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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蒋光慈文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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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扑通”有人走上楼来了。
  惨白的,颤动的淑君立在我的面前。她发出急促的声音来:
  “陈先生!你看见了H地的事情吗?这真是从何说起呀!”
  我痴呆地两眼瞪着她,向她点一点头。
  “这是为着何来?这革命革得好呀!”
  “哼!”我半晌这样地叹道:“密斯章!你以这件事情为奇怪吗?S地也要快了罢。不信,你看着”
  淑君两眼这时红起来,闪着愤激的光。她愤激得似乎要哭起来了。我低下头来,不愿再看她的神情。我想说几句话来安慰她一下,但是我自己这时也愤激得难以言状,实在寻不出什么可以安慰她的话。
  “哼!哼!”她叹着气走下楼去了。
  淑君走后,我即向床上躺下,连点心都忘却吃。我又想起西湖和玉弦了:西湖的旅行又不成事实了,唉!这真是所谓好事多磨!玉弦今天看了报没有?她看见了这一则消息,是不是要同我一样地失望?她今天上午是没有课的,她大概要到我这几来的罢亲爱的玉弦美丽的西湖悲哀的中国可怜的淑君我真是异常地愤激和失望。我希望王弦快些来安慰我,在与五弦拥抱和接吻中,或者可以消灭我暂时的烦忧。我希望她来,我渴望着她的安慰,拥抱和接吻,但是奇怪,她终于没有来,也许她今天是很不爽快的罢?也许她今天在忙着罢?不,她今天一定要来!她今天应当来!时间是一秒一分一点地过去了,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奇怪,她终于没有来。
  第二天上午玉弦来了。她依然是穿着黑素色的衣服,不过她的面色不似往日来时那般地愉快了,显然是很失望的,忧郁的,或者还可以说,也有几分是惊慌的。我当然还是如从前一样地欢迎她,一见她走进我的屋时,我即连忙上前握她的手,抱她吻她,但她这一次对我的表示却非常冷淡。我虽然感觉得不快,但我却原谅她:也许她身体不舒服罢?也许因为杭州发生事变,我们不能做西湖之游了,她因之失望,弄得精神不能振作罢?也许她因为别的事故,弄得心境不快罢?总而言之,我为她设想一切,我原谅她一切。我俩并排地坐在床沿,我将她的双手握着。我还想继续地吻她,但她似乎故意地将面孔掉过去背着我。
  “你昨天上午为什么不来呢?”我问她。
  “”
  她没有回答我。我接着又问她道:
  “你今天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有什么心事吗?请你告诉我,玉弦!”
  “没有什么心事。”她又沉默下去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高兴呢?是不是因为H地发生了事情,我们西湖去不成了?”
  “西湖去不去,倒没什么要紧。”
  “你到底因为什么不高兴呢?”
  玉弦沉吟了半晌,后来很颤动地说道:
  “你难道还不晓得吗?近来,这两天”
  “近来什么呀?”
  “近来风声紧得很,他们说要屠杀,时局危险得很”
  “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难道说你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我也没有担任什么工作,难道说还能临到我的头上来吗?请你放心!”
  她不做声,我用手想将她背着我的脸搬过来,但搬过来她又转将过去了。我这时真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若说是她怕我有危险,为我担心,那她就应当很焦心地为我筹划才对,决不会这样就同生气的样子。若说是因为愤激所致,但她却没有一点愤激的表示。这真教我难猜难量了!沉默了一忽儿,她先开口说道:
  “我要回家去”
  “现在回家去做什么呢?”
  “我的母亲要我回家去。”
  “你的母亲要你回家去?你回家去了,把我丢下怎么办呢?我现在的生活是这样地烦闷,时局又是这样地不好,你回去了,岂不是更弄得我难受吗?”
  “你能忍心吗?我的玉弦!”
  “我没有法子想,我一定要回去。”
  “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回上海呢?”
  “说不定,也许要两个礼拜。”
  我到这时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生活是这样地烦闷,时局是这样地不好,而她又要回家去唉!我没有话可说了。我没有再说挽留她的话,因为我看她的意思是很坚决的,就是挽留也是不发生效力的呵!爱人!安慰!甜蜜的幻想!这时对于我所遗留的,只是无涯的怅惘,说不出的失望。
  “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下午还有课”
  她立起身,我也随着立起身来,但没说一句话,似乎失落了一件什么要用的东西,而又说不出什么名字来。我送她下楼,送她走出门外,如往时一样,但是往时当她临行时,我一定要吻她一下,问她什么时候再来,今天却把这些忘却了。当我回转头来经过客堂时,淑君含笑地问我道:
  “陈先生!密斯郑的学堂还在上课吗?”
  “大约还在上罢。”我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近来风声很紧,有很多的人都跑到乡下去了。”
  “是的,密斯郑说,她也要回家去。”
  “她也怕吗?哈哈!这又有什么怕的呢?”
  “我不知道她怕不怕,也许是因为怕的缘故罢?”
