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越狱-民国时期我党的卓绝斗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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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连忙把眼光转开,以他的目测,一号楼的背面距离围墙大约有5米的距离。
老涂此时正站在门口骂道:“不准说话,不准乱动。”这两句话简直是老涂这些看守的口头禅,他们对犯人交头接耳好像有极大的忌讳似的,特别是在牢房内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冯进军已经用手捧起水来洗脸,A照样学着,洗完脸才想起来没有带那条入狱时发的破毛巾了。此时冯进军将毛巾递了过来,呜呜了一声,A也没有客气,将毛巾接了过来,把脸搽干。
随后是刷牙,A照着冯进军的样子,把水槽上方木架子上的一个铁缸拿下来,瓢了一缸,又用手伸出在木架子上的牙粉中蘸了蘸,用手指刷起牙来。
A的动作很快,他有一个非常非常细微的动作,就是在蘸牙粉的时候,飞快地摸了一下木架子的木板,他摸到了一根铁钉已经微微突起。
A低着头刷牙的时候,眼神一直向上观看着木架子的底部。
这个木架子是用大的直角铁条固定上去的,从底部可以看到有钉子从铁条中穿过,将木架子固定在上面。
因为潮湿,这里的铁条已经锈迹斑斑了,几个铁钉非常的明显呲出了一小截,露在外面。
A的牙还没有刷完,就听到耳边有人低声说:“认识我吗?”然后是咕噜咕噜的巨大的漱口的声音。这是站在他身边的钱三贵抓紧时机向他说话,称着其他人也咕噜咕噜漱口的声音的间隙。
A微微侧了一下头,看了看钱三贵,他的确觉得眼熟,但是肯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钱三贵啪一口把水吐了,把脸微微侧了一下,乘着又有人咕噜咕噜漱口的时候,再次小声说:“钱三贵。中药。”
A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他猛地想起了这个叫钱三贵的男人。A把口中的牙粉吐掉,漱了一口水,吐掉,头也不抬的小声说道:“认识。”
钱三贵微微笑了一下,递了个眼神,就不说话。A也没有再看钱三贵,他脑中正在思考是不是可以借用这个钱三贵的力量。
A的动作算是最慢的,他最后一口水还没有吐出来,看守老涂已经又吼了起来:“新来的!吃奶呢!这么慢!想挨打啊!”
A也如同大家一样站起来,把铁缸放回木架子上。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如果能够让木架子跌落下来,一定会很有趣,哪怕只有半边跌下来就可以制造一场混乱了。
A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别小看就在洗漱间的这么一点时间,我们聪明的同志们,就利用这一点点的时间交换着一些物品和情报,并且如同钱三贵那样发出巨大的咕噜咕噜的漱口声音,来掩护一些同志之间的对话和声响。
不得不感叹这种险恶状态下的集体智慧。此起彼伏的咕噜咕噜漱口声音下,同志们的隐蔽的斗争在暗暗的开展着。
不过,A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在刷牙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这些故意弄得很响的漱口声音是有什么目的的。
白山馆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很多当时的监狱早晨是根本没有洗漱这一个项目的,但是白山馆却不觉得麻烦。白山馆的人有一个古怪的逻辑,就是这里是监狱,但是也不能完全像监狱,让这些共匪的人员过一些正常的生活,是能够消磨他们斗争的心态的。他们要的是这些共匪肚子里的情报,要得是破坏共匪的情报线,关押住这些人也是一个和共产党谈判的砝码。所以,白山馆的管理制度是游离在极度野蛮和虚假文明之间的一种近乎于变态的管理制度。
