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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断指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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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白纸?什么意思?” 
  霍桑不答,将那纸在电灯底下照一照,随即奔到床边,又打开了皮筐,将先前包断指的白纸拿出来,一张一张都凑在电灯下照着。 
  他忽然皱紧了眉毛,抱怨地说:“哈,我怎么这样粗心?包朗,瞧,纸上不是一张一张都印着一个大拇指吗?” 
  我拿了纸在灯光下照了一会,果然每一张都有一个空心的指印。 
  我问;“这就是断指团的标记?” 
  霍桑道:“正是。但他们这个印记,必须在外国纸厂里才能定造。我当初存了成见,便想不到这一层。”他又取出放大镜,在那张从枕上取得的没字纸上细照。他又喃喃自语。“他们既然来警告我,不会没有字。或者他们还要借此试试我哩!”他低头想一想,又向我道:“包朗。你去取一杯浓茶来。姑且试一试。 
  我赶忙倒了一杯茶,放在国’桌上。霍桑寻出一枝毛笔,先洗干净了,然后在莱里蘸一蘸,随即刷在展开在桌面上的纸上。他刷了一次,再刷一次,直到刚过第四次后,那纸上果然逐渐有字迹显出来。起初的字色还很浅谈,后来愈变愈深,就显出很明了的黑字。 
  我急急凑过去默念。 
  “霍桑: 
  “我俩两次给你信息,你总该有些觉悟了罢?我们和你势不两立。若是你能安分守己,不干涉我们的行动,赶紧离开南京,我们也不必和你为难。要是你仗着虚声,自己寻苦吃,那就怪不得我们。现在我们再给你一个最后的警告。如果你不知利害,不育走,必要来和我们厮缠,那末你的头颅的未来命运,就可以把你床上的抗作一个先树。断指团执行人自。” 
  我一口气念完一遍,气息都不禁急促起来。虽然有这样一个断指团,口气又这样咄咄逼人!霍桑仍安静如常。他回身取起床上的枕头。枕头上果然有一个刀孔,孔口边还带着些血迹。 
  他笑着说:“他们太看重我了!难为了他们如此劳神。但他们弄错了对象。这种手段只能哄吓乡下人和孩子!不够!差远哩!这还呼不退我! 
  夸张吗?不。是蒙语。我确信他有这样的阻力。他对于这事显然是毫不介意,而且准备奋斗到底。我虽仍有些代他抱忧,一时也没活可说。 
  霍桑又含笑问我道:“包朗,他们用恐吓手段来吓我,已觉得可笑;还要用什么秘密墨水来作难我,你想可恶不可恶?” 
  我答道:“我正要问你。你怎么能够发现他们的秘字?字究竟是用什么写的?” 
  “这是一种化学混合液,大概就是铁亚摩尼亚,硫酸盐和水混合而成。凡用这种混合液轻轻写在纸上,干了就没有字迹。显现的方法所以要用浓茶,就因浓茶里面含有一种酸素,唤做丹宁酸。那混合液里面既然含有铁质,铁质一和丹宁酸相和,就会显呈一种黑色。这是有些普通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的。” 
  “照这样看,你当初说他们有些科学知识,这也是一个例证。” 
  霍桑忽叹一口气。“正是呢。科学是救治我国国病的续命汤。可是他们有了科学知识,不干些给社会国家生产造福的事,把我们的民族从压迫和孱弱中解放出来,却用它来干这种犯法勾当!包朗,想一想,这是多么痛心的事!” 
  我也不禁叹息道:“知识本像一把利刀。知识发达了,若是没有道德的力量来辅助控制,那本是极危险的! 
  霍桑在收拾纸笔。我走到窗口去。江面上夜景并不动人。因为天空还在黑云的控制下,光明失了势。没有月,没有星,只有帆船上三三两两的灯火。 
  我回身过来。“霍桑,这件事你准备怎样对付?” 
  霍桑走近我的身旁,低声说;“我有办法。你别发愁。” 
  “办法怎么样?能不能告诉我?” 
