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七辑)-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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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被撤了职。这事情过去才几个月,我们C县当然不敢马虎。那天一大早,局长让
我们6个人集合,反复交代,千叮万嘱,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第一,每人手上带
一条毛巾,第二,五花大绑的绳子也是有窍门的,下面一拉,囚犯喉管那儿就卡住
了。
早上7点钟,天刚亮,我们把犯人押上了车。那天全县城都哄动了,按你们文
人说的,叫万人空巷。先开公判大会,然后游街示众,押赴刑场。我和老姚当时那
个紧张心情真没法说,只感到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还好,那小子,还有另外两
个,都还老实,也许是吓坏了吧,脸色死白,不敢动弹。平平安安的,我们出了广
场。
车队从广场出来,慢慢到了县城中心,走到十字街那儿,不对劲!我发现那小
子有点动静,像要嚷什么!老姚也发觉了。我们赶紧动手,我在后边一拉绳子,老
姚紧跟着就把毛巾塞到那家伙口里。没想到那小子还敢反抗,拼命挣扎,这下我俩
气坏了,我又紧了一紧绳子,老姚又把毛巾死命塞了一塞,底下还给了他一脚。看
谁厉害?三下两下,把他给制服了——谁知道到刑场一停车,坏了!
“憋死了?”小许说。
“可不是憋死了!”万乙站起身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我也憋得慌。”
“你就为这个受了处分?”我问。
“麻烦大了!”万乙说,“勒死那家伙,本来是事先有过考虑的。这么说吧,
60年代嘛,法律上有些规定不是很严密,再说这家伙横竖难逃一死。要搁今天,
这种事让美国佬嗅到了,得,人权问题!当时也确实是特殊情况,领导事先也有指
示,如果押赴刑场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我们有权处理。再说塞毛巾拉绳子都是
领导布置的——麻烦不在这儿,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1965年3月份,记不清哪一天了,局长把我和老姚找去,给我们看了公安
部一份绝密通报,一看,我们俩差点尿了裤子!狗日的,原来那天台湾特务林少校
就在大街上看热闹!这个狗杂种真是胆大包天,我们破案那一阵他一直就呆在C县
没走!原来他手下一共四个人,我们抓了三个,另外有一个当场在棉纺厂烧死了,
烧死的那个是他们的直接联系人,抓住的三个人只有勒死的那家伙见过他一面,还
是晚上。姓林的1965年2月底回了台湾,写了一篇文章,神吹胡侃,说他如何
如何从中共眼皮底下凯旋,中共警方如何如何无能……这时我们才悟过来,那天我
们车上的囚犯一定是看见了林少校……
“哎哟我的妈!”小许怪叫道,“多精彩的一部动作片!”
“胡说!”万乙喝道,“什么精彩!老子受了一个处分,你还幸灾乐祸?”
还好,我们老局长给挑了担子,没让我们一直背这黑锅,到1966年,处分
给撤销了。我去上了公安干校,老姚这家伙考了海军。
这时汽笛响了,船速渐渐减慢,广播通知说:轮船将要停靠C城港。万乙站起
身来看看表,快晚上10点了。“你们休息,我去找老姚吹牛,开船后回来。”
万乙到底什么时候回到舱里来的,我和小许一无所知。我们是在清晨5点钟被
他叫醒的,醒来一看,客运主任站在舱内,表情不大自然地说:“很不好意思,吵
醒大家了,船长请各位到餐厅喝早茶。”万乙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我说你这个
人说话怎么这样客气,这两位都不是外人,你就实说嘛——好好好,你们两位听着,
我们要移民。”
客运主任赔着笑脸对我和小许说:“是这么回事,前方要到N城港,7点钟到。
那边来通知了,有重要接待任务……头等舱的客人只有你们三位是在N城港下船,
没办法,船长请各位稍稍提前一点离舱,我们要整理一下。”
我们喝完早茶,溜到甲板上逛了逛,6点半钟,小许的手机响了。
“对,是我……哦杨主任……哦哦,好,好……那没关系的,大家都吃这碗饭,
这点江湖道理还不懂吗,我们自己想办法……那也行,好,再见!”