十、一、二号楼之间
A在排队走出这个洗漱室时,更多的留意了一下这个房间里的情况。
这个洗漱室有三个个牢房的大小,所以十六个人走进去仍然并不是很拥挤。因为潮湿,房间的墙壁上的角落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痕迹,因为现在还是初春,并没有新的青苔长出来。
洗漱室的墙壁上抹着白灰,因为潮湿的原因,也是一块黄一块灰的。
水槽中的水是从房间后部的墙体里用水管放出来的,水管从墙外穿进来,A猜测一号楼房顶应该有一个盛水的水箱,A猜对了,一号楼的楼顶的确有一个水箱,这个水箱里的水是通过人工压水从地面上注入的。
不仅是一号楼,二号楼,三号楼楼顶都有水箱,这是白山馆在建筑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的问题。
白山馆尽管三面都是悬崖,但是并不是这座小山中的最高点,白山馆的地理位置准确的说是在一个豁口的盆地中的一个小山头上面。这样的地理位置如果按风水先生来看,是一个特别好的宅邸甚至是墓地位置,由于三面环山,这让山风并不是很强烈。白文彩选择这样的地方建楼,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所以,白山馆的所有用水都是山里的泉水,这也让白山馆入口处的滑坡下面,有一条水流充足的小溪。
洗漱室水槽里的水是可以排放出来的,按照A的观察,就在注水管的下方水槽边,有一个硕大的木塞,下方则连着一根排水管,将水直接排入屋外。
这种排放污水的做法和A记忆中白山馆的建筑图有所不同,按理白山馆老的建筑图上看,这个洗漱室应该就是一个有排水功能的房间,地下是有沟渠的,为什么摆着地下的沟渠不用,直接就这样排放在室外空地上了呢?这也是A要调查的一个问题。
从洗漱室回到牢房,老涂那撕裂般的吼声又响了起来:“把你们的粪桶都拿出来!把盖子盖严实了!洒出一滴就要谁好看!”
冯进军看了一眼A,冲墙角那个马桶掳了掳嘴,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床上发呆。
A知道这是冯进军给他更多的了解情况的机会,他走上前几步,把那个放在墙角的马桶盖子盖紧,双手把这个马桶边上的两个抓手一拎,掂了起来。
这其实就只是一个木桶罢了,穷苦人家用这种不带沿的木桶当成马桶的比较多,在重山市比较常见。
马桶没有A想象中的那么脏,外面看得出来应该经常擦洗。A在掂起木桶的一刻就已经想到一个问题:“是谁擦洗这些马桶呢?是同样关押在这里的犯人?”
A掂着马桶走到牢门口,正面就正好看到107的张庆也正掂着马桶出来。
A向张庆微微点了点头,张庆眼中猛地光芒一闪,但是他还是立即低下了头,也不看A了。
张庆显得非常的老实。
老涂继续喊着:“108、107的!”
张庆转过身,掂着马桶就向洗漱室方向走,老涂的声音跟着就吼起来:“108新来的,跟着!”
A连忙跟在张庆的身后就走。
后面的人并没有跟过来,张庆带着A穿过铁门,直接走到了楼梯的一侧,这个楼梯并不是贴着墙修建的,走过楼梯,在墙于楼梯之间,还有一片大约一个牢房宽窄的空间,也有二面同样用铁栅栏封闭的窗户打开着,分别在顶头和外墙一侧。
空间的角落处,堆着几个似乎破损掉了的马桶。
张庆快步走到外墙一侧的那面窗户处,将马桶递了出去,又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马桶进来。张庆转过身来,又和A打了一个照面,立即低下头去,保持着沉默。A本来以为张庆会立即绕过他,谁知他头一低,竟然呆在原地并没有移动。
A正在纳闷,端着枪站在走廊尽头的士兵骂道:“干嘛呢!”
顺着这个士兵骂声响起,只听到张庆极快的,几乎不张开嘴的低声说道:“小心有窃听。”然后就让开了道路,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A略略回头看了一下张庆的背景,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在告诉他在牢房里说话要小心。
A顿时头皮发麻,背上冷汗直冒,昨天晚上关进来的时候,他和冯进军说过密语,还说过同志谢谢你,我是要来越狱的这样的话,难道已经被听到了?
