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与自白-戈尔巴乔夫回忆录-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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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居民的生活与土地联系在一起),大部分地区土地部门占有主要的或者十分重要
的地位。不过也有人文科学家,教育专业出身的人。
至于说到第一书记的作用,那么只有过去沙皇省长的地位可以与之相比。一切
权力实际上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让全部地区管理机关甚至选举产生的机关都适
合他的需要。任何任命都不可能绕开他们,任何稍微像样的领导职务都上了州委或
者边疆区委的官名录。甚至在企业或者学校隶属联盟部的情况下,部长也不能撇开
第一书记、未经第一书记同意就任命什么人。只有军工综合体这个“国中之国” 可
以例外。然而即使那些单位也都尽量考虑地方领导人的意见。
总之,第一书记是一种特殊现象,是政权体制中的关键人物。他的职位和巨大
权力不是人民给的,也不是差额选举的结果,而是莫斯科苏共中央政治局、书
记处、总书记本人给的。这就是第一书记地位的薄弱环节和自相矛盾之处。每
个人都很清楚,只要上面对他的看法有所改变,他就立刻失去权力和职位,立刻失
去总书记的信任。
第一书记人选的最后决定权正好属于总书记。勃列日涅夫亲自组建这个班子,
并且仔细进行挑选。在此之前,卡皮托诺夫、契尔年科对竞争者的专案文件进行悉
心的研究。我想他们所得到的信息是来自各个方面。在此基础上形成初步的意见。
然后候选人与中央书记们…一见面,最后才与“头头” 见面。这样的整个程序我也
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叶夫列莫夫调走的问题刚刚提出来,就把我叫到莫斯科去。依
次与卡皮托诺夫、库拉科夫、基里连科、苏斯洛夫谈话。这是所有州委、边疆区委
和共和国中央第一书记在批准之前必定要走的过场。
这些谈话都具有奇怪的甚至是荒唐的性质。彼此对面坐着,面带微笑,慢条斯
理地谈话。并且我很清楚为什么叫我来,但是谁也不说,因为“我们推荐您” 之类
的关键话只有勃列日涅夫可以说。
最后同勃列日涅夫的的谈话就完全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进行的。我通过这次和后
来的会见,确信他善于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好感,造成一种无拘无束的气氛。他一上
来就开门见山地说,中央推荐我担任边疆区党委第一书记的职务。
“也好,” 他说道,“至今都是外地人在干,这回是自己人了。”
然后勃列日涅夫以一种特别信赖的口气讲起战争期间经过顿河和库班撤退到新
罗西斯克的情形。
“天气炎热,尘土飞扬,一路缺水。喝口水止止渴都成了问题。当时我发现人
们在下雨时将屋顶上的雨水收集到特制的容器中,”他回忆起1942年七八月份的事
情。
我证实了他的观察之正确,并讲到斯塔夫罗波尔人比顿河平原和库班平原上的
人遭受的灾难还要多。我们的谈话很自然就转到斯塔夫罗波尔的问题上来了……我
明白他的意图并不复杂:尽量多听,从中可形成对于谈话对手、对于其分析地方和
全国问题的能力的看法。这时我壮起胆子,想抓住机会解决正打算同库拉科夫谈的
一个实际问题。问题在于1969年是斯塔夫罗波尔极其难熬的一年:严寒,干旱,沙
尘暴,全赶到一块了。两百万公顷已播种的冬小麦死掉了一半,多年生草也已枯死。
冬天是熬过来了,得挨到新粮下来,眼下才4月份,没有国家的帮助是过不去的。
“帮帮我们吧,不然就一切都落空了,”我哀求道。
他听得很仔细,然后便哈哈大笑,拿起分机拨通了库拉科夫的电话。
“我说,费多尔,” 他故作严肃地说,“咱们这是打算推荐一个什么人来当第
一书记啊?他还没有选上,就在提要求,要配制饲料了。”
看来,这样的节目他们已是驾轻就熟了,我听到库拉科夫也学着他的腔调说道:
“列昂尼德·伊里奇,取消推荐现在也还不算晚。不过尽管如此,戈尔巴乔夫
说得对,边疆区是应当扶一把的。”
接下来谈话转向一般的话题:谈到经济第八个五年计划必将取得好结果;
谈到对外政策缓和的主张已经成熟;谈到随着国内的日益稳定,干部工作起来
更加充满自信和活力了。勃列日涅夫谈到这一切时,用的是特别信赖的口气,仿佛
正是向我倾吐着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我们在他那老广场的办公室里谈了几个小时。
我当时能够想到,18年之后这个办公室竟会成为我工作的地方吗?
