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呼吸-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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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
有了理论,有了依据,有了一种对“练呼吸”的意念和意识,使我从“亲近自然”上升为“感悟自然”。有人说:“亲近自然就是亲近上帝。”那么,“亲近”之后所具有的“感悟”,一定是“上帝的声音”了。我把自己的一点点“感悟”竟与上帝联系起来,似有故弄玄虚、小题大作之嫌。其实,“上帝的声音”并不神秘;其实,“上帝的声音”就是一种智慧和灵感;其实,智慧和灵感很多时候来源于自然。
我很想举例说明。有一天清晨,当我在林阴间的一棵大树下入静、吐纳后,我突发奇想:既然天天来大树下呼吸,是否对树种应该有所选择?植物和动物都因不同的品种,而有不同的质地,不同的性能,还会有不同的气息和不同的磁场,于是,我又进一步地想象:一年四季都常青的松树,不畏风霜严寒,既然有这样强大的抵御力和生命力,那么,它所散发的气息,也一定强大、一定蓬勃。而所谓“天人合一”,就是人和自然的沟通与互补。
虽说,对于“松树”的奇想,毫无根据,但阅历和经历一再告诉我,突发奇想,就是灵感,就是经验的厚积薄发,是一种从量到质的火花。我应该尊重自己的“奇想”,并用“奇想”去指导行动。于是,我在晨练时,选择两棵大松树为据点,无论是做操还是练呼吸,我都站在松树下,闭上眼睛,全神贯注,静静地问候松树:“谢谢你把强大的生命之气散发给大地并输送给我们!”日复一日,我与松树的亲近,从外到内,两种生命的灵性,渐渐融合。每天早晨,站在大松树面前的那一个小时,我的身心都会感到特别的舒展,那是一天中最舒通、最舒服的时候。然而,这仍是一种自我感觉。
但就在前不久,我在报上读到一篇题为《树木磁场治人病》的文章,竟然证实了我对松树的感觉是有科学根据的:
“人与树木接触时,在树的周围形成一个弱电磁场,当它的频率与人的磁场频率相同时,就会增加能量的活性,树木就可以把健康的频率送到人的病灶部位……能够传递能量的有橡树、白桦和松树。”
这篇文章还明确写道,这是一位俄罗斯科学家研究的结论。文章还进一步指出,树木疗法不一定非要到森林,借助一小段树木也能收到同样的效果,而松树对人的作用在于“提高智力和内脏器官的功能”。读到这里,我忍不住欢呼起来。
当然,我收藏了那张报纸,仿佛这是一种肯定自己的证据。而通过“对松树的选择”,似乎也验证了“亲近自然就是亲近上帝”这句话。
2002年9月12日
收获的喜悦生命有很多滋味
在北京过完一个长长的暑假,儿子开学已十天,这周末回家,我发现他的情绪才有所稳定。可他不会察觉,这十天,我心里也掀过了一场风暴。
结束假期,我在火车站见到的儿子,却让我感到格外陌生,他一脸倦怠,无精打采,挎着背包、提着拎包,搭拉着脑袋,不声不响地走在我前面,好像被人押解,拖沓的脚步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打道回府的无奈。儿子低落的情绪,对兴冲冲赶来的我,无疑是一盆凉水。可知儿莫如母,我只能装出没感觉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跟在儿子身后。这时,我才想到,我不顾体力不济地一早赶来车站,一是接儿子,二是接灯笼。之前,儿子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在北京的古玩市场为我买了两只有民间风格的红灯笼,很喜气的。儿子能想到我,我很高兴,而喜气的东西放在家里,多多益善。但儿子下车后随身的行李中并没有什么灯笼。会不会忘在车上了?我立刻问儿子:“灯笼呢?”
