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野史-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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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时侯,滞港杜门亲友业已有人得到了消息,他们奔走相告,口耳相传,在风声鹤唳、一夕数惊之中,这些人原已觉得无望,准备束手待毙。杜先生派船来接的消息一到,真是绝处逢生,雀跃不已。可是其中还有波折,日本军机中途发生故障,徐采丞被迫降落台北,3日后修理好了,才续航南飞。这3天的音信中断使杜门亲友望眼欲穿,魂梦为劳,无缘无故多受了不少的罪。
第三部分撤离香港(2)
2月6日,徐采丞专机抵达香港,他抵港以后立即驱车分访杜门亲友,给以紧急救济并且报告佳音,专轮准备于2月8日驶抵香港,他请各人早日收拾行装,准备动身。
经过一艘专轮救出人间地狱、海上危城香港的,计有颜惠庆、陈友仁、曾毓凭、李思浩、唐寿民、林康侯、刘放园、潘仰尧等一干耆宿名流,和杜门亲友,苏州同乡,为数多达三百人,其中有不少人平安抵达上海法租界后,继续接受杜月笙的资助。
经由香港、出深圳紧急抢救的,包括陶希圣、蒋伯诚、陈策、顾嘉棠,芮庆荣、杨克天、姚玉兰、杜维藩、胡叙五等人。他们从香港沦陷以后便东逃西散,吃足苦头,陶希圣一家搬到了弥登道黄医生家后楼的一间房、蒋伯诚躲进了九龙饭店,一天日本军队气势汹汹地前来搜查,把每个房间里的宿客逐一喊出来检查,临到蒋伯诚,日本人问他是干什么的?情急智生,蒋伯诚便指着他经常备有的大包,大声答道:
“我贩西药。”
杜维藩带着两个儿子在香港,徐采丞的专轮到了,他两个儿子便交由徐采丞带回上海去,他自己不敢回上海,香港陷落那天他还在交通银行办公,轮渡一断他回不了九龙,起先躲在花园台吕光家里,后来又与杨克天睡在告罗士打的走廊上。
王新衡是日军最大的目标之一,他没有顺利搭机离港,却得了“阿伍”的协助,阿伍有一个弟弟在香港政府管渔民,在香港失陷后王新衡便化装渡海避在永安保险公司做事的一位郭姓人家,他往后的行动和脱走,一直都由香港渔民掩护。
杜夫人姚玉兰在最后一架飞机离开香港起飞以后,得到她闺中密友一只电话,告诉她说给她留了一个空位子,要走就快点来,姚玉兰回复她的惟有一声苦笑,她说:“我这边人多着呢,何况杜先生交代了我不少事情,譬如说陶希圣不曾脱险,我就不能走。”
在香港,杜月笙依然目标显著,风险极大,日本人可能下毒手,香港饥民暴徒说不定也动上杜公馆的脑筋,但是别人可以暂避,姚玉兰却寸步不容稍离,因为她一走开全香港的杜门相关人物就无法通讯联络,因此姚玉兰决心不避也不走,她要死守大本营。难得的是杨虎夫人陈华慷慨尚义,自愿陪伴姚玉兰和她同生死共患难,姚玉兰感动得热泪沾襟,她问陈华说:
“从今以后咱们俩命运相连,但愿你跟着我,能够死得不冤。”
幸亏有姚玉兰硬起头皮,咬紧牙关,死守柯士甸道不去,东躲西藏的杜门中人,才有了一个希望不浅的联络中心。
徐采丞的专轮驶来,一批批的相关人物陆续逃离香港,辗转抵达重庆。如果投有杜公馆居中联络,分别通知。可能杜月笙、戴笠、徐采丞在渝沪两地用尽心机,煞费气力,其结果也是化为泡影。
香港撤退,杜月笙先公后私,先友好而后家眷,他为了顾全信义宁可牺牲妻子儿女。
