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人阿里埃尔-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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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莫希塔仍然对拉甲只字未露。他还在积累情报。
很快又发生了下面这件事。
拉甲接待了一位身分非同小可的外国旅游者，这个人醉心于一切“异国情调”。拉甲请贵宾观看一场角斗。这种角斗早就在拉甲和拉甲王妃之间造成了不和：王妃历来反对这种血腥娱乐，拉甲和莫希塔为此挨过她不少骂。但角斗还是照常进行，不过都是趁拉甲王妃不在时偷偷举办而已。
这一天正好拉甲王妃坐着汽车出外兜风了，拉甲便乘机招待外宾一场角斗。
阿里埃尔也坐在拉甲的身边，他现在几乎成了拉甲形影不离的卫星。拉甲打算把阿里埃尔的“节目”安排在最后，当作一道甜点给客人献上。
角斗已经进行到了生死关头。鲜血横流。拉甲看得鼻孔大张，双眼冒火，嘴里狂呼乱叫地给角斗士们加油。
其中一个猛击对方得手。后者顿时跌倒在地。站着的高高扬起铁棒，想给对手以致命的最后一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里埃尔突然飞过客人的头顶，嗖地飞到竞技场里，抓住了他的手。受伤的角斗士趁机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竞技场。客人惊得目瞪口呆。
拉甲气得脸色发青。阿里埃尔居然擅自妄加干涉，把角斗中最好看的场面给搅黄了！而且这突如其来的飞行也毁了他自己的“节目”。把事情整个弄了个一塌糊涂！
拉甲从保镖手里夺过一支长矛，抬手就要向阿里埃尔投过去。阿里埃尔见势不妙，便一下子飞到竞技场上空。
“Brut！ Bete noir！①野蛮的畜牲！”突然传来拉甲王妃的骂声。
【①法语：野蛮！不像话！】
大家回过头去。在刚才的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发觉，一辆轿车已经开到了竞技场。车上坐着拉甲王妃。原来莫希塔事先已经买通了司机，叫他提前回来。
拉甲气得直咬嘴唇。到底什么时候王妃才不干涉他的事？她怎么竟敢当着客人的面骂他，而且还用了能叫这位欧洲客人听得明明白白的法国话？
“你敢多管闲事！”拉甲大喝一声，狂怒之中扬手就把长矛朝汽车方向投了过去。
喀嚓一声，长矛把汽车前窗玻璃击得粉碎，玻璃碎片溅了闪身直躲的司机一身。
贵宾掏出香啧啧的手帕，擦擦满脸汗水，顺便掩住了忍俊不禁的笑容：能欣赏这一幕异国风味十足的滑稽戏，真是三生有幸！
莫希塔站在拉甲背后，兴奋得双手直搓。这是拉甲第一次跟阿里埃尔翻脸！但愿他跟王妃翻脸也不是最后一次！这可说不定。没准儿这回真成了最后决裂呢。莫希塔老早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总想煽起拉甲对王妃的怨气，他不止一次暗示，她对拉甲呼来喝去，而拉甲竟然拜倒在老婆脚下，实在是不成体统，人家早就拿这事当了笑柄呢。要是拉甲能重获自由，再娶回附近那位拉甲的十五岁的女儿当王妃，那才叫棒哪，那位姑娘长得有如满月，宛如一只鸽子般温顺……
即使发生了这次事件之后，莫希塔依旧没有亮出王牌，他要等阿里埃尔再犯下新的过失。
结果又给他等到了……
从进入拉甲深宫的第一天起，阿里埃尔就没有断过对沙拉德、洛丽塔和尼兹马特的思念。
甚至飞行的乐趣也不能使他得到安慰。每到深夜拉甲安寝之后，阿里埃尔总要到窗口前去。花园里月光朦胧，宛如进入了梦境。湖畔棕榈的一片片阔叶，一朵朵的百合和睡莲，也都是一动不动。阵阵清香使阿里埃尔的头都有些昏了。
