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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用力呼吸-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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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臂膀里,我一阵紧张、一阵兴奋、一阵心跳,接着,我久久地凝视这个陌生又有着血肉之亲的小东西,我的心渐渐往下沉,仿佛落到了一块最安全的陆地上,很踏实,很踏实。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踏实”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虽然,我在文章里无数次地运用过“踏实”这个词。我知道,这一种踏实,是生命的希望,是生活的希望。    
    而今天又出现的“踏实”,同样是因为感觉到了生命的希望、生活的希望。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迟到的“一束花”

    2002年10月10日    
    这大半年,我的生活真是浪漫到极点,别的不说,光是朋友送的花篮、花束,不计其数,住院的时候,从病房一直摆到走廊,出院后有一阵,我家里仍像“鲜花盛开的村庄”。每天生活在花天花地里,我心里只有感激,还有隐隐的不安,接受了太多的关怀和友情,将来用什么回报?!    
    所以,建君来电话说:“没来看你,是怕累着你,但心里一直想着要送你一束花的。”我赶紧劝阻:“什么也别送,我心领了。”建君笑了:“我的花,你肯定要收的,我的花,肯定和别人的不一样。”我很欣赏建君说话时那种肯定的语气,而且,他的肯定往往别出心裁。我能想象,建君所谓的“花”,肯定有“花招”。不出所料,建君告诉我,他已经和鲍淡如商定,这个周末他们一起陪我上九华山,开一辆面包车:    
    “九华山那边都安排了,我们打个来回,你就多住几天,想去哪儿有专人导游,保证你收获大大的。我早就想好了,我迟送的花,肯定要送得有意思。”    
    建君的这束“花”确实很特别,也正是我心里向往的。手术后,太原的叔叔婶婶来电话邀请我去他们那里休养一段,我的堂弟可以开车带我去五台山一游。很遗憾,五台山、九华山、武夷山等名山大川,我都没到过。而一旦身体出现问题,我心里似乎更有一种急切感和紧迫感,投胎做人,一生一世,最重要的无非是经历和阅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多走走、多看看、多听听,多学学,多长长见识,多明白点事理。但过去的我,忙于养儿、忙于事务,好像也走了些地方,却走得不够用心。可对人、对事,用心或不用心,大有差别。不用心,浮光掠影,浅尝则止,看到的只是最表面的东西。现在想着该“用心”地走马观花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让我独自上路去太原,顾虑颇多。但建君的安排,毕竟还有鲍淡如等一帮朋友保驾护航,别说九华山,就是上九霄云天,我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出行。    
    算起来,认得鲍淡如已有三十多年了,早在“文革”大串联的时候,虽然我们不同校,却同道去过洛阳,在洛阳拖拉机厂“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两年后,我割破指头写血书,终于加入了第一批去北大荒“建设边疆、反修防修”的革命行列。三天三夜的火车,到了黑龙江铁力县“我的第二故乡”,这才知道,鲍淡如和他们比乐中学的一些同学也来了铁力。我们向明中学分在五连,比乐中学的都在八连。下连队不久,我和鲍淡如都先后从连队调到团部宣传股搞报道,天天“混”在一个办公室里“耍笔杆子”。我们报道组的办公室,尽管是团部机关最破、最乱的一间办公室,却最有吸引力。我们几个虽不敢自称“才子佳人”,可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有幸坐办公室,有幸以写文章为己任,这让多少在连队当农工的知青羡慕不已啊。就这样,我的生活之路从一开始仿佛就注定了要和鲍淡如这个人发生联系。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在星星一样繁密的人群里,用一个“缘”字解释人和人必然的联系,这一言以譬之,是归根结底、是言简意赅还是对说不清的“微妙”和“奇巧”的托辞?    
