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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冷血 -高红1029-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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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8点,一队警员赶往中原路小区——陈东强的住地。打听清楚,此地只住他一人。
  屋门口窥窥,没有动静,窗口也没有灯光。人不在。还是老主意:张网守候。
  两种可能,一种他在家,一种还没回来。无论哪种可能,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行事。 等,等他个河清海晏、水落石出。
  9点、10点、11点……警员们留神新村的几个出入口已人影稀疏,仍不见陈东强露 头。
  11点30分,一直盯着他家窗口的侦查员发现屋里灯光闪了一下,又灭了——屋里有 人,他在家!(后来才知道,当晚陈东强发烧早早睡下。拉灯是因为Call机响,他看看是 谁呼他,发现是欠钱的债主,不理,又把灯拉灭。没想到躲得了钱债,躲不了命债。灯光把 警察这大债主引来。)
  警察冲上楼,敲门,陈东强只当是债主,依旧不理。警察把门撞开,扭住昏昏欲睡的陈 东强,铐牢他。当场从他家搜出一模一样的撬窗栅工具——一尺多长开槽口的管子、狄爱多 那旅游鞋,经检验比对,与6。14吴兴公寓案现场的鞋印相同。
  人证物证俱在,陈东强扛不住,招了。
  6月14日下午,陈东强骑车来到吴兴公寓,一个多月前,他和张明在该大院2号楼干 过一票,盗窃一户装修好还未迁入人家,得手钱财价值两万多元。他记得这大院防范很松, 进去出来均无人询问。他是用那户人家走道外一截管子撬的窗栅栏,用后感觉比其他工具好 使,但还不够趁手。后来他又请工匠把那管子一端开槽,再往后用新工具作案,感觉如鱼得 水。
  14日下午2点他来到吴兴大院1号楼,从楼梯一层层向上寻找作案目标,到了30层, 他发觉四边走道只有林祥家走道和家门上没安铁门,厨房窗户还是开着的。选中这家下手! 据他交待,事先他按过门铃,也敲过门的,没有反响,确定里边没人,遂用改制的铁管撬窗 栅栏。等他进了厨房间,又进了卧室,发现床上睡着人时,吓了一跳,急忙退身厨房间—— 此时他若由原路退出,中止作恶行为,便不会有以后的血案发生。可是他没有,可惜没有。 他取了匕首,锋快的刃面壮了他的胆,恶向胆边生。他边搜翻财物边往卧室走,没有想到抽 屉里、橱柜里,一点值钱物也没有翻出来。他不甘心,仍旧朝里走,已经走到阿珍睡着的床 边,他居然胆大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吱,那不高档的抽屉不合时宜地响了,他看见里边 的警帽,误以为是保安的帽子,此时阿珍被惊醒(采访时,我真希望阿珍永远睡着,睡到陈 东强走了再醒,那么顶多丢失一条红塔山香烟,而不是一条性命;但我又想到,不是此案上 流血,或许就是彼案上,既然他带着嗜血的凶器盗窃,那凶器总有一天会扑向阻挡作恶的对 象饮血),出于本能,她大声喊叫,陈东强扑过来威逼,阿珍依旧高喊“有贼”,陈东强的 匕首落了下去——往下是一场血腥的搏斗!后来匕首刺戳的次数多了,刃面弯曲,留下尤法 医尸体检验上的特殊伤痕:创缘不平整,有两个皮瓣形成……符合前端分叉状不规则样物体 刺戳所致。
  (尤法医后来对记者说,可惜那把匕首随预审走了,不然留下来,可做以后分析创口的 参照。)
  阿珍倒在地上不动,也不喊了。
