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帝国 传奇历史之一:成吉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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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
莫日根正欲出帐,铁木真唤住了他:“莫日根大夫,请您实话告诉我,术赤他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莫日根直视着铁木真汗水涔涔的脸,坦率地回道:“孩子太小了。但愿他能逃过这场劫难。”
“您……您一定要想法救活他啊。”
“我会尽力的。”
当帐中终于只剩铁木真一人时,他再也控制不住揪心的懊悔,一下子跌坐在儿子身边。假如可能,他真想代儿子去承受这场意外的灾难。
似乎过了很久,别勒古台和博尔术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他们的身后还跟着玉苏。
“大哥,一切都安排好了,额吉正在照顾大嫂,我没敢惊动她。”
“你大嫂……也好,此事切莫让她知道。”
“我懂。大哥,要不……一会儿你别去了。”
不去怎么能行?
一会儿札木合要带隶属札答阑联盟的十几位部落首领前来观看乞颜的军队训练,他这个军队统帅如何能不到场?可儿子……他忧虑地注视着儿子青紫的小脸,好不容易才狠下心肠:“大夫,玉苏,术赤就劳你们费心了,我一定尽快赶回。”
他率先走出帐门,连头也没敢回。
乞颜的军队训练一向一丝不苟,这与上至统帅下至各部将领的严格要求、以身作则有着密切的关系。精明的札木合不得不承认,铁木真带兵的确很有一套。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借机探一探安答的真正实力。
除了个别几个人,没人觉察到铁木真的不安。铁木真根本不敢去想生命垂危的孩子。或许正应了祸不单行这句话,不容他稍稍缓解一下焦灼的心情,一匹快马急驰而至:“首领,夫人……夫人情况不好,老夫人让你赶快回去!”
铁木真屹立不动,脸色早已变得铁青。
将士们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停了下来,队形有些散乱。札木合驱马上前,正欲张口,铁木真厉声喝道:“继续练!”声音不是很大,却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和力量。
操练继续进行。
此情此景,不唯乞颜将士,即令那些前来观看训练的人也不能不为这位年轻首领坚定如铁的意志所感动。
报信的士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铁木真始终没问一句妻子的情况——不是不想,而是怕知道实情后再难自持。
还有儿子……铁木真只觉得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紧紧咬着的嘴唇已然现出几个血印。太阳为什么还不落山?太阳为什么还不落山! 原谅我吧,孛儿帖,我无法为私事而放弃训练,没有铁的纪律就带不出铁打的军队。你一定要挺住,求你了,无论如何要挺住——等我回去。
札木合含义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铁木真挺直的脊背上。
这个人真的是铁石心肠吗?如果换了孛儿帖是他的女人,他宁可失去世间的一切,也会在她需要时赶回到她的身旁……
孛儿帖的情形的确越来越糟了。难产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而在剧烈的痛楚中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爱子的伤势。帐内,接生婆满头大汗,几乎陷入绝望;帐外,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唯有揪成一团的心在企盼着奇迹的出现。
谁也没注意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几次晕死过去的孛儿帖仿佛听到了一声急切的、熟悉的,也是最亲爱的呼唤,这呼唤立刻灌注于她的体内,与此同时,一匹毛色乌亮的黑马像旋风般卷入人们的视线。就在铁木真的双脚落地的瞬间,帐中蓦然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
月伦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热泪盈眶:“长生天保佑孛儿帖!长生天保佑我的术赤!”
精疲力竭的接生婆乐颠颠地从帐中走出:“是位漂亮的女公子——老夫人,您有福啊。咦!铁木真首领,您真的回来了?夫人要您进去。夫人身体太虚了,您一定不能让她分心劳神,她可是刚刚从鬼门关转回来的……”
接生婆絮絮叨叨的声音被掩上的帐门截断了,铁木真几步趋于床前,温存而又内疚地注视着爱妻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铁木真,术赤他如何了?”孛儿帖从枕边抬起目光,艰难地问。
“他……你别担心。”
“我要去看他。”
铁木真急忙按住挣扎欲起的妻子:“你不能动!术赤有我照料。”
泪水顺着孛儿帖的面颊滚滚而下:“可怜的孩子,他怎么会被马踏伤呢?这个时候,他该多么需要额吉在身边啊……”
“我会守在儿子身边的,孛儿帖,你一定要相信我。”
走近儿子的寝帐时,铁木真突然感到心跳得很急,他急忙抓住门框,让自己定了定神,才轻轻推开帐门。
莫日根大夫正在给孩子换药,铁木真本能地察看了一下他的表情,从他略略舒展的双眉间,铁木真恍若看到了一线希望。可是再看儿子依然昏迷不醒,多少松弛了一点的心便又紧紧揪了起来:“大夫,我儿子怎么还未苏醒?他到底要不要紧?”