我想指出,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的勃列日涅夫可一点不像时下给他画的漫画。
再见了,斯塔夫罗波尔
我到斯塔夫罗波尔“交接工作” 的时间很短,12月4日边疆区党委全会通过的
决议也是言简意赅,其全文如下: “因米·谢·戈尔巴乔夫同志已当选苏共中央
书记,现免去其苏共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委第一书记的职务。”
我感觉到了各区委书记、市委书记和党的积极分子的不安情绪。“第一把手”
的更替,往往会带来干部配备上的急剧变动。因此我和穆拉霍夫斯基商定在第一次
讲话时都强调连续性,强调边疆区已开始落实的积极创举要继续进行。为了消除紧
张情绪,我公开对全会的成员们讲,在主要的干部问题上,我与穆拉霍夫斯基同志
完全相互理解,即使以后出现什么问题,他也会同我商量。
穆拉霍夫斯基确实照办了,这是后话。不过我自己尽量避免搞“监护”:承担
责任的人应当拥有行动自由。
同边疆区委全会成员、机关工作人员的告别是亲切热情的。我决定不搞全边疆
区的告别之行,认为那样做太张扬。后来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到,当时不该这样,大
家一起共事多年,经历了不少事情,应当彼此互道珍重,握手告别。
47岁是成熟的年龄,我明白,离开斯塔夫罗波尔就意味着我生命中一个时期的
结束。我完全沉浸在忧伤的离情别绪之中。我不仅在这里土生土长,我的所有记事
的年代,我所做的一切,全都与斯塔夫罗波尔密不可分。
边疆区也成了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倍感亲切的地方。她为寻找切合自己专业的
工作找了几年,然后开始在斯塔夫罗波尔农学院经济系教课。她给本科生和研究生
讲授哲学、美学和宗教问题。她参加教研室的科研工作,对于人们的生活、习俗、
情绪进行社会学调查。行程数百公里,走遍村村寨寨,与居民促膝长谈,设法弄清
他们的忧虑和问题。这一切都在脑子里留下印记,产生了与人民同甘共苦的感觉。
后来,这与新苏联社会学学派的复兴和形成正好吻合。莫斯科也对当代农民社会心
理问题调查的结果很感兴趣。赖莎·马克西莫夫娜顺利通过论文答辩。顺便提一句,
我也感到她的调查很有意思,它提示了采取某种措施的必要性。
在论文答辩和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当了几年副教授之后,有人提出让她当教研
室主任,但是家庭会议不予支持。人言可畏,在这个外省(也不仅仅限于外省!)
