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作者:书剑江南-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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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我们走！”老板带着我走出了那个可怕的会议室，身后的平静被小声的议论与不安的私语所取代，而阿杰与那位老人也跟了出来。
“奕祥，你站住！”老人叫住老板，急切地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老板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看那位老人，只是一脸的沉重，“爸，你先别说，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他说完，就带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我在想，他叫那位老人爸，也就是说，那位老人就是华祥唱片集团的总裁，而且也是关洲股东大会的会长，原来会长就坐在那间会议室里，厦姿那帮人也实在太嚣张了。
在老板的办公室里，只有我跟他两个人，他看着我的那双眼睛满载着关切与怜爱，“傻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我知道，可是厦姿那些人也实在太过分了啊！完全就不懂得尊重别人。”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脸，“而且，我怕他们会打你。”
许久，都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我慢慢地把头抬起来，竟发现他的眼中闪烁着些许晶莹。
“老板，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会离开公司的，请您也别再难过了。”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安慰他，只能转身离开，突然我觉得身后的他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他立即拉住我的手臂，“阿文，什么也别说了，现在，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安。”
“平安？”我望着他。
“是，你不止得罪了厦姿的人，还惹怒了公司的一些人，如果没有人保护你，我怕他们找你麻烦。”
我知道他们厦姿的人不会放过我，不过刚才我既然有勇气冲进去，就不怕他们来教训我。可是现在，我竟说不出一个字。他一直用充满爱意的父亲般的眼神注视着我，“所以，我要你做我的儿子，我来保护你！”
“什么？做你儿子！他们爱打就让他们打死好了，我才不要乱认爸爸！”
就在这时，那位老人突然闯进来了，阿杰也在他后面——显然阿杰是想拖住老人，但却没能拉住。老人先是看了一下老板，然后又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场面有些尴尬。
“来，来，来，阿文少爷，我们先出去！”阿杰挽住我手臂，硬是把我连拖带扯地拉出了办公室。少爷？我什么时候变成他们家少爷啦？
“阿杰，你胡说些什么啊？我什么时候……”
“嘘！”阿杰急忙捂住我的嘴，“别出声！”
这时，我听到房里谈话的声音。
“奕祥，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吗？”好像是老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迫切的期待。
隔了很久，老板才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不是。”
“那别人家的孩子你要他做什么啊？”老人有些急了，“我知道，世……世轩……”
门突然开了，老人急切地走出来紧张地盯着我的脸，仿佛我是他失散了多年的孙子似的。但最终他还是叹着气又拖起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办公室。
“我知道，那孩子长得的确很像世轩，可他毕竟不是世轩啊！奕祥，世轩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还年轻，条件又这么好，完全可以成家再生一个啊！”
“爸，你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不会再找别的女人！”
“奕祥，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还是天天想着她呢？”
老板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沙哑，他冷笑，“哼，这么多年了，你们不也一样不肯放弃吗？不也一直阻止我们在一起吗？我真的不明白，你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家庭的声誉与地位？仅这样你们就一定要毁掉我的幸福？”他的声音又突然提高，言语中字字句句仿佛都夹杂着难以表达的辛酸与愤怒。
老人却变得异常温和，他似乎想安慰自己的孩子，然而话却变得欲断难断：“奕祥，我知道，我都了解……你和阿喆都是我最心爱的孩子……你知道，我……你也应该为我想想吧！我已经七十多岁了，我何尝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个个幸福，何尝不希望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何尝不是日思夜想膝下儿孙满堂，可是现在……你，你也要顾及到你妈她们的想法……”
“够了，不要说了！”老板似乎极度厌烦这样的话，许久， 里面都不再有声音传出来。
我真的要回家了，这里的一切都太复杂，太令人迷惘。阿杰说他一定要开车送我回去，但被我拒绝了，看着公司的人都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我亦只是木然地向前走着，如同一副失了魂的躯壳，机械地走着，走着，没有任何神情，亦无任何思想。
回到家里，师父瘦弱的背影微微颤抖着，他此刻是如此入神地勾勒着他的心事与梦想，诚然，他已成为这间窄小的画室中最真实的画。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旁坐下，静静看着他画。师父也没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只是淡然一笑，“傻小子，不喜欢那份工作就不要做了，师父能养活你。”听到他这句话，我的心为之一震，万缕思绪在脑海中萦绕，这些年里，除了外婆以外，我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此深沉的爱。而在这陌生的都市，却让我更加懂得生命的真谛，师父的教诲与关爱，还有奇怪的老板……是啊，感恩节出生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万事万物都怀有感激之心呢！我依偎在师父身旁，看着他手里那支苍老的画笔熟练地在白纸上来来回回，“师父，您教我画吧！我要画出无边的海，漂泊的船。”