冯进军为什么不告诉他房间里有窃听器?而是引诱他说话一般?
A顿时心乱如麻,难道这个冯进军其实已经背叛了党组织?白山馆把自己和冯进军关在一起,是有目的的!
A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太不小心了,他怎么没有想到在白山馆这样严密的监狱里,房间里极可能是有窃听器的呢?只怪自己当时为了吐出牛皮纸团,放松了警惕。A对自己的责怪是苛刻的,他当时能够忍住和冯进军对暗号,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让A的双手都微微的颤抖了,心里骂道:“冯进军啊,冯进军,你到底是不知道有窃听器还是已经是叛徒了!你藏的好深啊!”
尽管如此,A还是极力的压制住了自己的慌张,掂着马桶走到窗边。
这个窗户和旁边的窗户略有不同,这个窗户的是用一个铁笼子罩住的,向外延伸了一小截。铁笼子上有一个不大不小,刚刚能够将马桶递出去的洞口。
一个看着约50岁年纪的小老头,穿着和A颜色略有不同的囚服,正拿着一个空的马桶,站在窗外,看见A也是一愣!
A把自己手中的马桶递出去,这个小老头单手抓过来马桶,动作非常的娴熟,放在他手后的一个木车上面。
他的脚边,还堆着不少已经干净的马桶,他要递给A的干净马桶,应该就是从脚下拿起来的。
小老头尽管看着50多岁,很显老的样子,但是从单手抓马桶,放在车上的动作来看,他仍然是个身手敏捷的人。
这个小老头是三号楼的犯人,三号楼有不少犯人从事白山馆比较肮脏,沉重的体力工作的。
小老头真名叫郑城,外号郑小眼,说起这个郑小眼来,颇为传奇,他曾经是名闻巴蜀的著名江湖郎中,治了不少人的怪病。只是眼睛又细又小,才得了一个外号叫郑小眼。8年抗战的时候在外省给日本人抓了,成了日本人的医生,日本人战败后,回到重山市不知道是谁把他这段投敌的事情和人说了,于是也没有人来找他瞧病了。这个郑小眼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尽管医术还不错,就是好赌好嫖,给日本人做事这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回重山市本来就身无分文了,又一时谋不到生路,就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做烈性的春药。
郑小眼的烈性春药可以说是他的独门秘制,厉害得很,管你是多贞洁的烈女,吃了一丸下去都要春心大发,不做不快。
这郑小眼也算是倒霉,卖春药才卖了十来天,这药就让妓院的老鸨送给了重山市守城军一三四师的副师长一颗,让这副师长喂一个偷偷抢来的女孩子吃,保证副师长当天就心想事成。谁知这郑小眼望了说,这药如果有先天心脏功能不好的女子,切勿服用。结果这副师长抢来的女子吃了以后,竟就死了。副师长大怒,当天就把老鸨抓起来拷打一顿,晚上就把郑小眼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本来这个副师长能够找个借口一枪逼了郑小眼的,谁知刚关了一天,李圣金的特调处就找上门来,查副师长以前和共产党的一些关系。副师长几句话没说清楚,就被协助调查了,这郑小眼就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留下一条性命,被关到这个白山馆三号楼来了。
郑小眼也是个识相的人,见三号楼关的都是些江洋大盗级的人物,里外讨好,在三号楼混得还算不错,弄了个所谓的轻闲活计来干,不过这郑小眼就是后半生倒霉的命,他本以为三号楼的轻闲活计是些清扫之类的事情,谁知居然是洗刷马桶。
一二三号楼上百人的马桶,就他和一个叫刘麻子的胖子来干,无论他再怎么讨好别人,这活计还就是他郑小眼的了。郑小眼心里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但这个人极其的怕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吧,于是从白山馆建馆没多久,就一直干这个洗刷马桶的活计,到现在也快半年了。
