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1395-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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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用不着我们比啦,有吴 佩孚那样的名流就能占上风了。日本人写的大笔汉字虽然不错,但总比不上我们那吴佩 孚的醉笔,他当众挥毫写出一个大条幅,一笔写一行大字,真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这时,日本人将宋哲元抬到酒席前,喊着号子举了一阵子,又有几个日人把秦德纯 也举了一阵,我们中国方面的旅团长们,不约而同地把日本边村旅团长拽出来,也照样 把他举起来。彼此使个眼色,把边村脱手往上甩,然后在下边接着。另有一些人也把松 岛举起来。冯治安怕出岔子,叫我们放下来。此刻席间确有一触即发之险!宋哲元看势 不好,立即在席间讲了几句话,边村也讲了几句话,表示今天的联欢会很好,应当“互 相亲善”。
散会后,宋哲元和边村到后面一个房间去了。日本军官都先后退席,只有松岛留下, 叫我同他“转转去”。我对松岛说:“我们的长官还有事,必须等着。”宋哲元送边村 走后,松岛还在等着我,拉着我说:“转转去,不要害怕!”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是 害怕。”我忘记谁跟我说了一句:“你就跟他转转去吧!”于是我随松岛走出怀仁堂, 松岛叫我上车,我看不是我的车,心想反正不能“孬”给他们,就上了车。我的传令兵 问我:“车跟着吧?”我以为在中南海内路上转转就回来了,就说:“你在这里等等吧, 我们去转转就来。”谁知日本人的汽车开出了中南海。我身上带着一把短剑,是专门定 做的折叠钢刀,很锋利。我想万一他们要害死我,我也要拼他一个够本。不知转到哪里, 车子停下来。我下车后,又来了一辆汽车,下车的人是我认识的徐廷援,他会说日本话, 是日本士官学校出身,过去做过我们的军事教官。看到有徐廷援,我的心气更壮起来。 走进一个院落,才知道是一所日本妓院。有八个穿着日本便服的日本人在里面。松岛向 他们介绍我:“这是中国的李武术家。”他们硬要我再练一套拳术供他们观赏。我说: “喝多了,已不能练了!”他们就都围着长桌坐下喝起酒来,日本妓女陪酒,还劝我喝 日本酒,直到深夜12点后,我才辞出来。
当时日军方面,知道用硬的方法来对付第二十九军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因而采用 卑鄙下流的软化办法,来从思想上、政治上分化第二十九军,另一方面利用大小汉奸来 包围第二十九军上层人物。那时第二十九军有些上层人物生活腐化,思想动摇,政治暧 昧,而下级军官则生活朴素,埋头苦干,准备交锋。由于这些矛盾,日本人便利用一切 可乘之机,对第二十九军的军官进行分化、拉拢、收买和软化工作。
今天我回忆松岛为什么要在宴会后拉我“转转去”呢?显然他是想拉我到亲日派汉 奸方面去。后来又有一次我在南苑驻防时,松岛去飞机场送人之后,又指名找我晤谈。 我当时是找一个日本士官出身的黎广时副团长共同和松岛见面的。松岛又约我“到城里 去玩玩”,我谢绝了,没去。由此可见他对我的工作是下了功夫的。为什么我到南苑驻 防,他如此熟悉?为什么他能直接到我的住处找我?从这些小事中,可以想见日本人对 中国军队内部情况是如何熟悉。
“新鸿门宴”对二十九军的高级将领刺激颇大,他们商讨不下去兵出山海关之事, 这宴会成了议题。可是谁是刘邦?谁又是项羽?或说日本军人处处主动,中国军官处处 被动。或说,中国军官个人武术好,缺乏集体配合意识。或说,日本军人临场发挥好, 中国军官精神负担太重。
说到这里,大家议题又回到“以攻为守”和佟麟阁上来,或说,锣鼓打了三通,不 见黑头出来,捷之还没修炼完成!
