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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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号座位的下面,做得十分精密,合上之后,很难发现破绽。所有剧院里的光线都不是十分明亮,根本不会有人专门拿着手电筒,趴在座位下,寻找那发丝一样的缝隙。
张四涪在人间是个清洁工。
当没有人的时候,他像幽灵一样爬到地下,就成了那个“地下剧院”的经理。那没有光明的剧院是他的世界。
他就像是红都剧院的一只老鼠。他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即使是摸黑都来去自如。
那下面多恐怖啊。
漆黑中,每个座位上都摆着灵位!
地上剧院的座位上坐满了活人,地下剧院的座位上却坐满了死人!
那都是张四涪列祖列宗的灵牌,每个灵牌旁都摆着他们配偶的灵牌,他们都是妻妾成群。一代代排下来,一直到张四涪的父亲,他和三个老婆的灵牌摆在一起。
那密密麻麻的灵位都快摆满了。
最后,坐着三个女人的尸体,正是那三个失踪的可怜女人。
张四涪把她们当成他的女人。那个怀孕女人报案之后,警方迅速把这个地下剧院挖掘开了。
这个地下世界终于敞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张四涪死了,自杀。他端坐在最后一排,和那三个女人的尸体坐在一起。
还有一个谜,看来是永远解不开了。
那个跟张四涪做过一夜露水夫妻的女人,第二天早晨为什么逃之夭夭?
张四涪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究竟发现了什么?
第12夜裹尸布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悲惨的结果,张葛怎么都不会带着小毫到玉黄山森林公园去玩。
小毫是张葛的女友,她的体重只有40公斤,很瘦弱,身上总是凉凉的,好像不产生热量一样。平时,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总是没有底气的样子。
张葛和小毫已经在一起同居两年了,只是一直没领结婚证。
张葛在一家企业办公室当秘书,惟一的特长是总结写得好。小毫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出纳,整天跟钞票打交道。可以说,他俩都不是什么浪漫型的人。这天,张葛却突然心血来潮,要领着小毫去野游。
“去哪?”小毫似乎没什么兴趣。
“玉黄山森林公园,听说那里很好玩。”张葛说。
玉黄山森林公园离市区有60公里,张葛和小毫都没有去过。
“会不会很危险呀?”小毫问,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旅游景点有什么危险?”
“等到五一放假吧。”
“放假的时候人太多,没意思。我们分头跟单位请两天假,明天就去。”
他们是上午出发的,太阳很好,他们的心情也很好。只是,张葛从厂里借的那辆吉普车略显破旧,没有暖气,而且窗子漏风。
好久没下雪了,干冷。好在张葛和小毫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张葛那件是蓝色的,小毫那件是红色的,很醒目。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玉黄山。
那是一片原始森林,没有人工景观。他们离开管理处那几栋砖房,朝森林深处开了大约5公里,下了车,吃午餐。
张葛特意给小毫带了一些炒肝,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四周的群山此起彼伏,树木连绵不尽,没有人迹。这时候,天变得灰蒙蒙。
吃完了饭,两个人正准备四处转转,小毫突然指着不远处说:“张葛,那是什么?”
张葛一看,一棵树的后面露出一个动物,长得很怪,为了更准确地描述它,大家可以先想象一个狐狸的样子,但这个狐狸身子前倾,前爪离开了地,呈半直立状,好像要站起来;皮毛是绿色;减去两只耳朵,还要去掉一个尾巴;另外,它的眼睛更大,大得有些恐怖。
这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动物,距离他们只有30米左右,它静默地看着他们,那双过大的眼睛里充满和人类的意会神通。
小毫紧紧靠在张葛的肩头上,害怕地说:“它,它会吃人吧?”