“妈的!”小许关上手机,一脸不高兴,“来了什么大人物!”
万乙问:“怎么啦?”
小许说:“B市公安局办公室杨主任。说是他们今天全部车辆执行保卫任务,
实在抽不出车来接您,让一个小内勤弄辆的士来。”
万乙沉下脸:“你发什么牢骚?人家这是公务嘛!快回电话,不要添麻烦,我
们自己找车!”
“他说码头上从7点开始戒严,普通车不能出入,已经找了一辆的士,给了通
行证。我们自己没法找车的。”
我们听到了一阵鼓乐。远远望去,码头上热闹非凡,黑压压的,人山人海。客
轮拉了一声汽笛,码头上像是回应似的,传来一阵呼喊,“欢送欢送,热烈欢送!”
孩子们的声音极富穿透力,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好一阵。小许说:“谁呀,克林顿
还是安南?”万乙说:“废话,那两个要来,坐这种船吗?”小许又说:“不是讲
7点一刻吗,现在怎么就嚷上了?”“演习!这是我布置的军事演习!”万乙模仿
电影上的腔调,逗得我们直笑。
公安局租来的车孤零零地停在码头边上,十分醒目,我们一下船就看见了。一
上车,那小内勤就迫不及待地向万乙讨好,说是在警校读书时就听老师讲过大侦探
万乙,“做梦也想见到您!”万乙淡淡一笑:“你们王局长才是大侦探嘞——喂我
问你,今天是个什么人物上船?”
“听说是加拿大人,可是又好像是中国人,大概是入了外籍吧,反正算外事活
动。”
“这人干什么来了,好大的派头?”小许看着夹道欢送的队伍,“我们也沾光
不小。”
内勤说:“投资1000万美元在C市办一个棉纺厂。”
万乙眉毛一挑:“C市办棉纺厂?”我忽有所悟,1965年烧掉的棉纺厂不
就是当年C县的企业吗?
万乙又问内勤:“办个厂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内勤说:“我们省里有规定的,外商来投资,500万美元以上,由副省长接
待,1000万美元以上,由省长接待,还争取中央来人。今天可能中央也来首长
了。”
“哦——”万乙不动声色,向后一靠,合上了眼。
7点40分,我们刚要走进宾馆,小许的手机又响了。
“是我……哦,姚船长……局长在这儿。局长,姚船长电话。”
万乙接过电话:“对,到宾馆了——什么,哦——怎么变加拿大公民了?……
哦——他自己讲的?……哦,这么说他不知道你……算了算了,我和这人算是这辈
子没有一面之缘……你让人想办法给他照张相,我看看什么模样……”
万乙把手机关上递给小许。我隐隐约约预感到一点什么,还未开口,万乙很平
淡地说:“作家朋友,比方说我昨天讲那件事,和那个林少校当面错过,文雅一点
该怎么说?”
