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看剑-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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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加意揣摩圣意,以报万岁深恩于万一。僻如方才这件事,丞相把其弊端已剖析的十分明白,但依在下看来,丞相只见一弊,不见三利,却有点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之感。”
撒离喝气呼呼的道:“愿闻其详!”
温都思忠见文武大臣都侧耳倾听,连完颜亮都关切的望着自己,不禁有些得意,他捻了捻胡须,不疾不徐的道:“宋人一向视我为蛮夷,说什么不通礼仪的化外之地,何为礼?不过君臣、父子、夫妻而已,万岁此行,正是本着夫妻天伦之礼,堪为天下表率,这是一利。再者,蒙古、回纥、吐蕃都已纳贡称臣,宋朝积弱已久,不过苟延残喘。西夏虽为小国,却民风彪悍,常蓄异志。此番万岁名为迎亲,实则彰我大国天威,其威慑之力,实不亚于十万天兵。其三,值此秋末冬初,南征将士难免生出懈怠之心,万岁此行正可激励士气。此三利足可抵得丞相那一弊,由此观之,万岁非但可行,却还是必行了。”
完颜亮自从知道西夏答应了这门亲事,心中便奇痒难挠,恨不得今日便娶了百合才趁心如意,是以方才有些失态,被撒离喝一谏已有些悔悟。温都思忠一番话虽有些强辞夺理,却触动他另一个念头,见撒离喝梗着脖子又要反驳,忙笑道:“两位爱卿虽意见相左,却都是忠心为国,朕心里头清楚的很。论起来撒离喝老成持重,此事就依老丞相所言,不必再提。”温都思忠见马屁拍到马腿上,虽有些悻悻然,却也不敢多言。
完颜亮扫了文武百官一眼,道:“众爱卿有谁到过江南?”
这话问得实在有些突然,众人也有说去过的,也有说未到过的,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揣摩完颜亮问这话的意思。完颜亮笑吟吟的道:“上京处苦寒之地,与江南景致实在有天壤之别。莫说江南鱼米之乡,物丰人美,单说眼下秋末时节,江南不过多几茎枯枝,几片黄叶,而上京已冷寒难耐。如今大金兵强马壮,国富民丰,须比不得太祖建国之初,咱们得想个什么法子也学宋人那般寻些乐事才好。”众文武面面相觑,都猜不透完颜亮心中所想。等了片刻,完颜亮才不动声色的道:“我倒有个主意——迁都。”此言一出,朝中又是一片纷乱。完颜亮瞅着文武百官大惊失色的模样不禁为自己能想到这等妙计有些得意。
文武众人心中都明白,迁都事关重大,轻则影响民心,重则动摇国本。历朝历代以来,除非更换朝代,抑或国难当头,于不得已中才会迁都,如今大金国势正强,怎么就谈到迁都?完颜亮等了片刻,见众人议论纷纷,又道:“迁都之事,朕思量已久。倒也不单为一已安乐,此举功在当世,利在千秋。”文武听了这两句话纷纷止住言语,抬头望着完颜亮,只见他正色道:“太祖建国之初,我大金地不及千里之遥,人不过数万之众,彼时定都上京也实出无奈。经几世励精图治,疆域之广阔与建国之初已不可同日而语。僻如南方战事,军情传至京城,辗转迁延,竟至旬月,实在是大大的不便。迁都之举早已势在必行,你们仔细思量,这话确也不确?”
