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作者:书剑江南-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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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天,已是精疲力竭的我才拖着那颗疑虑重重的心返回了家中,只是这样的家失去了往日的亲人与温情,丝毫不能给我安慰。
刚开门,便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他不是……
“哥,你回来啦!”我的心里涌起久违的喜悦,或许是堆压了太多的伤感与愧疚,突然见到了久别的他,卸下几丝重荷。然而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种神情让我感到有些惊愕与恐惧,过去黄昏中那张温顺纯真的脸早已被一张冷俊的面容所取代,他低沉地说:“方泽文,让你很失望吧,我只坐了五年牢就出来了。”
他的话让我心一惊,心管是在这炎炎夏日,亦是异常寒冷,原来他一直没有原谅我,一直认为是我叫来了钟sir他们,五年里,他对我的感情只剩下了仇恨。
“哼,方泽文,你最好不要站在我出现的地方。”他依然冰冷地说道,只是声音提高了许多。
他出现的地方?这里是我家啊!我不禁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看了一下沙发上的爸爸,他依然悠闲自得地看着报,若是从前他一定会站起来为我解围,曾经的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为何今日,他却迟迟不肯为我说一句话?
“方泽文,一句话不想重复两遍!”哥哥抬起头来冲我吼道。
“哦,好,我回房去。”我勉强地挤出一丝浅笑,然后默默地走上楼去。
当我倾下头走到屋门口时,一个身影猛然撞开我,将手拦住门,还是他,他依然冷漠地盯着我,“方泽文,这是我的房间!你听着,这间房以后是我的,里面所有的东西也都是我的!”
这让我惧怕,是他的房间?都是他的?我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低声答道:“嗯,我知道。请问我可不可以再进去拿一样东西?”
“我说过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他冰冷的字眼刺伤了我的心。
“只是一支被拆散了的没有用的钢笔。”我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哀求。
“你去拿出来!”
“谢谢。”我像是重新得到了解脱,或许我们只是太久没见,缺乏推心置腹地交谈,或许以后我们的兄弟之情能够和好如初。
“就是这个吗?”他指着我手中的笔,“我看看。”
我将笔递给他,越来越肯定了刚才的想法,而他接近笔盒,飞快地取出的笔随即扔向窗外,那支笔在空中划出一道沉甸甸的弧线,如同利刀在我心中留下的伤痕:冰冷、凄彻、不胜哀苦,爸爸,他扔掉了你我之间最珍贵的记忆,这次,你也无动于衷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感到悲哀。
“方泽文,明天开始你的公司交给世辕打理。我不放心把方家的产业交给你这个外人!”奶奶也爬上楼来,指着我说道。
我似乎从未如此激动,愤怒地说道:“交给我哥?这是爸爸的公司!你们怎么可以完全不尊重我爸的感受随随便便更改领导人?好,我是外人,我可以退出,但是公司的事你们必须尊重他的意见!”
“现在公司都垮了,他还能有什么意见?恐怕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是只能怪他自己从外面捡回不三不四的野小子,这么大的产业就消沉了,如果没有什么家贼的偷窃与泄密,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住口!”爷爷突然恼怒地冲上前来,大声说道:“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你怎么可以随便猜忌他人?我不相信阿文会做这种事,你不要听了别人的谗言就随意怪罪他,至于公司,还是由奕祥来决定!”
“随它去吧!她们想怎样就怎样吧!”爸爸竟还是那种毫不在利的神情,懒洋洋地站起身潇洒地走了出去。
一切流言与苦楚竟来得如此之快,几乎将我淹没,天啊,她们怎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语言?家贼?我?如此苦心地支撑竟换来一个“家贼”的骂名;这么多年的付出与辛酸仍然是外人;或者是内鬼!原来在她们心中,方泽文竟是如此肮脏如此卑鄙的一个盗窃者!她们就是这样肆意践踏我的人格、侮辱我的灵魄,可笑的是:就在这种不堪的诽谤发生前一秒钟,我仍然谦逊地尊称她一声奶奶,即使她早已说过不许我再这样叫她。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占据了爸爸的公司,我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委屈与不平,只是替爸爸感到心痛和遗憾,毕竟那是属于他的。沉默的光阴依然一天又一天,我和小家伙挤在那间窄小的屋子,他似乎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变得有些忧郁。
“叔叔,昨天我到楼上你的房间去找你玩,但是被虎姑婆推出来了,我没有站稳,摔到地上撞到头,好痛哦!”明仔突然将脸贴近我身朵,小声说。
我的心中掠过一丝刺痛,连忙抱住他,紧张地问:“真的?撞到了哪里?快给叔叔看看。”
“这里。”
我抱住他的头不住亲吻起来,丝丝痛楚荡在我心间,实在太过于沉重,最后,我忍住泪,小声问他,“那……爷爷有没有帮你?”