城市里不得不考虑,有人会首先把这个任命同我的地位联系起来。说实话,她本人
也并不急于当领导。独立的科研和教学工作占据了她的全部时间,也给她带来精神
上的满足。
我的工作和赖莎·马克西莫夫娜的职业都迫使我们努力提高自己。这成了终生
的习惯。我们利用一切机会。嗜书如命,这已成为特殊的癖好,一辈子都在收集私
人藏书。第一书记的特权之一,就是通过中央委员会发行处按照目录订购书籍,这
为我们提供了有利条件。每次订购都要进行讨论,以便考虑到家庭的共同需要和每
个人的特殊利益。
我看到近年来出版的关于戈尔巴乔夫的一些书籍的摘要,颇感吃惊的是肤浅的
见解比比皆是!问题不仅在于对我的生活实际情况一无所知,而首先是对于某种行
为和决定的动机作出随心所欲.的解释。套用描写前苏联生活方式的刻板模式来描
写戈尔巴乔夫的生活道路。
在试图解释一个出自普通百姓的人怎么能够步步高升。最终成为国家首脑时,
杜撰出大量令人无法相信的东西。这里某些作者的想象力简直没有节制。为了展开
所谓“靠山”的话题,他们一口咬定我家赖莎·马克西莫夫娜那边与葛罗米柯、苏
斯洛夫、著名学者等等有亲戚关系。这一切纯属无谓的谎言。我们自己创造了自己
的命运,成了今天这样的人,我们是充分地利用了国家为公民提供的条件。
我们的家庭生活是建立在人人积极参加的基础之上的,只是我过问家事愈来愈
少而已。赖莎·马克西莫夫娜既要从事需要全力以赴的职业活动,又要承担家务,
照顾孩子,实在不易。
我们的榜样大概对伊琳娜起了决定性作用。伊琳娜是我们惟一的女儿,一直学
习很好,中学毕业时获得金质奖章,学习音乐。我不记得我们运用过什么特殊的教
育方法。没有,我们就是过着积极有趣的劳动生活。我们信任女儿,她很好地利用
了自己的独立性。到16岁时,已经读完我们家庭藏书中国内外经典作家的作品。后
来成人后,她说自己当时基本上是夜间读书。
我们在斯塔夫罗波尔生活的最后一年,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伊琳娜出嫁了。
1978年4月15日举行了婚礼。
新婚夫妇的结婚旅行是乘轮船游伏尔加河。他们返回时有许多新鲜的感受,而
且无比幸福,那正是我们银婚纪念日的前一天。
在我看来,伊琳娜和阿纳托利与斯塔夫罗波尔告别时比我们轻松。莫斯科在吸
引着他们:从窃窃私语和迫不及待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早已飞到那里,飞到
了莫斯科。
启程之日,我和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决定与城市告别,我们驱车从历史性的市
中心前往新的街区,这里斯塔夫罗波尔市越出旧的界限,到了森林边上。再往前走,
就到了俄罗斯森林,这是我们的熟游之地。在生活的困难时刻,大自然成了我的避
难所。当工作中神经过度紧张到了危险的边缘,我便来到森林或者草原。我带着自
己的不幸奔向大自然,正如小时候奔向母亲那温柔的手一样,母亲的手可以保护我,
安慰我。我每每感觉到,不安的情绪渐渐消失,怒气和劳累不见了,内心的平衡得
以恢复。
即使在困难的、大自然本身的悲剧年代,当无情的酷热摧残着一切有生物、美
丽的草原变为赤地千里时,大自然也教给我们勇敢和镇定。只要普降喜雨,奇迹就
会发生。一两天前还以为草原已经死掉,无法起死回生。它又突然开始呼吸,复活,
重现生机。它的力量从何而来呢?在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感染下,人们不禁产生了希
望。
据说,天山和喜马拉雅山气势雄伟,美丽如画。我对西伯利亚的自然景色赞叹
不已:它以其无可比拟的严峻美令我倾倒。然而在我看来,就美丽而言它们都无法
与高加索相比。你试经过山口往苏呼米,或者反过来从海边往红波利亚纳、里察湖
或阿尔黑兹走一走吧,精美绝伦的景色相继出现,教你目不暇接。