张葛假装轻松地说:“怕什么?我过去把它赶走。”
然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大步流星地朝那东西走过去。尽管他的表情恶狠狠,其实他的心里很怯。
那东西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他走近。
张葛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下来。
这时候,他感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抬头看,漫天的雪花降落下来。
他终于在离那个东西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不敢前进了。
他和它对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毫在身后看着他。他一个男人,如果退回去,那实在很丢人。于是,他想吓吓它,就大声喊了起来:“嗷!嗷!嗷!〃
那东西无动于衷。
他又举起那粗粗的树枝掷过去,打在了它旁边的树干上,那东西连头都没扭一下,继续看着张葛的眼睛。
张葛有点慌了。
突然,他发现那东西抬起一条前腿(它那姿势太像人了,应该说它抬起了一条胳膊),朝管理处方向指了指,好像是在命令他们赶快返回。
张葛感到,这里很可能有什么危险正等待着他们。他快步退回去,对小毫说:“上车,我们
快离开这里。〃
……后来,张葛才知道,那个东西指给他们的其实是死亡的方向——他认为它指的是管理处的方向,其实正好相反。
雪越下越大,整个森林一片白茫茫。
张葛开车行驶了很远,却不见管理处的房子,而且四周的景象越看越陌生——他不知道,这时候,他已经驶上了一条荒凉的伐木公路,一点点驶向了森林腹地。
他的心越来越沉重,眼睛死死盯着雪花飘飞的前途。
两个人都不说话,他能感到小毫不时地转头看他的脸,她急切地想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目前的情况有多糟。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雪越下越厚。
他们的车不断地打滑,越走越艰难,终于陷在一个雪坑里,出不来了。张葛一会儿挂前进挡,一会儿挂后退挡,油门踩得震天响,却越陷越深。
他终于停止了努力,依靠在座位上,看着前方,脸色极其难看。
小毫颤颤地问:“走不了了?〃
“走不了了。我们下车走吧。〃
小毫早就没了主张,她乖顺地点点头。接着,两个人裹紧羽绒服,弃车步行。
张葛把吉普车上的红色座套扯下来,撕成了很多条,走一段路就在路边的树上系一条,做记号。
他们在大雪中向前奔走,脚也乱,眼也乱,心也乱。天已经快黑了,可他们一直没有看见管理处的影子。死亡的阴影像夜色一样越来越浓。
小毫说:“赶快打电话求救吧。〃
“手机根本没信号。〃说完,他安慰小毫:“没事的,管理处就在前面。〃
小毫望着远方白茫茫的雪说:“刚才我们就不该离开车……〃
张葛一下变得很暴躁,他吼道:“你别抱怨了好不好!〃
小毫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张葛立即有点后悔。小毫太娇弱了,她受不了这种寒冷。他伸手为她扫了扫羽绒服上的雪花,温和地说:“对不起……”
“我太冷了。〃小毫抖抖地说。
张葛就带她躲到一个避风的地方,然后把脚都插在对方的胳肢窝里,互相温暖。
他们坐了一夜。那一夜,小毫一直在哆嗦。终于,天边出现了一丝暗暗的白,张葛拉起小毫,拍掉她身上的霜雪,继续走。雪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天黑得像压了一口锅。
张葛虽然长得并不高大,但是他很健康。他一直很清醒,至少还没有忘记在树上系布条。
而小毫却越走越沉默。这时候,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动物又出现了,它半直立在前方的雪地里,距离还是大约30米
的样子。雪很白,衬出它古怪的剪影。它的眼睛射出绿莹莹的光。
张葛倒吸一口凉气。
它转过身,朝前方跑去,好像牵引他们继续走,到一个什么地方。
张葛盯着那个动物,惊怵地说:“小毫,我觉得,它是在害我们!〃
小毫呆呆地望着那个动物的背影,没有表情。
“现在,顺着布条朝回走,必须找到车……〃张葛说。
这时候,小毫竟然不抖了,她的脸上都是霜雪。她无神地看了看张葛,没有说话,默默跟在他后面,朝回走。
她似乎对能不能找到车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他们又走了很长时间。张葛回头叫了一声:“小毫……〃
小毫愣愣地朝两边看了看,然后直直地盯着张葛,疑惑地问:“你叫谁?〃
她那眼神让张葛一下恐惧起来:完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他把小毫紧紧搂在怀里,眼睛湿了。
雪仍然不紧不慢地落,人间一片雪白,老天似乎在编织一张巨大的裹尸布。渐渐地,雪已经深过了他们的膝盖,走起来十分艰难。
当张葛看到那辆抛锚的吉普车的时候,激动得叫出声来。他拽着小毫的手,快步冲过去,把眼看就要冻僵的小毫抱进车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发动车,想制造一点热量。可是,那车却像被死神买通了一样,怎么都打不着火了。
这车四处漏风,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如果两个人都在这里等,那等于坐以待毙。
张葛想了想,说:“小毫,你坐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去找救援……〃
小毫疲惫地靠在椅子背上,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张葛喉咙一酸,下车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来,在车窗外喊:“你千万不要动!你千万等我回来!〃
小毫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懒地朝他挥挥手。
张葛走了。他判断,昨天一定是方向走反了,这一次,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快黑的时候,张葛竟然找到了森林管理处!可是,当他们开着车,带着熟悉森林路径的管理员,还有急救医生,找到张葛的吉普车的时候,小毫竟然不见了!