“失之交臂。”
“失之交臂?”万乙沉吟了一下,说:“今天又是。”
令人震惊的爱情
她比他大6 岁,他对她的称呼从“阿姨”到“姐姐”到演变成直呼本名,一个
由男孩而蜕变为男人的人一生的爱恋,就这样一往情深地层层展开了。
嫣然12岁的时候,和姐姐借住在董家大院里,为了供嫣然读书,姐姐给董家当
了6 年的保姆,照料董家的独子小枫,那时小枫只有6 岁。
嫣然喜欢小枫,从他牙牙学语时起,嫣然就喜欢数他的长睫毛,教他唱“小小
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小枫小的时候,嫣然常抱着他教他叫“嫣然阿姨”,
小枫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嚷着,两只小手却拼命去抓嫣然手上的糖葫芦,嫣然开玩笑
地点着小枫的小脑袋说:“小枫长大了准是个大舌头,找不到媳妇的呀。”
小枫长到8 岁的时候,姐姐嫁给了已经独居四年的董家男人。变成了小枫后妈
的姐姐对小枫疼爱依旧,小枫对姐姐的称呼变了,可是喊嫣然却成了“嫣然姐姐”,
姐夫说小枫“没大没小”,嫣然却不介意,随他每天放学粘着自己一口一个姐姐地
占着便宜。
上高中时有男生喜欢嫣然,托小枫递情书,嫣然看后板着脸教训小枫以后不许
多管闲事,然后再买好多糖葫芦去堵小枫的嘴,小枫边吃糖葫芦边偷笑着把情书藏
好。嫣然20岁那年,考上北京一所高校,姐姐姐夫欢天喜地为她送行,小枫却躲在
屋子里不肯出来,只从门缝里塞进一叠信,说是这些年为嫣然保存的男孩子写来的
情书。坐在火车上的嫣然一封封翻看那些过往的信件,一时啼嘘不已,翻到最后一
封竟是小枫在一张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我爱嫣然姐姐。
大学四年,快若弹指一瞬间,唯一的收获是有了一个知心爱人,晨。为了爱情,
嫣然决定留在北京陪晨打拼事业。创业艰辛,但身边有最爱的男人执手相看,再苦
也是幸福。
小枫考到北京读书,嫣然去接站,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笑如新月的清俊男孩就是
那个流着鼻涕,爱拽自己衣角的小枫!
在北京小枫喊她“嫣然”,连姐姐两个字都省了,嫣然装作没发觉,让比自己
高出一头的小伙子喊姐姐实在不好意思。小枫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粘着嫣然,下了课
就跟在她后面陪她拜访客户,找不到她了,就赖在晨的公司里不走,直到等她回来。
晨笑说小枫是嫣然的小尾巴,小枫却半真半假地对他说:“你渗了,我这个尾巴要
跟在她后面一辈子的。”
小枫毕业后要回去帮父亲料理事业,风沙漫漫的站台上,他对嫣然说:“我爱
你,嫣然,从小爱到大。”
嫣然心惊,脱口而出:“不行的,你不能爱我。”
“为什么?”“第一,我比你大六岁;第二,我的姐姐是你继母;第三,我已
经有了男朋友。”原来这个问题竟是在她心里早就考虑好的,才会答得如此有条不
紊,嫣然垂下头,不敢看他,无由地心虚起来。
小枫拍拍嫣然的肩,仍是笑笑地说:“第一条我不介意,第二条我不介意,第
三条取决于你,我会等。”嫣然回答得斩钉截铁:“你不必等,你根本不应该爱我。”
那次送行后,嫣然开始催促晨结婚,28岁,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该安定的
年龄了。晨却在这个时候动了出国的念头,他说:“我们先出国吧,出了国再结婚。”
嫣然不逼他,这种事是逼不来的。
出国的手续还没有下来,噩耗先到,姐夫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姐姐在电话里语
无伦次地哭着催嫣然回家,嫣然知道,她别无选择。
失去一家之主的董家大院冷冷清清,姐夫苦心经营的事业一落千丈,小枫一直
守在公司里,他不能让家族几代人的事业垮在自己手上。嫣然白天陪姐姐到医院打
吊瓶,晚上做好饭菜为小枫守门,可是小枫却不肯回来。嫣然只好去公司里找,黑
黑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嫣然走过去揽住他的头抚摸他乱乱的头发,乱乱的胡
须,她感到他的泪穿过她的手缝淌到她心里去。
晨终于出国了,只对嫣然说“我在那边等你。”嫣然没有留他,她知道留不住。
小枫用了三年的时间使公司度过了危机,庆祝嫣然32岁生日的那天,小枫买了
一大束红玫瑰兴冲冲地回家,姐姐把嫣然拉到一边,泪眼模糊地说:“嫣然,算起
辈份,你是小枫的小姨,你姐夫就这一个儿子,你可不能让他因为你被人戳脊梁骨
呵。”说着,就往下跪,嫣然急忙搀住姐姐,嘴里慌乱地说:“姐,你放心,我不
会,不会的。”姐姐抹着泪出去了,留下嫣然独自在屋子里发愣。
嫣然决定出国去找晨,办出国手续办了一年。姐姐为小枫相中过不少女孩子,
小枫一个个去见,却对谁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机票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订好的,嫣然不想要人送站,徒然伤心不如不见,到了
机场才打电话回家,话筒被小枫一把抢过,“嫣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太残忍了,
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嫣然只说:“我们之间没有夫妻的缘分,别勉强吧。”“我不会让你走,嫣然,
我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溜走,怎样才算有缘分?是不是这一次我追到你就算有缘?”