也许，洛丽塔此时也在月下思念着他呢，他俩的目光会在蓝天上的那一轮银盘上交融到一起。
阿里埃尔像被风吹起的一根绒毛，轻轻离开了地板，飘出了窗外。他的心中充满了飞行所带来的难以形容的欢快。一开始，他悄悄地向上飞去，接着沿宫墙越飞越快。现在，已经飞到了屋顶上……一个个熟悉的燕子巢一晃而过……越来越高了！……
这时，宛如梦境一样神奇的远方展现在他眼前。他时而向月亮伸出双手，伸向繁星点点的广袤蓝天，时而又伸向繁花似锦的大地……
下面，拉甲领地的白墙闪着白光。从上面看下去，一座座宫殿已经不像平时那样壮观，一个个屋顶就像堆在一起的奇形怪状的果壳。
远处是一片树林，林子里隐隐现出一条小路。洛丽塔的那间简陋茅屋就在这片林子当中的什么地方。要是再飞得高些，就能看见那个把茅屋和一小块玉米地隔开的水塘。
“洛丽塔！”阿里埃尔有一次放开喉咙大声呼喊道。他已经飞得很高，下面不可能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突然之间，他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管它什么对拉甲的许诺，管它是不是有人对他暗中监视呢。阿里埃尔一个俯冲，朝着树林，朝着心里日夜思念的地方飞去。
阿里埃尔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间茅屋。茅屋里黑洞洞的。洛丽塔和尼兹马特在屋里沉睡，沙拉德睡在凉台上。他真想扑到那个安睡的孩子身边，把他叫醒……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拉甲宫里会闹得天翻地覆……皮尔斯也会闻风而来，紧追不舍。阿里埃尔深深地长叹一口气，温柔地在酣睡的沙拉德脑门上吻了一下……他扭头看了一眼。便飞到那棵芒果树上，揪下几颗果子放到沙拉德身边。
然后，他在心里暗暗向这些亲近的人道了声别，重又飞上归途。
“飞回来了！可惜……”莫希塔坐在他和他一家住的小小宫殿的平台上，嘟囔着，“不管怎么说，阿里埃尔没有遵守他的诺言，夜里总往外边飞。行啦，现在好象是差不多了！”
第二十四章 雷霆大发
莫希塔的机会来了。
有一天阿里埃尔正在希阿玛房里，而拉甲恰恰为了一件什么事在大发雷霆。莫希塔下手了，他在拉甲面前装腔作势地咳声叹气，摆出了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不想非难任何人，也不想证明什么。可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不能总让自己的主人蒙在鼓里，他得让主人看一看那些他莫希塔看不惯的事。当然喽，这一切还不能说就是什么坏事，但也不能视而不见呀。
莫希塔垫好了底儿之后，就一件件地把事实摆了出来。
他先打阿里埃尔说起——说说他把拉甲的赏赐送给仆人，跟他们不知谈了些什么，令人不能不疑；再说说他夜间偷偷飞出去的事。然后，就十分小心地说起了拉甲王妃的举止。
希阿玛头一次见到阿里埃尔，就认为他非常漂亮。这话难道她没有说过吗？而且就在同时——多体贴入微呀！——还问他饿不饿。当阿里埃尔在宫里飞来飞去表演空中散花时，最美丽的玫瑰都落到了希阿玛膝头。这是阿里埃尔对希阿玛表示尊敬吗？仅仅是尊敬吗？拉甲王妃接住鲜花时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她把这些玫瑰凑到脸上——是不是要凑到嘴唇上呢？想吻吻它们？当她欣喜地看着这个会飞的青年时，眼睛里又充满了什么表情呢！拉甲当然看不到这一切，阿里埃尔的花样弄得他眼花缭乱了。不过，莫希塔的眼睛可是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次这个漂亮小伙飞到塔楼顶上，难道那回不是她亲手递给他一朵玫瑰？而阿里埃尔把拉甲王妃送的花朵一直精心保藏着呢。阿里埃尔跟仆人们往来太频繁啦；会不会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而拉甲王妃没准就是他的保护伞——谁知道呢？——说不定连她本人也参与了密谋，这种密谋会不会危及主人的生命？
