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作者:书剑江南-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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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爷爷的生日
早晨，我轻揉朦胧的睡眼，走出房门。
“阿文，你醒啦！睡得好吗？”
我回头，在惊异万分的同时不禁心头一颤，她竟是妈妈，站在爸爸身边，正关切地看着我。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还不太习惯，没有睡好？”她关切地走上前来，抚了抚我的发丝。
“啊，不是，我很好。”我想我明白了一切，方泽文不名一文，亦无德无才，怎么值得他们付出如此深挚的爱意？她在深夜离去后又在清晨归来，而他则刻意隐瞒，我知道这些都是他们为我，为给我一个温馨的家。
我用力咽下心头那丝哽噎，从心底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善待他们。为了继续这种善意的隐瞒，我故意露出烂漫的笑容，问道，“爸，姐姐呢？”
“她上班去了。”
“你不是说她今天不用上班吗？”
“她早上接到组里的电话，可能有任务吧！”他优雅地笑了笑，继续说：“看样子，你挺喜欢晓希的嘛！她告诉我说她也挺喜欢你，改天要带你去警校玩。”
“真的？”
“嗯。臭小子，快去洗脸，你妈妈准备了早点，就等你起床一起吃。”
下午我叫爸爸送我去了趟师父家。我轻轻地走进小院，看见师父正在打扫着地上的尘土。
“你来啦！”师父依然扫着地，并未回头看我。
我大呼一口气，相当失望，“我这么小心地走，怎么还是让你发现了？”
“傻小子。”师父和蔼地笑着转过身，对我说：“就你那样也能瞒过我？”
“是、是、是，师父英明！”
“少来，我不吃这一套。”师父拍拍我的肩：“怎么样？在新的家还适应吗？”
“很好啊，就是太华丽了些，不太适合我们这样的人住。”
“住一阵子就会习惯啦！”师父慈爱地说道：“阿文，师父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别人对你好，你就一定要对他好。”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很用心地记下了这句话，我很了解我的师父，他就是一个那样的人，在过去那段日子里，他有了我的照顾而不再孤寂，所以，他很希望我能过得比他好，能够得到幸福，于是，他将我交给了爸爸，因为他相信爸爸会好好地照顾我。只是，从此，他又将独自生活，还是要沉湎于对过去的回忆和对家诺的思念之中。我很想接他回去与自己一起生活，爸爸妈妈都很善良，他们一定也很希望师父能有人照顾，然而，偏偏师父又是天底下最倔强的人，他决定了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从前如此，今后亦是如此。
当日我又学习了很久的艺术，尽管学习的步履有些艰辛，然而我的兴趣在此，路也在此，师父说过，其实并不是梦想离我们太遥远，只不过很多时候，人们都失去了坚持的勇气，我早已把艺术当成了自己的人生，沉醉……
我最终还是没能留下，而被师父赶回了家。饭桌前，爸爸与妈妈并肩坐着载笑载言，见我回来，爸笑容满面：“臭小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怎么，还是舍不得我吧？”
我笑了笑，准备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师父家吃过晚饭了。 “快去洗手，我叫阿杰把饭热一下，我都快饿昏了。” 我只好无奈地走进洗手间，还是再吃一顿吧！不要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唉，那晚真没把我给撑死！
爷爷的生日到了，一大早，爸爸就带着我开车去爷爷家，我的心里却多多少少总有些伤感，为什么那么善良而贤惠的妈妈不能被家人所接受呢？
又到了那座皇室般的住宅，又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我如同上次那样紧跟着爸爸，寸步不离，然而他却总温和地示意我主动去和客人们以及家里人聊聊天，好好地沟通一下。我始终没有勇气，只像个胆怯的孩子，依偎在他身旁。
“外公，我带同学来看您啦！祝您生日快乐，心想事成！”是哥哥来了，他的周围还有几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大男生。
“好，乖。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啊！”爷爷笑着，发给他们红包，然后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爸爸看着我，怜爱地说道：“你看，世辕多放得开。傻孩子，你该慢慢适应了，去跟爷爷说些祝福的话，与客人们聊一聊，会对你有帮助的。
我没有说话，依然紧紧地坐在爸爸身边，他无奈地笑了笑，递了一本杂志给我，“那你就看看杂志吧！我要先去一趟公司，晚上会回来的。”
我急忙抓住他的衣角，“我跟你一起去。”
他轻轻松开我的手，认真地说：“公司真的还有事需要我去办，你留在这里吧！没事的，你先看看书，再过一会儿姐姐就会来了，你可以跟她一起玩啊！”
我既害怕又有些急，“那你为什么不晚上再带我一起过来呢，我不想呆在这里啊！”
“傻小子，你也该锻炼一下自己了，总要适应的啊。没关系的，爸爸也是希望你好。”他很关切地对我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去了，出门前，他似乎还同那位导演伯伯说了些什么，导演伯伯满面笑意，转头看了我一眼但没走过来。尽管导演伯伯和姑姑都是爸爸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但是我能看出来，爸爸与导演伯伯的关系不错，而与姑姑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其实说心里话，我也不太喜欢姑姑，上次她给我的感觉就糟透了。
