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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虎魂-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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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急忙叫来大车,赶去附属地去看洋医,东洋大夫说是大叶肺炎。金首志当时感觉,自己如同一块投井之石急遽地坠落,犹如晴天霹雳。苗兰开始说胡话了,发紫的嘴唇不停歙动,说想家啊想家。眼见得病势沉重,金首志慌忙派人去长春报信。金首志无比痛恨自己,他无法原谅自己,此时此刻他的人生目的已经很简单了,多陪妻子一会,多一分钟也好。医院外面的灯火如昼,夜风如鼓,金首志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孤独,他紧紧握着苗兰的手,脑袋里一片空白。价格昂贵的盘尼西林并没有预期的效果。病床上的苗兰气息奄奄,长时间地处于昏迷状态,她不时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摸索着,像是要抓住什么。金首志附下身去,看见昔日娴静的妻子病成了朽木枯枝,昏暗的电灯下,苗兰的脸部浮现出蜡黄的光晕。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滴落到爱人的发际。金首志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她黝黑的眉毛,轻柔而温存,苗兰的眼睛慢慢睁开了,眼神空洞地凝望着他。苗兰的眼帘无力地垂落下来,手渐渐冰冷了,日本医生来说不行了,随手拉上了白布。苗兰去了,弥留之际,连一句话都没留下。悠扬的爱情之歌戛然而止了,算来他们在一起才三年多一点的时间。上天是这么残忍,不允许苗兰在他身边久留,活生生撕裂了金首志的心,叫他永生不得安宁。这是一种痛彻肺腑的疼啊,眼看爱人的生命从自己手中滑走,却又无力拽住死神的脚步,连骨髓都在痛啊,金首志只想也跟了去。心情简直比夜色还黑暗,灰到极点,世间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与他无缘了。 
  苗厅长和夫人匆匆从长春赶来,见了躺在太平间里的妹妹,失声恸哭。到现在这个田地,苗厅长恨透了金首志,整个葬礼没同他说一句话。妹妹一死,金首志就成了仇人。苗厅长满腔的愤懑化做了怨恨的目光,而嫂子则哭喊着冲金首志要人。失魂落魄中的金首志,没有了话语,任何解释都显得多余,他甚至有了厌世的念头。最终,苗厅长还是详细询问了治疗的过程,满腹狐疑,说用了盘尼西林是不该死人的。向院方讨要病志,密密麻麻的日文,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金首志猛然醒悟,难道是……?如今在隆德县特别是凤岭地界,日本人和土匪都对他恨之入骨,此刻他们会拍手加额呢,金首志不敢往下想了…… 
  金首志遭人暗算,却只能打断牙齿往肚里咽,这份窝囊简直难以形容。曲散人终,心爱的人走了,苗家人乃至隆德县都与他毫无瓜葛了,可每一样东西都令人睹物伤怀,甚至他们共同走过的街道都是那样的凄怆。金首志老是怀疑苗兰没有死,她的音容笑貌总在眼前浮现。直到现在,他才感到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有一个家,有一份牵挂,而这些都没有了。 
  苗兰的葬礼很隆重,地方上达官显贵士绅名流前来吊唁,甚至日本驻军也派员参加。处理完丧事,客人四处散去。金首志接受不了家破人亡的现实,天一黑又去了墓地,在坟旁整整坐了一夜。妻的吟哦犹然在耳: 
  桃花脸薄难藏泪, 
  柳叶眉长易觉愁。 
  密迹未成当面笑, 
  几回抬眼又低头。 