郑小眼一号楼、二号楼、三号楼的犯人基本人人都打过照面,所以对一些新面孔也是记得很是清楚。他看到A的时候,自然认出来这个人绝对关进来最多一两天而已。而他一愣,是因为他看到A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犯人和其他任何犯人都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此时A接过郑小眼递过来的马桶,知道郑小眼也在打量他。他并没有过多的留意郑小眼,而是利用这个短暂的向窗外观看的机会,打量着地形。
从这个窗户望出去,就是2号楼的侧面,右前方越过放风广场,就是3号楼的正面。一号楼和二号楼距离越有三四米,并不是距离很远,中间也没有障碍物,只是一片碎石的地面。
只在楼前有铁丝网布防着,而楼后则没有,从这个窗户出去就能直接到达监狱的大围墙,没有任何的阻隔。只是这个窗户的铁栅栏每根铁条都比一指还粗,传递马桶的时候微微触碰,纹丝不动,固定的非常的牢固。
递马桶的小洞口也是要上锁的,尽管小洞口能够递过马桶,但是像A这种身材的人,想从这个小洞钻出去,是根本没有可能的。
而郑小眼这种身材的人,才可能钻过这个小洞。
A迅速的,深深地打量了一眼二号楼的侧面,他看到的是二号楼侧面的正对面,也有一个几乎完全一样的窗户,也用铁笼子罩着,窗下堆着十几二十个马桶,那里应该也是二号楼的传递马桶的地方。
A的记忆中白山馆的建筑图,一号楼和二号楼之间的地下,是一个地下室,储物之用的,但是地下室的入口之一应该也被拆掉了,进入这个地下室的另二个通道,一个在一号楼的最顶端——食堂的位置,还有一个通道是在二号楼靠近三号楼的一端。
白山馆的地下室共有2层,一号楼这边是一层的,通道狭小,只有两三个房间,最大的也就是现在一号楼和二号楼中间的地下那一间,连接着二号楼的地下室。
二号楼和三号楼的连接处,是原本白山馆建筑图中地下室有二层的位置。地下二层说是二层,其实只有一两间大房罢了,是比较隐蔽的避难处,通道比较多一些。
据说那个地下二层是白文彩放钱的地方。这只是传言罢了。
所以,A得到的白山馆原始的建筑图并不见得是完整的,按白文彩的性格,他留给后人的地图,极可能是缺少一些的。至于缺少哪一部分,必须得白山馆真正的主人和管理者复活才可以知道了。
而国民党在改建白山馆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经过了最周密的勘查,对白山馆了如指掌了呢?估计白山馆中的所有特务,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A拿过干净的马桶,转身往回要走。迎面就看到了106的钱三贵正掂着马桶走过来。
十一、轻易不信任
A看到钱三贵迎面走过来,知道就是他在早上从背后轻轻捅了他一下。
钱三贵尽管也是面容憔悴,胡子拉碴,额头上还有一块青肿,但看到A却咧着嘴冲着A笑。这让A摸不清这个钱三贵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暗示、警告、示好还是什么?
其实,A还不了解这个钱三贵。
钱三贵是行走在重山市和成都市的中药商人,这个人是一个乐天派,别看抓进白山馆了,就属他天天嘻嘻哈哈的,又喜欢开点小玩笑。所以,钱三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他就是这个“德行”,见到A,认出来就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张海峰,居然可能也是自己的革命同志,他就开心罢了。
能在白山馆里还这么开心的人,屈指可数,所以自然把A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得复杂了点。
如果A知道真相,他也会佩服这个钱三贵的,笑容,在这个不是地狱胜似地狱般的白山馆中是多么的可贵,需要多大的勇气、毅力和决心。钱三贵的心中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活下去,要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看看满城红旗飘扬的样子,他坚信革命一定会胜利的,他一定会被营救出去的。
任谁都不知道,白山馆有一道最后的命令:在共匪攻占重山市或者企图解救白山馆的人员而无法抵抗之时,所有在押犯人一概立即枪毙,然后火烧白山馆自毁,不能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这个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