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歌嘹亮-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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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也只是哭,不知如何跟妈说话。
母子四人哭成一团。
3。“叛徒”高权
秋英一走,高大山就把孩子们交给了警卫排长小李代管,小李事情多,有时管不过来,就让他们自己闹去了。最兴奋的当然是高敏,她不时地号召高权和高岭,说:“妈不在家,咱们解放了!咱们想干啥就干啥了!高权,高岭,咱们玩打仗吧?”高权高岭说:“好哇好哇!”玩着玩着,觉得三个人太少,不好玩,就把别的小孩拉过来一起玩,玩得就像一个战场似的。有一天玩饿了,在屋里找不到吃的,便到处翻箱倒柜。最后,把他们妈妈收藏的粮票翻了出来,到外边买烧饼去了。
晚上,高大山回家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顿时就急了,问身边的小李:“高敏他们呢?”
小李说:“团长,今天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吗?”刚说完这一句,小李啊了一声,说:“坏了,团长!早上你让我跟你走,我忘了把高敏他们吃饭的事儿交待别人了!”
高大山一听眼睛也大了。
“打中午起就没人管他们吃饭了?”
小满屯嗯了一声。
高大山立即吼道:“那还不快点给我找人去!给我把他们统统找回来!”
小李一转身,哪里找去呢?他忽然把哨声一吹,拉起了一个排,兵分三路,就往小树林里找人去了。
高敏买了烧饼后,就带着高权高岭几个,往树林里去了。
他们的伙伴尚来福看见高敏拿了那么多的烧饼,一下就愣了。
他问:“司令,这么多烧饼,哪来的?没有违犯群众纪律吧?”
司令就是高敏。高敏带领他们玩的时候,总是自称司令,别的都是她的部下。高敏说:“胡说,我们是八路军游击队。不是土匪!这是拿我妈攒的粮票换的!
尚来福说:“多少粮票能换这么多烧饼啊?”
高敏说:“我也不知道多少。反正就那么多了,都给了卖烧饼的了!”
尚来福高权还有高岭,都觉得好吃,吃完就又打起仗来了!一直到发现小李叔叔找来的时候,才慌了起来;但聪明的高敏却让小朋友躲了起来,小李他们找了半天竟没找着,小李只好告诉高大山。
高大山一听就生气了,他把小李骂了一通,就自己上山找高敏他们来了。
高敏一看见父亲亲自找来,顿时就慌了。
“快,快隐蔽起来!我爸来了,这下坏了,没我们的好果子吃了!快藏起来,别让我爸看见了!
孩子们谁也不敢抗拒,暗暗地又把身子藏进了树丛的深处。
高大山一上山就发现了孩子们的行踪,他看到一张丢弃的军区《红旗报》,那是他们才有的,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大声地对小李:
“哎,别在这里找了!这里没他们!肯定在前面,走!”
这话是说给高敏他们听的,高敏他们也听到了,他们以为父亲真的没有发现他们,真的往前找他们去了。谁知走没多远,高大山就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示意战士们回头将那片小树林悄悄地包围起来。
“不要出声,这帮毛孩子马上就会自己出来的!”高大山吩咐道。
战士们刚刚走开,小树林中的孩子们便呼地一个个站起来了。
高敏命令高权:“快,咱们赶快转移,千万别让爸爸他们抓着了!”
高大山突然一声大吼:“站住!”把孩子全都吓了一跳,傻着眼,乖乖地站住了。
“都给我站好!说,你们谁是头?是不是你,高敏?”
回到家,高大山就把高敏关起来了。吃饭的时候,高大山只叫了一声:“高岭,来吃饭!”
然后,把关着高敏和高权的房门打开,叫他们出来,命令道:“给我靠墙站好!”
两人只好乖乖地站着,看着桌上的饭,咽着口水。
高大山说:“饿了吗?”
高敏不吭气,高权应了一声:“饿了。”
高大山说:“想吃饭吗?”
