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婚姻 作者:曹克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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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都没睡?”单云问。伍德点点头说怎么睡得着。
单云说你给我倒杯水吧,口干的不行,伍德把早已沏好的菊花茶递给她,单云刚一起身,胃里就排山倒海起来,伍德见状,赶紧拿起地上的痰盂,单云稀哩哗啦狂吐一阵后,感觉稍微好了些,屋里面的味道更重了,素有洁僻的单云感到一阵恶心,心里禁不住厌恶起自己来。她猛地起来,下地穿鞋,执意要去洗手间处理掉秽物,伍德扶了她,却不敢让她端痰盂,单云一个劲儿地说没事没事,拿过痰盂,飘飘摇摇地进了洗手间。
单云将洗手间的门锁上,拉开排风扇,将呕吐物倒入马桶,一遍遍地冲洗,直到她觉得干净为止。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敢看镜中的自己,不禁吓了一跳,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只剩了两条细缝,眼泡面颊都红肿着,头发蓬乱,不堪入目,与平时判若两人。
单云见自己这副模样,心里着急,怕到明天爸妈来了,仍不能恢复原貌,就又撩了两捧水来洗,还是无济于事。她突然想起欣茹讲过,把梳子的背面摩擦生热,能治肿眼泡,赶紧从梳架里抽出一把梳子,使劲儿地在大理石台面上蹭,然后一下一下地把温热的梳子贴到自己肿胀的眼皮上,感觉好象真的舒服了不少,使劲儿地眨眨眼睛,却不见一点儿消肿的迹象。
门外的伍德怕单云支撑不住,就一个劲地敲门说云儿你快出来,别摔着。单云一听伍德这么叫她,又忍不住要流泪,但她还是摇摇头挺住了,说伍德你先睡吧,我冲个热水澡就好了。伍德说你现在头晕,不能洗,弄不好要虚脱的,实在要洗的话,我进去帮你。
单云嘴里说着不用不用,心里却百感交集。伍德的体贴,恰倒好处的表达,总会让她感到暖暖的,现在也是。所以,平时不管多累,为这个家付出的再多,她都没有怨言,有伍德的理解和关爱,她便觉得拥有了一切,她是个懂得知足的女人,不贪心,这辈子,能跟伍德相依到老,就是她最大的所求,可现在这一切就好象水月镜花那般虚幻,她把握不住,连伍德叫她的声音,她都觉得不那么真实了,她的生活会就此拐弯吗,走向她不可预知的未来?
单云清楚地记得,伍德从滨海回来不久,他们就搬进了这套新居,伍德公司分的,是他们盼望已久的。住平房的时候,她就不甘简陋,力所能及地让棚壁生辉,用淡紫色的花布将靠里面的卧室装扮起来,床上用品也都是同色系的,再于床头柜角放上几束鲜花或者绿色植物,小屋显得既温馨又淡雅,也契合了她安静恬淡的性情。靠外边的一间,单云拿它来做客厅,湖蓝色的墙面棚顶,配上浅黄色的沙发,纯白色的电视柜,沙发对面的墙角是一盆蓬蓬勃勃的绿萝,她用透明胶条将飞快生长的茎蔓粘到墙上,绿萝攀墙而上,覆盖了大半墙,十分的抢眼,阴暗潮湿的小平房在她的手里变成了生机盎然的安乐窝。
伍德每次从滨海回来,小屋里都有不同的鲜花迎接他,盛夏的茉莉,初秋的野菊,隆冬的腊梅,暮春的海棠,花开四季,他们的小屋就有四季花香。在伍德看来,做妻子不会有比单云更好的了,她有妙手回春的本领,不论条件怎么艰苦简陋,她都有办法让日子过得津津有味。新房还没分下来,单云就无数次地考察房子的结构,设计着装修蓝图,她要把自己的新家布置成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
这个带桑拿房的大洗手间,是伍德非常喜欢的地方。里面不仅设施齐全,布置的也十分讲究,既实用,又有情调。靠左手,是一个木制的蒸气浴房,刚好可容纳两个人,右手边靠窗的是玫瑰紫色的双人浴缸,旁边是透明的玻璃脸盆,正对着落地飘窗的是一张原木窄床,床的上方挂了两个卡通似的装饰物,实际上是两个小音箱。要是伍德不出差,单云每天都会等他回来,一起蒸桑洗澡。伍德要是在外面吃了饭,单云就会备上几碟小点,她怕伍德酒喝多了不吃主食伤胃,再放上好听的CD。在外面应酬累了,回到家的伍德格外地放松,跟单云调侃说笑,讲一些单位和生意场上的事情,单云一般都是静静地听。
单云突然有些恍惚,以前的一切好象就是一场梦,真实的生活可能从现在刚刚开始。