我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姐姐的身影，尽管现在是冬日，可我却觉得呆在这所房间里异常闷热。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来了又离开，爷爷、奶奶与姑姑都忙得不可开交，而那位导演伯伯则坐在角落里低头不语，我终于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想和他说说话，他抬头看到我，连忙将一张类似照片的东西塞进口袋，然后指了指旁边，说道：“坐这儿吧！”
我静静地坐下，看了看身旁的他，他只是看着前面，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伯伯，当导演是不是很开心啊？能够演绎各种各样的人生，创造多姿多采的生活。”我终于向他问了第一个问题。
“那是你觉得吧！”他依然面无表情。
“是啊，我真的认为导演真的很不错哎，而且，我很喜欢看你拍的电影！”
“电影永远都取代不了现实。”他还是面无表情。
我又有些紧张了，但还是结结巴巴地继续着我们的谈话，我问他：“伯伯，您下次拍电影的时候，可不可以也带我一起？我真的很想开开眼界。”
他终于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却很不耐烦，“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一次了。”
“是，但您并没有给我答复啊！”
“等有时间再说吧！不过希望不大，对了，你下午记得来找我。”说着，他便站起身，准备离去，突然他又回过头，问道：“你，叫方泽文？沼泽的泽，文化的文？”
“是。”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向楼上走去。这让我想起了爸爸，我第一次见到爸爸时，他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他是随意问了一下，而导演伯伯已是第二次问我了，我不禁暗自生笑，连我都弄不清楚自己的名字到底是外婆取的还是别人取的，导演伯伯又怎么会留意呢！
“阿文，来，快来，跟我到楼上去玩。”哥哥硬是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屋里，跳舞机和游戏机的声音都很大，而他的朋友们有些正在跳舞，有些疯狂地打着游戏，还有几个正在抽烟。他们看到了我，都停下手中的娱乐，露出很特别的笑容。
哥哥将我推到前面，开始郑重地介绍起来，“各位，这位呢，就是勤快的方泽文先生，是我外公新认的孙子，也是方家唯一的孙子，大家鼓掌欢迎！”
他的伙伴们立即拍起手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夸张的笑声，让我觉得浑身都冒着热气，我无所适从。
“哎，世辕，他真的在你们晚餐后收拾桌子吗？”他的一个朋友突然大声问道。
“是啦，是啦，我说过他是很勤快的嘛！”哥哥说着，随便拉起地上的一个男生，“伟仔，你好好教我弟弟打游戏吧，他一个人在下面太无聊啦！我和安仔他们要跳舞了，你要好好照顾我弟弟哦，否则，小心……”哥笑着举起他的拳头。
“放心啦！世辕，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会好好带他玩的。放心吧！”那名被我哥唤作伟仔的男生立即将手搭在我肩上，笑呵呵地对我说：“我叫伟仔，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来，我跟你一起玩！”
“不，我不玩这个，谢谢。”我委婉地拒绝了他。
“不玩这个怎么行呢，大少爷！好，你说，你想玩什么？”
“真的不用了，你们好好玩吧，不用管我。”
他只好无奈地坐在地上，继续玩起来，还时不时回过头对我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跟我说，或者想到了要玩什么就告诉我。”
我点点头，静静地坐在书桌旁听着MP4，整个上午，我就是在哥哥的房间里这样度过的，我发现，我哥的朋友们都对我哥挺好，除了很好玩，应该也不坏吧！有时，我会去门外看看姐姐来了没有，但每次都失望而返，姐姐做警察真的很辛苦。
我没有吃午饭，只是随随便便吃了些零食，当我再一次见到导演伯伯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拉住我的手把我带到他的车里，然后将车开动，向大街上驶去。
我也不敢跟他说话，脑中不断猜想着他会带我去什么地方，突然，我有些兴奋，会不会是他打算带我去看拍电影呢！想着想着，前方一辆很大的机动车正飞速地冲向我们这边，伯伯急忙转动方向盘，使劲一踩刹车，我们的身体都猛地向前倾去，幸好车安全地停靠在了右侧离花台只差一米的地方。
“你没事吧！”我们异口同声地询问对方。他看了看我，微微笑了一下，“把安全带系紧一点，我跟你爸一样，都不怎么会开车。”
我也笑，“没有，我觉得你技术比我爸好一点，他说他以前都只开碰碰车。”
他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容，但是没有再同我说话，我也安静地坐着，然后发现自己的左手在靠椅上触到了什么东西，我将它拿起来，是一张照片，也许是伯伯口袋里掉出来的，或者就是伯伯上午看过的那一张，照片看上去有些陈旧，那时伯伯还很年轻，他的身旁还依偎着一位美丽的女子。