这一天,张自忠、刘汝明、冯治安、赵登禹聚齐,四辆黑色道吉轿车开到了香山兰 涧沟的山坡底下,喇叭齐鸣,四位师长一起来见佟麟阁。或问岂不像中学生相约郊游? 各位不知,还未来得及介绍他们之间关系,其实,二十九军几个高级将领之间私交甚笃。
1930年中原大战前后,冯玉祥旧部纷纷倒戈,投向蒋介石。后来这些将领一直活跃 在中原和北方战场,如:山东的韩复榘,四十军的庞炳勋,仍用西北军旗号的杨虎城, 又回身投靠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的方振武、吉鸿昌,后来担任冀察战区总司令的鹿钟 麟,任冀察战区游击指挥官的孙良诚,以及汪伪政权的参谋总长刘郁芬等。
率旧部退到晋东南的有张自忠、孙良诚、庞炳勋、刘汝明、冯治安、过之纲、高桂 兹、张人杰、鲍刚等军、师级将领。高级将领只有宋哲元一位。不久,庞炳勋又率军投 蒋。
当初,二十九军建军之始,张学良曾令张自忠出任军长,张自忠认为自己威信不足 统率二十九军,张以“平日宽大厚重,深餍人心,物望所归”为由,推荐西北军五虎将 之一宋哲元为军长。当时与宋争夺军长宝座的还有孙良诚,张、宋密商,密派肖振瀛带 着厚礼到张学良左右活动,以使宋哲元抢在孙良诚之先,成为既成事实。冯治安是宋哲 元谪系,又与张自忠关系甚好,冯较年轻,张又推荐冯治安为主力师三十七师师长,自 任三十八师师长。刘汝明带来8000人,开始任副军长,经宋哲元、秦德纯、肖振瀛到张 学良处活动,又扩编二师,刘汝明出任师长,佟麟阁为人宽厚有长者之风,人缘颇好, 做过宋哲元的副职,与刘汝明关系莫逆,以后被任命为副军长兼军官教导团长。赵登禹 资历较浅,但是跟着宋哲元突围出来的。西北军跟随冯玉祥20余年,南征北战,几经变 迁与淘汰,可以说,二十九军是西北军剩下的精英,同时也形成了气味相投的一个圈。
中国人是讲究人情关系、人际关系的。二十九军自然也不能例外。当年孙中山曾经 以一个主义集合同志,这个主义经过中国国情的磨洗和修正,往往最高的原则得靠私人 关系去推动。公情之中必须夹着私谊,就像时下人们喜欢的汉堡包,碳水化合物中间夹 着蛋白质和维生素,才能成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当时,就有人说,中国社会就是一个圈 的社会,大圈套小圈,这圈套那圈。“蒋委员长”的圈是最大的圈,二十九军不过是个 小圈。
这四位师长到了佟麟阁农舍以后,互相叫了一阵捷之兄,荩忱兄,仰之兄,子亮兄, 舜城兄。当时中国人称兄者,并非因为年长,而只是一种亲切的尊称。捷之是佟麟阁的 字,当年44岁。荩忱指张自忠,45岁。仰之是冯治安,40岁。子亮是刘汝明,41岁。舜 城指赵登禹,38岁。一阵称呼之后,之间再没有繁文缛礼,直接进了一明两暗的堂屋。 几位将军立于侷促的小屋当中,先是评议侧面墙上佟次子荣芳写的大楷,墙上用钉子钉 着数层毛边纸,是荣芳每日必须立此写下的《朱子治家格言》。
冯治安和荣芳逗趣:“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是什么意思?”
荣芳仰头翻眼答不上来。引起各位将军大笑。
佟妻见屋中狭小,令荣芳院中去玩,荣芳顺手拿了毽子溜了出去。
各位将军又评论起堂屋正面佟自写欧体墨宝,这是佟将军近日得意之作,是王昌龄 的《出塞》诗,冯治安轻声念了一遍: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几位又一阵点评。张自忠叹息着:“若是昨天怀仁堂的宴会上,捷之兄在场,无论 从书法功力到诗文内容,也给我们二十九军大长志气。”
冯治安说:“那吴大帅,潇潇洒洒的条幅,倒像文人卖弄,哪有武人的刚劲?”