朝中文武以左丞相撒离喝最为德高望重,朝中百官多有出其门下者,听了这话纷纷向撒离喝望去。一瞬间,撒离喝心中已转过许多念头。他对这位新皇帝的性情十分了解,方才自己犯颜直谏已使他不快,如今再要逆着他的意思,后果不堪设想。再者,完颜亮虽是因为娶亲才有这一议,但他所言却也冠冕堂皇,不好反驳。其实自与宋人开战之后,军情往来便一直是头等大事,因这路途遥远,耽误不少事情,撒离喝也时时为此犯愁,心中也偶或闪过迁都的念头,只是京都关乎龙脉所在,迁延太广,他不敢深想。此刻由完颜亮提出,也有几分正中下怀。几番思量,他打定主意,出班奏道:“皇上此举顺应天命,合乎人情,实在是为子孙后代计。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实在草率不得。”既然撒离喝都无异议,文武百官自然随声应命,无不称好。
完颜亮喜上眉稍,道:“老丞相德高望重,此事就着你费些心思,先拟个章程来。”说完这事,又向乌带道,“一事不烦二主,乌带将军就辛苦些,迎娶西夏公主之事就着落在你身上。花尔布鲁、契尔那两位大师襄助将军,你们三人同心戮力,定要把此事办得稳妥。”几人应了命,便散朝归家。
结发妻子于前年病故后,乌带续娶了唐括定哥为妻。唐括定哥性情温婉,貌美如花,虽比乌带小着十几岁,却对他十分体贴。夫妻二人恩爱异常,婚后不久,唐括定哥便产下一子。乌带离家日久,心中着实牵挂娇妻爱子,今日归家自然满心欢喜。刚入家门,他却感到有些不对,往日回家,家奴仆役莫不趋前奉迎,直如众星捧月。今日回家,众下人却都低眉闪目,欲言又止,似乎各怀着心事,见到乌带,却好似见了猫的老鼠,唯恐避之不及。他心中着实纳闷,却不好就问,便大步向后院来看夫人。
正文 第十八章 和亲
刚到卧房门口,侍候唐括定哥的丫头一眼看见,却慌慌张张的向屋内喊道:“夫人,老爷回来了。”乌带见她情形有异,心中越发起疑,推门进到屋内,只见唐括定哥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抬头见了乌带,一脸的惶然,慌忙站起来,嗫嚅着道:“老爷……你怎么回来了?”
乌带阴沉着脸,瞅定了唐括定哥道:“难道我不该回来?”
唐括定哥被瞅得有些不自然,低了头,轻抚着孩子,道:“老爷这是说哪里话,你一路辛苦,我这就着人去备办酒菜给老爷洗尘。”说着便向屋外走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乌带伸手拦住唐括定哥,沉声道。
“啊?哪里,哪里会有什么事。”唐括定哥抬起头,面色苍白,紧张的望着乌带。
“你还要瞒我多久!”乌带低声咆哮着,如一头发了怒的豹子,“瞧你衣衫不整、脂粉不施,脸上连泪痕都未干,若说没事,这话只好哄鬼!”
那孩子吃了惊吓,先就哇哇大哭起来,唐括定哥低着头,轻拍着孩子,低声道:“老爷吓着孩子了。”一头说着,泪珠已滚落下来。
看她这副模样,乌带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着急,一团火气憋在心中又发作不出来,一边大步在屋里踱着,一边忽忽喘着粗气,喑哑着嗓子道:“你莫非是想急死我么?”
沉默半晌,唐括定哥忽然跪倒在地,呜呜痛哭起来。乌带大吃一惊,豪气顿消,忙伸手去搀唐括定哥,嘴里道:“夫人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气了,你说出来,有我给你作主。”
唐括定哥却不肯起来,一边呜呜哭着一边道:“求老爷不必再问了,此事是我对不起老爷,只求老爷好生看待孩子,我……我……”连说了两个“我”字,猛然站起身,把孩子向乌带手里一塞,转身向门柱上撞去。乌带大惊失色,却苦于被占住了手,待他把孩子放下,唐括定哥已撞了个头破血流。
乌带忙抢上前抱起唐括定哥平放在床上,一边大声叫丫头们取止血伤药、药布,一边着人去请郎中。其实唐括定哥只是被撞晕过去,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经大家七手八脚忙活一阵后已醒了过来,她却转过身去,对着墙壁,轻轻啜泣,任乌带如何盘问,也不出一声。乌带虽心急如焚,但又怕把她逼急了再出意外,便安排了两个丫环照看夫人,一个人出了房门。
他越想心中越是烦闷,一眼看见方才那个叫嚷自己回来的丫头,心中一动,道:“喜儿,你过来。”
喜儿浑身一颤,极不自然的笑着道:“老爷,我还得给夫人去熬药,不如……”
“耽误不了你的事。”乌带淡淡的道。说罢转身向一间耳房走去。喜儿见躲不过去,只好拎了药囊跟过来。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耳房,乌带随手把门掩上,大咧咧坐到椅子上,也不说话,两只眼睛只紧紧盯着喜儿。
喜儿被盯得心里发毛,强笑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做得好事。”乌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似一记闷雷打在喜儿头上,她吓得脸色苍白,扑通跪倒在地,连声道:“老爷不干我事,不干我事。”
乌带沉声道:“哦?不干你事,那到底干哪个的事?”
