来的人?”他眼睛习惯性的瞟向张良,却发现那张脸上出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轻微波动。
    “子房先生可认识这位士子?”刘邦问。
    “启禀大王,此人乃是楚国的阳羡侯。当年臣居于彭城之时,与他有旧。”张良双手持起来回答道。
    刘邦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去看那名士卒“将人请进来吧。”
    “嗨!”
    过了一会走进一个高冠博带的士子,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岁月沉淀下的稳重。当他看到站在一旁的灰色深衣青年时,眸光微微有些闪动。
    “听闻先生从彭城而来,不知有何事以教寡人。”与陈缺互相见过礼后,刘邦开口问道。
    “臣此次前来,乃是欲投汉而来!”
    陈缺和刘邦谈了许多,等到谈完走到客舍住下。下面的奴仆就来报,成信侯来访。陈缺不知道成信侯是谁,但是他此刻初来汉营,有些人也得罪不起,也没必要得罪。立刻就让人将贵客给请了上来。
    当他看到那抹今天在刘邦那里看到的那抹灰色的衣裾还有熟悉的柔美的面庞,心中还是一惊。
    “多时未见,不知阳羡侯别来无恙?”张良面上带笑,清润的嗓音入人心扉。
    “某见过成信侯。”陈缺持手还礼,“某现在已经不是阳羡侯了。”
    他抖抖袖子做出请的动作,张良推迟一二后两人入座。
    奴仆奉上两杯温水。
    “听君所言,楚国眼下大部分兵力陷入齐国彭城虚空,是否?”张良跪坐在事先就准备好的茵席上问。
    “没错。项羽攻征齐国之事,多有暴行齐人不服,齐人上至士人下至田舍之人莫不相聚攻之。项羽本人也是万险之下才返回彭城。直至某出彭城之时,楚军的主力还是陷在齐国。如同老牛入潭。何时脱身并不可知。”
    “如此。”张良颔首。
    “项羽多行不义,此次也算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只可惜武信君……”陈缺想起在齐国的那些事,不禁叹了一口气。
    “项羽失德,乃是他一人的作为。与旁人也无大干系。”张良劝道。他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执起面前的水卮,“君只身前来,不知家中……”
    “早在出彭城之时,某就有所安排……”陈缺想起自己前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个消息,面上生出几分悲怆,“只是阿娖那孺子……”
    张良心下一突,立即问道“阿娖怎了?”
    陈缺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听到项羽下令杀掉前来平定殷地的所有将领,阿娖那个孺子也在此行人之中!”他奋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膝盖,“我对不住昭司马!一子一女不是夭亡就是死于非命!嫡系血脉没有留下半分!将来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去见他!”
    说着声音里染上几丝悲戚,毕竟是他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虽然不是亲生,但好歹看她从一个小粉团长的那么大。突然听见她飞来横祸死于非命一时间悲愤难言。当年他就不该真的把她当做男孩子养,安安稳稳养到及笄之年,嫁一个可靠老实的丈夫,也要比眼下强上许多倍。
    张良听着他的话,突然他好像听清楚了,但是却怎么也听不明白陈缺话语中的意思。他脸上如雪苍白呼吸瞬间絮乱,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轻颤,指间顿时一松手中的水卮失去了凭力,一下子打翻在地。杯卮中的水流淌出来向张良漫延开去,一点点将他的衣袍浸湿。
                  
128渡河
    昭娖不知道现在陈缺和张良都以为自己被项羽给杀了。她现在站在一条小河便,看着陈平卷着裤腿,深衣的下摆被他缠在腰上堪堪的落在大腿上,将胫衣上方给遮了。陈平袖子撸到胳膊根上,一手提着剑眼睛盯着水里游动的鱼。
    本来昭娖也要下水一起捕鱼的,奈何陈平不让她去。昭娖也乐的寻来干燥的柴火搭好。春三月还带着没有完全消去的寒意。林间的果树还是在开花的阶段,也没多少果实可寻。
    她此时已经将寻来的柴火搭好;只等陈平捉鱼上岸。
    陈平手中剑冲水中一刺,他手腕一抖长剑从水里提起来。一尾鱼被长剑刺了个对穿;银色的鱼身和水光粼粼的河面相互映照,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陈平看了看那条可以称得上肥硕的鱼展颜一笑。就向岸上走去。
    昭娖身上还带着当年自己离开会稽的时候陈缺送给她的那把匕首。
    “呐。”陈平将剑上的鱼递给昭娖。昭娖当年居住的会稽水多鱼多,当地人多食鱼,她自己也会一些。
    昭娖随意把鱼放置在一块平展的石头上,一手按鱼头手里拿着匕首就要刮鱼鳞。可能是她做的不多,还是时隔十年没有动手,她闻着那股鱼腥味就一阵的不舒服,然后手下一滑鱼咻的一声飞出去落到草丛里头。
    昭娖睁着眼看着那条鱼掉进草丛里,过了一会她转过头来僵硬的冲陈平讪笑。