这时由于日军占领了香港,渝港之间消息中断,在港的杜门众人开始设法自救,首先推派杜氏门徒陆增福,拎着脑袋去探路。陆增福历经千辛万苦,受过重重灾难,好不容易穿过危险地带抵达惠阳,他立刻发了一封长电禀报在重庆的杜月笙。这时,杜月笙已因忧急相并,心力交瘁,在病榻躺了多日,得到陆增福的这一个电报,他一跃而起,欢声地说:
“路摸通了,火速叫他们准备动身。”
开路先锋陆增福打过了头阵,第二批走的便是顾嘉裳与芮庆荣。这两位杜门大将在江湖上名声响亮。而且不分文的武的他们都有一套。但是他们还是“摸”着走,一步一步为营,时时小心。结果,顾、芮两位大将果告顺利完成征尘。消息传来,在香港的落难者大为振奋,他们开始集合成队,一一登程,姚玉兰、陈华同行洪门中人闻听是杜夫人给足了她面子,杨虎在广东工作时间很久,他又是中国海员的领袖,杨夫人的招牌亮出,也到处顺利无阻。在香港,洪门头脑为杜、杨两夫人谋到了奇货可居的日本军民政部发给“还乡证”。两位贵夫人化妆为广东乡间女子,蓬头垢面,粗衣粗服,姚玉兰化名王陈氏,推脱回一趟兴宁家乡,“还乡证”明文规定,三日之后不回香港,抓到了便要“军法从事”。
两位夫人带了随从佣妇,在洪门弟兄暗中保护之下,通过关卡,踏上广东省境,她们沿东江西上,一路吃的苦头和遇见形形色色的怪事罄竹难书,幸好平安无事抵达桂林。随后,千辛万苦在阴历大年初三那天抵达重庆。
杜月笙欢天喜地把姚玉兰迎到汪山。为了纪念一生之中这一次不平凡的旅程,姚玉兰穿上携来的乡间妇女衣服,再施原有的化妆,而在汪山附近拣一处极与粤西途中相似的背境,拍了两张照片。
第四部分胜利还乡,迎头却遭一击(1)
1945年8月5日,日本宣布投降。
当杜月笙听到大喜讯时,他正和戴笠在浙江西部的淳安。原来,杜月笙正和老朋友戴笠受蒋介石的委托在东南一带运送棉纱,准备接应盟军登陆,配合国军反攻。淳安成为光复上海的指挥部。
但是,当杜月笙知道日本人投降的消息时已是他进驻淳安的第27天,亦即离开重庆东来的第45日,8月15日星期五,天气晴朗,将近午夜,已经就寝睡觉的人,突然被劈劈啪啪的鞭炮,夹着人语喧哗吵醒,乍听见哨杂声浪时,还吃了一惊,待到听到街头有人欢呼,才知道这是望眼欲穿的胜利来临,于是众人纷纷披衣起床,争相走告。杜月笙的一支人马全都集中在他房间里,有人在笑,有人鼓掌,有人直说“恭喜,恭喜!”但是也有人保持审慎态度,不敢轻易相信,他们之中有人说:
“戴先生呢?要问过了他才可以确信啊。”
这时又有人说:
“戴先生碰巧不在淳安,依我看,还是等着明天天亮看《东南日报》吧!”
顾嘉棠声音洪亮,快人快语,他正在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就怕有人迟迟不信,扫了他的兴,他一拍大腿说:
“淳安人不是憨大,深更半夜哪会得瞎放鞭炮,欢呼胜利!就讲不是东洋萝卜头投降,至少也是前线打了大胜仗!喏,我早晓得有这一天,从重庆带来两瓶三星白兰地,我去拿出来,大家痛饮三杯!”
说罢,他起身入内取酒,酒拿来,他又郑重其事地向大家说:
“这两瓶酒是专为庆祝胜利喝的,要么就通通喝光,否则我不打开!”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于是七嘴八舌地嚷喊:
“当然,当然,我们一定喝光!”
谁知顾嘉棠这一句话,其意不是众人。他一面开酒,一面眼睛望着杜月笙说:
“月笙哥,侬哪能不喝点?”