大夫眯起双眼注视了铁木真片刻,答非所问地说:“有时候,孩子的生命力是惊人的。”
“您是说……”
“不能大意。公子需要绝对的安静,所以我一直没让人来探望他。他只需要一个能让他产生安全感的人待在身边,这对他来说比药物更重要。”
“我会的。还有什么?”
大夫俯身抚摩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如果不出现异常情况,公子可能很快苏醒。我必须回去另配些药来。我走后,劳你费心看着点炉上的药引。”
大夫的话音刚落,术赤的小嘴竟真的嚅动起来,接着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呓语:“额吉……”
铁木真一下坐到床边,抓住儿子冰冷的小手:“术赤。”
“额吉,”昏迷中的术赤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我?”这恐怕就是这个敏感聪慧的孩子在神志不清时才肯道出的心底最深刻的隐痛。
铁木真好像被蝎子猛地蜇了一下,一时只觉心痛难忍。迄今为止,术赤从未叫他一声阿爸,他没想到,一个5岁孩童的倔强竟会如此深地刺伤他。他不知是证明还是忏悔地自语:“术赤,我的儿子,阿爸没有不喜欢你。”
大夫双目微微濡湿,转身悄然离去了。铁木真无意中流露的父爱让这位草原名医既感动也难过,直到此刻,他才开始明白,铁木真也许永远说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爱与恨的分量孰轻孰重,但终究否认不了这样一个事实:术赤在他的生命中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铁木真百感交集的目光久久凝注在儿子清俊的脸上,他还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渐渐地,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了。
朦胧中,一只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袖,他被惊醒了。
儿子!原来是儿子醒了!一阵狂喜霎时攥住了铁木真的心。
术赤的眼睛在瘦削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更深更大了,他无力地伸出小手,向父亲身后指了指。
炉子上的药罐正“吱吱”向外冒着泡。铁木真一跃而起,顾不上垫东西,空手将药罐端了下来,烫得他好一阵甩手。
术赤一直都在看着他。当他回到床边坐下时,术赤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铁木真顿觉两眼发潮,忙掩饰着笑道:“术赤,还疼吗?”
术赤的脸仍然半青半白,呼吸时弱时强,但他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阿爸。”铁木真自然而然地说出“阿爸”两字,并未觉得有何异样。
“阿爸——”孩子惊异地重复着,脸上慢慢绽开了甜甜的、满足的笑容。真够难为他,伤得这么重还能笑出来,要知道,他毕竟还只是个5岁的孩子啊。铁木真若非用全部意志克制着内心的冲动,真想将虚弱的儿子紧紧搂在怀中。
在一片悠长的静谧中,父子俩的心彼此贴得很近很近。
豁尔豁纳黑川深处一棵苍翠的柏树下,木华黎正牵着马慢慢走着。今天是他的生母雪尼叶夫人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要前来祭奠。
远远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喜爱的薰衣草的味道。因此,他知道那个人——札木合已先他而来了。
平心而论,对母亲的容颜,木华黎还不如札木合记得清楚,他只能从人们的回忆中,从父亲一生相守的眷爱中了解到母亲的才貌人品。自母亲去世后,父亲每年都要带继母和他来这里。札木合也来,而且总比他们来得早些,甚至在札木合杀死他的父亲之后,仍然不忘来祭奠他的母亲。唯一不同的是,他与札木合之间永远不会再有往日的情谊。
木华黎站在札木合身后不远的地方。
札木合没带侍卫。木华黎的手慢慢伸向了腰间的宝剑。
在冷漠的表情掩盖下,他的内心却在苦苦挣扎。感情在问他:杀了他吗?杀了他,为屈死的父亲报仇?理智却在回答:父亲终究是误杀纠察尔的母亲在前,并且是死于纠察尔而不是札木合的刀下,就算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札木合精心策划的阴谋,仍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他的复仇计划。何况,他确信父亲不会赞同他这样做。父亲对宝力台首领、对札答阑至死不渝的忠诚不可能不影响他的处世原则,札木合毕竟以一身维系着札答阑部落联盟的安危,杀他容易,却很可能因此将稍稍安定的草原迅速推向动荡杀伐的深渊,而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木华黎慢慢松开了握剑的手。
“你怎么还不动手?我等你动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札木合以洞悉一切的口吻安闲而轻蔑地说。
“为什么?”
“今天是最好的时机,除了今天,你恐怕再也找不到杀我的机会了。”
“我不需要机会,我也不想杀你。”
“假如你弄清了你父亲的真正死因,你还会这样想吗?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有一个最不可救药的弱点,就是凡事但求问心无愧。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事可以真正求个问心无愧呢?”
“那么你呢?你不杀我,难道就不怕为自己留下祸根?”