  陈东强杀了人,没忘记将那条带血的红塔山拿走,他从撬坏的窗口原路退出,沿消防楼 梯走下底楼。此时大约下午3点一刻。阳光灿灿,油绿的树叶晒得打蔫。唯蝉鸣高亢。据他 后来交待,底楼有人,门房也有人。可是跟无人一样,他坦坦然骑车出了大门,像施了魔 法,后来警方调查访问竟无一人有看见过他的记忆。
  我看了审讯他的录像,震惊他在交待血腥罪行时的轻松,他时而面带微笑,时而做困惑 状,时而拿一张大纸对角折叠替代那个匕首刺刺戳戳。说到杀人理由,他讲得简单:她喊叫 嘛,老叫……
  陈东强交待了他先后在徐汇、虹口、黄浦、杨浦、浦东等地撬窃作案的多起犯罪事实, 还交待了两名同伙。警方派员迅速将两人抓捕归案。距发案127个小时,此案告破,这次是 真地破了。
  最后48小时,专案组成员无一阖眼,破案期间,正逢学校期终考试,专案组成员不少 是孩子父亲,但无一人离岗请假,甚至无一人正常下班。
  陈东强被押到预审处看守所时,一向冷静的预审员们都出来看,要看看杀害预审民警家 属的凶手什么样,感谢刑警办了个漂亮的案子。据说在气温高达38度的日子里,陈东强在 预审处交待了匕首的去向——丢进某处垃圾箱里,遂派人把接收该垃圾箱的垃圾站翻了个底 朝天,那把匕首翻出来。此案彻底告结。
  徐林生高工荣立三等功。他不在意那个功,他正就此案由工具痕迹突破和他的同事们探 讨,以后如何在扎实的现场取证基础上,超越常规工具,大胆想象…… **********************************感谢JOHN提供底本,黄金书屋 整理校对 **********************************转载时请保留以上信息,谢谢!
  兵布钻石楼
  ——记95·1·1宾馆杀人抢劫案
  在相当一部分人不信科学信菩萨的年代,他未能免俗。
  由于近年来在国内外奔走,在股市里搏击,不平静与不平常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忙碌 中度日,日子过得特别快。最热季节里的一天,他隔着证券交易所的玻璃墙,看窗外的人 群,熙熙攘热如蝇如蚁,脸上的表情大同小异——一奔柴米油盐为房子票子;再回头看室内 仰望股票显示屏的一张张脸,怎么也都像出自一个化妆师的手艺——渴望发财发大财目光炯 炯。
  当天是7月8日,按说是不错的日子,七、八——期望着发,可整体低迷的股市并不如 多数人期望地发起来,依旧是烂泥一摊扶不上墙。好在他做得早,看盘操盘脑子蛮灵光。个 股稍涨就抛,大跌再买进,稍涨再抛,居然在多数人只赔不赚时,稳稳坐进了大户室,当 天,他小发一笔收手不做了。面对室内室外芸芸众生,他有了一种高居人上的满足。
  望着墙上的日历,他突然想起,今天是他30岁生日!怎么赚钱赚得连生日都忘了?而 且是30而立的大生日,钱迷心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做了不做了,一星期收手不再 做,好好歇歇,静心想想,想想前三十年,后三十年,找个老和尚看看相,好好调理一阵, 再说。
  他并没有马上找到老和尚,而是拖到黄叶满地的初冬;他也没到哪个名山大川求佛访 仙,而是在股友的指点下,找了一位据说蛮灵的陈大师。他并没一上来就问契阔穷达,而是 让大师给他看看身体如何,有无疾病?
  陈大师稍加端详,问他清早排尿是否细而断续,时间比较漫长?问他晚上是否觉睡得不 安稳,一夜总要醒好几次?他想了想,觉得对路,遂问陈大师怎样调理。大师给他在纸上划 了一张方子,无非几味有益无害的中药:构粑、莲芯、西洋参、六味安神丸。他把方子好生 叠起揣进口袋,迟疑着还想问些什么。
  大师不愧为大师,要他但问无妨。
  他说他今年30岁了,三十而立,请大师给他看看命相如何。
  陈大师这回把他好生看了一阵,沉吟良久,面无表情他说,你今年前半年还可以,命旺 财旺。
  那后半年呢?他问。
  后半年不太好。
  他吓了一跳,问怎么个不好法?