怎么办?她不知道。明天爸妈来,一定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单云关了镜前灯,只留了盏浴缸上面的,她想泡个热水澡舒缓舒缓。扭开水龙头,放了大半浴缸的水,洒几滴花露水在里面,踏进浴缸,闭目仰卧,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想。
伍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卫生间里的声音,知道单云已经进了浴缸,担心她一晚上没吃东西,又醉得一塌糊涂,撑不住,就去厨房煮了白米粥,翻了翻冰箱,正好有咸鸭蛋,他剥了两个,把蛋清去了,只留两个油汪汪的蛋黄,放在白粥上面,他知道单云爱吃这个,敲了几下门,没有声音,伍德便拿了钥匙,开了洗手间的门。
“我怕你撑不住,胃里面也没东西了,煮了点儿粥,趁热喝吧。”伍德说着蹲了下来,单云看了看,白米粥上面有两个她最爱吃的油汪汪的咸鸭蛋蛋黄,有了食欲,就去接伍德手里的碗。
“你躺着别动,我来。”伍德说。
单云没有拒绝,伍德象对孩子般的每一勺都要用嘴吹了又吹,生怕烫着单云。单云躺在浴缸里喝完了这碗粥,惨白的脸渐渐泛起了红晕,只是眼睛还肿着,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丝,伍德心疼地说:
“泡的时间不短了,我给你搓搓背,完了好好睡一觉吧,啊?”
单云点了点头,身子却没有动。伍德关了灯,脱光自己,他和单云都不习惯彼此赤身裸体地出现在对方面前,尤其是单云,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总要用睡衣或者浴巾裹了自己,进洗手间一定要把门锁上,像今天躺在浴缸里,水面上也要漂浮着层层叠叠的泡沫覆盖住。平时他们一起洗也一定要关了灯。
伍德跨进浴缸,轻轻地扳起了单云,因了伍德庞大的身躯,浴缸里的水不安稳地漾动着。伍德慢慢地给单云撩水搓背,单云突然回过身来抱紧了伍德,伍德顺势揽住了她。温暖的水滑过肌肤,却穿透不了他们之间的缝隙,浴缸里的水波澜起伏,水荡漾到外边,哗哗地响,伍德在抱单云出来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没有分开,恨不得都将对方揉碎重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伍德的印象中,单云好象从来没有这样过。
落地飘窗外,已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他们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波平波起,仍是没有丝毫的倦意,天渐渐地放亮了,他们不能在没有窗帘的浴室停留,伍德附在单云的耳边说,咱们到床上去吧。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渐行渐近的晨曦,在黑暗中,他们彼此更加深刻地体味着对方。一觉醒来后,单云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熟睡的伍德仍在她的身体里温柔而小心地蠕动着,单云一下搂住伍德,痛彻心肺。
“云儿,”伍德醒了,他轻轻地抱住了单云瘦削的肩,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不知是累了,还是歉疚,“其实我早想告诉你的,可总是说不出口,等爸妈走了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他们在的时候,咱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好吗?”伍德确实不想让单云的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也更想利用这段时间理一理自己的思路,这件事说来话长,该怎么向单云解释,他暂时还拿不定主意。他相信单云有这个修养,不会让他太为难。
单云点了点头,眼里一片迷茫,她暂时还处于情感麻木期,思维有些迟钝,没有更多的话可说。
“伍德,不管怎么样,你都别离开我。”单云的眼睛差不多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她把头埋进了伍德的胸膛里,“她长得漂亮,什么都比我强。”