札木合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你连这个都猜不出来?看来我实在高估了你的智慧。你还是问问她吧。”他闪过身,用手指着雪尼叶夫人的墓穴,“为什么我年年要来这里?因为这里躺着我生平最怀念的女人。我从来不是那种愿为别人恩情所累的人,但她的养育之恩我非报不可。如果你身上不是流着她的血,你以为我会冒险让你活在世间?何况,你父亲临终前恳求我放过他的妻儿,我念他忠直一世,不忍拒绝。”
“你既然念我父亲忠直一世,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不死,我札木合怎么能做札答阑真正的主人?他不死,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第二次带走我的部众,另立门户?有他活在世上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我总算明白了你不杀我的真正原因。只要我不死,你用卑鄙手段害死我父亲的阴谋就不会昭然于世,我父亲的死就永远只能是场误会。对吗?”
札木合坦然地默认了。他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等待木华黎拔出剑来,可木华黎已在瞬间将悲愤抹尽,平静得像块岩石。
札木合笑了:“我早知道你不会杀我。你和你父亲一样至死也不会扔掉你们所谓的‘忠诚’。好了,你不拔剑,我可要走了。”他近乎戏弄地踱过木华黎的身边,木华黎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意外地,札木合的目光被木华黎腰间的宝剑留住了。“金星剑?”他惊诧地停住了脚步,“你见过铁木真了?”
沉默。
札木合回过身来逼视着木华黎:“木华黎,少跟铁木真来往,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札木合大笑起来:“木华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岂能主宰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是不?可你别忘了,你的恩人温都夫妇,还有你的那位心上人凝腊,他们的生死可都在你手上握着呢。不,应该说是在我的手中,在我的手中握着呢!”接着,他语锋一变,“你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到时死的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他撇下木华黎,狂笑着扬长而去。
木华黎的脸倏然变得惨白。他真想将札木合碎尸万段!
合营的第二个冬季,豁尔豁纳黑川的忽勒山附近爆发了大规模的狼患,山下各部防范无效,人畜多有伤亡,损失惨重。铁木真十分关注此事,欲与安答联手除害,却不知札木合怎么想的,每次见到他都避而不谈。
一场暴风雪过后,忽勒山附近的牧户开始从夹裹着雪花的凛冽的寒风里嗅出了死亡的味道,他们不得已派人求助于札木合。札木合经过一番筹划,召来了木华黎。
木华黎走入札木合的大帐时,札木合正背对着帐门烤火,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
“你找我来什么事?”木华黎的语气里透出淡淡的疑惑。
“最近狼患成灾,我思防范无效,不如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猎杀,永绝后患。你在这方面一向经验丰富,我打算派你带人前去。”
“行,我去准备。”
札木合这才回过头来,别有意味地审视着木华黎。
木华黎平静地迎住了札木合的目光。
蓦地,札木合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挥挥手:“没事了,你去吧。我让扎西配合你的行动。”
扎西是札木合的心腹,木华黎虽讨厌此人,却无由反对。
忽勒山的狼群越来越肆无忌惮。木华黎针对狼群习性,经过周密细致的调查,制订了猎杀方案,这个方案称得上天衣无缝。当木华黎率领狩猎队伍进入忽勒山时,野狼的命运似乎就被注定了。
然而,世事变幻,人们可以主宰狼的命运,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果不出所料,狼群按照木华黎的“指挥”,乖乖地进入了事先设置好的包围圈,只待木华黎一声令下,就会被聚而歼之。谁曾想,木华黎尚未发令,突见自己这边一阵大乱。接着,扎西带领手下人纷纷跳上马背,争先恐后地逃之夭夭了。
转眼的工夫,木华黎便只身处于群狼的攻击之中。
木华黎将“九连环”取在手中时,心里异常冷静和清醒。“九连环”原本是忽图赤汗赠与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又留给他的。迄今为止,他还一次不曾试过它的威力。而今,面对咄咄逼近的死神,他既不抱生还的希望,也不放弃最后一搏的努力。
近了,近了,更近了……
木华黎稳稳地射出“九连环”,霎时,9只跑在最前面的狼挣扎了一会儿,便一个个伸头展足,倒地不动了。
后面的狼受到震慑,行动变得谨慎了许多。但凡狼都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特点,同伴的死更激起了它们复仇的野性,它们略作停顿后,分做两队,一队从两翼包抄,一队仍从正面向木华黎直扑过来。此时,除了拼死一战,木华黎已无路可退,他抽出金星剑,集中起全部意念,慢慢向左侧一棵枯立的树桩后退去。
白雪皑皑的忽勒山山谷里,就要开始一场人与兽、生与死的惊心动魄的大搏杀。
木华黎濒临绝境,反而勇气倍增,他将平生所学所练全都凝聚在剑尖,利用树桩做掩护,机敏地与群狼周旋着。随着群狼不断受伤或倒毙,他索性将身体暴露出来,剑走如风,零落星星血雨。
群狼攻击的速度明显迟缓犹疑起来。
形势转而对木华黎有利了。
恰在这时,一支不知从何飞来的冷箭射中了木华黎的肩头。在剧痛之下,他手中的金星剑几乎落地,他急忙将剑交在左手。剩下的几只狼似乎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