张葛一下就傻了。
救援车在森林里搜寻了一夜,在次日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在一个雪窝里把小毫找见了。
小毫缩成小小的一团,张葛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回应。
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她死了。〃
张葛含着眼泪蹲下身,果然发现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她的身子跟雪一样冰冷。她已经50多个小时没有吃任何食物了。
张葛抱着她,欲哭无泪。
第12夜奇迹
小毫死了,死于体温过低。
本来,她的尸体应该放进医院的太平间。可是张葛却坚持要把小毫放到家里去。
他说他要单独守侯她一夜。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回到了家。
他们的房子是自己买的,从建行贷的款,十年按揭,现在还不到一年。
家里真暖和,进了门,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尽管这个家很简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是对于张葛来说无比亲切。
墙上的那些小饰物都是小毫买回来的,甚至椅子垫都是她亲手缝成的,可此时她蜷缩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的表情很详和,医生说,死于体温过低的人都是这样的。
那张床是张葛自己设计的,很宽大,很舒适。两年来,那上面承载着他们的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可是,他亲爱的小毫很快就要变成一撮灰,装进盒子里,那盒子跟她的首饰盒一样大……
天渐渐黑下来,小毫的脸一点点陷入了黑暗中。都说死人可怕,张葛却没有一点恐惧,他轻轻抚摩着小毫冰凉的额头,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说着情话。
他觉得,他的小毫一定听得见的。
此时,他的心中悔恨不已。平时,他的方向感就不好,经常领小毫走冤枉路。而小毫总是默默无声地跟着他,从来不抱怨,他就是她的方向。
为什么要去森林公园呢?为什么要离开管理处朝森林深处走呢?为什么让她留在车里呢?那时候她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啊……
男人应该给女人带来安全和保护,可张葛觉得,他不但没有做到,反而把小毫害死了。
哭着哭着,张葛累了,趴在床头打起了瞌睡。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软软地动,他睁眼一看,身边竟然是一堆堆的绿
毛,很多的大眼睛,很多的爪子,很多的腿,都在缓缓地动着。
是那种叫不出名的动物!有很多个,它们毛烘烘地依偎在一起,紧紧围住了张葛!
张葛大骇,一下就醒了,摸了摸,身边什么都没有。
他长长出口气,伸手打开灯。
屋顶的吊灯很暗,里面的灯泡多数都坏了,只剩下了一只或两只。苍白的灯光照在小毫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恐怖。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小毫的眼皮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张葛的身上像过了电一样,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心中的悲伤被巨大的恐惧替代。
他忽然想起了一条新闻,那是他在《南方都市报》上看到的,写的是广东顺德市乐从镇一家酒楼发生的事情。酒楼的员工小陈宰杀一条泰国眼镜王蛇,他把蛇头砍下来扔在地上,就忙着剥蛇皮什么的。
大约十分钟之后,他忙完了,用钳子准备把那个蛇头夹起来,扔进垃圾箱,那蛇头突然跳起来,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手无名指……小陈被送进佛山市一家医院后,仅仅几分钟就陷入昏迷,停止了呼吸。一般被毒蛇咬伤只需注射一支解毒血清,可是,医生为小陈注射了6支解毒血清尚未脱离危险……
这个新闻曾经让张葛感到很恐惧。它将改变我们的某些常识。
假如,你打开一个垃圾箱扔果皮的时候,看见一个脖子被剁得参差不齐、流着血水的蛇头,它盯着你,突然跳起来咬住你……
那么,有个人就可能在半夜里突然摸到被窝里有一团凉凉的软软的东西,还慢慢地蠕动着,开灯一看,竟是一条没有脑袋的蛇。
那么,在鲜血浸透黄土的法场,一个被砍掉的人头,在大家都散去后,就有可能突然滚到最后一个要离开的人脚前,眨着眼珠说:“请慢走……〃
那么,你虽然死了,你的大脑就有可能还保留着意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推进了太平间……
那么,小毫现在能不能听见呢?
仔细看,小毫静静地躺着,像一根木头。
张葛安慰自己说,一定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大雪过后的小城,更加静谧。夜深了,除了窗外的一只乌鸦,都睡着了。那只乌鸦在叫,声音很丑陋,很缓慢,很孤单。
又过了半天,张葛看见小毫的腮部又动了动,那是上下牙在错动,这次他看得很真切,想欺骗自己都不可能了!他一下跳起来,后退了一大步,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他首先想到这是小毫的鬼魂在作怪。她恨他,因为他的判断失误使她丧了命,所以她在奔赴黄泉的半路上又折回来,想害他。可是,她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诈尸那样一下跳起来把自己掐死呢?难道她真的活过来了?
张葛又恐惧又激动。他在用他那有限的医学常识在思考,一个人的身体机能和各个器官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就被冷冻了,遇到温暖之后,可以缓过来吗?难道奇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