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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年轮-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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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损你们以往的交情,是不是?”

  徐克呆呆地说:“我已经说过,我明白了……”

  为首的男人还不算完,又说:“光说你明白了不行。你得表示同意。你同意了,我们才敢开始行动。否则,我们岂非等于是私闯民宅,掠夺民物么?”

  徐克连声说:“我……同意……”

  为首的男人对另外的男人们说:“开始吧,先搬值钱的,后搬家具什么的;一车不行,可以分两车嘛!”那些男人们开始搬走电视机、录像机、音响什么的。

  徐克默默地望着,为首的男人递给他一支烟:“吸一支?”

  徐克说:“不,刚掐,谢谢!”

  为首的男人自己吸了起来,他踱到书橱前,看书:“看来你还挺肯花钱买书的……都看过么?”

  徐克苦笑地:“哪里,没时间看……”

  “那不成了陈列品啦?”——从书橱内取下了一本托尔斯泰的《复活》,“知道托翁是哪国的么?”

  徐克摇摇头。为首的男人一边看一边继续说:“屠格涅夫、果戈理、契诃夫、巴尔扎克、哈代——还都是些伟大作家的不朽名作呢……”一边说着,一边把书取下来,吩咐一个随员,“这些书单放着,不许弄脏了,都归我了。”

  徐克默默退入卧室,缓缓坐在床上,拿起小俊枕过的枕头,搂抱在怀里发呆。客厅里的对话声,夹杂着搬家具的响声:“地毯搬不搬?”

  “搬啊。这还用问么?搬得一干二净,也抵不了全部债啊!”为首的男人走入卧室对徐克说,“我得多谢你啊!”

  徐克表情麻木地抬头呆望他。他继续说:“幸亏你是个明智的人,使我的角色也好扮演些……也要为那些书谢你。我这人,至今不死作家梦。谁年轻时候没犯过想当作家的错误呢?”

  他看到了那幅《伟大的女奴》,咂着嘴摇头:“哪买的?一幅世界名画,怎么被临摹到这么媚俗的地步啊!”一个男人进来,请示他:“客厅里的搬完了,是不是该搬这一间的了?”

  为首的男人烦了:“又问。怎么老问些不必问的废话啊!”徐克说:“总得给我留下一张床、一套铺盖吧?”

  为首的男人欣赏地研究地瞧着床:“这床的样式不错。”在床上坐了坐:“弹簧满有劲儿的,是张好床,我看就别留下了。这屋的地毯倒是可以考虑不卷走,什么时候也得讲点儿人道嘛!”于是进来请示的那个男人一招手,又进来两个男人,他们围站在床前,期待着徐克起身。

  为首的男人轻拍徐克的肩:“咱们客厅里说话吧,别妨碍他们。”徐克只好抱着枕头离开卧室,走到徒存四壁的客厅。

  从敞开的房门,可见众邻居排列在走廊观看。徐克走到邻居们看不见的角落站着。

  卧室里的人喊:“这床太沉,怎么往外搬啊!”

  “拆。不拆是搬不出去的。”

  一声响……徐克和为首的那男人同时扭头朝卧室望去,黑色的维纳斯倒在卧室门口。

  为首的男人走过去,训斥道:“怎么搞的?!”

  一个男人讷讷地解释:“不小心碰倒了。”

  黑色的维纳斯上身完好,下身碎了。为首的男人捡起碎片看了看:“石膏的。我当是玻璃钢的呢!碎了就碎了吧,值不了太多的钱。”他走回徐克身旁又说:“别心疼了,价钱算在你抵的债里。”徐克表情木然。

  为首的男人说:“我这个人处事公正,该怎么算就……你老抱着这只枕头干吗?”

  徐克躲闪着:“我……愿意……”

  为首的男人怀疑地:“不对吧?”他目光盯着枕头,绕着徐克转,“这枕头里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对不对?”

  徐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你妈的!”