  金首志自言自语地对着坟墓说话,讲他小时候的顽皮,讲他师傅的拳脚,讲他在夹皮沟的往事。他无比后悔,以前怎么没有向苗兰坦白呢?而现在一切都迟了。泪水打湿了星空,也打湿了寒冷寥廓的春夜。他买了许多香纸,不停地烧啊烧啊。体己的兄弟们放心不下,远远地守候。在众人眼里,闪跃的火光勾勒出令人心碎的背影。颓唐消沉的金首志,了无挂牵的金首志,一天也不想呆下去了,悄然登上了南下的火车,他想四海飘零,听天由命。临动身时,觉得该给老家去封信了,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淌下来。提笔写道: 
  男首志跪禀父母万安: 
  儿自离家近二十载,思乡甚切,思亲甚切。奈何无颜还乡,今欲往天津卫谋事,勿念。奉上银票二百块,恭祝安康。 不肖男首志于民国八年冬月初七   
  第十章(1)   
  春天如约而至,道路却泥泞不堪。前一年路面低洼处的积水,被风雪捂住冻了一冬,开春时表面风干了,底下却是浆糊状的稀泥。赵前闲不住,去各处转悠,看农户往地里送肥。他走得累了,靠着一株大榆树歇息。头上有喜鹊叫,抬头一看,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干树条,洒落光怪陆离的光栅。枝头上的喜鹊自顾自地梳理黑白相间的羽毛,忽然有只喜鹊拉下鸟屎来,吓得他跳着躲开,口中道:“呵呵,有喜啊。” 
  赵前再添一子,心怀感激地夸奖老婆,说你真行啊。这些年来,赵金氏一直没歇怀,很有扬眉吐气之感。赵前将三儿子端详了一番,然后回到外屋坐定,燃起了香烟。“三小子就叫赵成永吧,”他想。忽听脚步临近,赵前睁开了眼睛,原来是赵成华下学回来了。大儿子长得敦实,身板有自己的影子,而眉眼分明与金氏相像,只是嘴巴微突,这一点又酷肖赵前。赵成华打声招呼,悄悄地走开了。望着长子的背影,赵前心里一热,但是什么也没说。赵前越来越老成持重了,极少在儿女面前流露情感,不管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喜欢他们。他常自言自语道:“过日子,不就是过人嘛?多子才多福哩。” 
  暗淡的光线下,颤颤微微的岳母拄杖过来,没头没脑地说:“哈,俺儿子回来了!”岳母的头发灰白,脑后的发髻歪歪扭扭。目光浑浊有些直勾勾的:“是首志吗?”“啊,娘,回屋去吧!”赵前起身扶住岳母,一接触那瘦弱松弛的手臂,心里陡生许多哀凉。哦,当年忙里忙外的岳母哪去了呢? 
  赵冰花笨手笨脚地做晚饭,妹妹金菊哭唧唧的,被三妹百合拉走了。借着微弱的油灯,成华、成国兄弟俩不胜惊奇,饶有兴致地观察放在摇车里的弟弟,那个裹在小棉被里的满脸褶皱的小肉虫。天黑时,马二毛媳妇卢氏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听脚步声像报功一样。卢氏走路风风火火,接近前屋时才放慢了脚步。婴儿落草后,要先吃别家有幼儿的女人的奶,此谓“开奶”①。街西头张铁匠的女人来赵家大院,一进屋,正赶上婴儿哭啼不休,张铁匠女人略显羞涩地解开衣襟,将白胖的奶子凑了过去。婴儿的嘴巴一触及乳头,无师自通地吮吸起来,呜咽中带着带着急迫和满足。赵金氏躺在炕上,用目光向铁匠女人致谢。油灯闪闪,辉映了铁匠的女人脸部的轮廓,女人的眼波里都流转了母性的柔光。马卢氏只养得一个儿子,以后怀的就坐不住胎了,她特别羡慕东家女人。现在,她使劲地赞美新生儿,说:“瞧瞧,是个好吃口哩。” 
  一满月,赵家大院的来访不断。 “下奶”②是女人的事情,即便与丈夫结伴而来,男人也不准进母婴的房间。赵前陪老少爷们唠嗑,笑容可掬地挽留吃饭,直送客到大门外拱手称谢。十里八村的乡亲赠送了为数众多的鸡蛋、老母鸡,还有猪膀蹄、花生、红枣等稀罕东西。县城里的戴先生、刘大车派人给小孩送来银手镯和麒麟锁,乔大麻子等生意场上的朋友赠送丝绸花布等厚礼若干,出手大方的当属安城县电气股份公司老板宋凯斌,特意从奉天购买了两套西式童衣,还馈赠金盾③一枚。面对汹涌而来的人情馈礼,赵金氏忧心忡忡,对丈夫说这可咋办是好?咱欠的人情债也太多了。 
  赵前轻叹道:“看父敬子啊。”思忖良久又说:“要是我死了,也这么风光就行了。” 
  “你别胡说八道!”赵金氏一把推开丈夫游动的手掌,转身去搂孩子,给男人一个冰凉的脊背。 