这便有点强人之所难了,杜月笙不怎么会喝酒,也不喜欢,中年以后,更是节制得很,而自从高、陶事件飞行高空得了气喘重症,他更是“性命要紧”,滴酒不闻。如今抗日胜利,日本天皇宣告无条件投降,这是每个中国人人生欢乐的最高潮,一辈子里最值得纪念的一刹那,顾嘉棠要他破一回例,开一次戒,杜月笙怎好意思拒绝?
于是,他笑容可掬,兴致勃勃地说:
“好,给我倒半杯!”
这一来,众人的兴致更高,欢呼雀跃,连声地喊:“干了!干了!”
喜讯、佳音、美酒、良辰,人人开怀,个个畅饮。两瓶酒喝光,又有人随时献出珍品宝藏……
杜月笙很久酒不沾唇,这胜利之夜的半杯酒竟喝得他头昏眼花很不舒服,直想睡觉,众人怕他体弱吃不消,劝他去睡,但他又勉力支持了一会儿,才由徐道生敲腿,服侍他沉沉入眠。以后他说:
“抗战胜利那天夜里,半杯白兰地,使我吃醉了,睡了很香很甜的一觉。”
8月15日,戴笠和美国特工情报官员梅乐斯在联袂返回淳安,这时,戴笠和杜月笙部下混合编组而成的忠义救国军已经从上海近郊纷纷向市区推进。
8月20日,戴笠和杜月笙关门密商了几个小时,最后,房间一开,杜月笙便兴冲冲地宣布:“上海方面,安全已无问题,从现在起,大家可以着手包雇船只,整理行装,以便早日登程。”
他这么一说,随行各人喜出望外,不觉拍手欢呼,雀跃起来。
23日,船雇好了,是一艘新下水的交通船,船名“健飞17号”,拖船三艘,两大一小。杜月笙一行一直等到8月29日,先后获悉已经先行的弟子吴绍澍、陆京士都已分别安抵上海滩,才从淳安西庙后的河边启碇。杜月笙在淳安,一共住了46天,在胜利喜讯传来19日后。一行同行者共30人,除杜月笙一行,还有军统局人员8位和武装卫队,浩浩荡荡地向着上海出发了。
9月1日就可以到达一别八九年的杭州了。
杜月笙一行一路风光体面,热闹非凡地到达杭州。下午两点多钟过钱塘江大桥,大队船只正要过桥入杭,斜刺里钻出几个日本哨兵,叽哩瓜拉讲东洋话,拦住杜月笙等不许通过。这一意外使杜月笙大为不悦。抗战胜利,刚刚踏上新光复的国土,便触霉头,撞上蛮不讲理的敌军,他脸色铁青,挥挥手示意派人办交涉。
一会儿交涉办好了,日本军官亲自前来道歉,并且一路陪侍护送杜月笙一行通过警戒线,直抵南星第一码头,然后才作九十度的鞠躬而退,杜月笙一行舍舟登陆,西湖美景已经在望了。
杜月笙原定杭州一宿,便赴上海,可是西子之滨,应酬太多,尤其是上海滩远道来迎的人,诸如徐采丞,朱文德等都已先行抵达,还有许多要紧事商谈。上海人听说杜先生凯旋归来了,欢欣鼓舞,兴高采烈,许多徒子、徒孙如痴如狂,要举行盛大热烈的欢迎会。各界友好商量筹备了好多天,上海人将万人空巷,齐集上海北站目睹一别8年的杜先生风采,并且他们还要在通衢大道,北站附近,搭起一座座的七彩牌楼,表示对杜先生的衷心爱戴和拥护。杜月笙一听就眉头紧皱,断然说:
“那怎么可以!我杜月笙不过区区一名老百姓,杜月笙回上海,大家要搭牌楼,那将来中央大员陆续地来,又如何欢迎去?”