“云儿,不是这样的。”伍德知道这是单云最本能的想法,她在醉了的时候,就不断地重复着自己什么都不行,耽误了伍德的话。伍德这会儿不想过多地解释,把单云揽得更紧了一些。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知道时候不早,该去机场接人了。单云基本上恢复了原貌,只是神情有点疲惫和忧伤,伍德则显得小心翼翼,殷勤万分,为单云挤了牙膏,添了温水,又忙不迭地去热粥,平时从不做家务的他,虽然显得笨手笨脚,却是无比的任劳任怨。
单云见了他这个样子,心里发酸,从来在家里都是她这般的体贴照顾伍德,并已习惯成自然,让他这样侍侯自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单云一向认为,伍德是能成大事的人,不能为琐事分心,所以家里的一应家务她全部承包了,包括新家的装修,从找施工队伍,到跑市场、选材料,她从没让伍德操一分心,只是不断地问伍德的喜好,然后按部就班地做,伍德三两趟出国回来,家就妥妥贴贴地置好了,他十分在意的浴室,安了芬兰蒸气浴,浴缸是带冲浪按摩的正宗美标牌,伍德疲累回家时,总是叫上单云一起,先泡后蒸,哪怕单云已经洗过澡,也要再重新来过一遍。久而久之,单云索性每天等伍德回来后再行沐浴之事,约摸伍德快到家的时候,先将一池稍热的温水放好,等伍德到家水温正合适,然后再备上两个小菜,冰上一瓶啤酒,在蒸桑的时候,两个人可小酌一会儿,当然单云是以水代酒。他们的小日子被单云调理得有滋有味儿,伍德心安理得地享受,单云任劳任怨乐在其中。
过去的好时光啊,会成为水月镜花吗?单云心里毫无把握,她可以原谅隐忍伍德的一切,可伍德呢?另一个女人和孩子呢?单云不敢深想,她其实并不太想知道伍德承诺的把一切都告诉她的真相,她只在乎伍德最后的选择,是她还是另外的女人和孩子。她深知伍德不是一个不负责任乱来的人,一切必有因由,那么最后她将承担的是什么?是伍德的过失,还是伍德的离开?她宁愿是前者,等父母走后,一切都会有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现在只能是得过且过,珍惜每一天和伍德在一起的日子。这样想着,梳妆好了的单云从背后抱住了正在洗脸的伍德。
在去机场的路上,单云分别给欣茹和林楚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让她们不要惦记,她正在去接父母的路上,令欣茹和林楚吃惊的是单云表现得是那么的波澜不惊,极端出乎她们的意料。
生活中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单云无法作到潇洒,给欣茹和林楚报平安的电话不过是装出来的平静,其实心里没有一刻不被此事牵扯,可又能怎样?总不能像祥林嫂似的到处唠叨,博取同情。自我疗伤吧,有足够的抵抗力吗?她不知道。
单云看了看正在开车的伍德,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英俊的男人,是她的老公,她的骄傲,她的寄托,是她生命中最可相依的人。因为相信,所以宽容,因为相爱,所以在乎。这么多年,单云其实用心经营,苦苦维护的就是她赖以生存的这份感情。他们度过了那么难熬的两地分居的日子,那时,单云总这么想,男人总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哪一个男人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做一件对不起老婆的事情?除了频繁地往来之外,她从不打探伍德其他方面的事情,有时伍德都禁不住问她:“你就不怕我在这儿包个二奶?”单云说:“那是你的事情,我怕又有什么用?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你别让我知道,别让她成为大奶就行。”单云说的虽然是玩笑话,可也是实话,一个人要是想行为出轨,你看就能看住了?所以她告诉自己别疑神疑鬼、自寻烦恼。
单云的宽容反倒让伍德更加的自律。在滨海三年,伍德不能说是守身如玉,但也是洁身自爱,偶尔地也和其他的男人一样在歌厅酒吧里与小姐们打情骂俏,也有过几次买春的经历,有婚姻的男人,老婆又不能时时相伴,总得解决生理问题,但完事之后,一是觉得恶心,还有就是觉得对不住单云。