  看你印堂间有股煞气,后半年恐有血光之灾降临。
  他愣怔片刻,信了怕了。求大师指点个避灾的方子。
  陈大师想想,说,你住的地方不好,像汪洋大海中的孤舟,下不了锚舵,也无岸礁依 托,浪大势必翻船。换个地方住住。
  他诚惶诚恐地谢过大师,递过一份不菲的礼金。
  这一年往后的日子,他一直没回自己家住,自己那个破家也真没什么住头,三天两头改 换住所,找他成了一件挺困难的事情。捱到本年度最后一天,1994年12月31日中午,他 住进上海市中心一座五星级饭店,为了最后一天避灾,也为了有个像样的地方迎接海外飞 鸿。
  他小小年纪居然也相信命啊运啊那一套!
  或许命运对他和他的同代朋友是有些特殊。上海电视台制作过一部电视连续剧《孽 债》,讲几个云南知青子女到上海找自己亲生父母的故事。据说上海做过知青的中年人的形 象为此大大受损。不少人戏问他们:可在天南地北留下过孽债?“孽债”一词已成为不和父 母在一起过日子的知青子女的代名词。
  他和他的朋友就是所谓的“孽债”。父母当知青多年,又就业回城,只是回不到出生、 上学的故乡都市,回不到上海,那一份融化在血液中的思乡之情怎能一斩就断?为了孩子的 教育和前途,父母亲纷鬃把他她们送回姥姥家或奶奶家,先上学,后就业。
  这又是一个不算小的社会问题。隔代教育要么溺爱,要么放纵,要么不管也不会管。而 知青子女从相对艰苦的边疆来到中国第一大都市上海,又正值心理极不稳定的青春期,会有 什么事情发生?
  好与坏,不好不坏……
  可能穷尽一般人的想象,可能黯淡所有的文学艺术……
  什么都可能发生。
  我的采访是在事情结束后的一年半,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所以我无法了解更多。无法 了解这些返城知青子女的生活经历和心路历程。只听说本案中一名知青子女也找人看过相, 那个看相人从他名字的笔划中算出会有灾祸临头。叫他改一个名字,躲过预示着灾难的笔 划。
  于是他信了,改了。
  可是灾难并没有躲过。不仅他没有躲过灾难,还给别人带来了灾难。就在1995年那个 元旦。
  一、元旦那个清旱
  1月1日,元旦。
  中国人对元旦的重视程度远不及春节,加上这两年大城市不让放烟花炮竹,过年的动静 又小了许多。一般人家睡睡懒觉,走走亲戚,吃点好的,看看电视,两天假期很快就过去 了。过年,原本就是过老人和孩子,换本新挂历罢。
  清早6点,上海虹桥机场的清洁工老黄就开始做一天的清洁。早班的飞机已到陆续起飞 的时候,客人们也多了起来。人一多,垃圾就多,不紧着打扫,饮料瓶子、包装袋子一会就 把垃圾箱塞满。老黄这个年假不歇了,他把两天假攒起来,春节一起休。
  老黄手脚勤快,不一会儿身上就冒汗了。他打扫到国内候机楼10号边门的垃圾箱边, 将扫起的垃圾往箱里倒,发现箱口不上不下塞着一大卷东西。此时天已大亮了,他看清那团 东西是一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他放下扫把,抽出那只口袋打开来看,最上边是一件卷着 的棉毛内衣,衣上隐约有污物,等翻开那卷棉毛内衣,老黄吓坏了——内衣裹着两把木把匕 首,匕首很新,晨曦给锋刃镀一抹寒光,一把上边还有干涸的血迹……
  7点钟,老黄从垃圾箱取到的那只老霉气的口袋放在了虹桥机场公安处刑侦队桌上。经 过清点,里边除了棉毛内衣裹着的两把匕首,还有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一块染血的手帕、两 个钥匙圈、一副黑色羊毛手套。塑料提袋上印着“鸿翔”字样,这是上海一家老字号服装店 的名字。
  分明是一件血案的遗留物!可是血案发生何处呢?
  有人认得两个钥匙圈其中的一个是彩云宾馆的。那另一个呢?
