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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非常情爱-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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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茶杯,或者端着茶杯,人群给他让出一条缝来,他挤进去,那条缝又缝起来。老房斜着身子看了一下,说:“跳马。”老房只要参谋,一般都会赢,除非的确无路可走时,老房就说:“死了。”一盘棋就得结束。老房是这里的王,王就要一直孤独地坐在人群的外面,看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心里生出悲悯来。老房有这个心境。张维在跟着老房学习的时候,才发现老房真的是不简单。    
    其间,有一个叫莫非的诗人来找张维。莫非是当今口语派诗人的代表人物之一。爱喝酒,但他有时会自己掏钱喝。莫非在第二天时,就给北京的一些诗人打电话,让他们都到张维这儿来。于是,第二天下午开始,张维的宿舍就成了酒场子。    
    张维的床头放得最多的并不是诗集,而是哲学书籍。莫非拿起来翻了几页,就皱着眉扔下了,问张维:    
    “这些书你都看吗?”    
    “是啊,我最喜欢的就是哲学。”    
    “别看了,它们会消解我们的激情,会剥夺我们的灵感。我最讨厌这些东西,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在说,你最终不清楚它在说什么。”    
    张维笑了笑,没说什么。张维对莫非的这一点是不欣赏的,他觉得哲学是诗的基础,这是一般写诗的人的常识,为什么莫非却不喜欢?张维在莫非的诗里面也的确从来没有读出过什么哲学的影子,莫非的诗大都是些情绪的流动体,这大概就是那晚上那个青年诗人说莫非的诗立意不高的原因。    
    莫非问张维为什么会喜欢读那种东西,张维就说,他想弄清楚人活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世间到底有没有灵魂什么的东西。莫非听了,叹口气说:“我他妈的也常常在想这些问题,不过,我觉得人是想不清楚的,所以,你别想,什么也别管,就这样随着心意活着,活着就是最好的。”张维说:“我就是一直想,弄不清楚我就一直觉得什么都没意思。”莫非突然光着身子坐起来说:“兄弟,我告诉你,我也有一段时间觉得活着没意思,后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人是不能想那些问题的,那是上帝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人的问题是如何活得快乐,快乐是第一位的,我现在没什么苦恼,也很少觉得人活着没意思。”张维还是不大明白,但他想,既然易敏之也要让他从这个问题里出来,他就试试看。    
    第二天,张维把所有的哲学书都装在一个箱子里,等着收啤酒瓶子的人来时把它们一块儿卖了。    
    莫非在张维的宿舍里住了两周后走了。张维听到门响了一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恰恰在他睡觉的时候,有人敲门。张维突然惊醒,因为他觉得那敲门声太熟悉了。他下床赶紧把门打开,天哪,是吴亚子。最惊讶的是吴亚子,她没想到这一个多月来,张维会变成这样。不但他的头发长得快披到肩上了,胡子也乱长着,最要命的是,地上摆着无数的啤酒瓶子,连路都走不开。吴亚子以为是张维自暴自弃,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她本以为,在她进门的一刹那,迎接他的会是张维那双激动得快要流泪的双眼,会是张维那深情的叫声,可是,这一次,张维只是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就回去穿衣服了。    
    吴亚子是看不惯张维的这个样子和宿舍里的样子,她看着张维穿衣服,不理她,就想转过身走,可是,她还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吴亚子尽量地装出一副不生气也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问:    
    “这么多天,你在干什么?”    
    “喝酒,下象棋。”张维已经穿好了衣服,拿起脸盆要去洗脸,看见吴亚子不愠不怒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克制着自己。张维刚开始觉得很不好意思,后来在穿衣服时就坦然了,心想,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看就看吧,我现在也无所谓了。在一个多月里,他没有一天不在想他们的事,而只要一想起来,没有一次不感到痛苦。张维从水房里回来的时候,吴亚子已经不在了。张维生气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坐在床上生闷气,觉得吴亚子太无情了。    
    张维在楼底下吃了饭,就往吴亚子单位去。他觉得必须得有个说法,比如他们以后究竟怎么办,是成还是散,得有个交代。吴亚子刚上班,就看见张维站在门口,她怕影响同事,主动地出来了。她在前面走,张维在后面走。他们来到了楼底下,站住了。张维说:“你什么意思?”吴亚子说:“我还要问你呢,你是什么意思?”张维说:“你问我什么啊?你们家的门槛高,我进不去。”吴亚子生气了:“你不要不负责任地说这种话,哪个父母对子女的事没有一些要求或成见,不见得就都是坏事,如果我们在这件事上迈不过去,就说明我们根本就不会走到一起的。这一个多月了,你都干了些什么?连你的人影儿都不见了,你被吓住了!”    