    “我来吧。”陈平走过来将鱼从草丛里捡起来。拿过昭娖手中的匕首径自处理起来。他动作流畅,干净利索的就将鱼鳞刮下。
    “厉害”昭娖想要拍手,结果一股鱼腥味熏的她赶紧爬起来就去洗手。
    等到她洗完手回来;陈平已经将鱼肚剖开将鱼肠等东西清理出来。
    “对不起。我连这个都帮不了。”昭娖说道。
    陈平头一偏看着她唇角微勾,“你不会做也没甚可自责的;再说你将左尹告知你的事情告诉我。算是救了我一命。于我有救命之恩。”他也没指望过昭娖会这些。
    话语间陈平将鱼肚里清理出来的东西全都扔置在一边。用树枝从鱼嘴那里穿进去架在火上烤。
    昭娖不会烹饪,坐在那里看着陈平转动着烤鱼的树枝,她无聊的看着木棍上的鱼被转来转去。
    “从这条路一路向西去;兴许能遇上汉王的军队。”陈平手上忙活着说道。
    “你要投奔汉王;有门道吗?”昭娖迟疑了一下问。眼下和后世一样,有了门道有了关系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方便,哪怕是跳槽都要便捷许多。
    陈平嘿嘿笑了下;“当年我出仕于魏王的时候;倒是还真认识那么几个人。不过比起门道,我会给汉王他最想要的。”
    陈平容貌好,可是此时脸上的笑却是几分的皮笑肉不笑。昭娖看了心里都觉得寒碜,陈平这样也无可厚非,本来就是被项羽赶鸭子上架,好不容易用策士的那一套说服司马卬已经顶天了;可没想到项羽还要来个永久效用。他在后方不努力把这块肉赶紧的吞下巴,刘邦一拳砸他肚子上逼的他吐出来。他反而回过头来怪那些将领骗他,要把人家赶尽杀绝。
    说句不好听的,陈平要是不恨项羽,那心肠简直好的简直无人可比了。
    昭娖知道陈平跟从项羽几年,在楚军中摸爬滚打,楚军的军要机密他也是知道。他送给刘邦的是什么,昭娖也能猜个大概了。
    原本她和项羽在会稽一同生活过那么几年,还算有几分交情。可如今他要她死,这交情也就打了水漂。
    昭娖点了点头“也是,有这么一份重礼在。足够了。”
    吃完烤鱼再次出发,两人赶路而去。两人除了身上一套衣裳还有身后的长剑外,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两人并不走大道,此时诸侯纷纷而起。恐怕那些大道都被逃难的难民给堵了。
    三月里原本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时候,而两人却看到的是路有饿死骨。原有的村庄里没有青壮男子,那些留守的女子们苦于田地无人耕种一番惨状自然是不用说了。
    一路看过来,昭娖竟然是觉得比秦始皇那时候更加不如。
    乱世之下,青壮男子有的被拉去参军。有的日子过不下去干脆落草为寇,陈平和昭娖便是遭了这么一伙人了。
    来者差不多有十个人的样子,每个人蓬发垢衣身上的短衣都没有一件好的,破破烂烂的,甚至还有人干脆连羞都不遮了。昭娖和陈平站在一处,手将长剑拔*出。
    昭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些人手里的武器:基本都是一些农具,甚至还有拿着一条木棍的。
    那些落草的农人,见着陈平和昭娖一身完好的衣裳,还有手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剑。心里想着肯定是那些吃得好穿的暖的人,身上肯定少不了财物。
    这两人的衣裳都能换来他们好几日的口粮,那两把剑说不定还能讨来几个妇人呢!
    想着有几个人就吞了一口唾沫。
    吞咽唾沫的声响叫昭娖没来的一寒。
    “记住了,待会我二人一起前进,不可以分离知道么?”陈平转过头来说道。此时他一双黑琉璃似的眼里沉的让人望不见底。
    昭娖自然明白人多势众,他们人少必须要一起行动。
    她点了点头。
    双方对峙一阵后,终于有个人沉不住气,首先操起自己手里的筢子打过来。昭娖侧身一躲,手中长剑径自斩下将对方手中的家伙砍做了两半。
    这年月不管是铁还是铜,都是相当金贵的东西。贵族甚至将黄铜称之谓金。
    木头总是比不得铁家伙的。
    可惜那群农人早已经饿的失去了理智,他们只知道仗着人多,要是抢成了,他们可以有几天的口粮。要是不抢,等着他们的就是个死了。
    昭娖那一下并没有阻止那些农人疯狂的攻击。他们虽然不会剑术技击,但是仗着人多操起手上的木棍呼啸招呼而来。
    陈平手中剑直接一下去就砍断了一个农人的脖子。殷红炽热的鲜血喷溅出来,将旁边的人喷了一身。但是就是这样那些农人还是不肯放弃,只是越来越围紧。
    昭娖此时也根本不讲什么人道主义,剑也不会挑着什么无关紧要的部位打。眼下她要是一个心慈手软,她就要先被人杀了。
    “啊!”一声惨叫面前人倒下,昭娖猛回身一件砍在身后意图偷袭的人身上。
    耳畔传来棍棒的呼啸声,昭娖身形一斜就要躲过那条棍子。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头,就算她动作够快,那棍子还是敲在她头上的发髻上。别在发髻的那支乌木发簪一下子就从发髻上飞了出去,被人一脚踩在脚下。
    乌发当即就落了下来。昭娖一剑直接捅进方才那个击落她发簪的草贼。
    陈平一剑过去直接砍翻两人,他一把拉起要去拣被人踩的不像样子的发簪的昭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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