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水千江月-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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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也许我应该恨你,但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我要更爱你,要更珍惜你。因为我也知道,当我试图想要离你更远一些,心便会忍不住更疼一些。所以,让我如何才能离开你?如果将你的心比作蚌的话,柳心的事情给你带来的经历其实就像一颗沙粒。当它揉入你之后,为你带来了钻心的痛楚,于是,你用血泪将它层层包裹,你怕痛,所以拒绝再提起那些痛楚。可是,假以时日,到后来,沙粒仍在,但是请你再看看它,当你再看它的时候,它在你内心里面已经变成了一颗美丽的珍珠。换一种方式,痛楚是可以变成珍珠的。它埋在记忆里。它甚至比所有快乐更值得人去铭记。爱至深,则会至痛。珍珠形成的过程,付出的代价是刻骨的。当珍珠形成的时候,其实让我懂得应该更加珍惜你。因为那才是真正的男人。懂得爱,并且努力去爱的男人,不是更值得去爱么?虽然痛楚,你仍然不曾放弃。因为你执著。你+阿心=另一颗珍珠。也会让我心痛。有血,有泪。可我不想拒绝,这些痛,是最珍贵的记忆。因为刻骨,所以永久。我能选择的,是如何诞下这颗珍珠,而不是紧闭贝壳,拒绝沙粒;紧锁心扉,拒绝伤害。拒绝打开心门,固然可以拒绝所有心痛,可,同时也拒绝了所有灿烂,失去了整个世界。……不错我羡慕甚至嫉妒她,我也会吃醋,我也会怨恨,因为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这毋庸掩饰,也毋庸置疑。可是我明白,当一个人让仇恨蒙蔽了眼睛,那么离幸福将会越来越远。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黑夜,思索过很多。左手是她,右手是我,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柳心值得我敬重,她高贵的灵魂,值得你做出任何付出,放弃,才是罪过。换成我是你,一定也是跟你同样的选择,不错,爱的天平是无法解答的。所以,你没有错,错的是命运。我并不后悔跟你在一起。请你不要离开我。让我的心也彻底撕碎,也让泪水浸泡我未来的岁月,我怕。我害怕失去你。你怎么能狠心让另一个爱你的女人,过跟你一样绝望过的日子?”我闭上双眼,双手用力地抓着脑袋,这样让我好受一些。
两天后,林约我见面。在曾经留下过很多快乐的树林中。已经没有一片叶子的树林。光秃秃的枝干,顶着一层雪,伸展在这片寂寞、清冷的天空中。这片寂寞得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的天空。积雪,很厚,冬天的树林,人迹罕至。我看着林。林看着我。相对无言。沉默很久。“对不起,林……”我终于启开嘴唇,声音被冻得硬硬的。“可以……先别说么?让我多看你一会儿……”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没有前兆,那眼神,那些哀伤,撞进我心中,一疼到底,我咬着嘴唇,把脸仰起来,眼睛向上,努力看着这片连飞鸟都没有的天空,这些伸向天空的枝,风吹过,也会冷么?站了多久?人一生中,最艰难的是不是转身?或许是天冷的缘故,我僵硬地转过身去,费力,而又艰难。因为咬着嘴唇,我没有办法说话。我仰着头看天,因为我怕低下来的时候,眼泪会从眼眶滑落。是的,结局是注定的。我终究输给了命运。迟一些,或者早一些,既然无法阻挡,除了离开,还能怎样?积雪很厚,脚抬起来,落下去,雪凉凉的,从脚脖子处钻入鞋子中,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林从后面冲上来抱住我,脸贴在我被寒冷浸透了的背上。隐隐压抑的抽泣声。低下头,闭上眼睛。泪水早已夺眶,可是,我无法回头,我知道。如果回头,我就永远无法离开。我举起手,又顿住。该怎样,才能有转身的勇气?我多想拭去你脸上的泪水!我终于踉跄着离开。身已倦,心已老。寒风猎猎,抽打在身上,脸上,心上。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此时的林,孱弱的身影,有多绝望!把林从天堂推入地狱的,是我。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天空多寂寞。
