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作者:书剑江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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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脸上挂着几滴她挤落下来的泪，她冷冷笑道：“哼，到底是一家人啊，到底都是外边那个野女人的孙子，她的两个儿子——你们两个的爸爸也一样，来到这里这么多年，就只会惹麻烦，妈，你看着，他们两个外人的孙子就这样欺负我们家世辕，欺负您！”
就在奶奶听到这种挑畔的话，气不过要大闹一场的时候，爷爷终于开口了，“闭嘴，阿丽，我绝不允许你这样说她，不管怎么样，她是我的妻子，是奕祥和阿喆的亲生母亲，不是什么野女人，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我不许你侮辱她，更不许你无端挑起事非，对死者不敬！你扶你母亲到楼上休息吧！”
“爸！”
“还不快去！”他又看了看不住喘息的正在愤怒中的奶奶，温和说道：“去休息一下吧，等世辕的的爸爸回来了，他会想办法的。”
最终，爷爷只是伤神地叹着气，坐回沙发上，失望落魄地小声念絮着：“世轩走了……世辕又做了这样的事……”
第十八章 继续奋战
接下来的几天就这样带着这颗百感交集的心静静地待在家里，我不敢去警察局，我无法面对这一切，我怕看到家诺，更怕看到哥哥。妈妈一直悉心地守护在我的身边，时不时地安慰着我，满是疼惜怜爱的神情，爸爸却一如从前笑容灿烂，开朗地陪着我，说那些有意思的事情逗我开心，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这几天，爷爷打了好几个电话给爸爸，说要他带着我过去把事情好好说一下，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吨饭，把事情说清楚也就没事了。奶奶和姑姑在家成天没完没了地闹着，搅得他心烦。
爸爸却总是将电话挂断，不作理睬，依然开开心心地陪伴着我，并一再告诉我，这件事与我无关，不用伤心难过，要快快乐乐的生活。
终于，我还是满怀歉意地背着爸爸独自去爷爷家了，我必须为我所做的事情向他们赔罪，必须请求他们的原凉。
我发现长期在外拍戏的导演伯伯回来了，他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只是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
姑姑不屑的眼神盯了盯我，见就我一个人，便“哼”了一声，转身坐在沙发上，一股不愿理睬的神情，还夹杂着几丝未消散的怒气。
“方奕祥呢？”奶奶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我低声下气地说：“爸爸没有来，就我一个人，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求你们原凉我。”
“原凉你？哼，你说得倒轻巧；你把我的世辕害得去坐牢，还敢要我原凉你？”老人怒气冲冲，愤慨难平地指责我。
一旁的姑姑连忙扶她坐下，说道：“哎呀，妈，不用跟这种野小子瞎废话，他是方奕祥捡回来的，方奕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哼，那家伙不敢来，我就叫人把他儿子关起来，关到他来为止。”
“ 好啦好啦，阿丽，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阿文都已经这么恭恭敬敬地来给你们道过歉了，你到底还想怎样？再说，要是世辕不干这种事，好好做人，警察会抓他吗？”爷爷终于忍不住气，劝说起他的女儿。他此刻如此慈祥地帮我解围，让我心中涌上无尽的感激。
姑姑却仍然不依不挠地喊道：“爸，世辕是我的儿子，是你的亲外孙，难道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他方奕祥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吗？”
“住口！”是爸爸，他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来，将我挡在自己身后，大声训斥道：“方谚丽，你给我听着，我绝不允许你侮辱我的孩子！”我明白了，原来爸爸知道我会来爷爷家，他是特意赶来保护我的。
奶奶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但她又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郑重其辞地说道：“难道阿丽说错了吗？他不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吗？我看在伟业的份上，你到我们家这么多年，我没有把你看作外人，也没有虐待你，你却不断地给家里添麻烦，现在又到外面捡个小鬼回来断续添麻烦，惹事闯祸……这么多年里，我为这个家，为了家族的地位和声望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不就是拆散了你和那个女人吗，你用得着这么怀恨在心，这样整我吗？我就世辕这么一个外孙，一个你也不放过是吗？”
爸爸冷笑道：“哼，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自己心里面清楚！是你的外孙自己惹的祸不要随随便便怪到我的孩子身上！我今天不想跟你说那些事，总之，我要把阿文带走。”
姑姑又开始紧贴着奶奶，仿佛很委屈地哭道：“妈，你看看，那个野女人破坏你跟爸爸的感情，现在他的儿子还在家里耀武扬威，完全没有把您放在眼里，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啪！”清脆的一声，是爷爷，他再也不堪忍受这样的字眼，狠狠地打了姑姑一巴掌。他怒吼道：“我说过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侮骂我的妻子，她不是什么野女人、狐狸精，她是我方伟业的妻子！ ”
我留意到，爸爸被激怒的脸因爷爷的举动而平静下来，紧握着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没有说什么。