听了这话,喜儿回过味来,抬起头道:“老爷问得是什么事?”
乌带见喜儿神情,心中一阵恼怒,却并不形诸于色,他站起身,轻轻踱到旁边,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剑,轻轻一掣,利剑出鞘。他抚着剑身,自言自语的道:“据说利剑噬血之后会更加锋利,不知这话有没有道理?”
寒光正映在喜儿身上,她早已瘫作一团,哆哆嗦嗦的道:“老,老爷,我,我说。”
自乌带走后,唐括定哥一心照看孩子,也学中原女子,大门不出二出不迈。孰料一日宫中传出旨意,说皇后召见唐括定哥。唐括定哥与皇后并没见过面,她还特意问传旨那人是单独召见还是有别人在场。那人回说还有其它几家命妇,唐括定哥也未多想,便收拾利落,带了喜儿随那人进宫了。谁知进宫之后,那人带着二人七扭八拐,却来到一个书房模样的地方。要二人稍等片刻,说皇后稍候便到。等了片刻,没等来皇后却把皇上等到了。唐括定哥想退避,却又无处可躲,只得上前施礼。起先完颜亮还一本正经的询问些家事,谁知问了几句后却说什么早就倾慕唐括定哥美貌,有心结识她,如今趁了这个机会要她成全。唐括定哥恼羞成怒,起身便走,不料书房外已布满军兵。那完颜亮又涎着脸求了半日,见唐括定哥心意坚定,登时翻了脸,说乌带此次是有去无回,若不依他,便派她个擅闯禁地的罪名,不但她要问罪,还要连累全家。唐括定哥受逼不过,只好半推半就的从了。完颜亮又见喜儿貌美,竟淫性大发,趁机又糟蹋了喜儿。喜儿说着涕泪俱下,一边呜呜哭着一边道:“夫人早已立了必死之心,只是怕死了之后无人照顾孩子……老爷,老爷,你要体谅夫人,此事全怪皇上……”
乌带听罢五内俱焚,自己为完颜亮在外奔波劳碌,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放过。极怒攻心,他竟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浑不类人声。喜儿见乌带情状,吓得浑身发抖,急急叫道:“老爷,老爷……”
乌带猛然想起完颜亮说自己不能回来的话,又联想到一路上遇到的追杀,立时明白过来,那些杀手与自己一样,也不过是完颜亮的一颗棋子而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乌带大吼一声,利剑一挥,鲜血迸溅。
事实出乎李仁孝的意料,他本料定百合会抵死不从,已准备好千百个说词。谁知百合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金国什么时候来迎亲?”语气十分平静的就象在闲话家常一般,只是她那双无神的眼睛比原先显着更加空洞。
李仁孝只来看过百合一次,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勇气踏入镇西王府。那一次百合异乎寻常的安静,李仁孝问什么她便会回答什么,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怨恨,一丝不耐。
“香儿,你若不愿嫁过去,我决不会勉强你。”李仁孝低着头道。
“为什么不愿意?我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百合微笑着回答,回答完便又侧过头去,似乎在听风的声音。
望着百合专注的样子,李仁孝有种心碎的感觉。
接下来便是沉默,似乎有一团乌云笼罩在二人头顶上,这乌云压得李仁孝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从没有如此慌乱过,就算嵬名昧勒派兵追杀,逃入雪山时他仍气度神闲,但在对着百合的时候,他却莫名的慌乱。那次谈话在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里结束了,李仁孝逃也似的离开了镇西王府,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他仍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他甚至对金国迎亲之事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惧,只盼着这一天一辈子也不要来。为了忘却这种恐惧,他拚命埋身于国事,只有面对着军国大事,他的心才会稍微安定下来。
娶亲的日子却不管李仁孝多么恐惧,还是按部就班的到来了,直到迎亲特使——礼部尚书萧玉住进馆驿,嵬名名孝才不得不正视此事。此次前来迎亲的是礼部尚书萧玉、平章政事刘麟、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还有两个护驾的武功高手——花尔布鲁与契尔那及两千八百人的迎亲队伍。
百合离开那日,李仁孝早早上了城门楼,在城墙垛口处静静的望着迎亲的队伍。
“万岁,迎亲的队伍已去得远了。”不语在一旁轻声道。
李仁孝望着远方,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却并没有撤回来。半晌,他忽然喃喃道:“二弟,要是你在城里,会怎么处置此事?”