电话线,已经被我拔了。我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寝室,怕看到一切。这里的一切,都有林的影子。寒假之前,我吃掉了两箱方便面,吃得脸有菜色。胡子长到可以挂住面条的时候,才记起应该刮一下了。只有两门考试,对于我来说,不难,虽然课没怎么听过。毕业设计是在青岛做的,我现在的公司。这样,我就可以不必留在学校。白昼过后是黑夜。这就是日子。毕业时,回去收拾了一下行李。
终于解放了,我可以把这四年来的知识还给老师,一身轻松地离开,毕业的散伙饭上,有不少女生在那天都流过泪。到后来,擅长蹂躏古人诗词的老三喝多了;用一句整容后的诗做了个总结,改的徐志摩的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本书。”那么多人,有的哭有的笑。世界真他妈的奇妙,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大家不就已经开始盼着毕业的这一天了吗?离校的前一天,收拾了一下东西,能卖的全卖了,不能卖的也当破烂送给了收废品的,在这个城市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看到了。最后一次站在窗前,心事纷乱,思绪如麻,从前象一场电影,在眼前晃动,不时的定格,让我更清晰地看到过去的特写,看得心情跌宕起伏。而窗外,大街上交通状况还是很脏很乱,行人穿梭于乱流之中,就这样出神,最后决定背叛这个呆了四年的城市。正是时候收拾心情离开这个地方去漂泊了。人的一生都在抗拒,有欢笑也有泪水。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正如我们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离校的那一天,在站台上,看了这个城市最后一眼。最后一个离开站台的,是小燕妹妹,直到火车带我离开那一刻,我也没有看到林的影子,我把脖子伸得好长,我把气息屏成游丝,我把心跳擂得像战鼓,可是她终于没有出现。我在期待什么?我双眼游移在站台的入口,直到再也看不清楚。四年前,我从这里下来,进来,开始大学生活。四年后,我从这里上去,离开,开始社会生活。来的时候,一路上带来的只有我的悲伤。走的时候,一路上带走的仍然只有我的悲伤。来也空空,去也空空,真是个讽刺。我仿佛只是一个过客,进入一个破碎的虚空,那里面的繁华就像肥皂泡表面的色彩斑斓一样,外面的人非常向往,当你从一面穿入,从另一面出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原来还是两手空空,那些斑斓还驻留在表面,不曾带走半点。
火车直奔青岛。柳心,我回来陪你了。我们的结婚照一直悬挂在我的卧室中…我的眼中是她,她的眼中是我。每次睡觉前醒来后我都会端详一会儿。我在青岛的一家外企工作,当初做毕业设计的地方。还不错,我很满意现在的状况。西方人比较崇尚自由,只要能够出色地完成任务,他们并不干涉任何私人问题。在这里,任何思想都可以得以生存。只要你能做好工作。是的,除了价值,还有什么可以作为评判的依据呢?我不讨厌这种生活方式。照片跟那把吉他总是很干净。我的业余生活不复杂,就是看碟或者偶尔摸摸这把吉他。这是我的妻子留给我的灵魂,她仍然只为我歌唱。常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妻会懂。我不会让她寂寞。同事问我会唱歌吗,我摇摇头。那么会弹吉他?我还是摇摇头。于是他们就疑惑了。不过,她是我妻子的灵魂,我笑了。
