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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年轮-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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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人纷纷猜测:“喝醉了吧?”

  “不像……”

  有人蹲下,起他上身靠着自己,问:“同志,同志!你怎么了?”

  徐克睁开了眼睛,左右看了看才慢慢说:“有人……有人抢我车上的煤,还用煤块砸我。”他挣扎着站起,靠车头站住,掏出烟盒,空的,攥扁了抛在地上,向围观者们恳求地说:“哪位有烟,能不能施舍我几支?”

  有一个人掏出半盒烟给了他。

  他点燃一支,贪婪地吸着。

  给他烟的人问:“我说,伤没事儿吧?”

  他摇摇沉重的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儿晕,谢谢各位好心人,大家散散。别一会儿招来巡路的警察。”

  又一个人对他说:“小伙子,要是还能把稳方向盘的话,趁早把车开走吧,还等天黑了让人来抢啊?”

  “车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爱莫能助地摇头散去。

  徐克扶着车进了驾驶室,摘下棉帽子,发现手上有血。

  他解开衣扣,脱下衣服,撕扯他的衬衣。

  他在照车内镜,包扎自己的头。

  哈尔滨某区公安局。

  一个人拿着电话听筒喊:“韩德宝,电话!”



九十三




  “来了。”韩德宝接过电话,“是我。振庆?伤在哪儿啊,好,我马上出去。”

  吴振庆实际上就在公安局对面的电话亭子里打的电话,他身上背着一个黄挎包,此时已站在人行道上迎着已经当上警察的韩德宝。

  两人走到一块儿,韩德宝问:“怎么不进里边找我?”

  “怕你的同事误把我当成自首的。”

  “什么事儿?”

  “跟我走,路上我再对你讲!”

  “现在?”

  “对。”

  “可……我们正在开会。”

  “那我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走吧。”

  说罢,吴振庆抓住韩德宝的腕子拖他便走。

  韩德宝不情愿地被吴振庆拖着走在人行道上。

  他挣开手说:“到底什么事儿?”

  吴振庆向他说明需要帮助的事情,韩德宝感到为难。

  吴振庆见他这样,转身就走。

  韩德宝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无奈地只好跟着。

  最后两人说好了“下不为例”,才一起上了火车,去解救倒霉的徐克。

  但是当他们辗转来到停煤车的地点时,却只见车不见人。二人正在纳闷儿,一个人影从车厢的煤堆中一跃而起,跳下车,扑在韩德宝身上,和韩德宝一块儿扑倒了。吴振庆见状连忙说:“徐克!是我们!是我和德宝!”

  徐克抬头,从韩德宝身上起来。

  韩德宝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警帽,拍着,瞥见徐克一手握着一只大板子,似乎有些不寒而栗。

  他说:“你小子想要我命啊?”

  天黑了,三人来到一家很小的饭馆,徐克的眼眶青肿,一只手用手绢包扎着。他们围着桌子坐下了。

  吴振庆问徐克:“疼不?”

  “疼劲儿过去了……他们要抢车上的煤。那我哪能干,他们两个,我一个明知打不过,可打不过也得打啊!我当时想,头可断,血可流,命可去,但这两车煤不能被抢光!狠的怕玩命的。”

  吴振庆教诲他:“记着。往后再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头不可断,血不可流,其他什么都可以不顾。”

  韩德宝说:“振庆说得对!要不是我们恰巧赶到,今天的事多凶险!”

  伙计送上三碗汤面,他们狼吞虎咽地吃着。

  办完事,他们又来到一个比较好点儿的饭店;这回他们的神气不一样了,因为桌上放了三叠人民币。吴振庆说:“德宝,弟兄之间,我和徐克就不说谢你的话了……全部的钱都在这儿了,除以三,每人八十。”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钢蹦儿和毛票又说:“这些零头,也别来平均主义了,归我了。”

  韩德宝拿起了一叠钱,八张十元的。他将钱像扑克牌一样捻成扇形,瞧着说:“还够新的……”

  徐克说:“长这么大,头一回一次挣这么多钱!”