虽然由于两地分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但伍德还是没有在这方面放纵自己,自甘沉沦。当地有个叫颜玉的交际花,千方百计地想把伍德钓到手,有一次甚至趁着伍德醉酒之际,大展肉体攻势,伍德酒醒之后,毫不留情地斥责了她一顿,让颜玉大感无趣,死了心不再骚扰伍德。伍德曾经很自豪地把这一段艳遇讲给单云听,说自己堪比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并向单云表明心迹说,以后再也不到那种场所,让小姐无怀可坐。单云说那你要特别难受怎么办?伍德说,想你呀,自慰。单云颇为感动,对伍德的话也深信不疑。
难道伍德一直是花言巧语骗自己?他怎么会跟别人有了孩子?单云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没用,是伍德想要的自己没有能力给予。如果是这样,只能怪自己,伍德有什么错呢?他的聪明、辉煌、出色,总得有人承继,他需要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这样一想,单云反倒释然了,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伍德见单云不说话,也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就不时地转过头来看看她。单云理解伍德的心思,就说:“你好好开车,我没事。”
伍德先把单云送到候机大厅,再去停车场停车,回来的路上琢磨着晚上到哪儿为岳父岳母接风。他在接机的人群里找到单云的时候,单云告诉他父母乘坐的班机已经正点降落了,伍德赶紧说:“同达农艺园没去过吧?”伍德知道单云很少自己出去吃,如果不是他带她去过的地方,她自己多半没去过:“那地方不错,很有特色。要不咱们晚上就请爸妈在那儿吃?正好离机场不远,可以先带爸妈在附近兜兜风,四五点钟就过去。”
单云说可以,就不知道他们累不累。伍德说那待会儿见了面看情况再说,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回家休息休息,再出来。
单云的父母,一看便知来自江南小镇,没有大城市人那般随意,更不像农村人那般粗糙,穿衣打扮细致妥贴,就是有那么点拘泥,是你说不上来的一种不自然。单父单如海头发稀疏,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学究派头十足,可能是因为地域方面的原因,据说是对鲁迅和钱钟书颇有研究,一直在当地的一所重点高中任语文教员,能在课堂上流利背诵钱学者的《管锥篇》,被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单母林雅芝虽是满头银发,但白晰的面庞还少有皱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两位老人拎了大包小裹,一路逶迤而来,见了伍德和单云远远地就笑容满面,那笑容不能说不是发自内心,但多半是冲着伍德去的。他们对这位乘龙快婿满意得无以复加,热情得也就近乎谄媚,单如海老远就腾出手来伸向了伍德,由于肩上臂上的东西太多,手总是不能尽情尽意地舒展,让人看了就有几分滑稽,伍德见了赶紧上前几步,先接了东西,然后又用力地握了握丈人的手,那边单云早就接了母亲的东西,伍德转过身来,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妈,乐得林老太太合不拢嘴。
单云怜惜地说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单如海忙不迭地抢答说不多不多,应该把那只板鸭再带上。手里没了累赘,单如海便习惯地撸了撸稀少的头发,慨叹说北京的变化真大,其实他只看到了候机楼前的停车场,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对机场的变化不会有切身的体会,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伍德却是丝毫的不敢怠慢,附和道变化可大了,我提前歇假,好好陪你们转转,两位老人受宠若惊,异口同声说不用不用,让小云领我们溜跶溜跶就成。单妈妈这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