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野史-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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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寿华果然不曾被掐死,芮庆荣老羞成怒,火冒三千丈,他冲过去,将铁铲高高举起,正想一连几铲剁碎了汪寿华。顾嘉棠一个箭步,蹿到他跟前,一伸手接住了他那条铁臂,低声地叱喝:
“不可以!”
“为什么?”芮庆荣气息咻咻地反问,“难道你想放他的生?”。
“用不着你多费这个气力,”顾嘉棠语气缓和了些,“管他死呢活呢,快点把坑挖好,埋掉算了。”
芮庆荣还不肯依,于是高鑫宝、叶焯山一齐跑过来,说好说歹硬把盛怒中的芮庆荣拖开。四大金刚加快速度,转眼之间掘成了一个高可半人的大坑,高鑫宝、叶焯山合力把麻袋抬来,“蓬”地一声抛入坑底。顾嘉棠口口声声在催快呀快呀,四个人挖起泥土把坑填上。然后,就在封穴的一刹那,一团漆黑的东方天际蓦地亮起一片白光,像电闪,时间却又久了些,像大量的火药爆炸,偏是听不见任何声响。四个人面面相觑,虽说是久闯江湖,见惯阵仗,这时候一个个也不免有点疑神疑鬼,心惊胆战,顾嘉棠望一眼三位弟兄,轻声地说:
“好了,可以回去复命了。”
于是,高鑫宝、叶焯山回头就跑,顾嘉棠跟在他们身后。惟有芮庆荣性烈人胆大,他毫不在乎,又把那一坯浮土重重的蹬了几脚,方才离开。
汪寿华之死,对于共产党无异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秘密处决了汪寿华,四大金刚火速撤离,小包车飞快的驶回法租界。怕引人注意,他们特地绕了几圈,才回到华格臬路杜公馆。
进门以后,远远望见大厅里灯火灿灿,人来人往,顾嘉棠用肘部轻撞芮庆荣,告诉他说:
“今天真是热闹,刚才沪西解决了汪寿华,此地大本营又要歃血为盟了。”
芮庆荣不解地问:
“歃血为盟?”
“老板、月笙哥、张大师、杨虎、陈群和王伯龄,今夜金兰结义誓共生死。”顾嘉棠详加说明,“因为共进会弟兄天不亮就要出动,冲锋陷阵,危险得很。所以,大家事先约好歃血为盟,吃血酒,表示从今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这是给大家打打气的意思。”
芮庆荣一面走,一面凝神倾听,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声音闷闷地问:
“吃血酒不是洪帮的规矩吗?怎么我们青帮也来作兴这一套呢?”
顾嘉棠笑笑,他说:
“管他哪一帮的规矩哩,只要大家表示诚心就好。”
边走边谈,到了大厅,4个人齐步进去。四面一看,场面大得很咧。除了黄、杜、杨、陈、王六位主角,黄、杜、张“三大亨”手下的大将,共进会的弟兄,还有许多朋友,密密层层,或坐或立,把跳舞厅般大小的一座客厅,挤得全场爆满。
大厅正当中,高高悬起一幅“刘关张桃园结义”的绣图,一对巨烛粗如儿臂,三支线香轻烟缭绕。八仙桌上摆好猪头三牲,香花鲜果,使一片喜气洋溢中更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意味。
六位结义弟兄,今天一例换了黑马褂、蓝绸衫、黑贡缎鞋,他们正忙着和到贺的客人寒喧、谈天。杜月笙,杨虎和陈群站在一处,杨、杜两位个子高,出人头地,一眼瞥见四小兄弟从外面进来,脸上的笑容一收,四只眼睛十分焦急而紧张地想从他们面部的神情,寻求答案———汪寿华是否顺顺当当的解决了?