刘汝明质问道:“你怎么知道?”
冯搪塞道:“我听他们说的。”
这时候荣芳在院中一个人踢起了毽子。赵登禹建议大家玩玩踢毽子。
几位将军又到院中,围成一个圈儿做了一番准备活动,就踢了起来。
这几位西北军军人的身体都比较好,当初冯大帅带兵是非常重视身体素质训练的, 高级将领也不例外,踢毽子是将校们“业余活动”,打仗、训练、开会的空隙,往往几 个人围成一个圈就踢了起来,一面踢还一面传递着口令,如明德串珠、鹞子翻身、珠联 璧合、八仙过海等等。口令没有定规,随口而出,主要是韵和配合动作。请听这几位的 口令:中国是条龙!
天下哪有龙?
大清国是龙!
一条废物龙!
……
中国是狮子!
东方的睡狮?
卢沟桥上的狮子?
嘻嘻哈哈的狮子?
……
有些人是狗!
汉奸才是狗!
丧权辱国是狗!
中饱私囊是狗!
有人是洋狗!
有人是巴儿狗!
毽子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刘汝明伸手一把把毽子捏在手心里,说:“别说狗了, 该回去了!”
佟妻彭静智已经收拾好简单的东西,他们准备下山了。
佟麟阁走出大门,回头向山坡一望,只见古木参天,林海茫#,兰涧沟的小溪,从 山上层层叠叠而下,形成重重的飞瀑。那黄栌树叶圆而墨绿,在已过中天的夏日照耀下 闪闪灼灼。佟麟阁本想在金秋时节,再拍摄几张红叶作品玩赏,看来戎马倥偬怕难完成 宿愿。自己暗暗地思忖着,待到打败日本人,再回此躬耕,终老山林。
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瞥。40年后,人们纪念这位爱国将军,才将其忠骸迁于此 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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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 第十章 丰台冲突迭生且说“兵出山海关”的作战方案,宋哲元虽然拍案赞成,但仔细想来恰与蒋先生密 授“忍辱负重,拖延时间”八字方针针锋相对,岂能这样做!“兵出山海关”方案被否 定之后,四位师长联袂去邀佟麟阁,佟麟阁磨不开各位袍泽的情面,跟着他们离开了山 林。看来,即使是圣人,也有掰不开情面的时候。
前章李致远旅长提到这样一段话:“……第二十九军有些上层人物生活腐化,思想 动摇,政治暧昧……”前面我们又讲到佟麟阁隐居香山居住农舍粗茶淡饭与农夫无二, 岂不前后矛盾!佟麟阁,河北省高阳县人氏,高阳县在易水河畔,自古燕赵出慷慨悲歌 之士,3000年前燕太子丹送荆轲去刺秦王,留下千古绝唱“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 兮不复还”。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佟麟阁虽是儒将,实已装下了慷慨悲歌之信念。 目睹国土沦丧,遍地狼烟,抱着为国赴死的决心,一切都置于度外了。
二十九军将士跟随冯玉祥将军南北征讨20余年,战事频繁从未有安定之时。可是二 十九军进驻北平以后,情况今非昔比,虽说是与日方剑拔弩张,终未引起大战。北平城 乃帝王之都,虽然国家战火频频,仍不失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 地,温柔富贵乡”。将军们大都出身低微,不似那前清的王爷、贝勒们锦衣绔绔食甘餍 肥,也不似今人时装新潮,川鲁粤菜,生猛海鲜,那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还是每日必足的。 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有条件之时,自然也不必违背圣人之言,当年冯 玉祥冯大帅主张吃玉米面贴饼子就咸萝卜条,不准纳妾,不准吸毒,致使一些将领受不 了清苦,背他而去。