  “你们这不叫挣,叫倒……”

  吴振庆掏出烟分给他们,自己边吸边说:“是啊。是叫倒,不像挣那么光彩,可也不比挣容易多少。没你,我俩这次可真叫‘倒霉’了。”

  韩德宝将四十元放在徐克那叠钱上,将四十放在吴振庆那叠钱上说:“我一文不收,你俩二一添作五吧!”

  徐克说:“那怎么行!”将钱硬塞给韩德宝。

  韩德宝说:“我说不收就不收,我有工作了。”又说,“我穿了这身警服,对你们可以的事儿,对我就不可以了。”

  吴振庆说:“那,就听德宝的吧!”

  三人离开饭馆,在冬天的寂寥的街道上走着……

  几年之后,他们都脱下了他们穿回来的兵团服,被城市消化到各个角落和各种行当中去了。只有解剖某一座城市,才会从城市的横断面里,发现他们确实运行着,走出了千差万别的人生轨迹……

  城市的夜晚,死寂如公墓。高楼的黑影幢幢。

  一根电线杆顶端栖息着一只猫头鹰。

  猫头鹰下面是一条小街,一片矮房的屋顶。

  猫头鹰似乎发现了什么,俯冲而下……

  一只大网正在等着它。

  有人说,在城市里,需要提防的时候似乎更多些。对人是这样,对一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猫头鹰更是这样,它“落网”了。

  第二天,在动物园管理办公室中,一男一女两个工作人员坐在桌前,女的织毛衣,男的看报,这间办公室的墙上有一面通常被当作奖状的镜子,镜子上写着:“无私援助,伟大贡献。”下角落款是“龙江电影制片厂敬赠”。




九十四




  这时有人敲门,没等回答,一个青年推门而入,他手里拎着一个用布罩住的笼子。

  青年不慌不忙地将笼子放在办公桌上。

  他彬彬有礼地问:“我从晚报上看到一条消息,你们逃走了一只猫头鹰,是不是这只?”

  他像一位魔术师似的扯去了罩笼子的布。

  一男一女两位管理员绕着笼子辨认了片刻,男管理员说:“是,是,没错儿!”

  女的说:“瞧它那只爪子,爪钩不是断了一截么?有家电影制片拍电影需要它,因为它是从小在动物园里养大的,不太疏远人。我们已经答应借给电影制片厂了,不然也不会登报的。”

  男的说:“可不么!真应该感谢您啊!吸烟,请吸烟。”

  青年接过烟,对方赶紧按着打火机,热情地说:“坐,您请坐!别站着啊!”

  青年坐下,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用闲聊似的口吻问:“电影厂得给你们一笔钱吧?”

  男的说:“当然,当然。如今讲究经济意识嘛!要过去,就白借给他们了!别说一只猫头鹰,狮子老虎让他们拍些镜头又怎么样?”他看看女管理员又问,“是吧?”

  女的说:“是啊是啊,时代不同了。我们不要钱,倒显着我们跟不上时代潮流,太迂腐了!”

  青年说:“那,电影厂给你们多少呢?”

  “不多,才八百……”女的说,她见男的直向她使眼色,忙收住口,“我记错了!不是八百,是六百。”

  青年微微笑了一下,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不是还在报上登得明白,捉住送还者,有酬谢的吗?”

  男的说:“对对对,光顾说话,把这茬儿忘了。小刘,你快付给人家这位同志酬谢费!”

  女的立刻拉开抽屉,找出二十元钱和一张纸放在青年面前:“你得给我们写下个收据,我们好报账!”

  青年朝钱和纸瞥了一眼,没动,转脸瞅着男管理员,依然慢条斯理地说:“就算你们说的那个数,六百吧!不是我逮住了,给你们送来,你们六百元还能得到吗?”