    张维一听,更气:“为什么要让我找你呢?既然你同意你妈的观点,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要的是连亲娘都不要的人,我不是那种人。”吴亚子说:“我知道这一点是我妈不对,但这不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吗?我妈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实际上都是考验你的,看你对你妈究竟是什么态度,我妈还想着将来把你当儿子使呢,如果你愿意和你妈断了来往,那么,也就说是一样会和我妈断了关系,所以她就那样问你。”张维信了,问:“真的是这样吗?”吴亚子说:“当然是了,所以你要赶紧做出些成绩来,让他们对你有信心。”张维信以为真。吴亚子的心里却非常难过。    
    吴亚子难过的一个原因是,母亲并未那样考虑,而是真的希望张维和他母亲断了母子关系。她觉得母亲这样做太不近人情,所以就给张维那样撒谎。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无法开口说“算了”。她没有勇气,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真的和张维分手。她觉得必须过了母亲这一关,他们再分手时,她也就不感到耻辱了。她和张维毕竟是同学,如果那样分手的话,她会在所有的同学和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张维在下午的时候,就等在吴亚子下班的路上。那天晚上,他们过得非常高兴。他们一起去到他们常去的一家小餐厅吃了饭,又到附近的歌厅唱歌,他们又仿佛回到了大四实习时的心情中。然后他们一起来到了张维的住处,互相拥抱着给张维设计如何成功。张维想起前几天莫非提过要和他一起自费出诗集的事,就给吴亚子说了。张维还说:“反正也就一万元,我现在还能拿出来。”吴亚子也真的高兴了,她觉得能出一本书真的是很了不起的,无论她母亲赞赏不赞赏,她赞赏。    
    另外,吴亚子对张维出诗集也抱着一种天真的幻想,这是中文系学生的共同毛病。无论在什么逆境中,也无论在什么道路上,他们从中文系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对真正从事文学创作的人还是充满了一种同情,甚至有些热爱。吴亚子突然对张维也有了这样的同情和热爱,她也突然间有一种异样的兴奋。    
    张维第二天就给莫非打电话,莫非听了很高兴,让张维直接去找出版社的某个编辑,直接谈条件。下午时,张维就和编辑谈好了,给出版社缴管理费和印刷费等一共一万元,但校对和封面设计得他自己负责。张维便开始着手弄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诗。晚上的时候,吴亚子也来帮他抄写。他们突然间亲密无间了,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张维说,他争取在上研究生期间再出一部在思想界有轰动效应的书,想借易敏之的师名在学术界和文坛上站起来。吴亚子还说,什么时候她要和张维一起去拜见易敏之。一周以后,张维把诗集交到了出版社,出版社的那个编辑又把印刷厂的负责人叫来,说以后他们直接联系,以最快的速度把书出版。    
    诗集总算出来了,张维却倒下了。长期的失眠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他的肾脏出了问题。那是一个雨天,张维觉得腰实在疼得不行,就去看医生,医生告诉他,他得了急性肾炎,得住院治疗。张维问:“大概得多长时间?”医生说:“两周吧。”他不想告诉吴亚子,只说自己要回一趟家,两周后回来。吴亚子说:“什么事啊?”张维说:“一些父亲的小事。”吴亚子要送张维,张维说:“你上班吧,不用送了,我回来后跟你联系。”吴亚子当真了。    
    当天,张维就一个人来到了医院。在半个月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张维,张维也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联系过,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医院里,想起自己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生活着的,什么困难都是这样挺过来的。他想起了母亲,他多么想在这个时候能看见母亲。一想起母亲,他就想起吴亚子的母亲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也知道,吴亚子后来对他说的那些为她母亲辩解的话,全是吴亚子自己编的。他知道都市人是看不起乡下人的,甚至他有时候都有这种想法。他知道,如果连身体都不行了,他就一定会失去吴亚子。一想起这些,心里就无比地难过。    
    


第三部分张维和吴亚子结婚了吗(1)

    半个月以后,张维出院了。他打电话给吴亚子,吴亚子在电话里突然对张维说:    
    “张维,我们结婚吧!”    
    张维吓了一跳,约好中午在吴亚子宿舍见。中午时,两人见了面,张维见吴亚子脸色不太好,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吴亚子开口就问:    
    “你现在想不想娶我?”    
    “当然想,一直在想。”张维说。    
    “那我们就在这几天结婚吧!”    
    “到底怎么了?”张维越发奇怪。吴亚子就把母亲常常逼她去见什么高干子弟,她的那些同学怎么找她,她怎么跟母亲吵翻的等等全说给张维听,最后她说:“我不想天天在这种心情中生活下去了,如果我们结婚了,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张维听了后心情非常沉重,他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他是想过和吴亚子结婚,但每次想起来总是觉得不结婚为好,而且,他这次住院又花了很多钱,现在剩的钱也就几千块,怎么结婚啊?他为难了。    
    吴亚子见张维不说话,就说: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跟我结婚?”    