  为首的男人说:“你别开口骂人啊!究竟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与我何干啊?反正债务是你和别人之间的关系,东西抵不了,人家日后会追着你要……”

  徐克扔掉枕头,双手揪住对方衣领,咬牙切齿:“你再撮我火儿,我把你当仇人!”两个搬东西的男人分开他们。

  其中一个趁机从地上捡起枕头,迅速捏了个遍,还给徐克:“别发火,别发火,愿意抱着,你就抱着。”又对为首的那个男人摇摇头,表示枕头里没东西。徐克仍搂抱着枕头,走到窗口——外面街上,两个男人正往一辆卡车上抬东西。

  为首的那个男人喊了起来:“哎,你干什么你,放下!”原来是三楼那个老太太,不知何时溜进了屋,企图偷走那幅《伟大的女奴》。

  老太太说:“这是我家的。没地方挂,暂时存放在他家的。不信你问他。”徐克回头看看,没吭声。

  为首的男人也没办法:“拿走吧拿走吧!”老太太将画拿走了。

  楼外那些议论纷纷的围观者闪开,卡车缓缓开动了。




一三三




  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水泥地上放着被褥卷,徐克坐于其上,怀里仍抱着枕头。过了一阵,徐克走入父母的卧室,他缓缓跪下,仰望着挂过相框的地方:“妈,我不是不争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算争气,怎么做才能争气,我……”他哽咽了,说不下去,接连磕了三个响头。他双手捂脸,发出了无法抑制的哭声……

  痛哭一场之后,他站在家门口,扯开一条衣缝,掏出一个存折,打开看了看,揣入衣兜,推门出去了……

  王小嵩带着母亲到一家医院看眼疾,在搀着母亲上楼的时候,他与另一个女人擦肩而过,这时,他看到一张多么熟悉的脸!

  在那个瞬间,他惊呆了,他似乎嗅到了一股过去年代的气息;熟悉的、愁苦却又温馨的气息。而且,他分明注意到,在他注视着的那张脸上,也有着与他同样的惊愕。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还是脱口喊了出来:“郝梅!”

  郝梅缓缓回过头去,背着女孩儿下楼了。王小嵩抛下母亲,追下楼梯喊道:“郝梅!郝梅!”

  郝梅背着女儿已到了更底层去了。王小嵩两头不舍,最终还是回到了母亲身边。

  母亲问:“你碰见谁了?我怎么听着……你叫的,好像是郝梅两个字?”

  王小嵩说:“是……我觉得,一个女人……那么像郝梅。”

  “像归像……郝梅,不是已经……不在了么?”

  “是啊……郝梅……已经不在了。”

  王小嵩扶母亲上了楼,扶母亲在长椅上坐下。王小嵩还不甘心:“妈,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我去……”

  母亲理解地说:“去吧。我也有这种时候,明明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可不当面问问人家却不死心。”王小嵩离开母亲,奔下楼去。

  母亲坐在长椅上,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曾经看到过的往事,却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头脑里。刚才王小嵩叫着郝梅,深深地触疼了她的心坎。她忆起了那个冬夜,郝梅肩扛手提着大包小包从兵团回来;穿一身兵团战士的棉袄棉裤,头戴羊剪绒的兵团战士帽,小脸冻得通红,一进门她就说爸妈都到干校去了,家里的房子也被别人占了,母亲从内心里爱悦地告诉她:今后大娘的家,就是你的家。那时的郝梅,已经出落得多么俊秀啊!她替郝梅揉搓着冰冷的双手,郝梅也为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庆幸得热泪盈眶。

  走时还是个小孩子,这次回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郝梅给自己的父亲、母亲、而且还给小嵩,一人织了一件毛衣。郝梅带回来多少好东西呀,木耳、黄花、蘑菇、猴头儿……在郝梅去探望在干校的父母之前,她和郝梅一同包了那么多的饺子,冻在外面,不一会儿就冻得“嘎嘎”的。她们把冻好的饺子倒在面口袋里,走时,她特意嘱咐郝梅,让郝梅告诉她父母,她这个破家,以后就是郝梅在城市的一个家。

  至今,在这医院的长椅上,母亲还能清晰地看到,大雪飘飘中,渐渐远去的郝梅……

  王小嵩失望地回到了母亲身边说:“妈,你等急了吧?”