师父二话没说，换了一张洁白的纸支在画架上。
夜里，天空一片晦暗的灰色，苍茫的夜色遮挡住了月光与星辰，屋内一片朦胧。我坐在窗前，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两件没被送出的礼物，我是诚心的，可是为什么会让别人那么想呢？也许那个财务部的经理并没说错，我除了给公司惹来麻烦，让奇怪的老板难堪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呢？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离开公司，毕竟我今天的确闯了大祸，我要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不能再连累奇怪的老板。只是，我特别想知道，那位善良的阿姨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她那柔和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我想我的妈妈应该也会是她那样吧……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了公司。我必须为昨天的莽撞向老板道歉，顺便同他道别。奇怪的是，门口的保安平日一贯对我视而不见，今日却异常恭敬。
在电梯里，我竟遇到了他，他看到我，依然笑容满面，仿佛任何事都不曾发生过。
“臭小子，你来啦！”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马上说：“怎么样，臭小子，想好了没有，要不要做我儿子？”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的儿子？”我很认真地问他。他似乎想说话，但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这让我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莫名感受，究竟是什么挫折让这样一名堂堂男子汉在一个晚辈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我低下头，平静地告诉他：“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昨天的事情，对不起——如果真的让你很为难的话，你就把我送到厦姿去吧！”
他显得非常激动，“什么？道别！你要去哪？为什么要走？”
我依然只是低着头，没有作声。
“哎，臭小子，我跟你说，琪琦出了新专辑，今天下午要在录音篷里录制，你可以去调音。只要你喜欢，和音也可以啊！”他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真的确定要走？”
“我不走了！”我回答得干净利落。可以去看自己的偶像唱歌，为什么还要走啊？如果天塌下来也等到真的塌下来那天再说吧！
“嘿嘿，臭小子！”他大笑，“走，我带你去她录歌的地方。”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琪琦啊！”
“阿杰告诉我的啊！”
“又是阿杰？他一定是你的私人侦探对不对！那他也一定告诉你我师父把钱藏在哪儿了对不对？快点，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看着我无言，没多久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那种只有孩子们才会有的兴奋而期待的表情，并伸出双手对我说道：“对了，臭小子，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我吗？礼物呢？”
我真的很惊讶，“你怎么连这也知道，又是阿杰告诉你的吗？”可是，阿杰他好像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啊！
“不是，不是，这回不是阿杰。”他天真灿烂的笑容变得有些羞涩，我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有些微红，这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原来这家伙也会脸红。
“那你快说，是谁啊！不然我不会把礼物送给你。”
他却别过头去，依然腼腆地偷笑，然后又转过身来，将头靠近我身边，用很轻的声音说：“是我儿子的妈妈。”
“哦！原来是你的……”老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急忙抓住我的肩膀，将头贴近我耳边，“嘘！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你千万别说出去啊！保守秘密，OK？”
“嗯。”我点点头，昨天他与老人在办公室里的谈话重现于我脑中，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于是，我也将头靠近他的耳边：“我知道，你们是在偷偷交往对不对？不过，我坚信这是一份光明正大的爱情！”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在茫茫沙漠里找到了同伴一样兴奋。然而，他喜悦的神情又慢慢变得庄重，他用充满爱意的深沉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对我说：“阿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些从来不向别人提起的事情毫不顾虑地告诉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你第一眼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待你。这种让许多有金钱、有地位的人搞不懂，看不透更无法接受的爱情，在你这样一个孩子的眼里，却是如此简单，如此清晰明亮。我想，这么多年里我的坚持是对的，我没有辜负她的等待。我相信，我重新找到了希望。阿文，谢谢你！”
我在他的眼睛里，真的看到了希望之光与隐隐的幸福，我真替他感到高兴，“我想，她也一定是位美丽善良的……”
“怎么不说话了？”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道。 “我想昨天下午我已经见过她了，一位很美丽很善良的阿姨，她的声音特别亲切，看她第一眼我就决定要把她记下来，让她永远留在我心里。”