    “谁说的?我一直在想,只是我们现在结婚的条件不够。”    
    “要什么条件啊?我们搬到一起就行了。”    
    “不,我不能让你这样寒酸地跟我结婚。我们就结一次婚,我们一定要办得红火些,我不能让你一辈子都遗憾。”    
    吴亚子听着张维这么一说,就说:    
    “你不要管我,只要我们能结婚就行了。其余的我一律不管。”    
    “可是,我们总得收拾一下房子,对,房子的事还得跟管楼的说一声,还要买一些东西,像电视啊,冰箱啊,还有,我们得照结婚照吧!”    
    “房子随便收拾一下,结婚照可以不照,其他的东西以后再买也可以,我想尽快地结婚。”吴亚子说。    
    “可是……”张维总觉得这样不合适。    
    “可是什么呀?你还是个诗人,怎么也跟别人一样俗。”吴亚子说。    
    张维听吴亚子这么一说,就说:    
    “那好吧,我这就去办。”    
    晚上,吴亚子来到张维的宿舍。他们决定明天去领结婚证,然后他们抱在一起,共同商量着买些什么东西,请哪些人。吴亚子对张维说:“我们能不买的东西就不买,能不请的人就不请了。”张维说:“那你们家的人呢?”吴亚子说:“等我结婚的当天,我会电话通知他们的。”张维觉得这样太残酷,吴亚子说:“我不管。”张维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晚上,吴亚子想和张维好,张维说:“今天太累了,我们休息吧。”吴亚子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依着张维睡了。第二天,他们去领结婚证,才知道领这个证很麻烦。吴亚子就去找了一个他的中学同学,说是三天后就可以拿到证。张维一定要让吴亚子很体面地结婚,所以就找了很多同学借钱,吴亚子自己有一些,也从一些朋友那儿借了些,把家电全都买好了。张维看着房子里乱糟糟的,他的书占了一小半,就到楼底下去跟老房商量,老房说:“你找一些箱子,把书都拿到我这儿来吧,不过时间可不能太长,太长我就保不住让水泡不泡了。”张维说:“开学的时候我就把它们搬到学校去。”张维从北方大学找来了几个文学爱好者,到处找着买了些硬纸箱子,把书都放在里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抬到老房那儿。剩下的就是结婚那天的安排,张维对吴亚子说:“我们总得找一些车,把你从哪里接过来吧。”吴亚子说:“不接,我们一起从这儿到酒店去。”    
    就在他们要拿结婚证的前一天晚上,吴亚子又要和张维好,张维说:“我有些累,以后吧。”吴亚子很不高兴,张维就起来哄她,可是吴亚子却发起脾气来,说:“这么多天了,我天天晚上要,你总是说累了,要我快休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维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把实情给吴亚子说了,一边把藏起的药给吴亚子拿出来看。吴亚子这才明白这些天来张维为什么一直没有精神,一睡下就呼呼地睡着了。她心疼地抱着张维,问:“那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张维说:“医生说,最近不行,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我是急性的,只要治好了,就不会复发。”吴亚子问:“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呢?”张维说:“医生说,是我长期失眠造成的。”吴亚子就问:“你现在还常常失眠吗?”张维叹口气说:“是啊,从大三开始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每当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恨不得起来把所有的一切都砸碎,但是我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吴亚子问:“就没有办法治吗?”张维说:“该吃的药我都吃了,该用的一些方法我也用了,时好时坏,反正不能全好。”    
    吴亚子不说话了,她有些心痛,她觉得身边睡的这个男人一直有不幸在伴随着他,可是她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特别是他的失眠,她只是偶尔听他说说,并没有当回事儿,她从来就没有想到失眠也会打垮一个人。夜深了,她听到他打呼噜的声音,知道他为婚事已经精疲力竭了。她静静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她生命中最难以舍弃的人,第一次觉得只有这个男人对她是最真的,第一次从她的心底里涌出一种难以抑制的爱来。她想,今生今世,再不会有人如此地爱她了。她睡不着,她又想起张维的身世来,她想像着张维是如何在没有母亲的呵护下长大,如何和小朋友打架,如何在父亲不在或喝醉的时候孤独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哭泣,如何在上大学时幻想破灭而陷入痛苦中要退学,如何自杀,如何又经历父亲的突然死亡和母亲的出现,如何经历漫漫长夜中的失眠,如何又痛苦地爱着她。她知道,张维对她的爱是绝对痛苦的。她从未经历过张维经历的任何一种苦难,她无法想像那种痛苦是什么样子,她无法理解,一直在痛苦中长大的张维除了性格上的一些冷僻外,他的心里几乎没有什么仇恨,只有爱。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在这一晚她才发现的,她觉得她以前对他是多么不了解啊。实际上,她过去一直想的是张维的另一面,就是那冷傲的神情和他的才华以及他难以实现的理想。她一直在想着如何让他屈服于她,一直在想着如何让他放弃那虚幻的文学理想。她一直站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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