    建君曾是鲍淡如的同事,当然,我认识建君,鲍淡如是桥梁。那是两年前,我的创作需要补充些素材,打电话给鲍淡如,他转手把“皮球”踢给建君:“我推荐一个人,他能给你说上几天几夜。”建君之聪明、之活络、之健谈,远远超出我的估计,而我的问题恰恰是他的兴趣所在,何况,我又是个诚恳、好奇的听众。于是,建君的滔滔不绝,就像江河决堤,势不可当。一个能讲,一个愿听,那些天的交谈丰富、酣畅。期间,建君也谈到了他与九华山的故事。但回想起来,那些天的交谈,实在精彩,也实在辛苦。    
    交朋友就像滚雪球。有了那些“酣畅淋漓”又“辛苦交加”的交谈,我和建君也成了朋友。所以,有建君的精心安排,九华山之行对我会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尽管,在这之前,我曾和一位精通气功的朋友有过这样的对话,我问他:“你看,我这次得病抗得过去吗?”他回答干脆:“你要信佛。”我却无言以对了。我对佛教、佛学知之甚少,我总觉得,我不能有求于佛才去信佛,这未免太功利了。不过,既然在我养病期间有机会去九华山一游,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在冥冥中好像也是与佛的缘分?!    
    临行前,我没想太多,也没心思多想,这些日子,我主要的精力是修改长篇。修改已过大半,可我已筋疲力竭,无法一气呵成,也想到应该稍稍停一停、歇一歇,充充气,接接力。因此,建君的送“花”,不是迟到,而是太及时了,正中下怀。    
    想到暂时搁笔,要去香火缭绕的九华山小歇,我的心顿时飘飘的,如一缕轻风。    
    2002年10月12日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九华山的仙气

    听说我要去九华山,朋友们都支持,惟一的担心是,秋天了,山里气候更凉,我会不会感冒?医生们再三关照,正在恢复中的我,最忌感冒。我的免疫力像一道曾被洪水冲垮的堤坝,虽然几经修筑,好不容易堵住漏洞,但防洪能力仍是虚弱的,万万不能再受侵害了。    
    连续一个多月不停地改长篇,实在是很消耗体力的,这两天我已感觉不妙,嗓子发痒,轻微地咳嗽,已有感冒的症兆了。昨天晚上王周生来电话,我躺在床上接电话,很不争气地又干咳起来,在电话那头的王周生立刻警觉地劝告我:“星儿,你咳得这么厉害,明天怎么可以去九华山?感冒最重要的是休息,山上比山下冷多了,再加上路途劳累,要是病在那里不合算。我劝你别去了。”我对王周生说:“几个朋友为筹备这次活动,很费心的,大家是陪我去,我先打退堂鼓,这实在不合适。”王周生认为,为我身体着想,朋友们应该理解,所以,她很坚持地劝我取消活动。    
    临行突然咳嗽起来,我心里懊恼万分,也关照同行的盛曙丽备了各种感冒药,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改变去九华山的计划,我已经够麻烦朋友们的了,怎么还能让大家扫兴?当然,我心里还藏着一个更主要的原因:九华山毕竟是佛家圣地,难得一去,我必须虔诚,怎能为一点小病患得患失?!    