顾嘉棠,叶焯山会意,向他们深深的一点头,莞尔一笑。于是,杜月笙和杨虎,立刻恢复满面欢容,继续跟宾客周旋……
第二部分杜月笙弄来了大炮(1)
4月11日深夜,黄、张、杜、王、杨、陈6位,在亲友弟子群臣毕集的庆贺声中,祭告天地,喝了血酒,誓愿共患难,同生死,结为异姓弟兄。观礼者鼓掌欢呼,情绪极为热烈。黄金荣满脸堆笑,站在大厅中间,向大家频频地拱手,一面高声地说:
“谢谢,谢谢!只是今夜朋友到的多,招待容有不周,还请各位原谅!”
他这是在以大阿哥的身份,代表6兄弟称谢。但是大家一见黄老板开了口,以为一定会发表长篇大论,那晓得他只不过寥寥数语,客套几句,因此人丛里有人不依,大声地喊:
“我们马上就要出动了,请老板跟我们讲讲话,打打气!”
“好哇好哇!”众人起而附和,还有人清脆响亮地拍起了手。
黄老板窘了,他虽说是法租界的华捕头子,但是平时在大场合下讲话却很少,此刻胀红着那张紫膛脸说:
“各位晓得我一向不会讲话,要打气———”他一眼在人群里发现了张大帅,如逢大赦,连连地向他招手:“啸林,来来来!你替我说几句!”
张啸林微微笑着,有人把他推向客厅中央,他就站在黄老板的旁边,未曾开言,先学谭鑫培咳两嗽,吐一口痰,于是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各位朋友,今天我们6位弟兄结拜,承蒙各位光临捧场,道谢的话,老板方才已经说过了。打气的话呢,我看各位劲头足得很,哪里还要我再来说呢!”
引得大家全笑了,张大帅却又伸手一指墙上的自鸣钟说:
“现在已经一点钟了,夜里来不及办酒席,而且只怕各位也没有这么好的胃口。我跟月笙备了一些粗点心,请各位赏光,算是宵夜。如果那位有兴趣喝几杯老酒,挡挡寒气,那更是欢迎之至,尽请自便。”
他这几句话一说完,大厅四面八方的门,闪出来一批批杜公馆的男听差、俏娘姨,手上捧只托盘,大肉面、蟹壳黄……各色各样的中西美点一应俱全。爱喝酒的朋友,尽可从香槟酒到洋河高粱酒中任意挑选,主人备的下酒菜有卤莱和花生核桃之类的干果。
于是大厅里着实乱了一阵,众家弟兄端酒的端酒,呼朋叫伴,找一块地方,成一个小组,吃喝起来。一则杜公馆这里首创的自助餐方式,使大家觉得新鲜,二来夜已深沉,这份丰盛的酒食来得恰到好处,令人陡然精神一震。
黄老板和张大帅并肩而立,不时齐同一致地徐徐转身,注视男女佣人有否招待不周,等到大家专心吃喝完,嗡嗡地人语笑声渐渐又起了,张大帅这才提高嗓门大声喊开了:
“两点半钟,等我们迈出杜公馆的大门一步,我们就要应了‘生死有命’那句老话!碰碰看到底是谁的浪头骨高?妈特个×,赤佬纠察队搞得上海滩上天下大乱,鸡犬不宁。赤佬强横霸道,胡作非为,如果让他们霸占了上海,我敢保险没有一个好人活得下去!我们喝春申江的水,吃上海滩的饭,上海老百姓怎么样看待我们,我们不管。但是老话说得好,‘瞎子吃汤团,肚皮里有数’,我们平时讨人嫌、遭人怨,挨人骂,无非都是我们的不好,上无片瓦,下无尺土,偏偏要着缎着绸,喝酒吃肉,今朝!”
说到这,他猛地一声吼:
“上海人大难临头,赤佬把他们逼得无路可走,我们倒要讲讲江湖的道义,使使侠士的威风,哪怕拼了这条性命,我们也要出了这口气,解决解决问题,把那般赤佬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替黄捕滩除大害,开太平!这就是我们今朝华格臬路英雄聚义的目的!”