奶奶被这样的一幕彻底怔住了，显出惊异、愤怒而又绝望的神情。
我不禁轻轻喊了她一声，“奶奶……”。
“住口，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奶奶，你不配，不配这样叫我！以后你也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方家的，丢脸，实在太丢脸了……”
“你也住口！”爷爷气愤地打断她的话，他精神抖擞地站直了身体，大声说道：“我现在还活着呢！我还没有死——只要我活一天，这个家就还由我来作主。世辕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阿文，你别听她的，爷爷还认你，爷爷还要你。你跟奕详回去吧……好好休息几天，忘了这件事，然后重新工作，好好干，好好生活”
爸爸将手搭在我肩上，轻轻挽着我，带我回家。
“奕祥”，一直坐在角落里像观众般沉默不语的导演伯伯突然站起来，叫住了爸爸，“你现实一点吧！这不是在演戏，那孩子再怎么教也就那样了，头脑简单，一点也不懂为人处世，也不懂什么规矩，别说我妈看不起他，就连我也对他一直就没什么好感！奕祥，趁现在还年轻，还是跟你那一位再生一个吧，在家里长大的到底跟外面养大的不一样，没那种泥土味。”
爸爸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泛出涟漪，他沉默地站着，像是在努力平息内心的挣扎，突然，他躲开我的视线，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深感遗憾和内疚，双眼变得通红。
“是，这不是在演戏，所以不需要你这个大导演来教我该怎样演！”爸爸满面失望至极的神情，他愤然地转过身，盯着导演伯伯，“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就看不起我的孩子，一直就嫌弃他。那你当初为何又要显出那么关注他的样子，为何又要把我拉到一旁偷偷问我他的名字，他来自哪里，他的父母是谁呢？”
他就这样激动地看着导演伯伯，甚至有些颤抖，在这么多人面前，从来都开心的爸爸竟让泪水就这样不可抑制地滑落，他真的伤心了……爷爷似乎被这样的情形吓倒，慌忙地迎上前来，疼惜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辛酸的笑容，“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我真的很后悔，以前竟总把阿文托付给你照顾，你从来就看不起他一直嫌弃他对不对？你从不愿和他说话从不把他当回事对不对？你就一直背着我数落他对不对？哼，方谚彬，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兄弟！”
“奕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你……奕祥，我当你是我兄弟啊！”
爸爸不再理睬导演伯伯的解释，他义愤填膺而又心痛不堪地拉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去。一口气直接领着我坐回他的车，一句话也不说，愤然地踩向油门。
路上，泪水不断滑落的他总是别过头去，不住地看着窗外，车在海边停了下来，他依然落着泪，呆呆地坐在那里，沉默着。
我静静看着左边的他，今天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是完完全全出乎我意料的，而此刻他这样的神情亦是我从未见过的，在这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未有人如此在乎我的感爱，如此无微不致地关心着我，我甚至觉得他对我的爱超过了外婆对我的爱，这就是爸爸？是每个人都拥有的爸爸？尽管他来到我的生命还只有两年，然而却已经带我看到了天长地久！我发誓，我要一辈子都悉心关爱他，要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为他弥补过去的遗憾，安慰他那颗曾经受过伤的心，我要好好地报答他！
身旁的他依然满面泪痕，百感交集却一语不发，我不禁心头一酸，陪着他默默流泪……
他慌忙地一把把我搂在怀中，心痛地叹道，“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注视着他深深的眼眸，轻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拭去泪水，微微地笑了笑，温和地说：“当年世轩毫无预兆地突然离去，就像一支利箭刺穿我的心脏，烙下了我生命中最大的遗憾。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爸爸，没能让自己的孩子快乐地生活，世轩一直不开心，也从不和别人说心里话，永远那么沉默。我真的很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变得开心一点，我和丹琼都深深地爱着他，带他出去玩，给他买礼物，然而他却始终都生活在忧郁的世界里，直至离开……这样的伤痛和遗憾便一直深深地沉在我的心底里，直到遇到你，我觉得是上帝将你送来我身边，给我一次重新作爸爸的机会，让我弥补最深的遗憾！而你又确实那么善良单纯，给我枯燥的生活注入新鲜的活力，感染着我，让我倍加珍惜。阿文，原谅我，最开始我不否认时常会把你看成世轩，会在你身上找到世轩的影子，然而后来适应了，你就是你，是方泽文而不是方世轩，和世轩一样都是我最爱的孩子！”
他温柔的眼神，恳切的话语，都带给我不尽的温暖与感动，我也告诉他，我会一辈子对他好，永远珍惜他。他又露出往日美好的笑容，叫了我一句臭小子，我们在海边，流连着天边的流云，温和的阳光铺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闪烁出点点金光，遥远而迷茫……
我没有去法庭，我不敢看到我的哥哥，现在，我只想见见家诺。
他正坐在小小的房间里，让我不免为之动心的是：可娴正恬静地坐在他的身旁。莫非真的让雨桐说中了，他们真的在一起？现在案子已经审完了，可娴没有任务再留在家诺身边开导他，莫非我这个误入歧途但有情有义的弟弟真的打动了她？她是一名优秀的警察，在警校那么风光那么招人喜爱的女孩，曾拒绝无数追求者的气质动人的我的同桌，难道真的为他敞开了心扉？多日积压的苦楚瞬间化成一个会心的微笑，我轻轻走上去，叫了一声“家诺”。