  “陈先生!只有我们才不怕”
  淑君说这句话时,显现出一种矜持的神气。她的面孔荡漾着得意的波纹,不禁令我感觉得她比往日可爱些。
  九
  过了三天,我接到了玉弦一封简单的信,信上说,她不得已因事回家,上车匆匆,未及辞行,殊深抱歉,请我原谅呵!就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我真没有料得到。这封信所给我的,也只是无涯的惆怅,与说不出的失望。
  玉弦走了的第二天,空前的大屠杀即开始了。
  我是一个流浪的文人,平素从未曾做过实际的革命的运动。照理讲,我没有畏避的必要。我不过是说几句闲话,做几篇小说和诗歌,难道这也犯法吗?但是中国没有法律,大人先生们的意志就是法律,当你被捕或被枪毙时,你还不知道你犯的是哪一条法律,但是你已经是犯法了。做中国人真是困难得很,即如我们这样的文人,本来在各国是受特别待遇的,但在中国,也许因为说。句闲话,就会招致死刑的。唉!无法的中国!残酷的中国人!但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得不小心一点,不得不防备一下。我是一个主张公道的文人,然而我不能存在无公道的中国。偶一念及我的残酷的祖国来,我不为之痛哭。中国人真是爱和平的吗?喂!杀人如割草一般,还说什么仁慈,博爱,王道,和平!如果我不是中国人,如果我不同情于被压迫的中国群众,那我将唉!我将永远不踏中国的土地。
  我不得不隐避一下。我的住址知道的人很多,这对于我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我不得不做搬家的打算。是的,我要搬家,我要搬到一个安全的,人所不知的地方。但是我将如何对淑君的家人,尤其是对淑君,怎样说法呢?我住在她的家里已经很久了,两下的感情弄得很浓厚,就同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今一旦无缘无故地要搬家,这却是从何说来?得罪了我吗?我住着不舒服吗?若不是因为这些,那么为什么要搬家?将我要搬家的原因说与他们听,这又怎么能够呢?我想来想去,于是我就编就了一套谎语,不但骗淑君的家人,而且要骗淑君。呵!倘若淑君得知道了这个,那她不但要骂我为怯懦者,而且要骂我为骗子了。
  日里我在S路租定了一间前楼,这个新住所,我以为是比较安全的地方;当晚我即向淑君的家人说,——淑君不在家,我要离开上海到西湖去,在西湖或要住半年之久,因此,不得不将我的书籍及一切东西寄存到友人的家里。等到回上海时,倘若他们的这一间楼面到那时没有人住,我还是仍旧搬来住的,因为我觉得我们房东和房客之间的感情很好,我并且以为除了他们这样的房东而外,没有再好的房东了。
  “到西湖去住家?为什么要到西湖去住家?在上海住不好吗?我们已经住得很熟了,不料你忽然要搬家”
  淑君的嫂嫂听了我要搬家的话,很惊异地,而且失望地向我这样说,我的回答是:学校关门了,薪水领不到,现在上海又是百物昂贵,我一个人的生活非百元不可,现在不能维持下去了。所以不得不离开上海。西湖的生活程度比较低些,每月只要三四十元足矣,所以我要到西湖住半年,等到上海平静了,学校开门的时候,我还是要回上海的。
  我这一篇话说得他们没有留我的余地。淑君的母亲不做声,表示着很不高兴的样子,淑君的父亲听了我的话之后,竭力称赞我的打算是很对的。淑君这时还没有回来,也许在那里工作罢;如果她听了我要离开她的话,那她将做什么表示呢?我想她一定很不愿意罢?好,这时她不在家里,对于我是很方便的事情——我不愿意看见她脸上有挽留我的表情。她的家人无论那一个,要说挽留的话,我都易于拒绝,但是淑君有什么挽留我的表示,那我就有点为难了。
  第二天清早我即把东西检点好了。淑君平素起身是很晚的,不料今天她却起来得很早。我本想于临行时,避免与她见面,因为我想到,倘若我与她见面,两下将有说不出的难过。但是今天她却有意地起来早些,是因为要送我的行呢?还是因为有别的事情?我欲避免她,但她去不欲避免我,唉!我的多情的淑君,我感激你,永远地感激你!
  淑君的父亲和哥哥很早地就到公司里去上工去了。老太婆还没有起来。当我临行时,只有淑君和她的嫂嫂送我。她俩的脸上满露着失望的神情。淑君似乎有多少话要向我说的样子,但是终于缄默住了。只有当我临走出大门的一刻儿,淑君依依不舍地向我问道:
  “陈先生!你现在就走了吗?”
  我只点一点头,说不出什么话来。
  “到西湖后还常来上海吗?”
  “我至少一个月要来上海一次,来上海时一定要来看你们的。”
  “那可是不敢当了。不过到上海时,请到我们家里来玩玩。”
  “一定的”
  “陈先生!你该不至于忘记我们罢?”