“没有。但是爷爷很快去扶我,他还帮我教训了虎姑婆。”
我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不满四岁的小家伙,他还太小,实在不该遭遇这种不公的待遇。我不禁想起这段日子里,她们在家挑拔离间,时不时地找出不堪的字眼来侮辱我的人品,不断猜忌是什么人弄得公司风雨飘摇,仍然指桑骂怀地重复着“家贼”“内鬼”之类的词语。只是爸爸仿佛真的变了一个人,对这样的挑拔视而不见。永远都是那么冷漠,再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这让我早已疲惫不堪的身心笼罩一层新的阴影,莫非连他也一直认为是我?一直怀疑我?若真是这样他才会这么久的对我不闻不问,那我该何去何从?他会听我的解释会相信我是无辜的吗?
倒是爷爷不断向我注入强心剂,他虽年事已高却总是那么精神抖擞的为我说话,帮我解围,他甚至指着她们说了这样一番话,“你们不要无凭无据地将事情怪罪到阿文头上!他一直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我不认为他会做这样的事情!即便真的是他……我也认了……轮不到你们再说!”
我的心也随着他如此大义的一番话沉了下来,相信时间总会还我一个清白,还我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明仔突然用稚气的眼帘看着我,天真的说道:“叔叔,你去帮我告诉阿姨,我不要那个惊喜了,你帮我叫她回来好不好?”
“明仔,叔叔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来,快起来,叔叔带你出去玩喽!”我抱起小家伙像失了神似的轻轻地走出这间小小的屋子。
“等一等!你想这样逃走吗?不把事情交待清楚别想逃出去!”是那个女人,她正狠狠地盯着我,仿佛我抢走了她的钱。
“你们去给我搜,别让这野小子带着公司的资产逃了出去!”她的话音刚落,便真的上来两个我没见过的陌生人搜我的身,正是在这瞬间,我仿佛什么都明白了,是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她干的,她夺走了爸爸的公司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现在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演一场戏,告诉大家她是多么关心爸爸的公司,关心方家的产业!
明仔突然大哭起来,让我无从安慰只能紧紧搂住他,或许这样的场景和语言早已吓坏了还不满四岁的他吧,抑或是小小的他也感觉到了这是一种伤人自尊的行为吧,只有我倔强的站在原地,任凭他们搜,任凭他们怎样演戏,亦无痛苦,亦无愤怒。
他们最终也只是搜出了我的手机和钱包,钱包里除了两百块钱和几张我们一家人合拍的照片外,什么也没有。
“搜完了吧?满意了吗?如果没事,我就要走了!”我漠然地说道,然后带着明仔走了出去,刚出门的那一刹那,我仿佛呼吸到了一口最新鲜的空气。
我们来到了海边,风平浪静的蓝莹莹的大海如此广阔,似乎早已包容了这个世上的一切,小家伙总是那么乖,静静地依偎在我身边连笑容也很恬静,这让我不禁回忆起可娴——他的妈妈,然而此刻我只能抬头望着遥远的天边,默默地从心里告诉她,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她的孩子,没能让他完完全全地快乐成长。
“叔叔,你看那边!”小家伙很兴奋地指了指天上。
是几只风筝,形态各异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翔着,不远处的公路旁,有个老人正在那儿扎着风筝。
“明仔,叔叔也去买一个给你。”我笑着抱起他。
“可是你的钱都被虎姑婆抢走了呀!”他稚嫩的话猛然让我想起先前的那一幕,是啊,她搜走了我的钱包和手机,现在我早已是身无分文。我第一次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失落,然而他却露出可爱的笑脸,“没关系,我们可以堆城堡。”
我也就释怀了,忘掉一切哀伤与忧虑,蹲在地上与天真的小家伙一起堆起沙礁的城堡,他笑得那么开心,神情那么可爱而招人疼惜,给我的生命注入无尽的快乐泉源,我隐约回忆起,大概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爸爸也是这样带着我在这座沙滩上留下了温馨而珍贵的画面吧!
我们在一 起看过了海边的日落,直至最后一道晚霞也沉没于地平线,晚风拂起,小家伙才眨了眨疲倦的眼神说,说:叔叔,我们回家吧!
回家!多么温馨的词语,只是这样的家或许离开才是好的,我倒宁愿地球永远就停在这一秒,让这世界就只剩下大海和星辰,剩下那逐渐明晰的天空。
“好吧,回家吧!”最终我还是妥协了,现实不得不让我惦记起爸爸,纵然他就这么压抑着不愿再理睬任何人,也不愿再和我多说一句话,但是我若是这么一走了之,他的生命里岂不是只剩下苍白与凄凉?还有这小家伙,这么多年一直都有我和雨桐的细心呵护,难道我真的忍心就这样让他跟我去过颤沛流离的生活?