“阿文！”可娴看了我一眼，便微笑着倾下头去，示意自己先离开。
“等一下，可娴。”我叫住她，满脸笑意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和微红的面容，轻声说道：“我等下去找你”。
她点了点头，便跑开了。
“哥，我……”
“家诺，哥哥全知道了，你为什那么傻？你不该为了我……”家诺的眼神让我萌生无尽爱意，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默着。
家诺却显得很激动，他抓着我，“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有没有打你？有没有把你赶出来？”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傻小子，就算他们真的要把我怎样，我也认了。但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你一直都知道是我哥做的，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你难道连死也不怕吗？”
“哥，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关心我，我在外边那么久，一直都被人看不起，我也不敢回家，因为我觉得我对不起他，没勇气喊他爸爸，而他又似乎从来都不在乎我！其实我本来也不愿接触你，不愿和你做兄弟，我去找你只是希望你带我去看一次他，然而自从那天在他的坟前，你告诉我你也是孤儿，向我诉说起你的过去，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一个世界的。后来，你又三番四次地到处找我，兄弟们告诉我说有个叫方泽文的人打听我，但我一直躲着，却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救我被车撞倒，当时我很想跑过去叫你一声哥，却始终没那个勇气。最近一个月，大哥开始叫我们偷运一批走私的茶叶，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还是知道走私总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便更怕被你发现，一天到晚地藏着不敢出来，偏偏又听到大哥与兄弟们开玩笑时说到你的名字，这才明白，原来你是他弟弟。我更加害怕了，决定做完这最后一次就退出，永远离开他们，然而就这一次被抓到了，我最担心的事情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最终还是到今天，幸好现在你没事了。”
看着他微红的双眼，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堵住，不禁叹下一口气，良久，才肯定地说道：
“家诺，你放心，从今以后，哥哥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让我们都重新开始。”
家诺轻轻点了点头，露出微微的笑意，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像个羞涩而纯真的孩子。
我在监狱外的石路上看到了可娴，她一身洁净整齐的制服，高雅而又气质动人地站在那里。
“可娴，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家诺”。我很感激地对她说。
她带着几丝浅笑，轻声说：“谢什么呀……其实家诺也是无辜的。我们也都很想帮帮他嘛！”
我也笑了笑，“你……跟他……你们……”
“我们怎么了？”她迅速地打断我，“阿文，家诺为了你真的付出了很多哎，我也是在看到你哥被抓以后才明白的，他都一直不愿说……阿文，你知道吗，其实家诺根本就不知道他手上的那个包里装的是毒品，他一直以为是茶叶，其他的人都知道却瞒着他，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便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家诺身上，家诺那天看见警察打开包，里边全是毒品，他真的很害怕，但仍然没有说。昨天他才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差点要哭了……”
“他不知道，他一直都不知道？那法院怎么判的？他该是无辜的啊！”我有些激动。
“法院念在他只是初犯，并且又不知情，只判了三个月。你哥哥要坐十年，听说因为有关系，所以判得比较轻。嘘，你别说……其实我们都很无奈，但是也没办法，这种循私的事总难免。”可娴的声音很小，靠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却难抑心中的喜悦，很开心地说道：“真的？家诺三个月以后就没事了？我哥也不用一辈子都呆在监狱？”
“是啦，我骗你做什么？”可娴没好气地推开激动的我。
我继续笑道：“可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家诺……家诺不坏的，他只是过去不懂事……真的，其实他也很善良……只要别人对他好，他就会对别人很好的。可娴，家诺他……你……”
“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啊！”可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可娴……你……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她脸都红了，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呀？我……队里还有事，我懒得跟你闲聊！”她说着，便快速离开了。我依然开心地笑着，想起当时姐姐看上陈康荣时，亦是一样总说队里还有事，原来，雨桐真的说中了，我现在才觉得，可娴和家诺似乎真的很般配。
终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软绵绵的沙滩上，总能出现我和雨桐的身影，天与海都是那么蔚蓝那么宽广，交织在一起，延伸到云的彼岸、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