高敏大声地说:“想!”
高大山说:“想吃饭就说实话,今天的事怎么回事?”
高敏不说,头一扭,歪一边去了。
高权却吭吭哧哧的受不了,他说:“爸,我要是说了,你让不让我先吃饭?”
高大山说:“可以考虑。你说吧!”
高敏却突然朝他吼了一声:“你敢!”
高权说:“姐,我真饿了。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连累我呀。爸,我姐是头儿!”
高敏说:“呸,叛徒!”
高权说:“是她拿咱家的粮票换烧饼,发给大家,让人家叫她司令,跟着她上山打游击!”
高大山说:“高敏,他说的都是实话?”
高敏说:“是实话,又咋?”
高大山说:“好,说实话就过来吃饭!”
高敏忽然就高兴了,说:“真的?”
高大山说:“对,你!”
高敏看了高权一眼,就往桌边走来了。高权一看,却不敢动,问:“爸,我呢?”
高大山说:“你出卖了你的同志,你今天饿一顿,回禁闭室里去!”
高权只好乖乖地回到了禁闭室里,把门关上。
高敏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早就摸透了父亲的脾气了。一上桌,她一边吃饭,一边就讨好地夸起自己的父亲来。她说:“爸,我们上山打游击是学你呢,你知道吗?我们特别崇拜你,长大了我们也当兵,像你一样!”这话高大山确实爱听,一下就高兴了起来,说:“你真的最崇拜爸爸?”高敏说:“哎!”高大山说:“崇拜我啥?”高敏说:“崇拜你像电影里的英雄,《平原游击队》里的李向阳,《铁道游击队》里的刘洪,《平原枪声》里的史更新,你跟他们一样,不,你比他们还棒!”
高大山高兴得眼睛都小了,他说:“高敏,你真觉得爸爸像他们?”
高敏说:“嗯!”高大山说:“好,像我高大山的闺女!有什么想法,说?”
高敏马上来兴趣了,她说:“爸,听说明儿你们打靶?我想去!”高大山说:“行,明儿我就让小李叔叔带你去。不,我亲自带你去学打枪!”
高敏高兴了说:“爸,你太好了!我更崇拜你了!”这么一说,高大山却忽然谦虚起来了,他说:“别崇拜我,要崇拜,就崇拜你吕伯伯,他是老红军,走过长征路,抗战八年打过日本鬼子,对!要崇拜就崇拜他,别崇拜我!”高敏说:“爸,要不,让高权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高大山说:“不。不让他去,让他在家带着高岭,看家!”
高大山把高权叫了出来,让他坐下吃饭,吩咐道:
“明天早上吃完饭,你留下来看家,带弟弟玩,我带你姐去打枪!”
“看家就看家!谁稀罕打枪啦!”高权嘴里低低地嘀咕着。
第二天早上,高大山果真带着高敏去打靶,高权没有办法,只好带着高岭,在外边摔泥巴玩。可高岭玩着玩着,就不高兴了,他说:“哥,我们找爸爸和姐姐玩去吧。”
高权说不去。
高权对高岭说:“咱家里分两拨,你知道不?高敏是爸亲生的,爸跟她最亲;咱俩是妈亲生的,咱们仨最亲。以后你听我的话,别听高敏的话!”
高岭说:“你胡说!我也是爸亲生的!”
高权说:“你不是。你要是,今天爸咋带高敏去打靶,不带你去?”
这么说,高岭就暗暗地又想起妈妈来了。
高岭说:“哥,我又想妈了。不知道她啥时候回来,你说她还回来不?”
高权说:“回来。当然回来。不然咱俩不就没妈了?”