  他迟疑一下,才说:“‘方才我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线索,所以拟成了一个具体的计划,但是此刻还不便宣布。你姑且耐一耐,不久就可以明白。 
  老脾气。我自然也不能不忍耐。 
  我又问:“那么刚才你我分别以后,你究竟到哪里去的?” 
  霍桑简短地答道:“江边啊。” 
  “这个你已经告诉我。你在江边干什么?” 
  “我在江边一片茶馆里闲游…喂,你可曾会见朱雄? 
  他既然有意合开,我只索知趣些。我正要把朱雄陪我游杏林寺和他提起的绑架案的事告诉他,霍桑忽又摇手阻止我。 
  他道:“你慢些讲。我们先得把房里的血迹收拾干净,再叫人送晚饭进来。我的肚子饿得很。” 
  我道:“你想这件事还没有人知道吗?” 
  霍桑道:“我想还没有。我不愿让别人知道,免得再筹出无谓的骚扰。 
  我不再多说,取出几张废纸,着手抹拭地板上的血。霍桑也帮着将纸屏椅桌等物各归了原位。我走出去喊一个茶房进来,叫他预备晚饭。那新茶房是个瘦长子。霍桑问他李四怎么样,现在在什么地方。 
  茶房答道:“李四走楼梯跌伤了腿,向帐房请了半天假,现在躺在他的房里,我是替他的。我叫姚纪才。” 
  霍桑向我瞅一眼,似暗示李四的嘴还算紧,不曾把这回事说出来。 
  他又说:“李四服侍我们很周到,少停我要去瞧瞧他。他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替工道:“就在大楼梯底下的一间小间里。 
  夜饭的景况也和午膳差不多。霍桑仍不失他的常度。我还是打折扣,只吃一碗饭。饭罢以后,霍桑才和我继续闲谈。但他只问我会见朱雄的事,听得了绑案的故事,也不加一句批评。他的探案的手续怎么样,还是绝口不提。我心里虽然纳闷,可是又不能勉强他。我们都静默了,彼此吸着纸烟。霍桑兀自低垂着头,不做一声,似乎在深思。他连续烧尽了三支纸烟,忽然仰起身来,向他的手表上瞧一瞧。 
  他说:“九点半了。我去瞧瞧李四。你等着。 
  他独自下楼去。约有十分钟光景,他又回到房里来。我便问他李四怎么样。他的答案很简单。“好多了、我下去时.他正在房里踱着。” 
  他说完了,忽关上房门,先将身上的府绸裤脱下了,又走到床后去,从箱子里取出一套黑布的短衣。唉,他要化装了!干什么呀?他闭。无言地将那黑衣穿在身上。 
  我禁不住问道:“霍桑,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么一些不让我知道?” 
  霍桑踌躇了一下,走到我的身边,附耳说:“声音低些啊。我老实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就要去擒凶手破案! 
  我跳起来,瞧瞧他的脸,沉着而严肃。可是我还有些半信半疑。擒凶手?这么容易? 
  我低声问道:“霍桑,你的话当真?” 
  他回头道:“自然真。我立刻就要走哩。 
  他的装束渐次完毕,最后换上一双树胶底的球鞋。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他的一支手枪和地图、电筒等应用物件一起放在他的袋里。 
  我耐不住地说:“那么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摇摇头。“不,现在你还不能出去。你必须留在这里。 
  “为什么?” 
  “你姑且别问。你让电灯亮着,不时弄些声音,别叫人知道我已经出去。 
  “这又有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有,可是你总懂得,眼前这个时候不是可以坐下来跟你长谈的时候。 
  “你在这里人地生疏,夜里又怎能干事?” 
  “你放心。我决不会盲目地乱干。 
  “你的计划已经布置好了?” 
  “虽没有布置完全,但进行的步骤都已决定。好在我随时可以通知杨凡通,请警察们帮助。万一有意外的缓急,我可以打电话给你。你慢些睡。不要开门,也不要离开这房。总以小心为是! 