张大帅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昴,荡气回肠,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怒发冲冠,血脉偾张。顾嘉棠把一碗大肉面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兴奋地一拍大腿,伸手把叶焯山手里的一杯白兰地夺来,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然后他猛力一甩酒杯,乒零乓啷,打得粉碎,就地跳了起来,大喊大叫:
“张大帅说得痛快!出动的时间快到,就请各位满饮一杯,我们分头出动,拼了这条性命,消灭那班赤佬祸害!”
大厅里群情激愤,情绪到达最高潮,“走哇走哇!”“杀光赤佬!”的喊声此起彼落,有人干杯,有人放下面碗,一屋子乱哄哄的,个个都在争先恐后地抢在头里出发。一片紊乱中,杜月笙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
“请众家兄弟听我杜某人的一句话!”
斯言一出,宛如上演魔术,一厅的紊乱迅速秩序井然,人人站在原位,肃静无哗,这时,杜月笙才声清气朗地往下说道:
“今天的事,不管成功失败,我们惟有尽心尽力。尽心尽力以后,失败了不怕难为情,成功了我们也大可不必居功!我只奉请各位一句,千做万做,小吊码子不做!”
陈群笑容满面,深深点头,他仿佛是在向杨虎表示:杜月笙四两拨千斤,一语中的,他的心胸和见识要比张大帅还略胜一筹。
众家弟兄恭敬地应了声是,自鸣钟当地一声,两点半钟,人潮再向外涌,共进会弟兄开始出动了。
上万的共进会弟兄自法租界出发,一路静悄悄的,穿过大英地界,分批由外白渡桥、乍浦路桥、四川路桥广自来水桥、天后宫桥渡过苏州河,沿北四北路、北江西路和北河南路齐头并进,直扑宾山路上的攻击目标。法租界领事费信早就被杜月笙买通了,每一条通往华界的道路豁然敞开,各路全无阻碍。
第二部分杜月笙弄来了大炮(2)
静悄悄的,完全按照预定的部署,上万人马分成三层,把宝山路上两幢高大的建筑图书馆与印刷所团团的围住。打前锋的人各就各位,各自寻好开枪攻击的地点,同时找到必要的掩护。
张伯岐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一身都是胆,站在第一层包围圈第一线,手执勃郎宁手枪,巍然指向天空,顾嘉棠、叶焯山、芮庆荣、高鑫宝站成四方形,位置在总指挥的前后左
右,在他们的后面,预先挑选的一百二十名敢死队分列三排,准备冲锋。
这时,张伯岐慢慢地抬起右手,就着月光,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表,一万多人鸦雀无声,心跳怦怦,连大气都不敢透。一万多人个个都是破题儿第一遭亲身经历这种大阵仗,既新鲜又刺激,全都憋着一肚子劲。
这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他是芮庆荣新近收的学生,瞥不住了,悄声向他旁边的人耳语:
“我便急,要去撒泡尿。”
他刚走到一处墙角,拉开裤头小解。正在这时,张总指挥眼看时间到了5点20分,他高高举起的右手,“砰”地开了一枪,与此同时,他严声一喝:
“散开!”
其实,散开便是冲锋的暗号,末后一个开字还在余音袅袅,紧接着,一万多人齐齐地挤命吼叫:
“缴枪!缴枪!”
这吼叫声如晴天霹雳,似澎湃怒潮,在寂静如死的深夜中炸响,顿时天地变色,地动屋摇,四条猛汉拥着张伯岐一马当先,120名敢死队手枪齐轰,鼓噪猛冲,在他们后面像有一万多条嗓子齐吼:“缴枪!缴枪!”枪声、吼声、步声,像平地起了阵阵焦雷!
敢死队一路顺利无阻,将要冲到铁门口,门里闪出一个人,裤腰上插一支盒子炮。他歪戴鸭舌帽,身着工人装,跑过来质问:
“喂,喂,喂,你们在这里吵点啥?”