高岭觉得高权说得对,俩人就又玩起来了。
4。靠山屯的大奎
就在这秋英不在家里的日子里,有一天,高大山的老家来了两个人,一个就是他小时候的同伴刘二蛋,一个是靠山屯的小会计,说是去东辽城办事,路过这儿,听说高大山当了团长,就来看看他。其实这是一个借口,他们是有事而来的,但看到高大山的脸一直是冷冷地对着他们,便不敢做声。一直到了中午,他们起身出门了,刘二蛋才被会计不停地扯着衣服,让他把来的目的告诉了高大山。
刘二蛋说:“大山哥,你们家大奎,又搬回咱靠山屯来了!”
一听说大奎,高大山就被震住了。大奎就是他原来在家时跟王丫生的那个孩子。
高大山说:“他咋啦?”
刘二蛋说:“他原先不是给了人家吗?后来他大了,收养他的李老炮和他老伴前年都过世了。屯子里的人商量着,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待在那里,就把他接回屯里来了!他现在又姓高了,你们老高家在咱屯子里,就算是又有后啦!”
会计说:“屯子里大伙还帮大奎娶了亲,盖了房子,这会儿他们家也像个人家了!”
高大山的眼圈慢慢就红了起来。
刘二蛋的话吭吭哧哧的,最后不好意思地说:“大山哥,说心里话,我也知道你不想见咱靠山屯的人,那年你和小英妹子去讨饭,路上她掉到冰窠子里,你跑回屯子里喊人……我都没脸跟你再提这一档子事儿,你打东头喊到西头,一个人也没喊出来,回头小英妹子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忘了这件事,忘不了啊!……你不知道咱屯子里的人也跟你一样,一直没忘掉这件事,都觉得对不起你们老高家!可是大山哥你也听我说一句话,那年月日本人闹得多凶啊,又有土匪,又是夜里,别说是小英妹子掉到冰窠子里,就是有比这更大的事,也没人敢出头哇……这不,就是大家伙觉得对不起你们老高家的人,才商量着把大奎接了回来,帮他盖房子,娶媳妇……我和会计侄今儿来,就是想告你一声,咱靠山屯的人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大山哥,可这会儿,你们家在靠山屯又有人了!”
高大山雕像一样站在那儿,眼里不知不觉地已经涌满泪水,嘴里不住在叨念着小英和大奎的名字,几乎沉浸在一种自己的激动里,把刘二蛋和会计都给忘了。
刘二蛋看着高大山,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悄悄地对会计说:“走吧……咱们走吧!”
但被高大山猛然喊住了,他说:“你们别走,给我站住!”
刘二蛋吓了一跳,站住了。他说:“大山哥,咋?俺们就是来给你报个信儿,没旁的意思,对不对会计侄?”
高大山的眼里还在流泪。他说:“二蛋兄弟,是我高大山不是东西!你们今儿既然来了,不在我这儿住三天,就甭打算走!”
刘二蛋忽然就高兴了,他说:“既是大山哥叫咱留下住几天,咱就留下住几天吧。”
那一天,高大山自己下厨,给二蛋和会计做了几个菜,就喝了起来。喝着喝着,高大山对二蛋说:“二蛋兄弟,有几句话我想问问你们!”刘二蛋说:“问吧,来了就是让你问的!”
高大山说:“乡亲们真的还记得我高大山?”
刘二蛋说:“可是记得。你是咱屯子里出的最大的官了,不记得你还能记得谁呀!”
高大山说:“那好,喝酒!”
三人高高地把杯举起,二蛋说:“大山哥让我们,我们就喝。”会计点点头:“喝!”三人便一饮而尽。高大山说:“我再问一句。”二蛋说:“问吧。”高大山说:“那年冬天,屯子里的人真是因为害怕日本人和土匪,不敢出来帮我救我妹子小英,他们不是见死不救?到了这会子了,他们还记得我那个可怜的死在冰窠子里的妹子?”
刘二蛋手里的酒杯这时放下了,他真真的为此感到难受,他低下了头。会计也放下酒杯,两人默默地给高大山点头。
高大山强笑着脸说:“既然是这样,那就是我把乡亲们给看错了!是我高大山心眼小,对不起大家伙,来,喝酒!”