车又猛然停下了，伯伯迫切地夺过我手中的照片，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旁，他带着我下了车。我跟着他随便走进一家百货大楼，在衣橱旁，他说道：“你自己看吧，把喜欢的都拿到收银台这边来。”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竟是带我来看衣服，更加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带我买衣服。没办法，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奇装异服，而服务员也很热情地向我介绍起来，但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穿这种另类的服装，更何况它们的标价也令我大吃一惊，最终我还是两手空空地走到伯伯身边，他直接拉起我又来到另一家商店。同样的情节就这样重复上演，我也记不清自己究竟逛了多少家，只知道他带着我从街的那一头走到了另一头，我们看过了各种各样的衣服，我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不过光看看价格，我都觉得这是一种浪费。
终于，他显出不耐烦的神情，很大声地对我说道：“哎，大少爷，你真的很难伺候哎！这里基本上是关洲最好的服装市场，那些明星们穿衣服也都差不多在这里买，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不，不是……我……我不需要买新……衣服。”
“那奕祥走的时候干嘛又嘱咐我说带你买衣服！”他似乎有些气恼。 “是我爸要你带我来的？”我吞吞吐吐地问道。
“是啦！算了，走吧！”他的确很烦，但在出门时，他又突然转过身去随便指了一下，对营业员说道：“把那件打包起来吧！”
回到家，我一直坐在角落里等待着爸爸或者姐姐的到来，我总觉得，只有他们才完完全全是我家人，也只有他们，才完完全全地把我当作他们的家人，用心地跟我说话，用心地顾及着我的感受，我并不是不听爸爸的话，只是我从心底认为，这些有钱人真的很难接近，他们似乎与生俱来有一种崇尚金钱而淡薄情义的思维，但我立即又否认了这种看法，起码，爸爸就不是。
我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然而一刻钟、两刻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天都黑了，却还是未见熟悉的身影。忙碌了一天的爷爷轻轻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阿文，你是在等晓希吧？她今天打电话给我了，她很忙，应该赶不过来了，没关系，你跟爷爷一起去吃晚餐吧！爷爷今天也忙了一天，都没什么时间好好照顾你。”
我感激地看了看爷爷，“没事的，爷爷，谢谢你告诉我。”
“傻孩子，”爷爷露出慈爱的笑容，安详地说：“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们这些孩子呆在一起，看着就觉得有精神，我这个孙女跟她爸爸一样执意要当警察，这种工作很危险而且很辛苦，唉，这孩子太执著了。阿文，你有时也要好好劝劝你姐姐，要她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我会的，爷爷。”
“好了，不说啦！”爷爷轻轻摇了摇头，“好孩子，你准备一下，等下同爷爷一起去吃晚宴啊！”
“嗯，”我看着爷爷的背影，又叫住了他：“爷爷，生日快乐！”
他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场盛大的晚宴是在一座豪华的酒店举行的，到场的宾客很多，高朋满座，唯独缺了我爸爸、妈妈、姐姐。家人们都坐在了一起，而我面对满盘珍馐，却无处下箸，这样的气氛对于我来说未免太过于热烈，夹杂在闷热的空气里，就连呼吸都觉得很沉重。
我再也适应不了，迅速地站起来，跑到外面去透气。夜色黯淡，而在这城市灯光的投射中，一片微黄。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偌大的酒店门前，看着从自己口中呼出的气体在空中消失殆尽，一圈又一圈……而眼前各种各样的车一辆又一辆左右穿梭，彼此擦身而过。隐隐的惆怅在心里飘荡着，我静静地等待着……
一名身著制服的保安向我走来，他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小鬼，不要站在这里，今天是关洲股东大会会长方伟业老先生的生日，有很多客人要来，你站在门口挡着客人们，小心我把你抓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向旁边的停车场走去，我想如果爸爸在的话，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吧，至少，他会守护在我的身边。
我徘徊在这些停着的车周围。
“喂，小鬼，你怎么回事啊？叫你不要呆在这里，耳朵聋了是不是啊？在这里站这么久，是不是想偷车啊？快走，快走，不然的话，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就在那个保安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时，导演伯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而他的一句话便让那个人傻了似的呆呆地立在那儿，连头都也没敢抬，只是不停向我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导演伯伯没有理会他，而是拖住我，很大声地说道：“走，跟我进去，你干嘛无缘无故跑出来？看现在多扫兴！” “不，我不进去。”我挣脱他。
这时，我能很清晰地看见些许怒气窜上他的眼睛，片刻的宁静过后，他用力拽住我的衣领，粗暴地吼道：“臭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太任性了，既然到了这个家族，做了这个家族的子孙，你就该好好适应，学点规矩，我的忍耐是很有限度的，不像你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