  青年又吸一口烟,又微笑。

  男女管理员对视,目光瞅着猫头鹰,又瞅着青年。

  青年说:“事儿明摆着,我等于给你们送来丢失的六百元钱,也许是八百元钱,对不?这叫什么精神?这叫拾金不昧。你们都巴望着分这笔钱呢,对不?干哪行吃哪行嘛!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很正常。这叫时代潮流。这潮流好。不这样,那就叫逆潮流而动,对不?所以呢,我不跟你们绕弯子,咱们开诚布公。你们得那么多,我只得二十分之一,甚至是三四十分之一。这太不合适了吧?将心比心,你们若是我,你们又该怎么想呢?”

  两个男女一时哑口无言,定睛瞅着他发愣。

  猫头鹰在笼子里不老实,用嘴拧铁丝。

  青年用烟头烫猫头鹰的嘴。

  女管理员赔笑说:“是少了点儿,二十元是少了点儿,您不说,我俩也觉得怪拿不出手。可这是我们领导的一句话定的数,不是我俩作的主。您看这样行不?我俩先掏自己的钱,再凑给您三十,一共给您五十。再多,我们也就不敢垫了。”

  她说罢,从兜里掏出钱包,将钱尽数取出放在桌上。还对青年亮了亮空钱包,迅速点点那些钱,对男管理员说:“缺十三元八毛二,老李,你快看你那儿够不够哇!”

  男管理员不情愿地掏出钱包,一脸愠色,忍而不发。

  “慢!”青年捋袖子。

  他们以为青年要动武,都吃惊地后退了一步。

  青年笑笑:“你们别怕,我不过想让你们瞧瞧,我为你们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他小臂上包扎着层纱布。

  青年说:“五十元就想打发我走?你们把我当小孩儿哄吗?我这胳膊是猫头鹰挠的!皮肉之苦,你们给论个什么价吧。还搭上我一只心爱的鸽子做诱饵。光我那只鸽子在鸽市起码卖五十元!”

  青年不微笑了,冷着脸,从桌上抓起那男管理员的烟,理所当然似的又吸着一支。

  女的赔了个笑脸,近乎诉苦地说:“同志啊,您就多多体谅吧!啊?您刚才也说,干哪行吃哪行。可干我们这行的,您叫我们吃什么呢?总不能吃老虎吃狮子吧?拍电影的需要我们一只猫头鹰,这对我们是百年不遇的事儿!我们上上下下四十来人,您算算每人能分多少呢?给您五十,固然不多。可与我们相比,您是挺多的啦!托这只猫头鹰的福,我们每人能买一只鸡三斤鱼的,您就成全了我们,别跟我们斤斤计较啦!另外,我们再往您单位写感谢信,怎么样?啊?”

  青年乜斜了她一眼,嘴一撇,不屑地说:“这样吧,你们酬谢我这个数,我反过来给你们写封感谢信!”他伸出两根手指剪动着……

  女的问:“二……百?”

  “二一添作五。”

  男的说:“你别太过分了,你这是敲竹杠!”

  青年振振有词:“敲竹杠?这叫按劳取酬你懂不懂?马克思主义的分配原则!要不是我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机智勇敢地捉住它,你们一半儿也没有!”

  “好,说得好!马克思主义也搬到桌面儿上来了!”男管理员终于生气了,“你小子坐这儿别动!我给派出所打电话,派出所会好好表扬你小子的。”

  男的说着抓起电话,气急败坏地拨号。

  女的说:“老李,你何必这样!何必这样!咱们双方再耐心谈谈,再耐心谈谈嘛!”

  青年见不妙,趁他们不防,倏地站起,拎了笼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老子放生,你们有能耐再自己捉回来吧。拜拜啦!”

  一男一女追出,青年已跑远。



九十五




  青年回头瞧瞧,见无人穷追不舍,放慢了脚步,咒骂:“狗男女,妈的不通情理!”