“既是大山哥说他不记恨咱屯子里的人了,那咱们就喝!”
刘二蛋和会计二人便跟着把酒喝了下去。高大山说:“好,照咱老家的规矩,三杯酒下肚,我就说几句心里话!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自从我妹子小英掉进冰窠子里,屯里人没有一个人出门帮我救她出来,我就铁下了心,一辈子不认靠山屯的人!可是你们俩今天来了,让我又改了主意!屯里人没有忘记我,也没有忘记我那死去的妹子小英,这就是善待我高大山,善待我们老高家的先人!乡亲们能做到这一步,过去的事我就不想了,我谢谢你们,谢谢乡亲们!我高大山,打今儿起,还是屯子里的人,你们还是我高大山的乡亲!来,再喝一杯,干!”
“好,干!”
可三杯喝完,高大山还是有话在心窝着,他说:“二蛋,我再问你一句。你说大奎又来了靠山屯……又姓了高?”刘二蛋说:“对,真的,不错!”高大山说:“他,大奎,恨不恨我?他还记得外头有我这个爹?”刘二蛋说:“哎哟大山哥,你咋能这样想哩?大奎你就是没养他,也生了他,你是他的亲爹,他咋能不认你哩!”
高大山忽地站了起来,他的确眼里又慢慢地流泪了。
高大山说:“不……他不会认我的!我高大山革命半生,对得起党和人民,对得起所有的战友和亲人,但我对不起他和他那个苦命的娘!不……他不可能不记恨我!他要是一点也不记恨我,也就不像我们老高家的人了!”
刘二蛋哑了半天,才回过了神来。
刘二蛋说:“你看这……大山哥,要不你这回跟着我们回去!你回去见见大奎,就明白孩子不记恨你了!不是你对不起他,那年月,是日本鬼子毁坏了你们家的好日子,那账要算也得算到日本人头上去呀!”
高大山却摇摇头,他说:“不……可是我到底是他爹呀!我生了他,却没有养他,我对不住他呀!”
说着,高大山竟伏在酒桌边嚎啕大哭起来。
急得刘二蛋和会计又是劝又是转圈子,说:“你看这你看这……大山哥你别哭了!……我们是来给你报喜信儿的,没想到惹你哭这一大场……大山哥……”
高大山忽然就不哭了,他抹干泪,又举起了杯子。
“来,喝酒!”
刘二蛋就这样在高大山的家住了几天,走的那一天,让高大山给他一张相片拿回去。高大山一时觉得不解,他说要这干啥呢?刘二蛋说:“你想啊,我要是回到家,万一碰上大奎,我跟他咋说呢?自小到大,他还没见过他爹啥样儿呢,你给我张照片,我好拿回去给孩子认认爹不是?”
高大山的脸色忽就暗了下来,心想是呀,大奎是他的儿子,他这个当爸的,也没有见过呀。半晌说:“二蛋兄弟,照片我可以送给你一张,可是对大奎,你就甭说你来过了!”
刘二蛋说:“哎那是为啥?”
高大山转身避开刘二蛋的目光,他说:“我是这么想,就是大家伙帮助大奎回到了靠山屯,安了家,娶了媳妇,他心里也不一定愿意认我这个爹!算了,还是让他只记住他死去的娘吧,只记住他的养父母好了。就这样啊!”
刘二蛋沉默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懂高大山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不敢再问下去了,他只好半懂不懂地说:“啊,也好,也好。”
高大山便从墙上取下一个镜框,将当年在朝鲜战场上照的一张取下,递给刘二蛋。刘二蛋拿到照片,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大山哥,那俺走了……对了,你也多想着点咱靠山屯,要是工作没那么忙,就回去看看。乡亲们真的可想你呢!”
高大山说:“好好好。”但谁都听得出,他的答应是含糊的,这一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刘二蛋一走,高大山的心里就像落了一个洞,怎么也填不上了,他时常愣愣地坐在屋里闷闷地想着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