最近一段时间，拉甲王妃和阿里埃尔不但经常幽会，而且有时还明来明往，就好象要故意让大家看到似的，她就这么不顾自己的名声和她高贵夫君的名誉。阿里埃尔随意在按规矩外人禁止涉足的后宫飞进飞出。
血涌上了拉甲的脑袋。一张黑脸顿时涨成紫猪肝色。
“胡说八道！”他恶狠狠地扯着嗓子吼叫起来，“你不要脑袋啦，莫希塔！”
莫希塔跪趴在地叫道：“为了保护我主名声，小人不惜肝脑涂地！您去王妃房里，自己瞧瞧就明白了。您去欣赏欣赏，他们像一对情意缠绵的鸽子，咕咕哝哝——不是卿卿我我，就是在密谋反对主上！”
拉甲一跃而起，盛怒之中站都站不稳当了。他气得脸都歪了，脸上的横丝肉一抽一抽地跳着。此刻，他的脸色就像被一道闪电照成靛蓝，狰狞可怖。他怒火焚身，渴望复仇，拔腿便朝王妃的后宫走去。莫希塔立刻跟了上去。
拉甲把门帷掀开一条缝。
只见冲着凉台的窗户旁边，希阿玛和阿里埃尔正坐在一堆枕头之间。他们面前摆着一张漆得发亮的矮茶几，茶几上放着一金盘各色鲜果。阿里埃尔正在娓娓而述，希阿玛盯着他的面孔，听得聚精会神。
一声大吼震得空气直颤。阿里埃尔和希阿玛惊恐地掉头朝门帷一看，拉甲已经冲了进来。
拉甲有如猛虎出山，扑向阿里埃尔，一下子就把他压在枕头堆里，掐住了他的喉咙。希阿玛扑到拉甲身边想把他拉开。只听得莫希塔一声唿哨，一群仆人马上应声而入——一切他都预做了安排。
“把这条毒蛇和这个贱货通统捆起来！”拉甲大声命令仆人，“把阿里埃尔关进塔楼！把这贱人关进地窖！”
拉甲本来想说的是“把阿里埃尔关进地窖，把希阿玛关进塔楼”，一怒之下，竟然说反了。莫希塔知道主人说走了嘴，想提醒他纠正过来。
“我这样理解不错吧，主人？”
不过，拉甲却以为莫希塔是在讨好王妃，就冲他大嚷一声：“用不着你说三道四！”
莫希塔赶忙退后，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
希阿玛挺直了身子。她的脸色苍白，两眼喷出人来。
“无聊小人！”她轻蔑地看着丈夫骂道。然后跑到莫希塔跟前，给了他一耳光：“下流坯！……”
仆人们踌躇不决，不敢碰王妃。莫希塔做了个手势，几个仆人朝阿里埃尔走过去。
“你们怎么不动手？当心我扒了你们的皮！”拉甲暴怒地大声吼道。
仆人们你推我搡地开始朝王妃凑了上去。
希阿玛从长袍下抽出一把匕首，只见刀刃发出闪闪寒光。
“谁敢过来碰我，我就自杀！”她威胁地大喝一声，就把尖刀对准自己的胸膛。
仆人们都呆住了。
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阿里埃尔没有看见。他已经被团团围住。仆人们把他捆住，拖出了房间。
阿里埃尔没有反抗：希阿玛突然爆发的反抗所表现出来的内心力量使他大为震惊，他不由呆若木鸡。
他被扔进了塔楼，大门在他身后关死了。
阿里埃尔在窗户下的地上躺了好大一阵，刚刚发生的一切把他惊呆了。他觉得脖子痛，脑子里乱成一团。
当他神志清晰一些之后，他就开始思索起来。
显然，莫希塔是在一直监视着他，并向拉甲告发了他夜间飞出拉甲领地外的事。但王妃有什么错？……他们怀疑她什么？他在拉甲这儿竟落了这么个结局！他犹豫不决，纯粹是自作自受！早就应该飞出这个鸟笼。
可怜而又善良的拉甲王妃！难道连她也成了卑鄙下流的怀疑和密合的牺牲品？她甚至不能开口辩白……现在飞走？铁门关得死死的，窗户上的铁栏又是那么粗……
阿里埃尔望见了花园的一角、石头围墙和几乎近在眼前的大道。