  母亲说:“妈没急……人和人啊,是缘分。有时候,不能不信缘分。妈和你小姨,就缺缘分。虽然认了干妹妹,却好像命里犯克。你和郝梅那孩子,看来也是没缘分的。儿子,忘了她吧!再说你已经成家了,都当爸爸了。就是她还活着,又如何呢?”王小嵩也在长椅上坐下,问:“妈,你……清楚郝梅些什么事儿吗?”

  “妈怎么会清楚哇?自从她探家,在咱们家住过几天后,一回兵团就没了音讯。有年振庆探家回来,我问,才知道那孩子染上什么出血热了,已经不在了。你也是从振庆和徐克那儿知道的吧?”

  王小嵩叹道:“是。振庆往大学里给我写信告诉我的。”

  母亲说:“振庆那孩子可从不编瞎话,再说他没来由编瞎话骗妈骗你。干什么呢?”

  “是啊,振庆不会那样的……”

  母亲睁着空蒙的眼又说:“不过……你这么一问,我想起一些事儿来,心里倒也有点儿犯疑……”

  “妈,什么事儿?你快说!”

  母亲叹了口气:“当年的一些旧事儿,不说也罢……”

  王小嵩央告着:“妈……”

  母亲坚决地说:“别问,妈不想说的事,你怎么问也没用。”

  王小嵩也严肃地说:“妈,有些事儿你不能瞒我,这对我很重要。”

  母亲说:“比你一心想治好妈的眼睛还重要?”

  王小嵩的目光,却被另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所吸引,那女人穿的衣服和他刚才认为是郝梅的女人穿的衣服差不多。

  他追了上去,那女人当然不是郝梅,背着的是个男孩儿。

  王小嵩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个女人,其实正是郝梅。这个早已“死”去的人,也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她背着的那个不能走路的孩子,是她的女儿芸芸。她背着芸芸挤上公共汽车,在拥挤的车厢里站着,一个老者看不过去,给她让了座。




一三四




  郝梅对老者笑笑。女儿在妈妈背上说:“爷爷,谢谢您!”

  两个坐着的女青年议论着:“这女人真不像话!人家老头给她让了座儿,连声谢谢也不说。还不如她孩子有礼貌呢!”

  “就是。孩子毕竟有老师多少教育点儿,到了她这种年纪谁还有义务教育她啊?”

  “因为有这样些个人,所以我才偏不学那份儿雷锋呐,学了又不落好儿。”

  女儿猛地朝后座扭回头,分明想声明什么,更想抢白她们什么。郝梅的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女儿的嘴。

  被捂住嘴的女儿抬头望着她。她也望着女儿,摇了摇头。

  女儿眼中渐渐充满了泪。车到站了,郝梅背着女儿下车,朝家走去。在一个单位门口,芸芸说:“妈,你把我放那儿,歇会儿吧!”指指单位门前的水泥护花台……

  郝梅摇头。芸芸又说:“妈,你怕我凉着是不是?坐一会儿没事的。”

  郝梅发现垃圾筒那儿有破包装箱,背着女儿走过去,一手捡起来看了看,见还干净,拿着走到护花台那儿,将里面折到外面,给女儿垫着坐下。她坐在女儿身旁,搂着女儿。芸芸掏出手绢,替她擦汗:“妈,我心疼你……”

  郝梅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脸偎向女儿的脸。一对外国男女青年见状,给她们偷拍了一张照片。

  外国女青年拿着立显照片走到她们跟前,将照片递给郝梅,郝梅礼貌地报以微笑。

  芸芸说:“谢谢阿姨!”

  外国女青年问她:“照得好吗?”

  芸芸说:“好。真好!”

  外国男青年高兴地点头:“你说好,我们,非常高兴!拜拜!”