“如果我们有缘,就能再见。”
轻轻挂断电话,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嫣然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大雪,
泪落如雨。
小枫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嫣然望着急诊室的门痛哭失声时,才深深
意识到,门里面的男人,是在用他的命,留住自己。
小枫睡了整整两个星期,当他睁开眼时,一大堆医生正围着他检查,嫣然站在
角落里,看着他们为他拿过纸笔,看着他费力地在上面写字,再看着那张纸经过一
个个人的手传到自己手中,歪歪扭扭的七个字,每一个,都费尽心力——“我可以
爱你了吗?”
任世间再多的鸿沟,也抵不过爱的力量。
闹市卖兰花
●周振亚
马莫西受须小桃舅舅的委托,将他从霸王岭悬崖上挖回来的三株名贵奇花佛心
兰带到南京出售。
星期天早晨,马莫西约了班长刘长钧乘车进城,到夫子庙卖兰花,来到夫子庙
花鸟市场,看见许多做生意的已将摊子摆了出来。尽管时间还早,顾客也不多,但
花鸟市场已经很热闹了,笼子里的画眉、百灵、鹦鹉、芙蓉鸟,吱吱啾啾叫个不停
;金鱼盆里各种金鱼游来游去,五光十色。花卉摊点上更是琳琅满目,水仙、虎刺、
海棠、杜鹃、菊花、文竹应有尽有,争奇斗艳。卖兰花的最多,大摊小点摆了半条
街。
马莫西找块空地,打开塑料袋,取出三株佛心兰,放在地上,望望刘长钧,意
思是咱们叫卖吧!刘长钧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协助老师管理班级挺有一套,做生
意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羞红了脸,低着脑袋张不开口。马莫西吐口唾沫搓
搓手,卷卷袖子,像要跟谁拼命似的猛然吆喝一嗓子:“卖兰花——”刘长钧吓一
哆嗦,小声埋怨:“大惊怪叫吓死人了,干吗呀!”马莫西嗨嗨一笑:“你拉不开
脸,我来,不赶紧将花卖掉,须小桃就要失学了呀。”
还别说,这一嗓子真管用,喊来了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都挎个黄书包。女
的问:“你俩卖这兰花?”马莫西连忙点头:“是呀,二位买花?”男的问:“卖
什么价?”马莫西说:“一株6000元。”“6000元?!”女的看男的,男的看女的,
两人又同时盯着马莫西看,那神情分明在问:开玩笑还是神经病?刘长钧绯红了脸,
硬着头皮帮衬道:“这是珍稀名种佛心兰,很希罕的,还个价吧,5000元也行。”
他听马莫西讲过,西安就卖5000元,于是和盘托出了底价。马莫西瞟他一眼,心里
话,买主没还价,你倒先掉价了,真是个书生!男的将一株佛心兰拿在手中看了看,
不放心地问:“少于5000元不卖?”马莫西斩钉截铁:“最低价,少一分都不卖!”
男的手一伸:“掏钱吧,三五一万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