不语没有听清李仁孝的话,还道他有什么未了的事,小心的道:“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我去叫他们停一停?”
李仁孝望着漫天彩霞,蓦然叹了口气,缓缓的摆了摆手。
正文 第十八章 和亲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契尔那在迎亲队伍前面,嘴里嘟囔着。
与他并辔而行的花尔布鲁听得清清楚楚,奇道:“老二,怎么想起这话来了?”
“老大,你看乌带精精壮壮的一个人,突然就暴病身亡,人生在世当真有许多料不到的。”契尔那叹口气道。
花尔布鲁冷笑道:“这种鬼话你也信?”
契尔那听他话中有话,不禁奇道:“这事还能有假?”
花尔布鲁道:“你没听京城传言乌带是被他老婆毒死的?”
契尔那搔了搔头道:“这话怎么做得准?你我都见过他夫人,那等一个美貌贤慧的,怎么会毒死丈夫?”
花尔布鲁道:“怎么做不得准?你不知他家还死了个丫头?”
契尔那道:“死了丫头又怎么了?”
花尔布鲁道:“那个丫头就因争风吃醋,也丢了性命。”
契尔那越听越糊涂,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道:“乌带平日待咱们着实不错,若这事是真的,咱们可得给他报仇!”
花尔布鲁冷笑道:“这话也就与我说说,万不可在第二个人眼前提起。”
契尔那不解的道:“别人害死了乌带兄弟,为什么连说都不能说?”
花尔布鲁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等闲了我再慢慢跟你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一路小心,把差使办好。”
契尔那闷声道:“有咱们哥俩在,还怕……”话只说了一半,他便住了口,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的大路。花尔布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面站着一个白衣少年,这人不偏不倚正站在路中间,挡住了迎亲的队伍。
“姓程的小子!”契尔那奇道。
“就是我。”
花尔布鲁催马向前,冷冷道:“咱们的帐还没算清楚,我正要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
“我却并不是来找你的。”程天任看都不看他一眼,迈步却向花轿走去。此刻吹鼓手已止了鼓乐,躲到一旁瞅热闹,后面的两千军兵却各逞兵器围了上来。
花尔布鲁因在天山与程天任交过手,知道他只会一招,这一招再凌厉也奈何不了自己,更何况自己内力又远胜于他。胜券在握,自然毫无畏惧,他扬手止住众军士,颇为自负的道:“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幽云双鹤的手段,找帮手的不算好汉!老二,我和他单打独斗,无论胜负,绝不许第三个人插手。”说这话时,花尔布鲁向四周扫了一眼,见程天任并没有帮手,这才放了心。
谁知程天任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一步一步向花轿行去。花尔布鲁脸色一沉,怒哼一声道:“小子,纳命来!”怒喝声中,双脚点蹬,飞身扑向程天任,一招“横扫千军”向程天任胸前拍去。他早已算准方位,知道程天任一招“寒风乍起”便先出左掌,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