火老鸦芮庆荣跟他劈面相逢,也不答话,左手把他怀里的枪一抄,右手的勃郎宁抵住了他的眉心,“砰”地一响,来人一个跟头往后栽倒。
芮庆荣一枪打死了工人纠察队副队长杨凤山。
趁着铁门开了缝,敢死队一鼓作气往里冲,这时候铁门里的警卫发现他们的副队长被打死,急忙卧倒,用轻机关枪和盒子弹连连向外面轰击。正因为他们闭起眼睛放枪,漫无目标,枪弹四飞,密如连珠,在黑夜里织起辐射式的火网与弹道,几乎要把整个门框都封住了。
张伯岐一看情形不对,当机立断,下令撤退,他高声地喊:
“分开来往两边跑,千万记住,一定要紧挨墙角!”
敢死队马上照办,墙角是大楼上射击的死角,纠察队不管怎样从窗口往下开枪,也无法伤及下面的人一分一毫。
沿着两面高墙,敢死队兵分两路,绕到了大楼后头,在嘉庆里附近,由于这一面墙四层楼的窗口还不曾开枪,张伯岐喊道:“快!”120名敢死队没有1个人带伤,安然无恙地统统退到包围圈的第一线。
喘息定了,张伯岐再下命令,他猛一回头,向后面的人说道:
“往楼上打!”
“往楼上打!”一声接一声地传下去:
“往楼上打!”
乒乒乓乓,手枪、步枪,咯咯咯咯,手提机关枪,哒哒哒哒,马克欣机关枪,偶尔来一声更响亮惊人的“蓬———轰”,那是炸弹甩在石墙上。
一直打到9点多种,局面转趋沉闷,这时候,26军第2师第5团开到,由一位精明能干的邢团长率领副官、卫士拿着一份公文担任调停,限令在上午11点钟以前,以军号为记,双方停火。张总指挥很客气地接待邢团长,邢团长官名震南,保定军校二期毕业,他也很尊敬张伯岐是位革命元勋。张伯岐一面和邢震南寒喧,一面使眼色命顾嘉棠去打电话,向坐镇总部的杜月笙请示。
电话里,杜月笙毅然决然地说:
“现在我们只有往前冲,尽快把东方图书馆攻下!”
张伯岐立即遵命,一连三次冲锋,机枪、步枪、手枪这一类轻武器射不穿钢筋水泥的墙垣,三次冲锋三次退却,毫无进展,不起作用。
杜月笙在电话里发了急,高声地嚷叫:
“告诉前面的弟兄,我马上来!”
放下听筒,他振臂一呼,黄老板、张啸林、金廷荪……老一辈的弟兄全部出动,赶赴而来进行增援。因为费信已经如约封锁了所有的通路,他们先坐汽车,然后跨越田塍,从北火车站左首沿着铁道跑过来。“三大亨”到了战场,引起一万多徒子、徒孙欢呼雀跃,人人争传佳音———
“杜先生来啦!”
“黄老板也来了!”
“还有张大帅,———哇!金牙齿阿三!”
随即,共进会总部和前敌总指挥在战地举行紧急会议,会场背景是一万多徒子、徒孙在摩拳擦掌,准备在“三大亨”面前奋力抢先,有所表现。
“血气之勇不能成事,”张啸林细心观察战场形势,他断然地下了结沦:“要想攻下这幢大楼,必须拉几门大炮来轰。”
“那里有大炮?”黄老板急急地问。
“要么———”张伯岐睃一眼杜月笙,“我听说大英地界小钢炮多得很。”
可是,费信肯借吗?黄老板心里的话还不曾说出口,杜月笙却已一拉高鑫宝,他不假思索地说:
第二部分杜月笙弄来了大炮(3)
“走,我们去寻找费信。”
杜月笙带了他的高级翻译高鑫宝,冲进费信的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命高鑫宝照翻,他要商借英租界里所有的大炮。
看杜月笙额头沁汗,神情严肃而紧张,费信又羡又爱,他哈哈大笑地说:
“杜先生,你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