  芸芸挥挥手:“拜拜!”

  母女二人挥手与外国男女青年告别后,欣赏照片,对视而笑。她们笑得那么愉快……歇够了,郝梅背起女儿继续走。她们走进一个院子,走到了自家小屋门前,女儿在她背上用钥匙开了门——看来她们早已习惯如此了。

  屋里陈设当然再简单不过,与张萌的居处相比,更显得一贫如洗。郝梅刚将女儿放在床上,有人敲门:“能进吗?”

  郝梅开门,迈进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那是邻居老潘,他说:“我中午买了两袋儿包子,给你们送一袋来。这几根黄瓜我已经洗干净了,再拌个凉菜,挺好的一顿午饭。”

  郝梅满脸感激,急忙从兜里掏出钱来要给老潘,老潘推卸:“这是干什么啊!邻里邻居的,这不就见外了么!”郝梅求援地望向女儿。

  女儿领会地:“叔叔,那我就替我妈多谢您啦!”

  老潘见女儿手中拿着照片,走过去问:“让叔叔看看,照得真不错!谁给你们照的?”

  “在路上,两位外国朋友给照的。那种照相机可高级啦,当时就能出这样的照片……”

  老潘开玩笑说:“送给叔叔吧,怎么样?”

  芸芸舍不得地:“这……就一张……”

  老潘说:“舍不得?那……借给叔叔翻拍一张,然后再还给你。”

  芸芸说:“拿去吧,可一定得还。我妈妈也喜欢这张照片……”

  “叔叔保证还。芸芸,你妈妈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啊?”

  芸芸困惑地瞪着对方……

  老潘将声音压得更低:“叔叔打算为你们改装一辆旧自行车,改装成个三轮的。在你妈生日那天送给你们,那你妈妈就不用再背着你去看病了。”

  芸芸说:“在我过生日那一天送给我们不行么?”

  老潘不禁一怔:“当然也行啦!”厨房里一直响着郝梅切黄瓜的声音……

  芸芸说:“我妈妈的生日是四月份,那就要等到明年了。我的生日是九月二十六号,再有一个月就到了。叔叔你能争取在我生日那天送给我们么?我妈妈天天背着我去看病,我可心疼她了……”厨房里响着爆锅声、添水声……

  老潘心有所动地抚摸着芸芸的头:“叔叔一定争取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们。”

  芸芸说:“叔叔,我要告诉你一句悄悄话儿……”

  老潘见她一脸郑重,将耳附在她嘴边。芸芸郑重地说:“我老想,我还不如死了,让我妈少替我操份儿心,少替我受份儿累……”

  老潘严肃地板起了脸:“芸芸,听着,再也不许你有这种想法,尤其不许你当着你妈的面说这一类话!”

  郝梅端着热腾腾的包子、拌好的凉菜走入屋。

  老潘站起来说:“你们吃饭吧,我走了……芸芸,记住我的话啊?”芸芸点点头。

  老潘走出门去。郝梅狐疑地望着女儿。

  芸芸见状,赶忙解释:“妈,叔叔只不过对我说,平时要多体谅你,听你的话,别惹你生气……”郝梅将女儿抱在椅子上。



一三五




  母女二人在旧方桌面对面吃饭。饭后,郝梅擦桌子,芸芸将作业本和课本铺开,准备写字。

  郝梅则坐到女儿对面,检查女儿的算术,并划“√”和“×”。芸芸停止写字,望着母亲批改。

  “妈,那道题没错。”郝梅抬头看看女儿,又看书,将“×”改成了“√”。

  芸芸:“下一题也没错。”郝梅又抬头看看女儿,自己在纸上演算一题。又将“×”改成了“√”。

  她歉意地对女儿笑笑。

  芸芸说:“妈,我想和你谈一谈。”

  郝梅摇头,表示不同意。

  芸芸又说:“你有心事,才会批错。要不我思想没法集中,就像妈妈现在一样。”

  郝梅的目光流露出了惊讶。她将双手平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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