第四部分胜利还乡,迎头却遭一击(2)
为了表示他的心意坚决,杜月笙临时决定在杭州多留一天,改在9月3日动身才返回上海,一日之夜,由老朋友、大汉奸、伪浙江省主席,先已接洽投效军统的丁默邨为他接风洗尘。杜月笙一行人马全部投宿住在了西冷饭店又吃又喝。
自从抵达淳安以后,一直都是夏日艳阳大晴天,但是,9月1日在杭州,却下了一场阵雨,9月3日,杜月笙一行人搭乘沪杭甬铁路专车凯旋上海,偏偏又是个细雨纷纷的黄霉天
。
然而,一上专车,杜月笙就获得准确消息,吴绍澍当了上海副市长、三青团书记、连社会局局长一席都被他兼任了,杜月笙心中难免起阵阵阴霾。吴绍澍自返上海,音讯全无,连极普通的问候函也不一见,他升拜要职,杜月笙事先也一无所知,上海前来迎接他的众人之中也没有一个和吴绍澍有关系的。至于其他人则可能是太忙疏忽了,但是作为弟子,吴绍澍便绝不该是这样呀!凡此种种使杜月笙在鼓轮疾进时,心惴惴然,而且越来越紧,在车中他显得神色不宁,心事重重。
不祥之感竟成为事实。正当同车众人兴冲冲,喜洋洋,准备跟着杜先生接受上海滩盛况空前的热烈欢迎场面时,专车驶入了上海市。抵达梅陇镇时,专车忽然减速停车,随即先上来两位通信报讯的人。他们不及寒暄,向杜月笙附耳密语,一听之下,杜月笙不由脸色大变。
同车随行诸人见状,顿时就犹如“分开八片头顶骨,浇下一盆冷水来”,一个个惊诧错愕,面面相觑。然而发生了什么事,杜月笙却没有说,匆匆赶来报讯的人悄然落座,神情严肃,这更令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久,车抵梵皇渡,然后停下来了,众人随着杜月笙下车,整个场面风雨凄凄,一片萧索,站上也有不少亲友迎接,但是强颜欢笑显然掩遮不了面容沉重———这是怎么一回事?随行人员更是疑惑不解,在梵皇渡车站迎候的人很可能与梅陇上车的人一样事先晓得了什么秘密,否则的话,哪能这么凑巧?
盛大热烈的欢迎场面一变而为冷冷清清。本来杜月笙不上北站就在梵皇渡下车就令人迷惑不解了,更使人惊讶的是杜月笙到了上海竟不回家,他不去华格臬路,也不上18层楼,更不到杜美路大厦,出人意外的,他要先到爱文义路顾嘉棠家中先住一晚。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一切又是这般诡秘,随行人员不敢多问,一个个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杜月笙面色不好,推说疲倦,先进了顾家客房休息。他刚一离开客厅,于是嗡嗡之声四起。众人惊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体,经过在上海的人详细一说,他们无不瞠目结舌,然而接下来便怒目切齿,破口大骂。
原来是当今上海第一新贵,由杜月笙及杜门中人一手提拔,足足喊了十年“先生”、“夫子大人”、“师座”的吴绍澍捣鬼。他当上了上海副市长,于是眼珠子插上额骨头,“叛”性大发,杜月笙8年抗战还不曾回到上海,他已将师门列为第一个要打倒的对象。
上海的名流闻人和杜月笙的徒子、徒孙被吴绍澍弄得莫名其妙。正当他们欢天喜地的搭牌楼,换衣裳,筹备大会,安排酒席,打算齐赴上海北站欢迎期盼已久的杜先生时,忽然在北站附近,贴出了匿名传单和大字标语。传单对杜月笙大肆攻击。标语千篇一律为“三段论”,诸如“打倒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因而再喊出“打倒杜月笙!”
8年抗战,杜月笙立尽了功劳,现在抗战胜利了他满怀兴奋,一团欢喜地回乡,却落成这般凄凉光景!这个打击太意外了,杜月笙深深地思考,想把这突然的变化摸它一个来龙去脉。牌楼之拆,标语之贴,加上副市长、学生子吴绍澍始终没来迎接,杜月笙怀疑的箭头直接指向这位曾经投共后又反水惯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新贵。但是,现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杜月笙百思不得其解。
杜月笙很想借在顾嘉棠的家里清静一下的时间,细细找到问题的症结;但是至亲好友,8年离别,渴望一见,因此爱文义路顾公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