    吃两片消炎药睡下,嘴里还含着润喉片,总算咳咳停停、似睡非睡地盼到天亮。    
    九华山在安徽境内,现在通了高速,交通也便捷,我们一早出发,五六个小时后,即可在九华山吃午饭了。这路上的五六个小时,朋友们谈笑风生,我却一直靠着车窗昏昏欲睡,修改长篇的累和略有感冒的乏,像弥漫的雾不消不散地笼罩着我。中途,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加油站让大家“方便”、“放风”,我勉强下车,只觉得两腿同面条似的发软,站一会儿身体都打晃。我不免暗暗发愁:可别真被王周生说中,病在山里……    
    奇怪的是,在九华山庄吃过午饭又小睡片刻,再出门准备上山游览时,我发现,我已经不再咳嗽,无力的四肢好像也在渐渐充气、渐渐地来了精神,仿佛有种苏醒的感觉。而建君他们看我在车上无精打采的样子,断定我下午爬山力不胜任,便事先叫来两个脚夫,要抬我上山,建君还有一套理论:“你要保存实力,不能一来就累垮。”想想有道理,我硬着头皮上轿了。坐上颤颤悠悠的滑竿,感觉自己沉甸甸地压在别人的肩膀上,浑身不自在,实在坐不住,便让脚夫放我下来。两个脚夫只好抬着空轿,一边跟在我身后,一边使劲叮嘱:“大姐,你身体不好,走累了就坐上来吧,你不坐,我们也拿钱的。”我没搭理他们,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只是埋头登攀,呼吸着山林里特有的气息,我越走越来劲了,上午那个有气无力的我已无影无踪。朋友们见我精神抖擞、脚步生风地跑在他们前面了,都说我一上山便判若两人:“九华山真是有仙气的。”    
    我想,所谓“仙气”,就是九华山特殊的风水,那四处缭绕的香火和悠扬的暮鼓晨钟,组成了一种不可言传的氛围。而环境与人,有着最直接的感染和影响。早在秦汉时期,我们的古人就已认识到地理位置、地理环境与人的健康长寿有着密切的联系:一州之气,生化寿夭何故不同?“高下之理,地势使然也。”而来到九华山,我体力和精神的为之一振,显然是个典型的例子,说明了“地势使然”之理。我想,这也是建君非要安排我来九华山的道理所在。但建君只说:“九华山的‘仙气’何止这一点,你的收获,只是初步的。”    
    那么,进一步的收获又会是什么?    
    走入百岁宫的五百罗汉堂,见有抽签,我想一试。以前,也遇到一些寺庙内有抽签的,我一概回避,一是不敢,二是不信,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但如今的我,改变很大,对一切都更坦然、更宽容,而且,对过去曾排斥的东西也都愿意重新去认识、去了解、去体验。所以,又遇到有抽签的,便毫不犹豫了,不妨一试。百岁宫的抽签方式也有些特别:首先,由你自己任意选中一位罗汉,然后,从这位罗汉作为起点,再由你任意地选择方向,或左或右,按你的年龄依次往前数,数到与你年龄重叠的这个罗汉,与你必定有缘,并依据这位罗汉的名称到门口取签。    
    搞懂方法,我立刻行动。而与我年龄重合的这位罗汉,是个吉利数:“第八十八观行月轮尊者”。在我取到的签上,是这样描绘这位罗汉的:“法相所现为正面安坐,左脚竖立,右脚架座上,左手握鲜果,右手勾曲作捏指状,骨相瘦清奇,神态慈祥安宁,沉稳思索貌”。病后的我与这位尊者的相貌、神情,好像确很相似。更令我欣慰的是那四句签文:    
    “古刹山门向南开,心不虔诚莫进来,殷勤奉上香一炷,万事平安无祸灾。”    
    在罗汉堂门边,一些人拥挤着等待小和尚解签。我觉得,我的签文写得明白、平实,好像不需要参悟玄机。但我还是请教了小和尚:“给我讲讲吧。”    
    小和尚笑着问道:“你求什么?”    
    我说:“求平安。”    
    小和尚用祝福的口气答:“你这张就是平安签。”    
    我立刻作揖叩谢。    
    走出罗汉堂,朋友们都来向我道贺:“好啊,平安签,平安是福,比什么都好啊!”    