妥协了,终于还是妥协了,我心里渐渐滋生默默的忧郁,对生活隐隐的失望,我到底需要什么?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我并不营营于任何世俗的需要,并不渴望任何欢乐,甚至连寻欢作乐的热情都没有,况且还能有什么欢乐可寻找?在我看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渐渐失去缤纷的色泽,渐渐泯灭,变得有点儿苍白,暗淡,就像师父家那些古老的乐器,年代久远而褪了颜色,然而只要一想到这些日子里沉默无语的爸爸,我的心里又不得不点燃新的祈盼:我必须留在他的身边,为他弥补曾经的遗憾,共他承担风雪,在过去温暖珍贵的记忆中谱写续集的弦律。
我们重新踏回这张大门,回到自己住了整整六年的家,几乎所有人的面容上都透出一丝惊异,憎恶,甚至连爸爸见到了我们,也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只有爷爷还慈祥地迎上前来,吻了吻明仔。
没有任何欢笑,也没有任何语言,我沉默地在厨房盛下一碗饭,回到小屋中与明仔共同分享,他还是那么乖,那么安静地吃着,捧着妈妈留给他的金鱼,像是看宝贝一样新奇而欢乐。
我学妈妈和雨桐那样哄他入睡,吻他的头发,拂开窗帘,我一如往日向空外望去,尽管夜已深沉,但是这轮满月,闪耀的星辰还是勾起了我对往事的追亿。大约是冬季大约也是在这月光弥漫的夜晚,爸爸和妈妈手肘支着窗台上,从开着的窗口望着慈祥充满诗意的花园,他们那样亲密,以至完完全全地把我当作了透明人,是有这样一个夜晚吧?当时我是不是还笑得从未那样开心呢?
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没有任何预示吧,我默默推开门像疯子一样在楼下的花园里不断寻找,寻找那支被哥哥扔掉的钢笔,寻找着我与爸爸的美好回忆,然而它竟像是摔得粉碎然而浸进了泥土一般,无论我怎么找,就连一个再小再细微的部分也没有。
最终,我放弃了,在绝望的同时放弃了,或许,我该直接去找他,该像从前那样依偎在他的身边。只是,我们每天都朝夕相处,每天都可以见到对方,为何我会如此惦记、想念着他——仿佛他永远在地球的另一边。
我轻轻走到了他的房门前,静静地推开了门,眼前的景致不禁让我感到有些伤感,他的房间仿佛是因很久都无人整理,非常零乱,而他一直又都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这时,我竟发现在他的枕边陈放着一个特别显眼的小盒子,是那支钢笔?我走近前去,打开它,真的是那支钢笔!他已细心地擦洗干净,将它重新组装好,就这样每日放在自己枕边!我的双眼模糊了,原来他一直都不曾忘记……他偷偷找回了这支笔,也一直珍藏着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
那是一种巨大的感动与欣慰,是这忧伤岁月中最美的一种体验,爸爸没有怀疑我,他和爷爷一样都信任我,他对我的爱一直就未曾改变……我更加要留在他的身边,留在这个家!
我知道,在楼顶的天台一定能够看见他。而他也正孤单地站在围栏前,默默地注视着远方。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仿佛知道我正站在他的身后,然而他却依然沉默地背对着我,忧伤地倾下头去。
我原以为在这和谐的月光下,再次见到他,依偎在他周围会非常快乐,而现在这种冷淡使我感到惊讶和困惑,虽然我的心里竭尽全力想让自己快快活活,却因眼前的凄凉而感到哀伤得难以支撑了,我压抑着这种痛苦,轻声对他说:
“爸,我们很久都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心里话了,我知道你在听,我也知道你没有像她们一样怀疑我,但我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天家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你却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也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关心过我,跟我谈心,帮我出主意,我知道,现在你也一定很难过,有很多事都闷在心里不愿说出来,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无论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也无论别人怎样对付我,怎样赶我走,我都不会放弃,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会永远报答你。”
他似乎心中一震,又像是遭遇了雷击,颤抖着,最后只说出一句话:“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我的心便也随着他沙哑的声音、冰冷的这句话沉了下去,不堪重负地瘫倒在地上。夜,是如此凄凉。
他竟不明白我的心意,意同她们一样要赶我走,眼前他颀长而消瘦的背影就这样在我视线里模糊,他宛然成了一座冰封的雕像。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起我软化的身体,带着我重新回到了那间小屋中。一整夜,我就是这样握住小家伙的手,沉湎于已逝的过去和未知的将来……
第二十二章 莫斯科的眼泪
夜色渐渐散去,星光渐渐淡没,我感觉再也无力支撑这样的疲乏,沉沉睡去。
我再度睁开双眼,天已大亮,只是很意外地发现:昨夜温和月光与星辰,竟换来今晨的一场大雨。
小家伙兴奋地趴在窗台边,很出神地凝望着外面的世界。
“快点,给我搜,我就不信了!公司的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是那个势利的女人又开始逢场作戏了。平日她根本就不愿靠近这小鬼,今天却如此激动大大方方地带着一群人进来了,甚至还有久日未见的导演伯伯。
明仔吓了一跳,急匆匆地扑到怀里紧紧搂着我。
“没事,别怕,随他们去吧!”我笑着安慰这个不知所措地吓坏了的孩子。
她带进来的几个陌生人开始毫无顾忌粗鲁的搜起来,始作俑者便带着激动而兴奋的神情等待着。爸爸没有进来,而导演伯伯一如往日那么沉默,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些人——以导演特有的眼神,注视着:时不时浮上一层隐隐的笑意。只有爷爷义愤填膺的面容,他突然大声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