  他放下笼子,从臂上扯下伪装的纱布,塞入垃圾筒。

  猫头鹰从笼子里瞪着他。

  第二天在自由市场上,猫头鹰已变成一尊标本,托在青年的一只手上。

  青年扯着嗓子大声招徕:“嗨!谁买谁买,昨天还是活的,今天死而如生,生而后已!丰富家庭艺术情趣,倡导生活新潮流啦!廉价出售,二百元整!独特的艺术,制作精细,具有长久审美价值……”

  一中年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跟随着他看。

  青年说:“您想买?我一看您就是位有艺术细胞的!想买咱们还可以侃侃价。画家吧?准是,齐白石的虾,黄胄的驴,徐悲鸿的马,您把猫头鹰画到家了,将来也就是大师啦!”

  中年人说:“您抬举我了。我是中学的生物老师,这是不错的生物标本。”

  青年说:“当然,掏钱吧!”

  “便宜点儿怎么样?”

  “好商量,支持教育事业嘛,你还个价!”

  “六十元。”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这人,给脸就上鼻梁!”

  中年人怏怏地走了。

  两名五十多岁妇女的评论。

  “二百,一个月的工资,正经过日子的人家谁买那玩艺儿。”

  “就是!老人嫌不吉利,小孩子准害怕,摆在厨房里不对劲儿,摆在卧室,闭了灯两口子在床上那点儿事都让它看在眼里了!瞧它那双眼睛,瞪得恶狠狠的,好像跟人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能往客厅摆吗?”

  “何况我家也没客厅。”

  青年恼怒地朝她们瞪去:“说什么呐?”

  她们赶快互相拉扯着走掉。

  “喂,卖猫头鹰的,你站一下!”青年立即站下,回头唤他的是已经当了服装摊主的徐克,徐克脸刮得干干净净,腮帮子泛青,着笔挺西装,衬衫领子雪白,还系着领带,那样子全不像练摊子的,倒像一位绅士。

  服装摊上摞着一大摞《服装》杂志,压着一张大红纸,上写:“买一件服装,赠一期杂志。本期刊有国内服装专家之预见性文章——今年夏季流行色为黄色!”

  徐克说:“你过来!”

  青年双手捧着标本,如同捧着全世界保留下的最后一顶王冠,立刻颠儿颠儿地过去。

  徐克用研究的神情审视标本:“不贵,不贵。”

  青年说:“这么多中国人,没个识货的,您若肯买,咱们还可以还价。”

  徐克白了他一眼:“还什么价?你当我拿不出二百元钱啊?”

  “大哥,那您就买了呗!往书架顶上一摆,家里来了客人,显得您多有审美情趣,多……”

  “少跟我耍嘴皮子!”徐克从衣兜里掏出黑皮大钱夹子,拉开拉链儿,夹出两张百元大钞,毫不犹豫地递给小青年。

  小青年接了钱,刚欲转身走开,猛听一声喝:“慢着!”

  与徐克的摊床对面的另一服装摊床的摊主,绕出自己的摊床,横着肩子跨了过来,在小青年肩上重重拍了一掌,憋着股无名火气说:“别卖他,卖给我!”

  “那哪儿成啊,我已经收了他的钱了!”

  矮胖摊主说:“收了退还他么,我二百五十元买你的!”

  一个卖花生瓜子的对卖水果的说:“瞧,俩死对头又较上劲了,有戏看啦!”

  卖水果的说:“同行是冤家么!”

  青年对矮胖摊主说:“开玩笑?”

  “屁话!”矮胖摊主说,“不认不识的跟你开玩笑?”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儿钱,不足一千,也够八百,像扑克油子发牌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青年,手中飞快地将五张五十元大钞抛甩在徐克的摊床上。

  小青年一见,急切地对徐克说:“哥们儿别见怪,不卖给你,卖给他了!能多卖五十元我不干,我不成傻瓜蛋了么!”说罢,他将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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