    “‘万事平安无灾祸’,星儿,你可以放心了。”    
    在九华山上能得到一个平安的祝福,我确实感到幸运。离开百岁宫,我脚步完全轻快了,无论上山还是下山,我跑得比盛曙丽还快,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2002年10月15日    
    


挂在家里的星星月亮别误解了佛

    建君和鲍淡如赶回上海了,把我全权地交给了雪梨。关于雪梨,我要专门记她一篇的。    
    今天,雪梨要带我们去拜见回香阁住持慧光法师,上午听慧光法师讲经,中午,和慧光法师一起吃斋。这样的安排,让我激动。虽然,在到九华山的当天晚上,我们已见了慧光法师,他在结束法事后下山来和我们共进了晚餐,我还抢先坐在慧光法师旁边,总想多沾点仙气和灵气。席间,慧光法师给我们看相。慧光法师在述说别人的时候,工作、家庭,方方面面都论及的,可当慧光法师侧脸对我察颜观色时,却只说了一句:“你寿根很长。”我惊呆了,慧光法师从我脸上竟看出我的心思、看出我对自己最迫切的疑虑,并正中下怀地给了预言。顿时,一桌人的眼光也都叹然地一亮。那时刻,我很想知道,慧光法师是根据什么而一针见血、一语破的?又联系到下午抽到的那张平安签,这使我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长篇改到力不能支的时候,我置疲惫、咳嗽而不顾,执意要来九华山一游,仿佛就是来听取这些福音的。但我马上劝阻自己:来感受佛地、了解佛法,不能如此功利啊!所以,在昨晚的饭桌上,我几乎没有提问,只是怀着敬意,听慧光法师很随意地和大家聊天。    
    上午,我们一到回香阁,穿着浅灰色大袖僧衣的慧光法师就迎出门来,把我们请进他清静、朴素的会客室,并吩咐人给我们备上茶点。会客室的四壁挂满字画,香烟缭绕的供桌上果然有三尊半米高的金佛,建君临走时曾关照:“去回香阁,你可以把玉饰放在慧光法师会客室的金佛前开光。”我立刻遵嘱脱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到佛像前,又毕恭毕敬地屈膝拜伏。    
    这时,慧光法师在金佛对面的一排椅子上已盘膝端坐,两手自然而然地摸数着一串油亮发光的念珠。我悄坐一旁,端详着慧光法师饱满、发光的天庭和一脸的宁谧、慈蔼、洁净。我被深深感染,只觉得,我的心从未这样安宁,而面对着神秘、未知的世界,我的心也从未这样的新鲜,像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儿。    
    慧光法师在讲经开始前,恳切地对我们说:“佛法太高深,不容易信解,你们有什么问题么,提出来,我可以讲得更有针对性。”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毕竟对佛法知之甚少,没有太多思考。可今天实在是个好机会,能与慧光法师促膝交谈、面对面请教,这样难得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要错失啊!我得首当其冲,抛砖引玉。但问题从何提起呢?我想,不懂理论,就结合自己来九华山的感触,问点实际的,譬如:该怎么看待我在罗汉堂所得签文的提示?譬如,该怎么理解慧光法师给大家解相时所说的预言?再譬如,该怎么认识善男信女烧香拜佛时的祈愿和求助?    
    “你的问题很好。确实,很多人,包括很多信佛的人,其实,对佛、对佛学,有很深的误解。”慧光法师用安徽家乡话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的提问:“‘佛’这个字,是梵文的汉文音译‘佛陀’的简称,梵文的原意是觉者,觉悟人生,觉悟万物及宇宙的实相与真理。我们现在所说的佛,是指释迦牟尼佛,他原是印度释迦族人,一生勤勤恳恳发明真理、说法度生,但当时释迦牟尼佛的讲学,只用语言,没有写成文字,以后,是他的众弟子把佛所讲的学理、行持法规等结集,称为大藏经,这部圣典教理圆满、议论精密,是世界上任何一部宗教的经典都不能与之相比的。可不懂佛学的人,往往会把佛学误以为是一种宗教。错了,佛学不是宗教。佛学只是渲染着一点宗教色彩。佛学与宗教有着根本的区别,宗教是崇拜神的,而佛、菩萨,是由人修持而成的,我们礼敬他们,就是要学习他们的修持,转迷开悟,才能离苦得乐。”    
    接着,慧光法师又逐一的给我们讲解了佛学与宗教、佛学与哲学、佛学与科学的关系。我听得用心,仍感深奥难懂,有些道理一下子还不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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