儿子回答:“忘拿了。”
我感到扫兴:“我特意提醒过你的。”
他满不在乎:“走得太急了。”
我听他父亲说,儿子和女朋友分手时依依不舍,不到最后一分钟不肯出门,差点没赶上火车。所以,“走得太急”可以想象,也可以理解。我无法计较,只有忍了失望。
应该说,抚养儿子的过程,就是不断失望又不断期望的过程。期望,是因为付出很多。虽然,我一直不承认有“望子成龙”的思想,我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企图从儿子身上索取回报,其实,我把自己这一生最看重的成功押在了儿子身上,有意或无意中,始终把儿子对我的态度和感情看做是生活中第一位的东西。任何期望,放进了这样沉重的心愿,大概注定是要失望的。
何况,儿子正在恋爱中,这是最缺乏理智的时候。果然,回到家,儿子情绪无常,言谈很失态,莫名其妙地“攻击”上海,这不好那不满:“我就是不喜欢上海,听上海话别扭。”有一次,他甚至责问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调来上海工作?”显然,这是明知故问,这是发泄情绪。尽管,对儿子不懂事的表现,我努力采取原谅的态度,悄悄地说服自己:他毕竟初涉感情生活,偏偏又爱上一个北京姑娘,要维持一份远在千里之外的感情,他一时难以适应、难以调节、难以把握,在我面前往往容易放肆。
道理虽如此,可儿子的“责问”,毕竟问到了我的痛处,伤了我的心。这一夜,我做梦了,梦境很清晰:我和儿子吵架,为一罐他经常备着防哮喘的“乐喘宁”,我狠狠地骂他,情绪很激烈。醒来,我觉得累,胸口闷得难过,这是我梦里第一次出现儿子不听话的情景,至于出现“乐喘宁”这个细节,也很有意味,因为,儿子从小患有过敏性哮喘,送他去医院吊青霉素是家常便饭。十多年来,一直让我揪心的是,半夜发病,喘得厉害时儿子只能半靠在床上,呼呼的像只小风箱,我眼巴巴地守着他,那“呼呼”的喘息声如一盘石磨压在我心上。天长日久,夜里无论我睡得多沉,只要一听到儿子的咳嗽声,我会立刻惊醒,顿时心烦意乱,因为,三声咳嗽过后,他肯定要“呼呼”地喘起来,而“乐喘宁”能及时地制喘,是儿子最离不开的东西。可那种药里有激素,用得过量不仅有副作用,甚至会致命。所以,我们依赖它又害怕它。为此,“乐喘宁”才会进入我的潜意识,我“狠狠地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且,一到梦里,我的情绪也是放任的、失控的。
只是,梦里的放任并没有解开心结,反而连累到我的胃,这两天,由于心情的缘故,胃里也总是隐隐地不舒服。从心理到生理的连锁反应,向我敲了警钟,让我警觉、警醒,并有所警悟:儿子所以在我面前不掩饰地谈及上海、北京,我想,在儿子的潜意识中,也为我在感情上过多的依赖他、需要他感到了压力和责任。儿子大了,他的道路和命运,有可知的,更有很多未知和不可知的,当生活露出矛盾,感情发生冲突,一些模糊的、不确定的选择,会使他苦恼,这就是人生的开始、成长的开始,一切该由他自己去思考、去决定。我对他的关怀、左右、影响一定要渐渐淡出。我对自己说:“你做母亲的使命,已到尾声。”
我真的应该把自己从儿子身上移开了——我的生活,我的注意力,我的立足点——要完全地回到自己。无论今后儿子能否和我同在一个城市,我都是他生活的一小部分,我们只能像朋友一样礼尚往来。
看来,我又得重新确立目标和理想,这是迫在眉睫的任务。看来,生活又将出现新的开端,又可品尝新的滋味了。
2002年9月22日
收获的喜悦失眠
最近睡眠很不好,忧虑忡忡。
是长篇的修改有思想负担,还是胃的灼热感有增无减?原因不明。每天躺下后都很难入眠,时常要熬过子夜,好不容易刚睡着一两个小时,又被胃里一股股烧灼的气体闹醒。那热气不知是怎么产生的,突然从胃里升起,火辣辣地烧到胸口、喉咙口,烧得我心烦意乱,只能坐起来做深呼吸,慢慢地压灭那股热气。稍稍平息了胃部的不适,想接着再睡,脑子却彻底醒了,像用水洗过一样。为催眠,不得不爬起来放音乐,有时候就开灯翻书、看报,折腾来折腾去,往往要折腾到凌晨时分,硬把自己折腾累了,才能继续再睡一会儿。
而昨天晚上几乎没睡,完全失眠了,一直折腾到天亮仍毫无倦意,越是生怕睡不着,心里越紧张,脑子越清醒。夜里的清醒,所有的想法都是悲观的、不利的,自己吓唬自己、自己担心自己,是一种恶性循环。
关于胃的反应和睡眠不好的情况也多次向华山医院的张医生汇报过。我明白,是胃的问题在影响睡眠,医书上说:“肠胃受伤宿食停滞,酿为痰热,壅遏于中,痰热上扰,使胃气不和致不得安寐。”但受伤的胃,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需要时间慢慢调养。可我最大的顾虑,还是怕残胃有复发癌的可能。我床头备有一本上海科技出版社编印的名医谈“胃癌”的小册子,睡不着的时候就翻翻看看,像一面镜子,经常对照自己:“研究发现,残胃癌的发生率较胃完整的一般人群要高出6-7倍,发生部位多在胃肠吻合口胃的一侧……”尽管,张医生再三认为,要消除胃的这些症状,不能单靠打针吃药,更重要的是心理调适。但说到“调适”,究竟怎么做才得法呢?相对一般病人,我的心态其实够豁朗的了。
一夜无眠,今早起床后无精打采,脑袋昏昏然,草草吃了早饭便打开电视,一头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最好能补一觉。睡觉已经成了我的一桩心事。开刀前,我的强项就是能睡,到哪儿都能睡,无论汽车、火车、飞机,累了就打盹,哪怕进大剧场、电影院、音乐厅,看乏了照睡不误。搞脑力劳动的人,有我这种本事的大概不多。我一直以为,神经和神智的坚强,是我能够坚持写作又不可能写成一流的原因所在。