  一个囫囵的谜团,我当然吞不下。可是有什么办法?吞不下也得吞下去!我除了勉强答应以外,找不出第二条路。 
  霍桑又拿出一顶破旧的草帽,随意地望头上一套,随即轻轻地开了房门,先探出头去张一张。 
  他回头过来,说:“‘我走了。你耐性些,静听我的好消息! 
  他不等我的答复,把右手杨一扬,料倒着身子从门隙中一溜烟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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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夜行 
  我把房门关上了,下了插闩,又把电灯熄灭了一盏,然后走到窗口的藤椅上坐下来。 
  夜虽未阑,人声已渐渐地宁静。雨后的空气很清新,炎热也消失了威力。江面上的灯火还是明灭不定。凉风挟着波涛的冲激声音一阵阵送进窗来。我的思潮,也像江中的怒涛经过了暴风,突然地汹涌起来。 
  案子的发生好似天外奇峰地突然飞来,使人不可捉摸。霍桑虽是机警过人的人,侦查了半日,似乎已得了若干端倪。但他说他此番出去,就要破巢擒贼。这一着我还不能了解。从表面上看,那班党人既然这样子凶险,又特地来和霍桑为难,自然不容易对付。况且时间大局促,霍桑又人地生疏,一日之间,他怎么就能够探听明白?而且党连夜动手?他说他不会乱干,似乎已确有把握。那末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把握呢?他又说他得到了什么惠外的线索。这线索又是什么?他在什么地方得到的?我和他自从午后分手,不过离开了两三小时。在这个时间之中,他说在江边茶馆里闲逛,似乎没有进城,也不曾往卫家去勘验。那末他所说的发现,想必就在茶馆里闲逛的时候得到的。茶馆里面良莠不齐,或许有机会可寻,但怎么能如此凑巧,竟使他得悉了诚党的巢穴? 
  就情势上说,霍桑必定已深知那赋巢的门径,决不会贸贸然赶去。但看他临行时带了手枪,显见已准备搏斗。我想到这层,又不觉替他胆寒起来。他究竟用什么法子探得贼巢,因不妨存疑,但他方才既有破巢之说,此会必要和贼党相见,那是必然的事。那本当此夜分时候,他单身捕盗,又不让我一同去,岂不太危险?霍桑虽曾练过国术,拳脚的工夫相当深,但是单枪匹马,究竟不容易应付。 
  “我错了!我应得强制着跟他一同去。此刻他的行踪如何,我既茫然不知,我怎样去帮助他?”一会儿,我又转念安慰我自己。“霍桑会应许我,若是有缓急,他会打电话给我。我不如耐着性子等他。” 
  笃笃笃! 
  门上有弹指的声响。我不觉直立起来,但又不敢立即开门。霍桑果真有什么危险,此刻打电话来叫我了吗? 
  “霍先生在里面吗?” 
  外商有人在问。我听得是李四的声音。我想开门答应了,忽又想起霍桑叮嘱我不要使人家知道他出去。开了门,岂不要显露真相? 
  我撒谎道:“他睡了。你可是李四?” 
  “是” 
  “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方才霍先生给我敷的伤药真有效验。我觉得好了许多,想再向他讨一些。不过他既然睡了,别再烦他。我明天来罢。” 
  李四并不坚持开门,倒还识趣。我瞧瞧时计,已是十点半钟。霍桑已去了半点多钟了,他此刻已到了什么地方?进行得怎样?我料想片刻之间,他成不得什么事。眼前不见得就有信息。我与其枯坐无聊,引起种种幻想,不如暂时上床去躺一会,养养神。 
  我走到床前,和衣横下身去。可是横着和坐着还是一样。我的脑海里仍然一起一落,正像装着一个精轶,养神只是空想。一会儿我很盼望霍桑就有信息来;一会儿我又怕他果真有了信息,大半是凶多吉少,反不如没有信息的好。 
  我翻来覆去了一会,对立的意念在我的脑中乱搅,身上也顿时热起来。我重新起来,走到窗口边,拿扇子挥了一阵。天空已在转晴,云阵既撤,渐渐地现出星光月光,闪闪烁烁地好似笑服向人。江面上寂静了,灯火也都消失。清风断断续续地拣我的面。我立了一会,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再瞧瞧时计,十二点钟已过。 
  “时候不早了,霍桑若有信息,大概总在眼前罢?” 