一个姑娘站在路边石墙外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宫殿。
阿里埃尔突然浑身一震：他认出来那是洛丽塔。
她得知阿里埃尔在拉甲宫殿里的消息之后，偷偷到宫殿这儿来过几趟。
有一次，她看见阿里埃尔在宫里的塔楼上空飞翔。姑娘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阿里埃尔飞过一个窗口时，一位美女递给他一朵鲜花，洛丽塔的心不由一紧。
路边的尘土焉能梦想亲近太阳？阿里埃尔当然是在宫殿之中找到了与他相配的幸福。
不过，在沙拉德的身边意外地出现了几个芒果，这只能是阿里埃尔送的。这就是说他来过这儿！他并没有把他们忘到脑后！洛丽塔渴望见到阿里埃尔，哪怕只能远远瞥上一眼也好！
今天宫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乱子：里面大呼小叫，一片嘈杂；院子里、花园里都有人团团乱转。不过看不到阿里埃尔。洛丽塔正想转身离去，突然，她听见了阿里埃尔的声音：
“洛丽塔！这是我，阿里埃尔！只要能从这儿逃出去，我马上就会飞到你身边！……等着我呀！”这时，他身后响起了门栓的响声，他赶忙把头耷拉下去，冲着地面。
洛丽塔听到了阿里埃尔的话，不由颤栗起来。
他被关在铁栏里面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主子翻脸
仆人们把阿里埃尔塞进一条口袋，扎好袋口，就把他抬了出去。莫希塔的一个亲信扯着个公鸭嗓子指指划划。
口袋是条旧的，不大密实。阿里埃尔能见到亮，还觉出了新鲜空气，他明白了，他正被抬过院子。后来，光线暗了下去，空气也变得令人感到憋气，冷嗖嗖的……他被抬过长长的走廊，下了一个陡峭的台阶……接着又走，又下台阶……最后，他被放到冰凉的石板上。油灯的黄色光亮一闪。口袋被解开了，两块沉甸甸的石头被塞进来，没有人吭声。阿里埃尔一瞥之下，发现有个仆人眼里泪花闪闪，其他仆人也都一声不响，脸上一片怜悯之情。莫希塔的心腹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阿里埃尔看见了一口井的石头井台。
“这就是飞人的葬身之地了，”他凄苦地想道。
与此同时，在宫中希阿玛的房间里，莫希塔正在主子身后爬来爬去，不断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门，一边哀嚎：“开恩吧，主人！……”
拉甲气急败坏地在屋里兜圈子，不时用脚踹开跟在身后爬来爬去的莫希塔，大嚷大叫：“你，你，全毁在你手上了！啊，你这下流坯，该死的恶棍！！你毁了我宫中最能增光的东西，断送了我最大的乐趣，叫我失去了飞人！你不但污蔑了阿里埃尔，你还诋毁了名声最清白的女人！万一希阿玛死了，哼，她一定活不了啦……”
“众神一定会保佑她的，主人！医生说……”
“你这个奸诈的奴才！你怎么胆敢搬弄口舌中伤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那条毒蛇信子怎么就不生疮烂掉呢？你这条信口雌黄的狗子，是你逼我造了孽……人到临死决不会说谎，而她一直对我叫道……”
“她是决不会死的呀，主人！……”
“她说她毫无过失，一切都是你这恶棍造谣生事。我的眼睛已经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拉甲双手一拍。
“饶命啊，主人！你听我说完！”
“你就等着吧，下流坯！……把这个卑鄙的东西带走！”拉甲命令跑进来的仆人道，“把他给我扔到老虎笼子里去！哈，你这家伙是配叫我开开心的，老虎把你撕成碎片时准会挺好看！”
仆人们抓住了莫希塔。莫希塔嗥叫起来，仿佛他已经被扔进了老虎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