他淡淡地笑了，“那就是她吧！”
第六章 父亲之爱
很快，生活又回到了往常那样，我依然是每晚十点钟之前睡觉，每天又都早早地起床，走过师父那芬芳雅致的小院，踏着花香，拐过几个古老的街道，然后搭乘114路公交车来到华祥南公司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我想每个人的人生旅途中都会有这样一段相似的过程吧：尽管日日重复着的生活显得很单调，但是每天的见闻不会一成不变，感情亦是不相同，便也觉多采多姿。其实只要一个人的内心是健康快乐的，那么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将变得五彩缤纷。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用心去倾听这个世界，仅此就好！
师父依旧如同往日悉心地教导我，或许是他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的陪伴，这些日子里他的性格变得开朗了许多，酒也不常喝了，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我看着他演奏出非凡的旋律、勾勒出绚丽的画卷；看着他在艺术的圣殿里挥霍着他的情感与才华；我能从心底体会到一位执着的艺术家他那种与众不同的思想的真谛，体会到一位孤单寂寞的长者在历经沧桑后仍然对生活如此热爱的精神，体会到一位年迈的父亲对叛逆儿子的包容与深爱的感情。尽管师父不常常说到他的孩子邝家诺，但是我相信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终能战胜一切隔阂，总有一天，家诺能回到他身边与他共叙父子深情。
我就这样每日穿梭于家与公司。奇怪的老板如同往日一样笑呵呵的，又常常与我开玩笑，甚至还时不时地说要我干脆做他儿子算了——他这个人也真是，奇奇怪怪的。我现在应该也算是一名幕后工作者了吧，同雨桐一样，也不知道她在维也纳过得怎么样，是否还会记得曾有个名叫方泽文的人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孩如此在意，尽管我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但我仍然期待着她能再回到关洲，期待着还能再次与她见面，期待着我们的友谊能够有续集；当然，我会一如往日地祝福他们，祈祷他们有一个幸福的未来……经过师父的耐心调教与自己刻苦练习，现在我的音乐水平总算有了很大的进步，只是，我仍然常会想着如何才能画好那幅画：有着广阔无垠的大海，漂泊孤寂的小船。
星期四我加班，因为那天录制歌曲的阿先生病了，我让他回家好好休息，自己替他工作，等到天空已是黑漆漆的一片，窗外也早已万家灯火明照，而我们公司的灯也熄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才搂着自己饿得打鼓的肚子屁颠屁颠地走出录音篷。不知道师父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想着想着，我不觉加快了脚步。路过三楼的走道，我发现老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便很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他在里面做什么。隔着玻璃，我看到他颀长却单薄的背影，此刻他正出神地凝望着窗外，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世轩，是你回来了吗？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又不肯认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世轩，为什么又在说世轩，世轩到底是老板的什么人，为什么他会那么在乎他，思念他？我试着去回忆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一张照片突然出现在我脑中，没有任何理由。以前也是在老板的办公室，我见过一个男生的照片，和我一般大，长得也很像我，特别记得的是他那双清澈忧郁的眼睛，透出一种哀怨的神色，我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眼睛里蒙上如此深沉的阴霾，我依稀记得老板似乎告诉我那个男生是他的儿子，世轩会不会就是他呢？前些日子，老板的父亲说“世轩走了”，今日老板却又如此伤感地叹息着“世轩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进去安慰一下如此忧伤的他，然而却又想不出一句该说的话，我知道他过去受到过很大的委屈，也经历过许多坎坷，只是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是笑容满面地将欢乐传递给我，现在我能做的，只是站在窗外默默地为他祈祷，但愿他以后的生活能够幸福，快乐……
“你跟我来。”我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别人轻微地拍了拍，回头一看，阿杰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一脸的平静。
我们来到一间宽敞宁静的琴房，在这间琴房，经常有指挥家指挥着乐队奏出华丽的交响曲。阿杰要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阿文，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爱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董事长还念中学的时候，有一次过马路他不小心被车撞倒在地，是一名名叫苑丹琼的善良女生叫来救护车，并且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细心照顾着他，直到他被医生们从急诊室推出来，大夫说他已经平安后她才安心地离去，从那以后，董事长就对她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而这种执着的情意又慢慢转化为爱，或许是因为她曾救过他，悉心照料过他；或许是因为她的美丽善良带给他无尽温暖，他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细心的女孩。而她呢，却只当做了件好事，完全没有想到竟会换来如此一份爱意，她试着委婉地拒绝，然而却没有任何作用，为了她，董事长甚至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毅然决定放弃去国外深造，而选择了她正在读的那所普通大学，他的真心付出终于换来了她义无反顾的爱，他们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