  这料想并不正确,又捱过了半个钟头,信息依旧沉沉。我走到镜台面前,取了一本小说,想借此镇压我的烦躁。我从小就喜欢读侦探性质的小说。因为这类读物富于想象力,能启发人的思路,养成一种辨别真伪是非的推理力,并且细针密缕,很能够引人入胜,激发人们的好奇心。可是那时候,我的企图一样空虚。我读了几页,只觉得眼花缭乱,一条条蚯蚓在纸面上蠕动,一颗纷扰的心再也没法控制。 
  又过了一个多钟头,将近两点钟了。旅馆中的人声已完全归于沉寂。我仍不见霍桑有什么信息。 
  事情究竟怎么样?霍桑也许已经得手了罢?否则,他为什么还没有信息来?我虽不敢盼望他的信息,可是又不相信他终于没有信来。我打开了皮包,取出一把手枪,顺手放入袋里,预备他的求助的消息一来,我便可赶出去助他。 
  笃笃…笃笃……叩门声又发作。 
  我急急问道:“什么人? 
  外边的人答道:“是我——姚纪才。” 
  我听得出那是替李四的痕子的声音,但我仍旧不开门。 
  “什么事?是不是有电话?” 
  “不是。有一封信给彭先生。 
  我听得有信给我,料定是从霍桑那边来的。房门的戒备不能不松一松,我投去了插闩,将房门批开了一些。那管工并不走进,只递进一封信来。我接过信,开亮了电灯一看,信而上只写了“包朗先生”四个字,很潦草。拆开了,内中有一张白色外国纸,上面写着一行墨笔草字: 
  “事很得手。见信可即和人同来,有事面商。霍桑” 
  我仔细看那签名,果真是他的手笔。因为他平日只用墨水笔签名,我看惯了,一望而知。 
  我问姚纪才:“这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一位先生,穿黑长衫,要回音。”他打了个呵欠。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在楼下。因为夜深了,没有先生们的应允,我不便放他上来。 
  “好。你去对他说,我就下来。 
  姚纪才答应着退去。我随即穿上一件深灰羽纱的西装外褂,取了一顶鸭舌帽,大踏步跨出房门,反身把门锁上,藏好了钥匙,急忙下楼。我走到旅馆门外,果然有一个人迎上来招呼。 
  他问道:“包先生?” 
  我点点头。 
  电灯光照见那人的个子不大高,穿一件黑绸长衫,一项软草帽压在眉毛上,装束好像是个官家探伙。那人忽走到我的身边,附耳告诉我。 
  “霍先生已经成功哩!捉住了两个党匪。可是那头儿还没有得手,所以请你去商议。我们杨探长也在那里。 
  太兴奋,霍桑竟马到成功!我知道他是杨凡通的伙伴,就想问问经过情形。 
  我问道:“捉党匪,杨探长也在场吗?” 
  他点点头。“自然。我也在一起。 
  我又问:“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 
  那人用手指一指。“就在那边派出所里,不到三里路。马车在这里。包先生,快L车。他们会心焦。 
  那人回身走开去,显然做向导。我不便多问,就跟广他走。走过了湾角,有一乘轿式马车停着。他开了车厢,毫不谦让地首先跨上去。我也上了车,并肩地坐下来。声鞭子响,那马车便得得地上路。 
  车子在暗淡静寂的马路上进行。车窗开着,风乘隙而入地在车厢中通过。偶然还有月姊姊探头进来瞥一瞥。 
  “捉住的党人也在派出所里吗?” 
  我在马车进行了一段路,耐不住沉默地问一句。那人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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