水至清则无鱼,也是至理名言。中国是个农业大国,那些高级将领 不甚明白什么是金融巨子,什么是企业托拉斯,只认为财富就是土地和房屋,所以他们 在北平城里或是天津租界买了房子。北平住房,最讲究的是四合院。如秦德纯、张自忠、 冯治安、刘汝明等,在北平都有四合院式的私人住宅,规格都在百余间,而且大都有几 套住宅。听说刘汝明还在河南买了两个县的土地。宋哲元在武衣库的私寓更加讲究,中 西合璧,既有中式的亭台楼阁,又有西式的喷水花园,类似一个缩小的圆明园。其他比 较低一些的将领军官也是住着二三十间、四五十间住宅不等。高级将领出入是黑色道吉 轿车,远行有专列,而无刘备在荆州寄居刘表帐下“今久不骑,髀里肉生”之感叹。 “七七事变”后,宋哲元带兵撤出北平,因通知不到,而丢下文武人员万余人,不能不 说与其生活方式有关。
总的说,二十九军比其他队伍还好,除了赵登禹嗜好起阿芙蓉(吸毒)以外,还没 有人利用权力吃回扣,或是指使子女开洋行。
且说,佟麟阁跟随四位将军回到北平城里。佟本人先去铁狮子胡同绥靖公署向宋哲 元报到,宋高兴地出来欢迎等等,不必细说,马上分配了任务,到南苑军部主持军务— —二十九军军部在南苑,实际上军长宋哲元、副军长秦德纯极少去南苑办公,都是在铁 狮子胡同或是私寓处理公务,“秦土协定”就是在秦德纯府右街家里签订的。佟麟阁到 南苑主持军部工作倒还次要,反正凡事都须向北平城里的宋哲元汇报或是和在城里的秦 德纯商议。佟麟阁的最主要任务是,组织军官训练团,招收青年,组织军事训练团—— 其实这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深夜,佟麟阁才回到家中,佟麟阁原住东单苏州胡同,有房20余间,佟到香山隐居 以后,佟父佟母从河北老家来北平居住,佟还有四个女儿和祖父母一起,侍奉二祖。刘 汝明等见佟家居住窄促,刘即将东四十条一套百余间房的四合院送给佟麟阁,并将佟父 母和女儿迁去。
佟麟阁一敲门,4个女儿和大黄狗就飞奔出来迎接。小女凤洲趴在地上给将军一圈一 圈地解绑腿,大女儿凤华,登在凳子上为将军脱军帽,脱军装。
佟将军最喜欢吃红豆饭,桌上的红豆饭已经热过又热等了很久。将军声明已经吃过。 儿女们开始扑到桌子上撕扯大饼,然后蘸着黄酱。夹着大葱,吃了起来,佟家每日开饭 必有一小批来打秋风的乡亲,今日也不例外,他们或坐或蹲,占满客厅。家中其乐融融, 宿无话。
佟父身体欠佳,按中国习俗,清晨佟将军必然到东跨院儿向父母问安,并且要仿二 十四孝亲自尝过汤药,再双手递给父母。
佟将军略略睡会儿,天已经亮了。他到东跨院儿,父亲已经起床到厨房扒炉灰捡煤 核去了,这是老爷子每天必做的事,“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 维艰。”这也是佟家的治家格言。老爷子捡煤核的事,是谁也不能干涉的,尤其佟将军。 一次佟将军相劝,老爷子大怒:“你甭看你在外面是朝廷的武将,在家里你就是我的儿 子,你站好!”
佟将军在屋中笔杆条直地像个士兵样子站立着,听着老爷子的训斥,引得儿女掩口 而笑。
佟麟阁向父母问安之时,专车已经在门外等候,出来以后即驱车去了南苑。
南苑大约在北平城南15公里,历来是练兵之地,1922年11月冯玉祥将军“南苑练兵” 是西北军建军的一个里程碑。在此之后,南苑和西北军结下了不解之缘。1935年二十九 军进驻北平以后,军部一直设在南苑,当初冯将军驻兵南苑,对旧练兵场曾加以修建, 练兵场南北长约3华里,东西略窄。围绕操场修建兵营18所,每所建平房6—10排,中间 为大操场。二十九军司令部设在原冯玉祥将军司令部旧址。兵营南北,为南、北小街, 有些店铺,实已成各种人员活动之地,情况复杂。
佟麟阁将军上任以后,发现情况不妙,一是编制混乱。驻军约7000人,包括郑大章 的骑兵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