常常梦到柳心,看到她在婚礼上那么美丽,直到牵着枫枫的手,在我的梦中走过,我很想左手牵着枫枫,右手牵着柳心,一直走一下,永远不醒。妻子说的对,清醒比沉睡还要悲哀,因为梦可以有美好的结局,现实却容不得欺骗自己。有时候也梦到叶林,见到她在梦里还哭过。是的,因为我狠心地留下另一颗沙粒在她的心里。梦里,我怎么都擦不干那些泪水。醒来的时候就去喝点酒,才发现酒精这东西其实还不错,以前难过的时候怪它不解愁,现在就知道了,其实这东西真的不错,它能给我带来很多欢乐,朋友都说我喝了酒之后笑得很开心,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喝多了抱着吉他笑,一边还跟吉他说话呢,眼神里面的温柔仿佛曾经盛下过整个世界的幸福,好像吉他是我的老婆一样。
不过我发现时间其实并非真的是医治创伤的灵丹妙药,它只不过是让你在逐渐适应伤痛的时候变得麻木,以为伤口真的愈合了。其实只是因为我们习惯了伤痛而已。习惯跟愈合有区别吗?我有时候醒来的时候问自己。然后就若有所思的出神。这个秋天,我自己一个人回到县城给柳心扫墓,坐在碑前,我跟柳心说说话,聊聊天。直到明月高悬,群星隐退,夜凉如水。然后我就明白了苏轼当年为什么把一首《江城子》写得那么好,那么凄凉,那么赚人泪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我抚摸着墓碑,心里想,枫枫究竟像我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枫枫应该会站了吧?……;直想得泪眼朦胧。我让柳刚托人帮我从香山买了些枫树苗,以心的形状将墓地围了起来。我是想,这样的话,冬天多冷的风都吹不进来了。许多年后,这些枫树长大,每年的深秋,这里将是最绚烂的,烈焰般肆虐,温暖整个季节。但,总有那么一条小路,可以让我一直穿过,进入另一个时空,进入妻子的思念。
毕业的第一年,老二跟女朋友一起出国,拿到护照之前,把婚事办了。老三考研,成功,一年后找了个读博士的女朋友,相貌学历都不错。其它兄弟都选择了工作。刘清磊第二年五一的时候结的婚,梅师姐在婚后8个月的时候产下一子,刚听到喜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早产,没想到刘清磊喜滋滋地说是经过十月怀胎,足月产的。我坏坏一笑,“你要把他生出来再结婚,连伴郎都有了。”“怕被抢风头,怕被抢风头。”看着刘清磊抱着孩子时温柔的眼神,不禁油然酸楚,此时的枫枫应该已经跑得很快了吧?乖么?柳心一个人带她,辛苦么?老婆,我常常想你,想得有时幸福有时难过。天堂,是不是永远春暖花开,没有冬天,没有雨雪?卧室那边是你,这边是我,走过去是七步,走回来还是七步,可是走下去;却永远到不了彼岸。
第三年元旦的时候,柳刚结婚了,他真的做了绝育手术,打算以后领养一个女儿。我想,这样的选择即便不会太好,但至少不会错。小燕妹妹也早已工作,不过到现在仍然是一个人,她经常出差,来青岛出差的时候会顺便看看我,没想到小燕做的饭菜还真的很可口,比我的手艺要好得多第一次凝视着我跟柳心两个的婚纱照时,小燕说,哥,大嫂真美。“我现在终于能体会你了,我终于明白你跟我说过的话了。”“都过去了,提那干嘛?”我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过去,“来,喝点吧,挺不错的,一点都不苦。”喝多了,眼角的一颗泪珠也终于落了下来,今生的最后一颗泪珠,跌碎了,就像这个残酷的人生。小燕妹妹临走的时候帮我把凌乱的家收拾干净。
我的生活就像是冬天河底的鱼,隔着水,隔着冰,看着遥远的天空,却不能动。天上的云卷云舒,都跟我无关。我不知道以后是否只是剩下冬天。远处又传来了《Tears in heaven》“Would youknow my name;If I saw you in heaven;Would it be the same;If I saw you in heaven ……”
7月份,小燕突然打来电话说要来一趟青岛。那天小燕进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小女孩尾随在小燕身后,怯怯地看着我,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小燕低头从身后拉出小女孩,无限温柔地说,“柳叶,叫爸爸。”柳叶?我大震,定睛看去险些跌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