  钥匙圈上有一个牌牌,牌牌上印有像包公帽子样的图案。经向有关部门打听,确认是市 中心的一家五星级宾馆。
  机场公安处的同志迅速乘车赶往这家宾馆,找到宾馆保安部,保安部的同志确认该钥匙 是他们宾馆的。保安部的同志带着来人到了钥匙上标志的1706房间门口。敲敲门,门里没 动静;再敲,还没有;他们用拾来的钥匙打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拖到地上的席梦思床 垫掩盖着两条白白的人腿,暖气很热的房里嗅得出一股淡档的血腥……
  二、九揪揪——救揪揪
  元旦,难得的一个假日,不值班的刑警清早大多在家休息——睡懒觉。
  803支队探长王晓民被电话吵醒。问是啥人啥事体?
  话机那头是宾馆保安部经理王晨,老熟人了。王晓民讲,侬拜年么不会晚点,阿拉正好 睡呢。
  王晨语气急火火的,宾馆出命案了!
  侬勿要瞎讲。老弟,今朝啥日子侬晓得勿?过年唉,瞎讲要霉气一年的。
  王晨那边比他还急,不开玩笑,真的发案子了!
  王晓民睡意全无。什么案子?发在哪点?什么时候接报的?
  王晨说,我也是听保安打来电话说一个客人死在1706房子里了。我这就过去,我家离 宾馆远,怕路上塞车。你家近,你先去看看,把现场稳住。我马上就到。今天元旦,别惊了 客人。
  王晓民是那家宾馆的管片探长,管片发案,又是这么个敏感日子……事关重大!放假不 放假早就轻描淡写,他收拾一下,急忙赶往发案现场。
  803刑侦总队值班室接到报案,总队长张声华、副总队长秦士冲带痕迹员、法医、侦查 员赶往现场。张总叮嘱出现场警员:今天是元旦,别惊动住店客人。统统换便衣,车子不要 闪灯不要鸣笛。他叫车子在离宾馆还有一段距离的小弄堂停下,警员们提着机器、工具步行 到宾馆后门,从职工电梯进入中心现场1706房间。
  宾馆所在地的静安分局接到报案,迅速给放假休息的警员发呼机:九揪揪,九排排排排 揪揪……这是他们约定的有见血案子的呼叫信号。九揪揪——救揪揪!见此信号,也别多 问,你赶快到局里来。
  静安刑侦支队的姚队长带着老婆孩子,拎着礼物正往老丈人家走,呼机响了,见是九揪 揪,他把东西交给老婆,掉头朝局里赶……
  九揪揪——救揪揪……
  静安刑队的队员,有的在家睡觉,有的帮老婆做家务,有的去小菜场买菜,有的出门走 亲戚,在接到信号的那一刻,他们不再是丈夫、父亲、女婿、兄长;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职 称:人民警察,公众安全的保护者。
  他们边往静安分局赶,边在心里想政委昨晚的交待:明天是元旦,你们放假回家,呼机 都挂挂好,没有电池的换上电池,万一发案子不要找不到人。他们想:政委的嘴够“毒” 的!
  803支队除去云南侦破11·23案的几个侦查员,大部分警员赶到现场。
  此案是当天发生的第三起血案,法医、痕迹员和侦查员们有点忙不过来了。
  三、卫生间的滴血
  元月一口,尤剑达法医在803刑科所值班。接报后,他赶往发案现场。
  由于发案时间——元旦、地点——涉外宾馆、被害人身分——很可能是外宾——几方面 因素特殊,这起凶杀案的常规现场便变得不那么寻常了。刑科所几位高职称的法医师全部到 场,现场勘察格外仔细。
  一年半后,我为了写《九十年代大案要案侦破纪实丛书/上海卷》,采访尤法医,尤法 医对几乎是法医盲的我进行了 初步的“扫盲”。
  尤剑达是复旦大学人类学毕业生,他和同事、803刑科所法医室主任王德明是大学同 学。据介绍,复旦大学只有这一届人类学专业学生。当年招生是为了打仗派用场,为了给防 化兵设计保护服装。他俩毕业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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