高加索,这是终年不化的冰川,雄伟壮丽、默默无语。明智老练的山峰,它们
阅尽沧海桑田,远离尘世生活。这又是欢快的、碧绿的山坡,为郁郁葱葱、五颜六
色的植物所覆盖。光秃秃的山崖和阴森森的峡谷,这也是高加索。
大概谁也找不出比莱蒙托夫更精彩的词语来描写高加索了:虽然命运在我那一
生的朝霞时期,南国的巅峰啊,就使我同你们分离,只要到过那里,就不会把它们
忘记:正像爱我祖国的美妙的感情似地,我爱高加索。
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同我一样,对大自然情有独钟。我们两人前前后后跋涉了
多少公里啊!我们跋涉,不分春夏秋冬,无论天气如何,甚至冒着漫天暴风雪。我
们就曾遭遇这样的暴风雪,当时以为已走不出来了。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找到电力
线,靠它辨明了方向。
第六章 在老广场
新的、不习惯的世界
我们在首都没有马上分到住房。临时安置在戈尔基10号别墅。
伊琳娜和阿纳托利仍然留在斯塔夫罗波尔。
从第一天起,就出现了孤独的感觉:仿佛被抛弃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简
直弄不清楚我们身在何处,出了什么事,周围都有谁。与此同时,因为我们“与世
隔绝” 又感到心里不舒坦。别墅不大,没有其他房舍。服务人员,军官,卫队就在
跟前。我和赖莎·马克西莫夫娜要交换意见,讨论自己的感受,只有晚上下班后在
别墅的地界内散步时进行。
不久就向我们提供了另外一处别墅。是在索斯诺夫卡,离克雷拉茨科耶不远,
与谢列布良内博尔之间隔着一条莫斯科河。30年代奥尔忠尼启则曾在此居住,我们
迁人之前契尔年科住过。别墅并无特殊的建筑构造。这是一座旧的木质建筑物,年
久失修,不过住着倒还舒服。人们很少关心它,因为想在原地盖一座新别墅。它就
成了新当选者独特的中转站。赖莎·马克西莫夫娜前往斯塔夫罗波尔,带上孩子们
和家什回到莫斯科,开始收拾新居。我们全家一起迎来了新的1979年。在克里姆林
宫的钟声中相互举杯祝贺,暗自希望来年一切顺利。
随着我在党内地位的变化,别墅也换了。按规定,政治局委员住的别墅比政治
局候补委员或者中央书记住的豪华阔绰。尽管二者之间有着种种差别,却都具有令
人感到压抑的营房式外观。起初我们总是摆脱不掉住旅馆的感觉。只是靠着赖莎·
马克西莫夫娜的努力,才形成了一个我们在精神上倍感亲切的小天地。
后来我们分到了莫斯科人戏称为“贵族之家” 大楼中的一个单元,它位于休谢
夫大街上。伊琳娜和阿纳托利也搬去了。不过我们仍然住在别墅,因为新房的装修
需要很多时间。
我到莫斯科来,很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从一开始我就一心扑在工作上,像苦
役犯一样每天工作12~16小时。
我在斯塔夫罗波尔当了将近九年的第一书记。始终置身于政治的风口浪尖上。
如果说在我党内生涯之初不时会冒出要不要另做打算的念头,那么边疆区党委书记
的工作使我最终确信此乃正确的选择。政治占了上风。我将此生最好的年华贡献给
它,我品出了个中滋味,如今这个天地已使我全神贯注。
作为一个中央委员和边疆区委书记,我曾经常与“上层”打交道。自以为已经
懂得“宫廷” 的规矩。然而到了首都才明白,一切都比我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久
而久之,我才渐渐弄清了“上层” 关系的具体而微妙之处。
起初,我精力充沛地投入中央书记处的工作和书记处会议上对问题的讨论,这
引起我的同行并非十分积极的反应。有人把我当成“爱出风头的人”。我尽量避免
成为这部机器的又一个牺牲品,尽量避免陷入等级服从制度的陈规旧俗。然而遵循
这样的行为准则谈何容易。同眼下置身莫斯科权力的最高层相比,我在斯塔夫罗波
尔当边疆区委书记时拥有的自由要大得多。