但这次得病后,感觉自己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睡眠不好,这是整个身体状况不良的具体反应:“无邪而不眠者,必营血之不足也,营主血,血虚则无以养心,心虚则神不舍。”如果不采取措施改善睡眠,这将是影响康复的一大障碍,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物极必反。我的潜意识在等待“反”的机会。
2002年9月24日
收获的喜悦终于“踏实”了
果然,机会来了。
上午接到王雪瑛电话,她说已约了曙光医院的潘朝曦医生,下午,她陪我去潘医生家看病。在这之前,也有不少朋友向我推荐过各路的医生,我一概婉言谢绝,我以为,求医如同拜师,不可朝三暮四,世界之大,能否遇见最适合你的明医或高师,这要看运气。也许,是被睡眠的问题所困,我有了“应该换医生、换药”的想法。可以说,在治病方面,我是运气的,刚想着换医生、换药,就有朋友给我介绍医生了。
刚从美国陪读回来的王雪瑛,也听说了我对治疗比较固执己见,所以,她对潘医生的介绍格外详细,说潘医生是个文化人,精通书法、国画:“潘医生认为,中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中医和书法、绘画是相同的,是一种艺术。”王雪瑛思维灵巧、快言快语:“我不是一定劝你调医生,多听听、多谈谈,就算交个朋友么。”
我欣然答应。对人对事,我都跟着感觉走。何况,病人与医生的相交、相处,也同其他的人际关系一样,要看缘分。
第一眼见潘医生,他散漫又自负的神情,以及一口浓重的淮北乡音,给我的印象很明确,他就是个草药味十足的老中医。那天,潘医生家正在请工人修理地板,充满油漆味,我们只能坐进半明半暗的厨房。显然,我们在不恰当的时间登门拜访,打扰了潘医生的忙碌。所以,为我搭脉时,潘医生似乎有点漫不经心。我很识相,觉得不便多讲,简单地谈一下手术后华山医院对我的确诊,对为什么只做两次化疗的情况作了说明。潘医生低着头似听非听,一边拿出笔和一叠空白的方子,在拔出笔帽时,他含糊一句:“一次不化更好!”
“潘医生,你是说,不化疗更好?”我似乎不信任自己耳朵,急忙追问。
“是啊。你说,化疗是什么?化疗就是掼原子弹,让土地连庄稼都长不出来了。”潘医生语出惊人,口气果断:“癌症的发生与抑制都与人体的免疫力有关,国外报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癌症患者死亡的直接因素,是免疫力低下并发的感染或放、化疗引起的人体器官功能的衰竭,而不是癌症本身。”他又形象地比喻道:“再打个比方:我们喊抓贼,结果把公安、民警都抓走了,谁来维持秩序?按照我们中医‘异病同治’的观点,治疗各种癌症有一个主要的治疗原则,就是扶正,从人的整体着手,加强机体固有的抗癌机制,通过提高免疫监视而达到抑制、杀伤癌细胞的目的。”
“潘医生,早点认得你就好了。”我激动起来。回想自己拿生命赌博似地选择“拒绝化疗”时,我多么希望有这样“果断”的语气、“坚定”的观点作后盾啊。我不得不承认,最近的连续失眠,还是因为对自己的病症有疑心、有担心。“我一直希望能找到有你这样看法的医生,找了半年多。”当然,潘医生对治疗癌症的观点和原则,只是一家之言,可我欣赏他的决绝,彻底否定、彻底坚持,并努力探索、努力实践,毕竟,中医对癌症的疗法是从爱护人体出发的。
“现在也不晚,我每星期四门诊,你可以来看看,不少癌症病人都五六年了,活得好好的,带癌完全可以生存的。”潘医生开始埋头写方子。
“我的胃基本切除了,应该怎么营养?我的胃还是常常有不舒服的感觉。”趁潘医生正好开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得抓紧把自己的情况、问题全盘托出,说得越详细越好。
“吃什么?平常心,不要太刻意地讲究,但是,你要掌握好食物的性味,凉性的还是热性的,对你身体是否适应,因为,你属于内热型的体质。另外,你的胃不能够多吃。”
“吃得少,我怕营养不良,会不会影响免疫力?”
“其实,人在半饥饿状态时免疫力最强,因为,血液循环比较流畅,所以,中医提倡:腹中常空。”
“潘医生,你讲得有道理。”王雪瑛插话。
“你们认为有道理,就按照道理去做。”潘医生用一手漂亮的字体写好方子交给我:“今天晚上我保证你睡着。放心睡吧!”
接过方子,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浑身放松的缘故,我感到一阵困倦,真想有个地方让我马上能躺下。
一走出潘医生的家,王雪瑛急忙问我感觉如何,我拍拍藏着药方的上衣口袋:“我明天就去曙光医院配药。我决定转院。”
“先吃吃看,再决定。”王雪瑛说。
“不,决定了。”我毫不迟疑。片刻之间,我作出了换医院的决定。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一条符合自己心意的、可以放心依托的治病的路。我像一条漂泊的船可以靠岸了,一颗浮悬的心,总算平安地落到地面,突然地踏实了。
这种对“踏实”两字的深切感受,曾经也有过一回,那是二十年前,刚生下儿子,护士把一个软软的小人儿放到我的臂膀里,我一阵紧张、一阵兴奋、一阵心跳,接着,我久久地凝视这个陌生又有着血肉之亲的小东西,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