  淑君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显然有点哽咽了,她的面色更加灰白起来。我见着她这种情形;不禁觉得无限的难过,恨不得把她的头抱起,诚诚恳恳地吻她一下,安慰她几句。她的嫂嫂立在旁边不做声,似乎怀着无涯的怨望,这种怨望或者是为着淑君而怀着的罢?我很难过地回答她一句,同时望着她的嫂嫂:
  “绝对地不会!密斯章!嫂嫂!好,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再会罢!”
  我走了。我走到弄堂口回头望时,淑君和她的嫂嫂,还在那里痴立着目送我。我想回头再向她们说几句安慰话,但挑东西的人已经走得很远了,我不得不跟着他。
  我对于淑君,本没有恋爱的关系,但是当我现在离开她时,我多走一步,我的心即深一层的难过,我的鼻子也酸了起来,似乎要哭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难道说不自觉地,隐隐地,我的一颗心已经为她所束住了不成?我并没曾起过爱她的念头,但是这时,在要离开她的当儿,我却觉得我与她的关系非常之深,我竟生了舍不得她的情绪。我觉着我离开她以后,我将感受到无限的孤寂,更深的烦恼。呵!也许无形中,在我不自觉地,我的一颗心已经被她拿去了。
  我搬到新的住处了。
  新的房子新的房东,我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我感觉得如失了一件什么东西似的。我感觉得有点不满足,但是什么东西我不满足呢?具体地我实在说不出来。淑君在精神上实给予了我很多的鼓励和安慰,而现在她不能时常在我的面前了,我离开她了。
  我搬进新的寓所以来,很少有出门的时候,光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的烦恼也就一天一天地增加。本想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趁着这少出门的机会,多写一点文章,但是无论如何,提不起拿笔的兴趣。日里的工作:看书、睡觉,闲踱,幻想;晚上的工作也不外这几项,并且孤灯映着孤影,情况更觉得寂寥难耐。“呵!倘若有一个爱人能够安慰我,能够陪伴着我,那我或者也略为可以减少点苦闷罢?唉!这样简直是在坐牢倘若玉弦不回家,倘若她能天天来望望我,谈谈,吻吻,那我也好一点,但是她回家去了不在此地”我时常这样地想念着。我一心一意地希望五弦能够快些来上海,至少她能够多寄几封安慰我的信。光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的烦恼也就一天一天地增加,我的希望也就一天一天地殷切,但是老是接不着玉弦的来信。玉弦不但不快些来上海,而且连信都不写给我,不但不写信给我,而且使我不能写信给她,因为我虽告诉了她我转信的地方,而她并没有留下通信地址给我。
  “难道是她变了心吗?”我偶尔也想到此,但即时我又转过念头,责备自己的多疑:“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我俩的关系这样深,我又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哪能就会变了心呢?大约是因为病了罢?也许是因为邮政不通的缘故。她是个很忠实的女子,绝对不会这样地薄情!”当我想到“也许是因为病了罢?”我不禁把自身的苦闷忘却了,反转为玉弦焦急起来。
  已经过了两礼拜了,而我还未得到玉弦的消息。我真忍耐不下去了,于是决意到她的学校去探问,不意刚走进学校的门,即同她打个照面。她一见到我时,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面色顿时红将起来。我这时真是陷于五里雾中,不知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没有回家去?回家去了之后,为什么不写信给我?既然回到上海了,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为什么今天见着我不现着欢欣的颜色,反而这样局促不安?奇怪!真正地奇怪!我心里虽然这样怀疑,但是我外貌还是很镇定地不变。我还是带着笑向她说道:
  “呵呵!我特为来探听你的消息,却不料恰好遇着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到上海的?”
  “我是昨昨天回到上海的。”她脸红着很迟钝地这样说了一句,便请我到会客室去,我跟着她走进会客室,心中不禁更怀疑起来:大约她是没有回去罢?
  “一路上很平安吗?”
  “还好。”
  你走后,我从未接到你的一封信,真是想念得很;你没有留给我你的通信处,所以我就想写信给你,也无从写起。”
  “呵呵!真是对不起你得很!”
  “你没到我的原住处去罢?我搬了家了。”
  “呵呵!你已经搬了家了!”
  “今天你能跟我一块儿到我的新住处坐一下吗?”
  她低下头去,半晌抬起头来说道:
  “今天我没有工夫,改一天罢”
  “你什么时候有工夫?”
  “后天下午我到你那儿去。”
  “好,后天我在家里等你。”
  我将我的住处告诉了她之后,见着她似乎是很忙的样子,不愿意耽误她的事情,于是就告辞走回家来。
  照理讲,爱人见面,两下应当得着无限的愉快和安慰,但是我今天所带回家来的,是满腹的怀疑,一些不是好征兆的感觉。“无论好坏,她变了心没有,等到她后天来时,便见分晓了。唉!现在且不要乱想罢!”于是我安心地等着,等着,等着玉弦的到来。
  过了一天了。
  到了约期了。
  在约会的一天,我起来非常早,先将房内整理一下,后来出去买一点果品等类,预备招待我的贵重的客人,可是我两眼瞪着表,一分过去了,一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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