  三儿子的百日宴热烈隆重,台面人被请进屋里坐炕,杂七杂八人等也乐得庭院荫凉。院子一角支起两口临时炉灶,端菜的上酒的于各席间穿梭。 
  天气已经很热了,上宾们却都穿戴整齐,无不汗水涔涔。城里来的士绅多半绫罗绸衫,再不济也外罩马褂,足蹬缎面或布面圆口鞋。刘大车假做斯文,戴顶簇新的六块瓦瓜皮圆帽,好像从刚哪里租来的。相形见绌的是老虎窝人士的穿戴,老牟、荆先生这样的体面人都穿家织的土布衣袜,而佟木匠等人干脆是大裤裆、绾裤脚。 
  院子当中铺了块炕席头子,庄稼汉们甩掉了上衣坐定,任辣辣的烧酒蓬勃入肚。有人弄把破蒲扇,怎么扇也不解热,索性把蒲扇丢了,摊开大手去搓身上的汗泥,左一下右一下,搓出一条条的泥蚯蚓来。燠热让人也如火焰一样燃烧,汉子们不再说“六月六,看谷秀”这类俗事了,而是热火朝天地喝酒。有酒就得行酒令,这两个吼起来: 
  当朝一品卿哇, 
  两眼大花翎, 
  三更高照哇, 
  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啊, 
  七巧八匹马, 
  九眼盗花翎啊, 
  十全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哇, 
  皓月照当空。 
  …… 
  众人哄堂大笑,李三子喝得口滑,醉醺醺地站起来。李三子身着俏皮,身穿紫花布短褂,腰系绿腰带,脚蹬麻丝鞋,整个地花里胡哨。众人见了,都乐得喷饭。李三子把酒碗一放,问大家:“俺唱个啥好?” 
  汉子们嗷嗷起哄,噼里啪啦地拍手,说啥好听就唱啥。李三子提了提裤子,说:“妈拉个巴子的,俺这就、就唱个窑调吧。”众人肃静,李三子清了清嗓子,开吼: 
  手拿大瓜籽   
  第十章(2)   
  一磕两层皮 
  王八羔子不是好东西 
  手拿洋烟卷儿 
  不抽拿着玩 
  王八犊子有个土瘪钱 
  手拿小酸梨 
  一咬一层皮 
  王八老鳖不是好东西 
  手拿金元宝 
  你妈跟人跑 
  这场官司打也打不了 
  窗外喧闹阵阵,老牟听了直皱眉头,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戴先生扑哧笑了,用胳膊拱了拱邻座的乔大麻子,说:“你听,指桑骂槐哩。”乔大麻子撇撇嘴:“操他娘的,我又不弄洋烟卷儿!” 
  看似瞎吼乱唱,唱词却有所指,赵前不是傻蛋,听得恼火,这不是明摆着骂人吗?这不是骂我王八老鳖吗?直觉得全身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头上涌,气得手脚发抖。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了,心想:皇上还让醉鬼三分呢。赵前知道,李三子在借酒撒泼,此刻哪怕他说一句气粗的话,没准会拳脚相加,盘子碗横飞,喜宴就算砸了锅。他端坐未动,脸上简直像笑开了花,显得极其快活:“哈哈哈,好!好!” 
  上菜的伙计来说:“李三子啥曲都会哼哼哩。” 
  赵财主说:“嗯,唱吧唱吧,还是热闹好哇!” 
  外面接着又唱,没有歇下来的意思。唱腔浪不溜丢的,荤声荤气,引来笑阵阵,窗外的汉子们鼓噪:“好哇!好!”嗡嗡嗡的声浪就像是柳津河水,卷起了大大小小旋涡…… 
  好日子太少,烦恼无时不在。杨四海的女人找上门来,哭哭啼啼说男人下煤窑砸坏了腰,没吃没喝没住的可咋活呀?这女人命苦,当年本来许给金首志,后来另嫁他人,不想新婚丧夫,又改嫁与杨四海为妻。因为这个缘故,赵前素来关照。赵东家见不得娘们儿的眼泪,说:“租你四垧地,头一年就免你租子罢。”接着又说:“俺在南沟的院子还空着呢,要是不嫌弃你们就去住。”赵家在南沟的房子宅院一直雇人看护,有人来住也算是一举两得。他还说:“前趟房先空着,你们住后面的西屋,房租嘛以后再说吧。” 
  赵金氏对杨四海老婆吕氏很反感,厌恶这个差点儿做了弟媳的女人。望着她的背影,撇嘴道:“瞧那屁股摇的,一看就是臊货!” 
  赵前听了惊讶,说:“咦?就你们娘们儿的事多。” 
  “保准是个臊货哩,哼!”金氏十分肯定,见男人不快就把话头往回拉:“又没说你,你掉啥脸子呀?” 
  “老娘们儿懂个屁?瞅瞅你的样子,来不来就先吃醋了。” 
  “我吃醋?哼,她也不是啥嫩草,我还怕你这个老牛不成。”金氏和男人打诨逗趣。 
  “赶明个我就弄点嫩草吃吃。”赵前呵呵笑了起来,这是自煤窑出事以来难得的笑容:“可别吃醋啊。” 
  “我打你们门外去!”金氏转身忙去了。 
  南沟的四垧地足够杨四海家生活。男人卧炕不起,所有的活计由吕氏操持。儿子叫杨宝梁,家里还有从山东带来的童养媳巧莲。偌大的院套里长满了蒿草,窗台屋角上结满了蜘蛛网,屋子里充溢着潮湿霉暗的气息。有几扇门窗坏了,斜歪着拔了榫,看上去缺胳膊少腿的。吕氏先给土地老爷烧了纸,然后在院子聚拢起荒草,选了些干草抱进屋里去。灶里的湿柴烧出浓浓的烟火,闲置数年的炕洞子往外倒烟,呛得人一个劲儿地咳嗽。吕氏领着儿子和巧莲远远地看着,火里飞落翻滚的蟋蟀、蜘蛛、螳螂被烧得吱吱冒油,杨宝梁的嘴上脸上很可笑地抹上了黑灰。杨家搬到南沟的时候,节气已接近二伏了,铲除了地里的杂草,母子三人种下了荞麦。农谚说的是,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以里种荞麦。夏尽秋来,别的作物已来不及收获,只有荞麦将好可以开花结果。老天照应,昼热夜雨,荞麦迅速地出土生叶,嫩苗双瓣扁圆,枝茎微红叶子浓绿,几天工夫荞麦的绿荫就覆盖了荒地。再后来,开出了一地雪白的花,像铺着一层白绒绒的地毯。夜深了,杨家人躺在草苫上熟睡,新鲜的苇蒲散发出沁人的幽香,对于杨家任何人来说,若干年以后,这样安详的梦境简直幸福如天堂。 
  九岁的巧莲和杨宝梁很少说话,虽然他们是未来的夫妻。巧莲终日劳累,只有天黑了才能歇息。婆母去邻居家赊来了鸡鸭鹅雏,院落里热闹起来了。小鸡一天比一天大,站在高高的房脊上嬉戏,鹅的羽毛渐渐丰满,伸着脖子围着巧莲嘎嘎地亲热。夜幕降临的时候,巧莲要吆喝着赶小鸡上架。巧莲每天捡柴做饭给公爹熬药,往返于锅台和庄稼地之间。送饭的当口,她会去捡婆母收拾荒地刨出的树扎荒草,将柳树枝、青草平摊在路上晒干,然后再一捆捆地抱回家去。杨家的饭食是高粱米水饭或者烀苞米,有时也摊煎饼。闯关东前巧莲她没见过高粱米,做高粱米饭时,她总要莫名其妙地兴奋。新鲜的高粱米粉红粉红,蒸熟时有淡淡的香味四处游走,这香气混合了田野的馥郁。大锅里是土豆炖豆角,刚从别人家地里挖出来的,刮去湿泥皮儿,用清水洗净。柴草在灶膛里燃烧,大铁锅发出轻快的哧咝声。 
  吕氏手巧,粗茶淡饭调剂自如,最拿手的是做玻璃叶饼。所谓玻璃叶饼就是柞树叶子,柞树叶子包成大饺子没有褶皱,扁扁的呈半月形状。柞树叶子翠绿,正面细腻光滑,背面呈淡白色且纹理粗糙,用清水洗净后就可以做饼子皮儿了。饼子的面很特别,用苞米馇子或者高粱米拉水磨,水磨拉出来的面很稀,需要蒙上筛布用草灰来干燥,使稀水似的面被吸干成粉坨,然后用开水烫烫和面。包饼子时,用面将柞树叶的正面均匀涂抹上一层,中间放馅,然后合在一起。馅儿的选择多种多样,韭菜、油豆角、粉条甚至野生的水芹菜均可入馅。饼子蒸熟即可食用,口感清香滑润爽口。杨四海人虽残废,胃口不差。他急切地剥开饼外层的柞树叶,大吃大嚼,急促中发出含混不清地呜咽。   
  第十章(3)   
  杨四海由衷感激赵东家,借来了口粮,说明年秋上再还清。男主人心里宽慰,吃饭时就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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